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2024-07-18 20:30:25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那老人几句话，易星杰不由愈听愈奇，遂大感兴趣地道：“好家伙！五尺长的蜈蚣？……我还真没见过呢！”
　　那老人一面哼着道：“当然你没见过，连我老人家都是第一次，别说你啦！”
　　易星杰此时不由又皱眉道：“既如此，你老人家这背上的伤可不是玩的，你怎么也不找个大夫治治……”
　　老人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天下能治这种伤的药，只有一种，我老人家来此已托人至老友处去要去了。要是那人也没有这种药，我可只有死路一条了……”
　　易星杰闻言不由一惊，此时和这老人一近谈，始发现其人并非如初见时那么不通人情，反倒生出不少同情之心。当时不由低头看了看他背上的伤，只见齐被咬处半尺见方全是血一样的红，可知其毒之剧了。
　　那老人又苦笑了一下道：“痛倒能忍，只是奇热焚心……我老人家可真有些挺不住了！”
　　易星杰闻言心中一动，当时提取真气逼运两掌，一霎那双掌如冰，遂笑道：“我来为你老人家揉揉看。”
　　说着轻轻按掌于老人背肋之上。
　　那老人见易星杰欲按掌下来，本一皱眉，似颇不愿。谁知待星杰双掌才一挨上，顿时就有一股干天冰寒之气透体而入，顿时通体舒畅无比。由不得眉开眼笑道：“娃娃做得好……嗳！嗳！就这样……”
　　他嘴里这么舒服的叫着，心中不由暗想，天下有这种至阴大寒功劲的奇人，只有两人，一为大雪山浮萍老人的冰禅掌。一为小寒山神女木青，此女擅寒英掌，与冰禅掌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二人如今都是天下武林一代宗师。那浮萍老人池泥早年尚与自己有一段宿仇，这孩子别是他的什么人吧……？
　　想到此，这老人头上红发，陡然上耸，侧目看着易星杰道：
　　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易星杰边给他推运着血脉，边道：“在下易星杰，你老人家大名怎么称呼？……”
　　那老人哼了一声，心中不由想道：“我暂且不将真实姓名示他，否则要是他是那池泥什么人，以他如今身手，我在重伤之下，万万是没有活理……”
　　这老人想着，由不得哼道：“我老人家一向是没有名字，你就不要问了……娃娃，你这手冰禅功是谁教给你的？”
　　易星杰闻言不由心中一动，当时突念及师父曾说过，自己在外，不可轻易谈到他老人家的名字。此时闻老人这一问，心中暗惊，当时有意一笑道：“老人家你猜错了，这不是冰禅掌，乃是寒英掌！”
　　那怪老人不由红眉一挤笑道：“如此说神女木青是你师父了……？”
　　易星杰不由有意笑道：“随便你老人家怎么猜吧！……”
　　星杰口里虽如此说，但心中暗忖道：“你自己名字都不告诉我，却光问我，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那怪老人闻言不由哈哈大笑了两声，想是一时忘记了背上尚有重伤，这么用劲一笑，由不得直咳嗽了两声，又连连哼了起来。
　　易星杰此时双掌在老人家疮口附近推行着，渐渐由伤口中弥流出了一股颜色极为黑紫的浓液，那怪老人由不得连声哼着。
　　星杰见状笑道：“老人家，你放心吧！想不到我无意间与你推拿一番，却还有点用处，这紫血一流出来一定就好多了！”
　　那老人本是面朝下扒卧着，此时闻言不由一怔道：“什么？流出紫血来了？……”
　　星杰笑着点头道：“可不是么？”
　　那怪老人闻言不由喋喋一阵怪笑，咧着血盆也似的大口道：“好孩子！干得好！干得好！我老人家的命算是让你救了……快！快！”
　　星杰怔道：“快什么？”
　　老人咧口状似喜极地道：“快去打一盆热水来，里面洒上些盐……多洒些，带一条毛巾来，小兄弟，你快去！”
