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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2024-07-18 20:36:17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红发叟看在眼中,真是又气又爱,忍不住笑了几声,这么一来,松露也不出笑了。
  她回身跳到武士天身前,用手拉着红发叟那双干枯的手笑哼道:“爷爷算了吧……”
  武士天哼了一声道:“你胆子也愈来愈大了,连你爹也不敢对我这么说话,你这丫头居然敢骂起我来了!”
  松露干脆撒起娇来了,连哼带笑道:“人家也没骂你呀?只是说你老人家心太狠……”
  她说着瞟了沛云一眼,忍不往用手掩着嘴笑了起来,武士天哼了一声道:“这句话还不够?狠心?哼!我什么时侯狠过心?”
  这句话,就迮秦沛云听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松露此时仰着脸一面笑,一面答道:“爷爷算了吧!你要不就骂她几句消一消恨算了!”
  武士天面见二女如此天真,也不出一时动了怜悯之情,这是他近百年来,从未有的现象,只见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道:“罢!罢!我武士天一生以来,做任何事情就从来没有心软过,今晚算是破天荒……”
  他站住了脚步,用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注视着秦沛云,点了点头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秦沛云低声道:“弟子秦沛云,适才无知冒犯了你老人家,尚请原谅才好?”
  武士天嘿嘿笑了几声道:“我自然是原谅你了。不过你要知道,我西川双怪,一向是恩怨分明,百年来行事,始终如一,决不能为你而坏了规矩。虽然这事我放过了你,却不能放过你师父。哦,你师父是谁?你到此为何行刺?”
  秦沛云不由低头想了一想暗忖:“这老头儿武功了得,我要是真告诉了他师父的名字,以后真难免要向师父纠缠,岂不是糟?”当时想了一想,抬起头道:“家师大名,恕弟子不便奉告,你老人家既有原谅弟子之心,还请不要再找家师才好……”
  红发叟武士天哼了一声,他知道就是问,也问不出一个名堂,不过日后定要查个清楚,多少要消一消心头之恨,当时冷笑道:“这个我先不问你,不过你来此行刺,是受何人所指使?”
  松露也不由把目光转向她,显然地她也想知道一下。
  沛云闻言之后,不由脸一阵红,遂即低下了头,半天才抬起头冷然道:“我不是受谁支使来的,全是基于义愤,暗里帮我一位朋友的忙!”
  红发叟武士天不由一怔道:“帮你朋友的忙?你朋友是谁?”
  秦沛云顿了一顿慨然道:“易星杰!”
  红发叟武士天不由突然一怔,他那满脸的皱纹,忽然自动地伸展了一下,用着奇异的目光看着秦沛云道:“易……星杰?……秦……姑娘!你说的易星杰是不是年轻的小伙子?”
  沛云不由愣了一下。松露在一旁诧异道:“不错!易星杰是个小伙子!爷爷你认识呀?”
  红发叟武士天不由突然一愣,他猛然转过身子看着松露道:“怎么,你也认识他?”
  松露不由脸一红,忸怩道:“爷爷……你是真不知道……易星杰不就是爹爹说的那个人么?从前我们住在一块,我怎么会不认识他呢!不过,你怎么会认识他?”
  此言一出,这位怪老爷子,不由猛然脸色一变,头上青筋暴露,一连后退了几步,张大了嘴道:“天……原来是他?他和叶云有杀父之仇?这……这……太可怕了!”
  二女都被红发叟武士天这种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一时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红发叟武士天忽然面如死灰地反身坐在一边椅子上,只见他双目发直,自言自语道:“就是他……是那个救了我命的孩子?”
  虽然他的口音说得极低,可是二女都听了个满耳,都不由大吃了一惊,俱都扑近他的身前。松露更是紧紧抓着武士天手道:“爷爷,你说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红发叟痴痴的目光,不由慢慢地转在了松露的脸上,他颤抖着声音道:“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孩子,你爹爹的仇人,却是我的恩人!”
  沛云也不由糊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上前一步惊疑地问道:“老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你老人家说清楚一点吧!”
