七

 

2024-07-18 20:29:33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入夏以来，这塞外山道以下，显得异常炎热，更因这长白山下“朝阳”一地，因四外尽是山，地势低洼，所以更显得炎热异常。
　　此处更有一种蚊虫名叫“黑鼻”，较之内陆各省常蚊要大上两三倍，入夜以后嗡嗡连声，要是被它咬上一口，一肿就是三四天，奇痒无比。所以一般由关内来的客人，对此最是大感头痛，真是谈虎变色，黄昏一到，人手一扇，拍打之声随处可闻，亦可谓之一奇。
　　就在这“朝阳”镇内，有一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店房。因此镇就在牡丹江下游边上，故此取名“牡丹老店”。
　　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但是热气袭人不减正午。这老店四方天井院里，坐满了客人，茶馀酒后高谈阔论，都是手持芭蕉大扇，一边扇着蚊子，一边瞎谈着。
　　这时由外风尘仆仆的进来了一个年青人，这人一进门连道好热，并吆喝着问有房没有。就有店小二上前笑道：“客人……真对不起，单间房都满了……您老要是不嫌弃，大间还有空，凑合着也能住人……”
　　这年青人闻言不由皱了皱眉，但一摸袋中银钱剩的也不多了，自己此行寻师未着，也不知哪一天才能会着他老人家，还是省着点用好了，好在自己亦非娇生惯养，大间就大间，住住也没有关系。
　　想着就向那小二点了点头道：“好吧！你先带我看看再说吧……”
　　这店小二闻言，笑着接过了这年青人随身所带的一具革囊，一面笑道：“请跟我来……今天天可真热，等安置好了，您老要洗澡先告诉一声，一过了夜，也就没水了，这里用水还得现挑，可真麻烦着呢！”
　　说着穿过了这天井院子，又踏进了另一道四合院，口中道：“你老随便住吧，反正都是五个人一间，住那一间？……”
　　这年青人闻言点头道：“随便吧！那间人少住那间！”
　　这小二打了个哈哈，一面答着话，一面已掀开白布门帘进入一边房，身后这少年也随后而入。
　　一进门见一列放着五张硬板床。床上铺着一床草席，一股汗臭直薰鼻梁，最奇是别室都是住得满满的，而这一房间内，却仅有一个老人，另外四张床都空着。
　　这店小二一进门，就笑道：“要说人少，就数这一间了……只是……”说着冲着少年一笑，却没接下去。
　　那年青人不由一怔道：“只是怎么？”
　　那小二捏了捏鼻子，又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这位老客人有点病，晚上有时候爱哼哼，客人不介意吧？”
　　这少年不由摇了摇头道：“这倒没什么关系……在外面的人，谁能保准不生病？好吧，我就住在这吧！”
　　说着就把包裹向床上一放，那小二就出去打洗脸水去了……
　　乘他去打水的这会工夫，作者要向大家介绍一下，这少年人，正是数月以前由叶府偷跑出来的那位一世奇侠易星杰。
　　他自离开叶松露以后，因心怀大仇，而自知凭自己目前武功要想敌那秃眉叟段涧溪，还差得远，所以他立志要去再找找师父，即使找不到浮萍老人，也定要再找一高人，或是找一处静地，苦练几年武功，再下山去寻仇。
　　本来想再回到大雪山，苦练那冰禅掌，只是因怕那叶松露找了去，所以也没敢回去。
　　这几个月到处飘零，在江湖上却是历练了一番，伤倒是养好了，可是连师父一点影子也没有。一时心灰，暗忖就是找到了他老人家，又能随他老人家练些什么呢？自己如今所差并非是武技不如那段涧溪，只是武功火候不够，如能找一处深山，再苦下他几年功夫，尤其是那冰禅掌一旦大成，不愁那秃眉叟能逃开自己掌下。
