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2024-07-18 20:32:06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是的，他是有了别人，就是那个叶松露，那个美丽娇艳的姑娘，可是她是仇人之女，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摇摇头道：“妹妹……你已经结婚了。难道叫我……唉！”
　　秦沛云这时才明白，他一直以为自己现在仍然和钱青旋在一起。其实，这也难怪，这些年来，易星杰一直以为她已嫁了那钱青旋，所以下山之后就没再往武昌跑。
　　但是这叫她怎么讲呢，何况，还有小君子郝炳在旁边，她也不便讲，她回头四处一看，惊叫一声道：“咦，郝，郝炳呢？”
　　你道郝炳哪里去了，原来他们两人抱在一起时，一句哥哥长，一句妹妹短，简直就像没有他这个人在身旁一般，你道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郝炳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气量最窄之人。
　　这味儿他早就受不了啦，要不是自知不是人家对手，恐怕早就打上了。
　　总算他识趣，又一心想报此怨，便乘这时，偷偷地溜开了，在乱石中，找到了剑，便向江边奔去了。
　　小君子郝炳的不辞而别是有其原因的，因为目前情形对他不佳，同时真的“翡翠白菜”在他身上，他可不管那假的“翡翠白菜”，而且他想：如果碰到白钚，他便可以在白钚面前挑拨一番，说易星杰抢了翡翠白菜，至少已叫易星杰尝尝白钚那对紫金轮的滋味。何况他要再来看秦沛云机会是很多的。
　　所以，他走了。
　　且说易星杰一听秦沛云咦了一声，提起那个姓郝的，而且叫得有点怪亲热的，心中不免有些不好受，当下便问道：“那位郝兄到底是谁？”
　　秦沛云本来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星杰这一问，她竟一时讷讷不能出口，她真怕他误会，因为她一再在星杰面前叫他郝兄。
　　她想了一下，答道：“他，他是一个侠客，可是本事比你差多了。易哥哥，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找到池老前辈了？”
　　星杰点头苦笑道：“是的，我已艺成下山了！”
　　秦沛云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偷偷地瞟了星杰一眼笑了笑道：“易哥哥！这多年，我等得你好苦……”
　　星杰不由一怔，他退后了一步內着一双眸子道：“沛云，你说那个姓郝的是干什么的？”
　　秦沛云真怕他再问起，她怕越讲越弄不清，闻言后有意装着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唷，瞧你，竟问那个，告诉你，人家是个正人君子，在张学士府救过我一命。因为与他合打一个贼人，抢回了翡翠白菜，不想又被人偷去了，喔，对了，那‘翡翠白菜’呢？可不要再丢了。”
　　因为刚才郝炳告诉她说星杰是偷“翡翠白菜”的人，所以她才问起来。
　　可是星杰根本连“翡翠白菜”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所以不解地道：“什么？什么‘翡翠白菜’？”
　　秦沛云以为他在开玩笑，嗔道：“易哥哥，可真会装。”
　　说罢脉脉含情地看了他一眼，故意道：“来，易哥哥，我们走！”
　　说罢一纵丈余，回头向易星杰招招手道：“来呀！”
　　脚下却施展出“八步凌波”的绝顶轻功，直如星丸跳掷地疾射出去。
　　她这一跃腾，疾似流星，可是易星杰脚程哪会比她慢？他在大雪山时，曾与那群狗猩子每日嬉戏窜越腾伏，那轻功已练至不可思议的地步了，一见秦沛云已跃出四五丈之外，他这才躬腰振臂，凌空一拔，那身子直如一条飞泉向秦沛云身后扑去，身形并不须落地，只偶而借那树枝一弹之力，便又腾身而起，这是绝顶轻功“升天梯”步，非内功之合俱臻化境实不易为。