  红发叟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道:“易星杰这孩子,在长白山下曾救了我一条命,那时候,我因中了千年蜈蚣毒,命在旦夕……难得这孩子!……”
  他闭了一下眼睛,似乎回忆到了那段往事,不由叹了一口气,又继续接下去道:“唉!那时我本以为是活不成了,难得这孩子竟然以师门绝技冰禅掌,连续数日,把我身中蜈蚣毒——逼出去净,才得保全今日生命……”
  老人说到此,竟自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了,同时更忆起自己的不辞而去,显得有些惭愧。
  他说完了这几句话,不由沮丧地摇了摇头,接道:“段老大告诉我一个年青的劲敌,可笑我想了好一会,却不知竟是他……是这个孩子……”他说着,不由用手支住了头,显得十分痛苦。松露、沛云二女闻言不由又喜又忧,互相对看了一眼。
  松露早就伏身在武士天膝头之上,她懒洋洋地道:“爷爷,易星杰明天就要来了……你老人家真的忍心杀他么?”
  红发叟武士天不由又突然一怔道:“什么?他明天就来了?你怎么知道?”
  松露回头用手指了沛云一下道:“是她说的……”
  武士天马上看着沛云道:“姑娘,是真的么?”
  沛云不由斜目瞟了松露一眼,心中却责她失言,这无疑使他们有了准备,心中不由深深地后悔自己不该告诉她。可是武士天既这么问,自己也不便不答,当时点了点头道:“他明夜一定来……”
  武士天不由皱了一下眉,用手在头上扣了几下,自言自语道:“这事情可怎么办……”
  忽然他脸色带着笑容,笑看着二女点了点头道:“你二人都认识他么?”
  二女不由全低下了头,脸色也全不由红了一红。红发叟武士天看在眼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时什么话也没说,心中却在不住盘算着:“这事情也真是太讲不过来了,这真是一笔孽缘……易星杰的父亲被叶云杀了,而叶云的女儿,却又爱上了易星杰……”
  他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继续想下去道:“段老大恨易星杰入骨,而易星杰却又是我的恩人,而我和段老大,却是百年来,没有分离的拜兄弟……这……叶云是他杀父仇人,却又是我的徒弟,唉!这笔账可又怎么算啊?”
  这怪老人一刹时陷于极度的痛苦之中,深深感到造化弄人,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松露此时见状,不由轻轻地唤了一声:“爷爷!”
  红发叟武士天翻了一下眼皮,松露不由呐呐道:“爷爷,你看这个事情该怎么办呢?这总要想个法子才是呀!”
  武士天叹了一口气道:“我又有什么办法……唉!他是报杀父之仇,我又怎么能叫他不报?”
  松露低头吟道:“那爹爹要是死在他手里呢?”
  武士天冷笑了一声道:“那是他早年积恶太多,祸由自取!哼!哼!”
  他一连哼了两声,不过他脸色又微微平复了一些,他目光注视着秦沛云道:“要论起这易星杰那身功夫……松露的爹大概许不是他的敌手,可是……这里面要是加上个段老大,那可就难说了,易星杰是万万不敌的了……”
  松露本来是秀眉微皱,忽然变得更沉默了。因为这两方,无论哪一面胜或负,对于她来说,都不是一件可喜的事情。
  她只是默默地希望着,二人都不要见面,最理想的当然是化干戈为玉帛,只是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突然想到,既然红发叟武士天和易星杰之间,有这么一段情谊关系,似乎可以利用一下。
  当时哪肯放弃机会,不由求武士天道:“爷爷到时候只要帮帮忙就可以了……只要嘱咐段爷爷,到时候不要下毒手就行了!”
  红发叟武士天不由苦笑了笑道:“段老大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听我的也好了,就怕他根本不听。不过……这事情既然揽在我面前,我又怎能不管?总之,一切等到了临时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自有路……”
  沛云本来极为同情易星杰,真恨不得易星杰能手歼仇人,可是因为和叶松露的关系,再一听武士天的话,她心中不由觉得易星杰的来,确实是一项冒险了,弄不好,就可能死在那秃眉叟段涧溪的手上。
  即便是杀了那叶云,对于叶松露来说,也将是一件太残忍的事。
  到时候,就算和红发叟武士天曾有恩谊,红发叟心痛爱徒之死,又岂能和易星杰干休?
  这么一想,秦沛云也不由怔住了,她想了想,最后红着脸道:“老前辈如能将这一桩仇事化消,那真是功德无量。否则,将是不堪设想了!”