　　易星杰不由住手答应了一声，当时即外出照老人话打了盆热水，内中掺了不少的盐。
　　才一端进门，那老人又喝道：“小兄弟，你给我好好用手巾把疮口洗洗，小心着点，可别把水弄上了床！”
　　星杰闻言皱了一下眉，心说：“喝！这老家伙真行，用我和用听差的一样，一会打水一会洗疮，居然连个谢字都没有……”
　　想着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因觉得对方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自己还年轻，为他作点事也没什么，再者这老人无论言行动作都不似普通人，说不定就许是一个异人，自己好心为他疗伤，日后就许多了个知己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他想着就上前，依老人言用毛巾浸湿了盐水，慢慢的往老人伤口上擦去。
　　不想才一触及一点，那老人不由痛得大叫，遂开口大叫道：“傻小子！轻着点……唷！唷！你是想谋杀我是不是？”
　　星杰听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也带气地哼道：“臭老头子！你全身没有四两肉，还都是臭肉，我谋杀你，还不如去谋杀猪呢？”
　　那怪老头闻言气得直哼。心说：“好小子！这百十年还真没有人敢对我老头子这么说话的……你这小子真是好大的胆……”
　　但这老人生性怪僻已极，易星杰这么对他说话，却无意间，合上了他的胃口，当时连哼带笑道：“小狗！你现在欺侮我，等我伤好了，我不活劈了你才怪！”
　　星杰边与他擦着伤口附近的血迹，闻言亦笑道：“老狗！你再讨厌，我现在就活劈了你，看看是谁厉害？”
　　怪老人被逗得一双大脚满空乱踢，喋喋大笑不绝。
　　易星杰费了好大事，这才把老人疮洗净，看来确是退肿了不少。
　　待他出室倒完了水，自己又洗净了手，再回房之时，那老人却已熄灯大睡，鼾声如雷。
　　星杰心说：“这可好！侍候完了大爷，他老人家倒是伤不痛了，说睡就睡，灯也给熄了……”想着笑着摇了摇头，自己也上了床，那老人想是自入这小店之后，从未安睡过，如今大病初愈，一时鼾声如雷，震室欲塌。
　　星杰不由暗笑，这么睡还不胜让他哼哼呢！一个人只好坐起身子，运行起坐功。一时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一盏茶后，杂念全尽，三元集顶，不知觉间六合归一的入定了。
　　去待第二日睁开眼来，却见隔床的那红发老人竟破例地坐起身来。此时正睁着一双红眼，看着自己，见星杰醒转，不由龇牙一笑道：“小兄弟，不错嘛！居然内功有这么深的根底，还会行坐功了，了不起，了不起！”
　　易星杰此时不由又是一惊，当时笑着点头道：“老兄，你到底是谁？如果我眼不花的话，你老人家定也有两手，要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岂止有两手？我老人家会得可多着呢！”
　　星杰只当他是一句玩话，当时也未十分在意，只是已觉出老人大是有来头而已。
　　此时因见老人面色已较昨日大为好转，不由又问道：“老哥哥，你那伤好一点了没有？”
　　那老人点了点头冷冷的视着星杰道：“小兄弟，我老人家这一辈子向来是恩怨分明。我自问要不是小兄弟你那寒英掌救了我，到今天，我就许毒发攻心，不治身亡了……所以，你实在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兄弟，你等着瞧吧！我一定有一份人……”
　　易星杰不由脸色一红，当时也正色道：“老兄！你这就不对了，我要是想指望着你报恩，我可犯不着费这个事，我可不是那种人！”
　　那老人闻言一瞪眼道：“胡说！天下就没有什么是应该的事，你做了一件事是有利人家的，人家必需就得报答你，要不然你做它干什么？”