　　只三五丈，星杰便跃至沛云身边了。沛云没料到星杰一身轻功已练至这种地步，仅凭一口真气便可以使人身不坠，这功夫真是太惊人了。
　　她一直以为星杰离她尚远，正要回首招呼，猝然一回头已见星杰对她含首笑道：“妹妹轻功俊极，愚兄不及！”
　　沛云粉脸一红，叹了一声道：“大哥功力已臻化境，小妹岂能及大哥万分之一？”
　　这时已眼看到黄鹤楼了，二人立刻把脚步放慢，沛云更是高兴得靠在他的肩上，她忽然流下了泪，把脸偎近了星杰，那真情之泪，却已浸湿了星杰的衣服。
　　星杰见她又哭了，他生平最怕女人哭，一霎时他想到很多，那无限的往事历历又回到了他记忆之中，怀中的她那么娇柔无力，想着不由伸臂轻轻搂住了她的纤腰，把脸靠在她的秀发之上。
　　两人慢慢走着，已到了一片草地上，沛云忽然停住了，用喜悦的口音道：“易哥哥，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星杰放眼四周，点点头。沛云低头道：“易哥哥，这几年来，我每天到这儿来。”
　　星杰明知道她在说什么，故意问道：“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沛云杏目一翻，嘟着嘴道：“还不都是为了你。”
　　星杰在她的小手上捏了把，向她挤挤眼，羞得沛云粉脸通红，娇嗔道：“唔，不来了，你坏，你坏死了，我不依你！”
　　逗得星杰一阵笑，装出一付可怜相，一揖道：“师父，你就把那套‘沙河剑’教给弟子吧！”
　　沛云不由噗嗤一笑，娇哼了声：“不来了！你坏！”
　　说着举起一双玉拳，直往星杰肩上捶去，二人顿时笑作一团。星杰道：“要不要我把那套‘沙河剑’练给你看看！”
　　沛云小嘴一弯，笑道：“真的！你练出来看看，我看你忘了没有？”
　　言毕，星杰真的立身在草地上，伸手一按剑簧，只听“呛！”一声，在夕阳之下闪出一道奇电，这剑身有二尺五六寸长，直似一泓秋水足可鉴人，在空中略一抖动，发出阵阵龙昑之声。
　　这柄古剑正是本书楔子中所叙的一鹗子仗以成名的那口“银虹”剑。
　　但见星杰执剑在手，对沛云微微一笑，沛云看他手中那剑，竟似比自己所佩的“离火”剑还要好。
　　这时星杰已是右手上举，左手剑诀往耳上一带，锐啸一声，跟着一个翻身，突然平吐剑身，出左足，轻挥剑身，“倒踩七星步”。
　　他这一套“沙河剑”法，一路使了开来，按着十二天罡，八卦足阵，踩宫走门，一招一招的练了起来。
　　可是练了一半他突然停住了，望着站在一旁的秦沛云，她这时正出神地看着他，一见他停住了，侧首问道：“怎么？忘记了是不是？”
　　星杰痴痴地望着她，他心中又幻起了当日在此地教他练剑的情景，他心中的热血沸腾着，不由看了沛云一眼答道：“弟子要在师父面前讨教几招！”
　　这话惹得沛云一阵银铃似的娇笑道：“你这个人呀，坏死了！装的蛮像的，要叫我出丑不说，偏要叫讨教，反正不给你点利害看，你是不服气的。”
　　说罢，举步向星杰走去。“呛”一声，手中已多了一把“离火”剑，在夕阳之下闪出一道红光。
　　星杰一见她抽出了剑，道了声：“不敢，就请师妹赐招吧！”
　　沛云把剑一摆，娇声道：“唷，怎么又变成师妹了，看招！”
　　言未毕，剑身红影一带，游身抖腕，剑如一蓬红光向易星杰身上罩定，用的是“沙河剑”开招，“游龙戏凤”，剑似灵蛇飞窜，端得疾快无比。
　　易星杰才觉红光一晃，对方剑已递到，他可不敢怠慢，吐气开声，喊声“好俊！”沉臂翻腕，剑如葛藤盘老树，回旋转游，反向她剑身盘去，用的是‘沙河剑”的解招。“毒羯剔尾”这式是见招破招，见式破式的绝招，尤其在易星杰手中施展开来，更具威力。
　　沛云剑方递出，原想先发制人，一见人家不避不退，那柄剑已卷上来了，心中暗惊。喜于星杰这几年来的武功，大有进境，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可比，立刻把娇躯往左一挪，单足点地，旋身带剑，已转到星杰的左边了。
　　只见她曲臂提腕，剑化流星疾火，猛一招“白鹤展翅”疾向星杰右肩削去。
　　那星杰见她二次攻到，招式更比以前凌厉，右足一弹，左足触地，向后转出半个圈，右手一带剑，平平向上一提，立刻往前一封。
　　好一个沛云，剑出一半，却不再进了，猛挫腕，化削为挑，一招“孔雀剔翎”向星杰右腕击到，招式险极，满以为这一剑可以叫对方弃剑称服。