  红发叟武士天一心还以为,易星杰武功仍是和除蜈蚣毒那时一般,因为星杰松下得来利剑,那是以后的事了,自然武士天不知道了。
  否则,他就不会这么镇静了。
  因为他满心以为,凭自己这身武功,到时自可左右眼前局势,而迫令易星杰不得不照着自己心意去做,所以他心中虽也同样发愁,可倒也不太焦虑。当时闻言之后,冷笑了一声道:“有我在中间,他们谁的仇也别想报,都委屈一点吧!段老大要是想下毒手,我决不答应他……”
  说着他忽然龇牙一笑道:“怎么,你也担心?”
  沛云不出玉脸一红,一时答不出话来。红发叟武士天遂转过脸来,看着松露也是一笑道:“你也担心,是不是?”
  松露不由扭了一下腰“哼”了一声,遂把头低了下来。
  红发叟武士天看到此,不由仰天哈哈大笑了一阵,遂自言自语道:“易星杰这小子,就是死了也该甘心,有这么一双漂亮小妞爱着他,真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啊?”
  二女都不由羞了个脸色通红,彼此对看了一眼,各自把目光转向了一边。
  松露还羞着哼了一声:“爷爷……你乱说此什么?”
  武士天止住了笑声,他猛然转过了脸,仔细在二女脸上看看,先是叹了一口气,遂后又冷笑了笑,道:“女娃娃,不要忘记,多情自古空余恨……你们的原意都是为了爱,可是爱情有时候,都会给人相反的收获,那……”
  他不由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下面的话,竟是不忍心说出口了,他目光接触到这一对可爱的脸,似乎都深深沉思在自己这句话中了。
  这位不可一世的怪老人,想到这里,看到这里,似乎已经预料到,她们之间,距离痛苦已经很近了。
  他凭他那一双饱经沧桑,阅人众多的眼晴,几乎已经看出二女各自心中所存的矛盾,和她们即将面临的一切,他不由深深地为着二人惋惜,更诅咒着造化的误人,终于,他低声叹道:“该子!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能逃过我们自己要走的路,正如同我们不能逃避我们的命运,是一样的道理……”
  他仰起了头,那如无数红枣重叠在一起的面孔现出了一条条的皱纹,每一条皱纹,都象征着他生命中一段久远辉煌的往事。
  那可能是一首诗歌,也可能是一滴泪……
  而人生正是无数的诗歌,和无数的泪掺合在一起的啊……
  红发叟——这位一向鲁莽任性的怪老人,一生之中,他从未去回想过什么,可以说,他就从来没有为什么事而发过愁。
  可是这一霎那,他竟会触动情怀,而感慨这么多……
  人们常常是这样的……
  也许你根本不去想,但是如果你一想,却会不由自主的继续深思了下去。
  不管那些回忆是感慨是痛苦是快乐,你都没有办法再去终止它了,你只有任它继续地想下去。
  因此,西川双煞中的红发叟武士天,也就在这种心情之下,勾起了他无限的情怀深思……
  他展了一下那满脸的皱纹,继续接下去道:“我们常常会发现,摆在我们眼前的是无限的痛苦和难题,因此想去逃避……可是孩子,我要告诉你们,那是谁也逃避了的……”
  他停了一下,顿了一顿才又接道:“解决问题的方法,决不是逃避,而应该是面对现实,是迎上前去却不是退缩!”
  “成功只是属于最接近它的人,却不是属于离它很远的人……”
  二女都不由感慨地低下了头,她们的内心,随着老人的话,都开始激烈地跳动了。
  因为她们每人都有一腔类似红发叟所说的那种矛盾的心情,欲行又止。可是红发叟武士天的话,却给了她二人一种新生的力量。
  她们彼此对望了一眼,心中的感觉,也全像是倒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辛全有。
  这时红发叟武士天慢慢由位子上站了起来,他看了二人一眼,嘿嘿笑了几声,延臂伸了一个懒腰,顿了顿才道:“孩子,你们不要耽心,这事情明晚自有处理办法,你们回去吧!”
  说着他目光转向秦沛云身上,点头笑了笑道:“姑娘,你的事,我们一笔勾消……”
  沛云不由欠身道:“谢谢老前辈!”
  红发叟武士天冷笑了一声道:“不要谢我,我完全是看在易星杰这小子的面上,你去谢谢他好了!”