　　于是他就抱着这种心理，一路上随道而下，不知觉间，竟会出了关外，来至在这僻静地方。
　　因知这附近有举国知名的长白山，山上有终年不化的冰雪，若以此练冰禅掌，正是再恰当不过了。
　　所以就这么，他就在这“朝阳镇”上落了脚，因身上钱用得已差不多了，不敢再投大店，就找了这么个小店先住下。此时店伙已打了一盆净水，易星杰洗了脸，伙计退下，这才往床上一躺。
　　见侧榻那老人，自从自己进室以来，他连个身都没翻过，背朝着自己，也没有声音。
　　此时易星杰这一躺下，始注意到，这老人竟是又高又大，睡在那床上，虽是蜷着腿，却是两头沾顶，身着一件大红绸衣又肥又大，只是背心露出一块肉来，原来那块肉上生着碗口大的一个大疮，看来脓血渗合，腥臭十分，当时才想起，原来他是得这种病，怪不得他老不翻身，这老人真够可怜的。
　　遂又打量了一下老人背影，只见一头乱发，就像麻绳也似的披在肩后，最奇的是色作浅红，多已花白，看来就像是一个野人似的。
　　易星杰当时只是觉得这老人怎么生来如此模样，自己还是生平少见如此怪相的人。
　　因行走了一整天的路，确实也觉得累了，当时拿扇子一面扇着，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到什么时候，半夜里忽被一阵异声所惊醒，易星杰因是内外功都有极深造诣的人，所以只有一点声音他就醒了。
　　这一睁开眼，见已是午夜时分了，这间斗室内点着一盏昏沉沉的豆油灯，那惊搅自己的异声，并非是别的什么声音，原来竟是那高大红衣老人的呻吟之声。
　　初时声调并不高，谁知后来竟是愈哼愈高，哼唷哼唷连声，吵得星杰简直无法入睡。
　　无奈只好坐起了身子，心想怪不得这屋里没人睡，原来这老人哼声如此之大，谁也没法睡呀？
　　此时见那老人，依然背朝着自己，全身不时的颤抖着，可想知定是痛苦十分。
　　易星杰本来满腹不乐意，此时这么一看，不由同情之心大起，暗忖，这老人定是有极大痛苫才会如此，一个老人孤身在外，又染上这种怪病，确实也是够可怜的了，自己又何必再怪罪于他？
　　想到此勉强又躺下去，闭着眼，不想那老人愈哼愈大，声震四壁，最后就等于是在叫一样。易星杰不由实在忍不住，只好下了床，走近了几步，放着和气的声音道：“老先生……你小声点吧……人家都在睡觉呢，待会把他们都叫醒了，又惹麻烦……唉！你生的到底是什么疮？这么历害？……”
　　那老人闻言竟似无闻，犹自哼个不已。易星杰只当他没听见，不由绕向老人对面，这一走近对面，易星杰不由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当时暗想：“我的天！世上竟会有这种怪样子的人……这老人怕没有上百岁了……”
　　原来易星杰这一走近，始看清了老人这一付面容，见他面似重枣，又红又皱，丛丛相叠，两弯红眉又长又粗，其红如火，唇上须如乱草，生得毫不规律，其乱如麻，简直就看不出嘴在哪里。
　　此时双目紧闭，一个大鼻子鼻孔朝天，每哼一声，余音荡然，看来却是怪状万千。
　　易星杰陡然睹此怪容，一时竟忘了说话，几乎惊得愣住了，要不是这怪老人又大哼一声，他还真愣住了。
　　此时又上前走了两步，连叫了好几声：“老先生，喂！老先生……”
　　这老人才闻言睁开了眼，星杰见他双目赤红，不由心里又是一惊，暗想如果自己猜得不错，这老人如今定是害了重症，心火外宣，看来确是十分严重了。