　　那知星杰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为人所不能为，他不像一般人抛腕后退，而是在险中取胜，猛见他右腕向前一带，看似去迎着对方的剑尖。
　　就这时，那沛云一见，也不禁吓得花容失色，要收剑可来不及了，叫了一声：“易哥哥，你疯了……”
　　她这句话尚未叫完，也不知怎样，那剑堪堪刺到星杰右腕时，只见他手臂猛一短，便自滑过，猛听他喝一声：“着！”
　　那剑出如流星飞坠，堪堪抡在沛云的左肩上。
　　易星杰施的这一手，乃是运用那“错骨法”，那手臂在一瞬已缩回几寸了，又在一瞬间长出，此皆凭一口真气未散而施为。
　　那剑堪堪搭到沛云肩上时，星杰手一慢，也是他怕她太难堪，才不到三四招，就败了，所以有意一慢，沛云才急抛肩，退岀二三步，堪堪没被搭上。转眼看星杰时，他正傲笑对着她笑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秦沛云才知道是人家手下留情，粉脸一红嗔道：“唔！不来了，你光会欺侮人。”
　　星杰收剑笑道：“我怎么敢，都是妹妹手下留情……”
　　秦沛云见他收剑，撒娇道：“你要收剑我可不依，你刚才那手叫什么，一定得教我。”
　　星杰有意笑逗道：“唷，弟子怎么敢教起师父来呢？”
　　秦沛云被他逗得啼笑皆非，握起粉拳，又要上来捶他，一面笑道：“你这人好坏，知道你功夫好，神气什么，我要打你，打死你……。”
　　星杰被她打的肩上痒兮兮的，连跑带笑地叫道：“好妹妹，你不要打了，打死我看你心痛不？”
　　沛云简直被他逗得又气又喜，眼泪都流出来了，嗔声道：“坏死了，人家等你等了好几年了，你们呀……你们男人都是没良心的……。”
　　说着不知怎么，竟又触动了伤心之处，珠泪竟如断线珍珠，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星杰见又把她逗哭了，这才停身，把她揽在怀里，安慰道：“好妹妹，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沛云紧紧靠在他那宽阔的胸前，在他有力的两臂拥抱之下，这个美人总算终于找到了一些生命的真谛，她索性把粉脸在他胸前揉动着，把眼泪流在他的襟上……
　　血液在星杰的体内急骤的流动着，也在她的身上流动着……
　　片刻，星杰见她哭个不停，一时也乱了方寸，讷讷道：“妹妹，你不要哭了……我……唉……我……我求你别再哭了好吗？”
　　沛云这才收住眼泪，抬头望着他。在她的心中，易星杰永远是完美的，这个英俊，充满了男性魅力的青年，在她的心目中占据了全部的地位。
　　她为了他，不惜击毙亲夫，她天天盼望着他，终于，这一天来到了。
　　现在她就靠在心上人的怀内，他强有力的两臂围着她，使她有一种安全感。
　　星杰也低着头，看着揽在怀中依人小鸟般的少女，两颗晶莹的泪珠挂在这少女的眼上和她微微上弯的嘴角，痴痴地望着他，她对他是多么情深呀！
　　星杰取出手帕，轻轻把她眼上的泪珠拭去，在夕照之下，她的粉脸，如熟透了的苹果，是那么甜，阵阵香气沁进他的鼻孔沁进他的心坎深处。
　　他不禁低头吻着她的云发，吻着她的额，吻着她的眼睛，吻着她的鼻尖……。
　　然后，他们的唇触碰在一起……
　　良久良久，沛云轻轻“唔”了声，睁开双目，低低道：“易哥哥，你不再离开我了……我们结婚，然后……然后到无人去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
　　“易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星杰突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道：“钱青旋……”
　　沛云急忙伸手掩住他的口，道：“易哥哥，不要再提他了，他……他已死了。”
　　易星杰闻言，心中一骇，急问道：“死了？为什么他死了？”
　　沛云点点头，黯然道：“他是死了，结婚之前一天就死了……不为什么……只是……只是死……了……。”
　　星杰恨恨地道：“他死了，死得太便宜了，我却不能亲报此仇了！”