　　星杰闻言不由一愣，当时皱了皱眉，心说：“这老家伙的论调可真自私，不知这是他本心，还是他有意这么说的。”想着不由一笑道：“你老人家这句话我可不同意，这么说天下就没好人了，做一件事就一定非有报酬才肯做么？”
　　这老人一翻眼皮道：“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没有报酬的事孙子才肯做！”
　　星杰不由气得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真交错人了，想不到这老家伙竟是如此一个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
　　那老人尚瞪着眼道：“我老人家一向认为，我给了别人一份好处，别人一定要以百份来还我，这才像话！……”
　　星杰一笑道：“这句话要是在受了你老人家好处的那人来想才对，要是你老人家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那老人闻言哼了声：“胡说！”气得一个劲吐气，半天又问星杰道：“小兄弟，我问你，你学了一身本事，是做什么的？”
　　星杰一怔道：“这句话问得太大了……当然主要是强身，其次是在江湖上作些除暴安良，以及有益于百姓的事……”
　　话尚未完，那老人又是一声大叫道：“胡说！……气死我了……”
　　星杰一怔道：“怎么？这么做不对？”
　　这老人冷然道：“这些话说起来倒很好听，依我看都是放屁的事，天底下哪来这么多好人？什么除暴安良，有益百姓，我以为简直是胡说八道……”
　　星杰不由一竖剑眉道：“那你说说看，学了一身武艺，应该如何做呢？”
　　这老人始咧开大口道：“我说吗，嘿嘿！天生万物以养人，人吗，根本就是不平等的，谁厉害，谁打谁，谁凶谁服气谁，有了本事就不妨开教立门，轰轰烈烈的干一下，什么伦理道德，都是狗屁的事。反正人活着什么都好，死了谁爱骂谁骂，反正也听不见了。老弟！你以为我说的对不对？”
　　易星杰被老人这一番话说得不禁发指，若非尚不明老人是否真意，又因他在伤中，否则真恨不得饱以老拳，当时气得摇了摇头道：“我不懂你说的这一套鬼话，我看我们还是别抬杠，还是谈些别的好啦！”
　　那老人气得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小子样子可爱，就是这一点没弄通，你好好想想，我老人家不给糊涂人说话！”
　　星杰气得脸都青了。当时一面穿鞋一面道：“好！好！我没弄通，我们不谈这个好不好？我去洗脸去！”
　　说着端起盆向外就走，却听见那老人尚在后面喊道：“回来给我带一盆水回来。”
　　星杰冷笑着回头道：“要依你老人家方才的话，我为你打水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打呢？”
　　那老人闻言一怔，用手摸了一下头道：“这这……我自然要对你有好处！”
　　星杰气得叹了一口气，当时回头而去，洗过脸后就打了盆水带进室内，对老人道：“你老人家洗脸吧！”
　　老人咧着大口笑嘻嘻地道：“再有个五六天，我老人家就可一切复元了……小兄弟！这都是你的功劳！”
　　易星杰笑道：“其实我也是随便给你看看，却不知竟会给治好了，实在不算什么，只要你伤好了，我就放心了！”
　　那怪老人忽然问道：“小子！你到底是预备上哪去呀？”
　　星杰微微摇了摇头，半天才道：“长白山。”
　　老人一怔，遂道：“你去长白山？……”
　　星杰不由微笑了笑道：“反正一时也不急，等你老人家伤全好了我再走也不迟……”
　　老人闻言似颇感动地道：“你这小孩真不错。我老人家一辈子还第一次碰到你这么好的小孩，……唉！娃娃！长白山你不能去啊！”
　　星杰一惊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去？”