　　这老人只把一双红目，略为注视了星杰一下，又闭上了。
　　星杰忙道：“老人家！我看你背上那疮不轻，怎么也不请个大夫看看，你附近有朋友家人没有？”
　　这老人一如无闻，仍然是哼他的，只是翻了个身，把脸翻到对面去了。
　　这一次哼声更大，易星杰又连问了几声，这老人干脆连眼皮也不睁了。
　　易星杰一赌气，暗道：“你这老人，也太不懂礼貌了，我好生生问你，你居然理都不理，反正是你痛，我才不管呢！”
　　想着气得走近自己床，才一上铺，忽见白布门帘开处，一连进来了四个汉子，都三四十岁的年纪，赤着上身，一进门，内中一人一指易星杰道：“这老家伙是你什么人？”
　　易星杰也没好气地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们都是住店的，你这话问的真怪！”
　　那汉子碰了星杰一个软钉子，当时赶上一步，恨声道：“那就好办！”
　　说着猛然扭头对那老人喝道：“老家伙！你到底有完没有？大家都是作苦活的，晚上谁不想舒舒服服睡一觉，你这老帮子夜夜的叫，吵得人不能睡，你到底是想怎么着吧！你说？”
　　此时下馀三人，也是气乎乎的一阵乱骂，有人说把这老人撵出去，又有人说拉下来揍他一顿。
　　谁知这些人骂他们的，那老人还是照哼他的，一点也不受影响。
　　那为首汉子，自恃膀大腰阔，脾气最是暴燥，当时见状，不由大怒，厉吼一声：“老东西！给你说话你听见没有？装他娘的什么孙子？这里是旅馆，要当老太爷，滚回家当去，老东西！我告诉你，你再哼，我可真揍你，我可不管你背上长不长疮，真他妈的倒霉……”
　　那老人此时才慢慢张开了眼，一阵干咳，往地上咳出一口粘痰，哼着道：“这位老弟，你发什么大脾气……气死了划不来……我老人家身上痛苦……哼哼是没法子的事……老弟……你就多包涵包涵吧……”
　　说着又闭上了眼，又自哼了起来。那汉子闻言气得暴跳如雷，大喝道：“你这老家伙是欠揍，叫你不要哼你居然骂人，我们两个看看谁先死……”
　　说着向前上了一步，一探下就想去抓那老人的小腿肚子，想是想把这老人给抓下来。
　　易星杰本来在一旁，尚不十分介意，此时一见这粗汉居然想动手打人，不由慌了，因顾虑到这老人年岁太高，又得了这种怪疾，若为这汉子那么一摔，恐怕是活不成了，当时不由忙赶上一步，一伸双臂拦住那人，打着笑脸道：“这位老哥，就先歇歇怒吧！大家都是在外面跑的人，何必呢！这位老人家身上一定有大痛苦，你老哥何必跟他生气，千万不能打人……”
　　这汉子翻眼看了星杰一眼，冷笑一声道：“你倒拼出去了，……别的都行，你叫他不要哼，再哼一声，我不揍他我是小舅子……”
　　不想话尚未完，那老人又是一声长哼，尚自抖道：“我的娘啊……这可真受不了啦……你这畜牲可真把我老人家害苦了，等我伤养好了，我不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哎……唷……”
　　那汉子闻言朝星杰瞪眼道：“你听见没有，这老王八旦他骂人，今天不揍他不行！”说着闪开星杰身子，抡起拳头就照那老人后胯上打去。
　　易星杰见状大惊，当时猛然反身沉臂，向外一递掌，已轻轻的把这汉子的一只右拳刁住，口中尚劝说道：“老兄……他是老人家，又害了重病，你就可怜可怜他吧！我叫他不哼就是了……”
　　这汉子此时万想不到，这白皙的少年，竟会有如此身手，只出三指，竟自扭住了自己的拳头，当时这只右手拳骨都是痛的。
　　当时连惊带怒，他也不想想这年青人既有如此快身法和指力，岂是平庸之人？当时恼羞成怒，哪里肯听易星杰的劝导，大喝了一声：“去你的，你别管爷爷的事，打死他我给他尝命去！”说着身子向前一晃，双拳齐下，直往那病老人背上砸下。