　　他这么一说，沛云知道他尚记得那次比武受伤的事，但她终于劝道：“算了，易哥哥，死了的人就不要再去恨他了！”
　　星杰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唉！算了！算了……便宜他了……哼！”
　　沛云见他这等样子，知他是一个恩怨分得极清的青年，也不禁暗暗觉得有点难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有这种感觉，她只是冥冥中似乎觉得那样的个性，将可能为他带来更为崎岖的命运罢了。
　　慢慢地黄昏渐渐近了，他们默默无语地，牵着手向山道回去。
　　两人在山道上一阵急窜，此起彼落，鹤起兔落，像一阵风似的到了黄鹤楼。
　　他们是旧地重游，别有一番心情。沛云又想到那“翡翠白菜”，便道：“易哥哥，我们还是先把那‘翡翠白菜’送去张学士府，免得人家急坏了。”她一直以为星杰收了那御赐宝物。
　　星杰听她一问，这才记起这件事，他恐怕方才和郝炳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场也是为了这个“翡翠白菜”的事，反而问道：“哦，妹妹不说我倒忘了，我正要问你那个‘翡翠白菜’到底是什么东西，妹妹为何这样关心？”
　　沛云见他脸上疑惑的神色，连忙道：“那么说，那‘翡翠白菜’不是你拿去的，那真见鬼了，会不会又是白钚……。”
　　一听见“白钚”二字，星杰心中一急，打断道：“白钚！妹妹你见过白钚，什么时候见到的，他与这‘翡翠白菜’有什么关系？”
　　沛云这才原原本本的将她如何在黄鹤楼上无意窥听白钚计划偷窃御赐“翡翠白菜”，她如何与白钚打起来，如何遇小君子郝炳，又如何在楼阁上被偷去“翡翠白菜”一一说给星杰听。
　　星杰听完她的话，叹了一口气，跺足道：“那白钚我四处找他，却没找到，今天好容易在山后碰到他，正要追上，未想却遇到那位郝炳，误以我是偷宝之人，打了一场，真是冤枉。要不是妹妹及时赶到，愚兄又要做错一件事了。但不知那位郝兄哪里去了？想不到他还是个好人，下次见到了，倒要向他道谢哩！”
　　沛云笑道：“得了，好哥哥，你知道错就得了……”
　　星杰被她说得尴尬一笑道：“我可不知他是妹妹的救命恩人，下次碰到他可不能放过他。”
　　沛云嗔道：“你还想打人家呀？”
　　星杰轻轻在她玉手上捏了一把，低声道：“我要好好谢他呵！”
　　两人从黄鹤楼上并肩拾级而下，沛云望着那浩浩的江水道：“不知道郝兄能不能把那‘翡翠白菜’找回来？”
　　星杰见她如此关心，不由苦笑了一声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沛云这才发现他的语音有些不对，似是掺了些什么似的，反正有点酸味，急解释道：“不，我只是关心‘翡翠白菜’。”遂仰脸一笑道：“你呀……你永远是那么多心……”跟着她撒娇道：“我关心你，我关心你！就只关心你一人，够了罢，易哥哥？”
　　星杰见她那份娇嗔的小样儿，由不得一把抱过了她，一阵膈肢，痒得她“格，格，”弯腰直笑。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一抹红霞，照在她的粉脸上，她显得更娇美了。
　　当她止笑时，看见星杰立在她的身旁，不由得一腔愁绪又袭上了心，她黯然道：“易哥哥，你现在要到哪里去？不会不要我了吧？”
　　夕阳下的沛云，显得格外妩媚动人，惹人怜爱，他真不忍舍弃她，他但愿现在就能和她厮守在一起，可是，他又想到父仇未报。
　　是的，父仇未报，何以为家？还有，就是西川双怪，那是一鹗子的仇人，也是自己的仇人，还有那个杀死郭大哥的白钚。
　　有那么多的仇恨，使他无法逃避，唉！为什么天下竟充满了这许多仇恨，除了仇恨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存在吗？
　　想到仇恨以外的东西，他首先想起爱，他一生第一个所爱的人，就是他杀父仇人之女叶松露。可是，他知道现在这是梦想，他如果杀了叶云，松露一定不会原谅他的，但是他又不能放下父仇不报，何况他下山就是为了报仇。
　　“唉！这世界尽多违心愿的事……”
　　他想着，他要先报仇，才回来，回来与沛云厮守一辈子，再也不涉足江湖事了。