　　那老人冷笑了一声，以手指着自己身上的疮伤道：“为这个！你也想叫那东西咬一口么？我老人家这条命算是拾来的了……乖乖！那家伙真厉害……”
　　星杰不由皱眉道：“那条蜈蚣在长白山上么？这还真讨厌了……”
　　那老人闭了一会眼，忽然睁开眼道：“这么吧，我问你，你是不是一定要去长白山？”
　　星杰想了想点头道：“一定要去！”
　　那老人长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待我伤好了，我再去会会那畜牲，能把它杀了，也算让你安一点心，就算报答你救我一场吧！”
　　星杰一笑道：“那可不敢当。小小一条蜈蚣，我还没把它看在眼内，还是让我自己去除它吧！”
　　老人闻言忽然在床上一个翻身，目视着星杰叫道：“什么？小小一条蜈蚣，你好大的口气……小子你有多大本事？我老人家纵横江湖快一百年了，还不敢说一定能行，你居然亳不在乎……”
　　星杰被说得脸一阵红，当时面上讪讪道：“你老人家说得对……只是一条蜈蚣何致于厉害至此呢？”
　　那老人叫了声：“老弟呀！你知道什么？我给你说说，你就明白了……我告诉你这条蜈蚣全身最少也有五尺多长，宽有八九寸，全身红鳞，一箝一尾都有尺把长，并擅吐雾，中人必死……”
　　说到此，星杰也不由吓得脸上为之动容，老人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些都不说，最厉害的是这东西全身上下刀箭不入，非上古宝刃不能伤它分毫，而且尚能御风而行，来去如飞，小兄弟，你说这东西厉害不厉害？”
　　易星杰不由叹道：“这么说，就无除它之法了么？”
　　那老人仰首想了想道：“那也不一定，可是丝毫也不能大意。我老人家收有一口青钱古刀，这口刀只要砍上了它，大概它就是再结实，也得带伤！”
　　易星杰闻言想了想道：“这么吧，等你老人家伤好了，我们两人一齐去，我倒要见识一下这畜牲到底有多厉害。”
　　老人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到时候你可要听话，别乱动，要被它咬上一口，我可没办法救你……”
　　易星杰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
　　他心中不由暗想道：“这老人到底是何如人也，口气倒相当大嘛！”
　　此时老人眼视他半天道：“小兄弟，你练了几年本事？”
　　星杰笑道：“大概有五六年吧？”
　　老人又问道：“你都会些什么功夫？”
　　星杰不由一笑，心说这话问得叫人怎么回答，当时尴尬地道：“不会什么，只不过几式普通的拳脚而已……”
　　老人嘿嘿一笑道：“别客气了……老弟，你就练一套给我看看！”
　　易星杰不由脸一红笑道：“得了！你老人家别拿我开玩笑了。”
　　那老人一瞪眼道：“谁开玩笑，你就在我床前练给我看看，小兄弟，把你最拿手的练出来看看！”
　　星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道：“练什么嘛？这不是出洋相嘛！”
　　老人眯着眼道：“小兄弟，我与你打睹，只要你能练出来，我就能说出名字来，你信不信？”
　　易星杰心中不由暗想道：“那可不见得吧！”
　　想着就往起一站道：“既如此，我就现丑了，你老人家就指导一番吧！”说着双步向两下一分，随便拉了一式“德公八一式”，不想架式方摆好，尚未拉出，那老人已哼了一声道：“德公八一式，老弟，对不对？”
　　易星杰不由一惊，当时立刻两臂向下一沉，摆了一下“海底针”。
　　那老人笑道：“以海底针为起式的，不是岳家散手，就是弥拳十七式。”
　　星杰不由目视着老人一笑，心想看来这老人果然不可轻视了，自己若不练一套特别一点的功夫，谅是考他不住，想着笑了声道：“老兄，你再看看我这一套是什么招术？”
　　说着全身向下一伏，猛向上一举双臂，吐气开声，身形随着双足微微向下一蹲，展开了浮萍老人所亲授的一套独特怪掌。