　　说时迟，那时快，这汉子一双粗臂眼看已快击在那老人背上之时，也不知怎么搞的，就听易星杰口中惊叫了一声：“施不得！”
　　那汉子顿觉双腕一阵疾痛，原来竟又被易星杰搪臂所阻。别看他一介儒生模样，那粗汉一双毛手，竟被他这一伸手，直搪得双手腕连骨酸痛，口中哎唷了一声，身子一连退了好几步。
　　这粗汉至此才知道这年青人，竟是一有功夫的人，但是他岂肯如此下台？
　　身子一定，已暗叫了一声：“哥们！这小子成心与我们为难，揍他！”
　　说着话只见他双手向两腿上一探，寒光闪处，竟由双腿肚子上拔下了一双匕首，一个虎扑式已到了易星杰身前，口中喝了声：“我宰了你这小子！”
　　他竟一抖双腕，这一对匕首，分左右直往易星杰两肩头上猛扎了下来。
　　易星杰本心是怕伤了那老人，只是善意的劝架，不想这人竟自粗野成性，居然下手对自己行起凶来了，见状不由一声冷笑道：“老兄，你与我动手还差得多了……”
　　话未完，这人一对精光耀眼的利刃已至肩前，星杰倏地向后一缩双肩，错后了尺许，双手向上一分，施了一招“乳燕双飞”。
　　只听“噗噗！”两声，不偏不倚，竟把这汉子一双持刀之手给抓了个死死的，口中尚冷笑道：“朋友，我可没得罪你，你这两手还差得远……”
　　说着话仅想略用两分手劲，使他一双匕首落地就够了，不想就在此时，猝觉身后一阵劲风袭背，当时就知有人暗算。
　　他岂又把这等粗手薄技放在眼内？当时口中喝了声：“撒手！”
　　那持双匕首的汉子，遂啊唷地叫了一声，叮一声，手中双刀齐落在地，一双腕骨，就像碎了也似的痛。此时身后那人，也是一对匕首，已经沾在了星杰的后背衣服上，可谓之险到了万分。
　　易星杰略施手劲，容那汉子丢了双刀，这才撤开双手，遂着他猛一个侧身疾转，左臂延合右臂，身形一阵疾转，已经沾着背后的那一对刀尖转出了身子，那姿态翩若蝴蝶，灵美已极！
　　背后施暗算的人，正是随来的粗汉之一，因见同伴受制于人，一时怒起，也拔出了这么一对匕首。这种匕首为此地一般苦力矿工的随身武器，他们都把它捆在双腿腿肚子上，用时只须一探手，手到可及，这种匕首，当地人谓之手叉子，长有尺一寸，又尖又细，刀身带血槽，锐利十分。
　　此时眼看已扎在了星杰的背上，想不到这年青人身子这么转，这一对短刃，竟是险差着分许没有扎着，不由又惊又怒，大喝了一声：“伙计，别跑！”
　　跟着一进，盘步绕身，一对手叉子，由左而右，以“夜叉探海”之式，猛地朝易星杰后肋上猛插了下来。
　　易星杰仅一过手，已知道这后来之人，身手竟是比先前那汉子高了许多。因见其来势太猛，也不敢十分大意，口中道了声：“老兄算了吧！何故这么不饶人？”
　　说着话身子由前而后猛地一个倒翻，可是他双足依然站在地面纹丝没动。
　　那人一对短刃又落了空，忙撤身抽刀，易星杰竟跟着又正过了身来，只此随便一式，若是武功内行的人，一看就知易星杰这种身手，已到了肌骨相熔的至高境地，那汉子身形站定，也不禁瞠目结舌，他虽不知这年青人到底有多大本领，但是只看其双足不动，全身竟能像没骨头一样的向后扭了个花儿，这种身手真是他生平仅见，哪能令他不触目惊心？
　　此时倒真不敢冒然下手了，只是愣愣地看着易星杰，满面惭愧之色。
　　就在这时，那先前掉刀的汉子，竟像是鬼迷心窍似的，乘着星杰和他同伴过手的时候，已顺便拾起了地上的双刃，冷眼旁观以为有机可乘。当时一声不出的，向前一个箭步，一上一下，两口手叉子直插而至。
　　易星杰此时也不禁动了真怒，一扭脸见又是先前那汉子，不由哼了声：“你是找死！”