　　于是他道：“妹妹，愚兄此行原是到苏州城办一件事，不想在这里遇到了以前仇人白钚，以后又遇见你了，我还是先到姑苏，把事了断之后，一定回来找妹妹！”
　　闻言至此，沛云不禁心中一时难过，珠泪扑簌簌又滚下来了。
　　突然，她用手抱住他的身躯，哀声道：“易哥哥，我不要你去，我不要你去！……。”
　　星杰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妹妹，我到苏州去找一个人，不会超过一个月，一定会回来。”
　　沛云不由低下了头一时默默无语，她记得星杰过去曾告诉她说，有一个姓叶的女孩的事……，她立刻起了猜疑。
　　难怪她，女人原是善嫉而且敏感的人，叫她如何不担心呢？
　　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甚至于可以说她是有预感的，她怕星杰并不单是去找一个人，也许还包含着那姓叶的少女……
　　于是她试探地问道：“不，你一定是去看那个女孩子。”
　　星杰心中吃了一惊，心道：“她怎么又知道了。”
　　沛云见他呆呆的，不说一句话，只道是真的，那颗心就更加难过了，眼泪更是颗颗落地，啜着问道：“你……易哥哥……你真的是去看她是不是？……”
　　他真不了解，女孩子哪来那么多的眼泪，说哭就哭得有声有色，眼泪源源而下，那真是上天对女人一项特别的恩赐了。
　　他可不能再伤她的心，当下便道：“妹妹，请你不要伤心！我一定会回来，因为这人是我杀父大仇人，你想想看，我怎能不报？好妹妹……你别哭了！你再哭连我都要陪你流泪了……。”
　　经他这么一解释，沛云的一颗芳心才算暂时得到安慰了。
　　见她渐渐平静了，星杰这才对她说道：“天不早了，妹妹，你也该回去了，说不定家里人正在为你着急呢！我说不定今天不会走，因为白钚既然在这儿现身，依我推断不会一时就走的。”
　　正在这时，从那柳荫之下，匆匆忙忙走上来一个姑娘，一身大绿两截小夹袄，身后垂着又黑又长的一辫子，大大的眼睛，见沛云，便急叫道：“小姐，啊呀，总算找到你了，老爷却急坏了，派人到处找你，小姐，你到底跑到……。”
　　她说到这里，突然看到易星杰站在沛云身边，不由一伸舌头，立刻止住了。事隔多年，青萍居然还记得出易星杰来，立刻抿住嘴，“哦！”了一声，似是恍然大悟。
　　秦沛云见状，羞得粉脸一红，低声叱道：“死青萍，不要乱猜，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说罢，回头看了星杰一眼，向他挥挥手，转身跟青萍走了。
　　星杰也向她挥手，口中嚅动着，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
　　他隐约听见青萍道：“小姐，你昨夜一夜不在家，我都不敢告诉老爷呢！”
　　说着还用小手划着脸，然后又回头偷偷瞟了星杰一眼，用手指指点点地。
　　沛云对她“啐”了一声，轻轻推了她一把，用眼偷看星杰时，见他正痴痴地望着她，不由羞了一个大红脸，转身就走。
　　易星杰叹了一口气，把头抬起来，对着她们婷婷的倩影长叹了一口气，多少年的忧怨，似乎在这一声叹息里了个尽净。
　　沛云回头见星杰正抬头看天，自己心中也觉得一时难过，抛下了青萍不管，便自如飞燕投林般地顺着柳荫道跃去了。
　　星杰见她去了，这才又转身拾级而上。黄鹤楼的黄昏已经渐渐消失了，天际的一抹红霞，这时已变成了一片灰色。
　　这似乎象征着他充满了失望的命运，和不可预测的前途，他想：“我这次不知道能不能把叶云杀死，还有那称西川双怪的红发叟武士天及秃眉叟段涧溪……”
　　“他们功夫一定有进境的，可是我练的‘冰禅掌’也不是昔日火候了。”
　　“哼，也许先碰到白钚，我要先拿他来试试我的掌力，陆地魔崔云有多厉害，他们是否能胜过自己？”
　　他想着双手连挥，发出呼呼的劈空疾啸之声，不由脸上露出了得意、自负的微笑。
　　“没有人再比我更强了，我要用我的双手杀尽所有敌人……”
　　易星杰一面想着一面拾级而上。
　　蓦然，他觉得有条人影在三四丈外一闪，星杰一惊，那人影好快，只一闪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