  说完话,这老头子竟转身而去,二女待其走后,不由对望了一眼,松露不由浅浅一笑道:“方可真吓了我一大跳,要是这位老爷爷真发起脾气来,那可真是吓人……”
  沛云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易星杰,竟会和这位老人家有一段过往,他怎么没有对我提起过呢?”
  松露拉住沛云,一面反身向楼上走去,一面微笑道:“姐姐还叹什么气嘛,总算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只是明天……”
  一提到明天,二人都不禁黛眉微颦,各自看了一眼,尤其是松露,仿佛已觉得,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像是有一块重重的铅块,紧紧压在她的心扉之上,她不由眼圈一红,抖声道:“姐姐到明天,如果能见到易星杰,尚要多劝劝他才好……千万不要让他……”
  沛云颇为感动地回拉着她手道:“一定……不过你不是要去等他么?如果妹妹都劝他不住,愚姐即使劝也是白劝!”
  松露粉颈微垂道:“当然我要阻止他……我是说,唉!家父的脾气,你是不知道,自从钱师叔归去,在西湖发现了他的踪迹之后,家父竟变得整日紧张十分,小妹私窥他老人家心意,竟大有和易星杰一拼生死之心,只怕到时,即使小妹再为阻止,也是无用了……”
  说着不由一阵伤心,竟自流下了泪来,沛云不由冷笑了声道:“什么钱师叔?这人真是卑鄙透了……竟自化装为一算命的先生,诱易星杰入瓮,哼!”
  松露紧紧地拉着沛云手腕道:“姐姐看这事如何是好?我真是急死了!”
  沛云方自叹了一口气,突见梯口侧门,“呀”地一声,无风自开,迎面却站立着一个六旬左右的老人。
  松露不由惊呼了一声:“爹爹!”竟自一连往后退了五六步。沛云再一细视,才看清了这人正是双头蛇叶云。
  他身着一袭灰绸长衫,脸色显得十分阴沉难看,双目似开又闭,却隐隐泛出奇光。
  自他一现身时开始,那双眸子就始终没有离开过松露,他嘴皮动了几下,最后才冷冷地道:“丫头,你办的好事……”
  松露不由脸一红,叫了一声:“爹爹,你说什么?”
  双头蛇叶云用手一指一边的秦沛云道:“这贱人午夜持剑行凶,若非为父提防得早,此时还会有命在?你非但不视其为敌,却反而竟和她亲爱论交……丫头,你真是孝顺女儿……”
  这一番话,非但松露听得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就连一旁的秦沛云,也感到无地自容,只见她柳眉乍竖,杏目圆睁。
  只是当着松露的面,她不能说什么,只好把目光转向一边,对于双头蛇叶云那难听的字眼,佯作未闻。
  松露餃父亲这么一叱责,确也一时答不上话来,只急得怔怔看着叶云不语。
  遂见叶云跨进了一步,单手扶着梯上的扶栏,重重的拍了一掌,发出了“拍!”地一声,他的愤怒,更是随势益增,接口叱道:“丫头!我告诉你,想要叫我饶了那姓易的小子,那是不可能的事,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接着他又冷笑了几声道:“为父费尽口舌,才说动了红发师叔,不想竟为你这丫头三言两语,把他说动了。哼!即使是没有一人帮我,凭我如今这身功力,我又怎会把那易星杰看在眼中?丫头!你这番心意简直是白用了……”
  松露此时被父亲这一阵喝叱,早就忍不住涔涔泪下,尤其是自己一番孝心,反而为父亲误解,一口咬定自己竟是存心护着易星杰,怎不令她伤心?
  当时一面哭一面道:“爹你错了。女儿此举也是为着你老人家。想那易星杰功力如今已大非昔日可比,听红发爷爷说,功力犹在你老人家之上,至时如果父亲万一……叫女儿如何是好……”
  她说着不由更伤心了,一时倚身楼栏,泪如雨下。
  双头蛇叶云哈哈一阵狂笑,声震屋瓦,不由把二女都吓了一跳。
  遂见他赤红着一双眸子厉声道:“满口胡说!我会输给他?哈哈……”
  他接着大笑了几声,又道:“这多少年来,我几乎每一天,都盼望着和他见面……嘿嘿!”