　　猛见他向外一抖双臂，各持二指向那汉子手骨上一敲，他这种“大力金刚指”力别说是这汉子，就是一块石头也能敲碎了。不过星杰并没用多大的指劲罢了，就如此那人已吃不消，再次的狂叫了起来。手中匕首叮一声又落在了地，他的人遂觉后腰眼上一麻，顿时咕噜一声仰面倒地，顺口角直吐白沫。
　　易星杰因恨这人下手太毒，故此在指敲他手骨的霎那，就势以右手无名指，点了这人后腰的“志堂穴”一指，这小子当时倒地不省人事。
　　这么一来那三个人可吓坏了，就连那老人此时也不哼了。
　　自从他们一开始动手，这老人就睁着一双红目盯视着他们，直到易星杰把这汉子点倒在地之后，他才又慢慢的闭上了眼，又哼了起来。
　　自然这时候，谁也不会再理会他如此了。易星杰此时略为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满而不愉的对那其馀的三人道：“这粗汉子屡次想伤我，我不给他点厉害不行，所以我点了他的穴，叫他受点罪！”
　　此言一出，那三人可吓坏了，别看彼时江湖中不乏风尘异客草野奇人，可是点穴一道，在他们还真是只听传闻，很少眼见。
　　此时见这文皱皱的少年，这种动若电闪，沉如山岳的身法，已惊异不止，遂见他仅一探指，同伴就应指倒地，不由吓得屁滚尿流。这一听对方竟擅点穴，同伴被点生死未卜，一个个真是吓软了。
　　还是那持手叉子的汉子，此人较有胆色，当时弯腰把一对匕首插向双腿，上前一步，对着易星杰恭敬的一抱双拳，满脸尴尬地道：“这位公子真是神仙……我哥几个真有眼不识泰山……大家都是外面跑的人，还请少侠宽容，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把我这位拜兄给救过了吧！”
　　说着那其他二人，此时也转过念来，俱都上前搭讪着向星赔礼，一时好话连天，大侠公子的叫成一团。易星杰用心只是略施小技惩戒一下这狂夫，煞一下他的威，此时见这些人这么一求情，顿时心就软了一半，走近了几步，看那汉子滚在地上，一身大汗又沾着地上的灰，看来十分狼藉，口中白沫吐了一地，他本是心软之人，见此情景反觉自己对他处治过甚，当时冷然道：“既然大家都为他求情，我也饶他一次算了。个过在外之人还是和气点好，要知道天底下能人多的是，别以为自己那两手了不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幸亏遇见我，不给你们一般见识，要是碰见另外一人，那可就有他的苦头吃了……”
　　说着扶起地上那人，这小子像喝了八斗酒似的，软作一摊。
　　易星杰伸手在他“气血俞穴”上按了一下，这汉子哇的又吐了一口，因那伙伴就在他脸前，被吐了一脸，又脏又臭，自己不禁也呕了两口，这房子原就小，再加上汗臭，老人的疮臭，现在二人这一对吐，简直是其味无穷，易星杰不由连连皱眉。
　　这粗汉吐了几口，当吋就清醒了过来，睁开眼见状，回忆前情，顿时吓得由地上往上一窜，他那同伴连忙拉着他道：“你这小子，这位侠客人家可真有本事，点了你的穴，不是我们给你求情，差一点你就死了，还不谢谢人家救命之恩？”
　　这汉子看了易星杰一眼，嘴唇微动。星杰知道此人个性太强，当时也不愿再迫他低头，只是冷冷的点头道：“老兄，你起来吧！其实我们也没仇，你自己想想看对不对？他一个老人家，你要把他打死了怎么办？到时候打人命官司的是你又不是我，只凭一时意气用事的，这是匹夫之勇，你想看是不是？”
　　这人只有哭丧着脸听着，哪还敢再多回一句。这时那随来伙伴已叫来了小二，打扫着屋里地下。