　　这套掌法名唤“雪魂掌”，每一掌式，皆仿照雪花落下姿态，前后左右，上下各发掌八式。
　　这种掌式，厉害的是一行开了，满是掌影不见人形，能在霎那之间，击对方八掌，而却伤在八处不同的地方，可谓之厉害已极的一种功夫。
　　浮萍老人在大雪山研讨出这套掌法，自开青海派后，已把这套掌法列入本派弟子最后教程，只是至今却未泄入江湖。
　　所以易星杰这么一走开，那位不可一世的怪老人，可看得有些答不上话了。
　　待易星杰行了一半，见老人无语，不由猛的止住，却见老人正以一指，在掌心上划来划去。
　　突见易星杰停止不练，不由摇了摇头，一张脸红得发了紫，干笑道：“小兄弟，这一套掌法算是把我给考住了……如果我老眼不花的话，这种掌法一定是釆取落叶飞花姿态而创造的，你说是不是？”
　　易星杰心中不由暗自钦佩，这老人果然见多识广，尤其是观察力更强，竟能揣摸出这套掌法，是由落叶飞花所创出，虽仍不对，但亦相差有限了！
　　当时微微一笑道：“这只能说是对了一半……”
　　那老人此时又往上坐正了一些，笑道：“你还没练完，再继续呀！”
　　星杰因从前师父传授此掌时，曾说过，这套掌法不要在人前施展，以免为人偷学了去，方才又见那老人在手心画来画去，心中已留了心，此时这老人又是一催，他就更明白了，当时仍然一招一式又往下练了去，只是这些招式全不是真的了，都是他自己临时编的，其中间或有一两招是真的，如此乍看起来，倒挺像那么一回事似的。
　　那老人先还默记得挺来劲，正自得意无意间学会了一套罕见的高招。谁知愈看到后来，愈是不解，最后简直是弄昏了头，根本就连招式也分不出了。
　　直看得他连连皱眉，易星杰边练边想笑，有些地方自己都不知怎么练的，干脆给它来个扑前抓后，指上打下，其中还多少掺了些别套掌式中的绝招。
　　那老人看来更是钦羡万分，只恨自己竟是猜它不透，心中虽万分想学，因一向自尊惯了，似这种示弱求人的话，他还真说不出口。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星杰把这么一套怪掌练完了，不由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这真是长江后浪催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了。
　　想着他对这位青年人，不由立刻改去了轻视之心，只是专心的去注意他所练的这套掌法，但是那只有令他愈看愈糊涂。
　　要说他是故意乱练的吧，可是其中还真有些招式，是自己确实所知道的。可是要说他是真的吧，以自己数十年来的武功造诣，竟是看它不懂，休说是不懂，简直是连门儿也摸不着！这老家伙看到最后，就只有皱眉张嘴的份儿啦。
　　易星杰练得直想笑，因见老人那份傻样儿，竟不忍再捉弄他了。
　　正逢他击出一掌，就势向下一蹲，猛地一个转身，身子向外圈一跳，摆了个收势，推面笑道：“老兄！你看我这一套掌法如何？”
　　那怪老人不由面红过顶，傻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我老人家活了一辈子，还真是头一次见过这种功夫。兄弟，它叫什么名字呀？”
　　易星杰仰脸想了想道：“它叫众星杂陈掌！”
　　这老人一怔，心说这名字也真稀罕，看样子倒真像是众星杂陈，简直是乱七八糟嘛！
　　遂看这老人把身子又向上坐了坐，面带微笑地对易星杰道：“小子！你救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可是我老人家不是平白受人恩惠的人……”
　　易星杰不明白地看着他。遂见他咧开大口道：“小子！我也送你一样东西，包你喜欢！”
　　星杰一怔，笑道：“送我东西，那可不敢当……”
　　老人说着探手入怀，摸索了半天，取出了一册完全已变成了黄色的羊皮小书。
　　这本书大小不过数寸，厚也不过十数页，用线钉成的。老人取出后，笑着向星杰手上一塞道：“小子！你自己看看去吧！还不想要，这种绝世的缘份你就是打着灯笼，看你又到哪里去找去？”