  “在他来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是人之常情,他既是人,这仇就不能不报……”
  “可是我……”
  他说着厉哼了一声,声调反而显得更高了些,宏声接下去道:“可是我,一生做事,就从不知后悔!不错,我是杀了他父亲,哼!可是……”
  他声音显得低些了,显然他自己也觉得,往下的话,不易再说了,可是他依然冷笑道:“在先前的十几年之中,我每想到此事,都感到痛心反悔……可是后来,我变了,我觉得,我应该勇敢一点。易星杰只要能杀了我,他是为父亲报仇,无话可说。否则,我也势必斩草除根,除去此子,才能消我心中永久大患。所以,我无日无时不在等着他的来临……”
  双头蛇叶云的声音,愈来愈低了,最后变得沙哑异常,他用那双灼灼的眸子,逼视着松露,低沉地道:“这二十年来,我叶云要想取他性命,岂不是随时可为,易如反掌……可是!”
  “可是,我却要叫他死得心服口服,一次报仇,身负重伤,我父女为他一心疗治,为的又何尝不是叫他心知反侮……”
  叶云声音之中,似乎已变得有些发抖了,他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松露,泪眼相视道:“孩子……你说!莫非还要爹爹亲口向他讨饶不成?我如今已是这么一把子岁数了……死而无憾!只是你……”
  尽管他嘴里的话是句句强硬,可是又怎能免去他内心的虚情。
  最后他终于流下了泪,苦笑地摇了摇头道:“可是,你偏不争气,竟会爱上了他!弄成了今日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孩子!”
  他咽了一口唾沫,垂头道:“孩子!你想想,不论是我和易星杰二人,谁胜谁败,你又会有什么下场?”
  他说着下齿竟几乎都要把嘴唇咬出血来,忽然他顿了一顿道:“我不是一个自私的人,这多少年以来,我并非不知你和易星杰的感情,可是每当我一想到他父既死我手,就算我女儿嫁给他……也不为过……”
  松露不由泣出了声,她连连摇着头道:“爹爹……你不要说了……”
  可是叶云却哼了一声,接下去道:“我自以为这一段痛心的血腥往事,他永不会知道,谁知……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仍然为他知道了!也好,这一次见面,我们就作一个了断……”
  他松开了紧抓着松露两肩的手,长叹了一口气,冷笑着道:“至于你,丫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想你怎么孝顺我,只希望你不要给我丢脸,不要叫江湖中人,传为笑话……”
  松露早已泣不成声,她颤抖着道:“爹爹你老人家放心,女儿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有什么不懂的,只求你老人家最后听女儿一句话!”
  叶云怔了一下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松露讪讪道:“你老……人家……不可以不和他见面么?”
  叶云陡然浓眉一竖,目射奇光,嘿嘿冷笑了好几声,道:“亏你说得出这种话,为父我纵横江湖数十年,几曾这么怕死贪生过?嘿嘿……”
  他目光之中,带出了凌人的光焰,几乎被松露这两句话引得怒不可遏。接着冷笑道:“易星杰又不是三头六臂,何至于怕他至此?明天他不来则罢了,若他真敢来……嘿嘿……我倒耍叫他尝一尝,我这苦心练就的五行掌力!”
  沛云在一边闻言到此,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这种“五行掌”力,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内家功夫,是聚集心,肝、肺、脾、肾,五种真元之功,施功人如有高深造诣,可任意于五行之中,引袖一抖,运功劈出。而受掌者,如被这掌力击中,如对方是发自肺,而本身伤也定伤在肺,反之全一样。所以这是种极为难练,而颇耗精血的功夫。
  秦沛云听到此,哪能不惊出一身冷汗?她虽一心惦念着易星杰安危,可是眼前叶氏父女这一番对白,却不由不令她芳心深受感动。
  尤其是从双头蛇叶云的口中,更令她知道了松露和星杰之间的感情。
  她不由感到阵阵心酸……也许她并不是一个量窄的女孩子,但是这几乎是一项定律,自古以来,男女之间,对于他们的感情,都是自私的。
  虽然他们有时可以把感情的范围放宽一些,可以容许第三者的偶而介入,但是,却不能容许第三者占领对方的区域,超过自己……这是一种必然的现象,除非他们之间并不相爱。
  一时之间,她深深地沉思于这恼人的情思之中,而对面的叶松露,也在父亲的话声中,抽抽搐搐地哭了起来,她用流泪的眼,看着沛云流泪的眼,正是泪眼人望泪眼人。
  于是夜色更黑了一些,明天不久也即将来临了!
  明天,多么可怕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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