　　那小二睡得正香之时，被吵醒了，也不知什么事，一个劲问长问短，偏巧那求情的汉子，一肚子不高兴，这小二还老问：“这是谁挨打了？怎么打出屎来了？”被这人抡掌打了一个耳光，没好气骂道：“你爹挨揍了，奶奶的这么大了怎么长的？那是屎呀？你他妈吐出来的才是屎呢！”
　　易星杰反倒给逗笑了，好一阵劝，那小二还一个劲不愿意，说什么要去报官。星杰笑道：“这半夜三更，你到哪去报官？算了吧……”
　　好一阵劝，这才平息了，星杰送出了众人，一进室又听到那老人长长的呻吟了一声。
　　易星杰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暗忖：“这可好，人家为他打了七零八落，差一点出了人命，他还是照哼他的，跟没事一样，这人倒是好一付涵养！”
　　想着往床上一躺，才一闭眼，意外的竟听见一阵极为苍老的语调道：“小兄弟……打得真好……唉！好孩子……你这身功夫是谁教你的？……”
　　易星杰闻声开目，见竟是那老人向自己问话，不由暗忖：“真难得！你还会想着给我说话……”因老人话说得太有趣，言中之意，好似看出了味儿似的，不由忍着气一笑道：“你老真是好涵养，为了你差一点出了命，你还说打得好……我这身功夫不算什么，江湖上草野奇人多的是，就像你老人家这付外表，要叫我在路上碰见，还真当你是个异人呢……”
　　这老人叹了口气，喘道：“你别开玩笑了……我不中用了，……小兄弟！你这身本事真不坏……难为你还没个豆大，怎么练的……”说着翻了个身，想是背痛过剧，忍不住又哼了起来。
　　易星杰见这老人发色其红如火，眉毛胡子也全是红的，不由忍不住问道：“你老人家不是中国人吧？……”
　　这老人闻言气得连哼了好几声道：“胡说八道……我不是中国人是哪里人？……”
　　易星杰不由一笑道：“老人家，你今年多大了？你背上是怎么搞的？长这么个大疮也不治治！”
　　这老人哼了半天，才喘道：“要问我的岁数……孩子……你要给我当曾孙子，恐怕还小一点呢……”
　　易星杰不由一竖剑眉，本想发作，后又想这老人分明是言出无心，我又何必在意，无缘无故吃这老人占了个大便宜，当时只气得摇了摇头。
　　遂又闻那老人继续哼道：“……小兄弟，你问我背上那个疮吗？……唉！这一辈子恐怕好不了啦……也该我老人家倒霉……谁都不敢招那畜牲……我老人家偏要去动动它……这可好……狠咬了我一口，一直烂了两个多月了……尤这几天天一热，我就受不了……”
　　说着话，又自己哼了起来。易星杰此时下地，倒了杯白开水，放在老人床前，皱着眉关心地问道：“你说是咬的？是什么东西咬的？这么历害？……”
　　这老人闻言想是感激星杰送水，点了点头道：“是条蜈蚣……”
　　星杰一笑道：“哪有什么了不起，不要紧，三五天准好。我也被咬过，你一定是用手给抓破了，要不然怎么烂这么大？明天白天我去给你找大夫好好治治！”
　　这老人闻言又睁开了那双火眼，笑了笑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你以为是尺把长的小蜈蚣咬的？”
　　星杰闻一惊，心说：“我的天！尺把长的蜈蚣我一生还没见过，这老人居然还说它是小蜈蚣……”当时惊得一怔。
　　老人遂抖道：“这东西足……有五尺长……年久通灵，都快成了气候了……可惜我还是没伤着它，叫它跑了……可苦了我老人家了……”
　　易星杰愈听愈奇，不由大感兴趣，遂坐在一边，开始向长问短。这一问，才又生出一番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