　　易星杰好奇地接过这册薄页羊皮小书，顺手翻开首页一看，只见其上写着：“武林绝技婆娑掌附踩云十七步”
　　下款是：“大荒山秦七婆婆秘存”
　　易星杰不由陡然一惊，自己曾闻师父说过，五十年前，江湖上有一武林怪人，年已耄耋，人称鬼母秦七婆婆。此女对敌向无兵刃，只凭其一双枯爪，纵横江湖数十年来，从未遇过敌手。
　　此婆为人疾恶如仇，一生杀人无数，不分正邪各派，只要有冒犯她处，或仅对其不恭，也绝难由她掌下逃得活命。眼前这怪老人是何如人也，居然会和她有渊源，而能收得这秦七婆秘存掌谱。
　　当时不由脸上变色，惊道：“这秦七婆婆不是人称鬼母的那位武林怪婆么？”
　　老人不由面上也带出惊异之色道：“娃娃！不错。就是这位前辈，你如何知道呢？”
　　星杰不由又翻开那羊皮小册，细细看了看，内中各式掌法俱为线条构成，仅头手足各部，略画成形外，馀下俱为线状。
　　但所绘极为工整，令人视之一目了然，绝无费解之处，不由大喜，知道无意之间，竟获得到武林中一样失传的功夫，遂喜形于色道：“老哥哥！你难道肯把这东西送给我么？”
　　怪老人咧口笑道：“难道我还会给你开玩笑？小子！我老头子不是方才说过了么？我这一辈子，最是恩仇分明，不要说你对我有疗伤救命之恩，即使有滴水之恩，我也会报答你。可是，要是人家对我有仇，即便是那人无故瞪我一眼，我也会叫他还我个公道……”
　　星杰正听得惊异不已，老人忽然口发怪笑，半天突然一瞪双目道：“当然，要像昨夜那般对我失礼的家伙，他们的命已不是他们的了……”
　　说着犹自冷笑不止，星杰听得好不惊心，当时心中虽动了下，但并未真正体会出他言中之意。闻后不自然的笑了笑道：“可是我又能回赠你什么呢？……”
　　想着不觉惭愧十分，因那“雪魂掌”师父传授自己时，曾有不许传授任何人之言，此时内心虽欲传予老人，但却不敢违于师命，一时反倒愕然。
　　那怪老人闻言后仰天一阵怪笑，半天才道：“小子！你也配？”
　　星杰不由一怔，那怪老人接道：“怎么？你还不服气么？……我老人家是什么身份？是多大岁数？能要你这么个黄毛小孩子的东西？这不是笑话么？”
　　星杰被骂得脸色大红，脸上讪讪地笑道：“老哥哥！我是一番好意，你老人家怎么骂人嘛？”
　　那红发怪老人嘿嘿笑道：“小子！你要不是对我老人家有恩，就冲着你这句话，就该好好地揍你一顿！”
　　星杰一面揣下那页薄册，一面摇着头。这老人遂正色道：“小子！你别小瞧了我这本小书。告诉你，如果你练熟了，任何功夫也伤不了你的身，婆娑掌是掌功，踩云十七步却是一种下盘的步法，一经走开，真可说身形飘忽不定，再厉害的身手也难进身！”
　　星杰不由低头想了想，遂道：“老人家，有一种掌法名叫沾衣十八抓，不知这种踩云步法可能敌得过？”
　　怪老人似吃了一惊，暗忖：“这沾衣十八抓数十年来江湖上只有自己兄弟，西川双怪才精此技，这娃娃如何得知？”想着不由一翻白眼道：“自然这沾衣十八抓也难进你的身。只是娃娃，你如何会知道有这么一种功夫呢？”
　　星杰闻言想了想道：“老人家！你不知道，现在武林中有一双怪人，这双怪人本事可大着呢！听说他们有一套厉害功夫名唤沾衣十八抓，可厉害的很呢？”
　　这老人闻言心里一惊，当时微笑道：“啊！这双怪人叫什么名字？”
　　星杰想了想道：“一个是秃眉叟段润溪，一个是……”
　　说到此猛然抬头看了老人一眼，一怔道：“老人家你……”
　　这老人一笑道：“我怎么样？”
　　星杰遂笑道：“说真的，我还真有点疑心你老人家就是那双怪物中的红发叟武士天呢！”
　　这老人撤嘴一笑道：“我哪里配！”
　　易星杰就觉得这老人那双凌光四射的眸子，向自己脸上扫了一下，虽然这老人心中已被星杰无意中的老怪物三字所激怒，只是限于对方是易星杰，只能把那口气忍着。就如此这老家伙也被气得脸色通红。如果说这老人一生中曾受过气，而未发作，那么这大概算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