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以方上当失参

 

2022-10-06 19:22:31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你大可不必！”中年文士笑嘻嘻的道：“我们说好了，来个君子协定如何？”
　　“什么君子协定？”
　　黑衣文士道：“这样吧，我们双方合作，事成之后，这条‘云中仙”毒蛇归我，那株野人参归你们，怎么样？”
　　马辰子想想，遂点头道：“好，这个使得！”
　　黑衣文士轻轻抚掌道：“这就好了，在下是捕蛇老手，所以这么久迟迟不出手的原因，为的就是怕损失了那棵人参，我们双方合作，那就太妙不过了。”
　　马辰子说道：“阁下这么作就对了，需知，一惊动了那条云中仙，再想保存那株参，可就不容易了。”
　　黑衣文士一笑道：“老先生你放心，我虽不是采参高手，可是却也知道一些，这株野人参固是其价不赀，这条‘云中仙’更是我深宠之物，两者损失了，都可惜之至。”
　　马辰子见他说得内行，就道:“阁下预备如何擒拿那条云中仙呢？”
　　黑衣文士干了一口酒，道：“我已注意了甚久，这条蛇的确是机警得很，我已有了主意，容在下干了这壶酒之后，就下手如何？”
　　马辰子看了女儿一眼，无奈在附近石头上坐了下来。
　　黑衣文士就油纸包里拿起一只熟鸡腿啃吃着，不慌不忙的把壶中酒向杯子里斟着。
　　他手里斟着酒，目光却斜视向那片草地，冷冷的道：“二位请看，这畜牲就要现出头来了。”
　　二人听他说得新奇，忙把头转过一边。
　　果然，不久即见草丛颤抖不已，似有一物行出，马云洁吃惊的抓住父亲。
　　黑衣文士冷笑道：“姑娘不必惊怕，你放心，它才舍不得出来呢！”
　　话声方落，即见一颗黑色的三角怪头，自草堆里徐徐探出头来，由于其视力并不能达到三人坐处，是以只坐在那里瞻前顾后的晃动不已，口中蛇信狂吐不已，嘴里“吱……”连声怪叫不已。
　　马云洁看得毛发悚然，不禁为之色变。
　　黑衣文士冷笑道：“这畜牲眼睛虽然不好，可是鼻子却是灵得很，他是想喝我的毛莒酒，却又放不下那株野人参。”
　　说时频频举动手中酒杯，酒香四溢，遥见那条云中仙长躯愈伸愈长，眼看着即将从草丛内游出。
　　黑衣文士立时显得紧张起来。
　　不意就在这一刹间，却闻得那条“云中仙”，嘴里“吱！”地又是一声怪叫，倏地掉头又自窜回草内。
　　黑衣文士愤然掷下手上鸡骨，道：“小器的东西！”
　　说着向马辰子苦笑道：“老先生你可看见了，我这酒纯粹是为畜牲而饮的，想不到这畜牲就是不肯上当。”
　　马辰子这时才知对方这黑衣文士，果然见解超人，绝非凡流，当下也就不敢轻视其人，马云洁看得更是兴趣盎然。
　　黑衣文士把一双油手擦干了，吃剩的东西，抛下山涧，却把面前竹筒拿起了一个。
　　他叹息一声道：“我已为这畜牲用尽了心思，这一招要是再用不上，说不得只有取它的性命之一途了。”
　　马云洁忍不住问道：“竹筒里是什么？”
　　黑衣文士一笑道：“是法宝。”
　　言罢，打开竹盖，只听得“咭呱！”的一声，由内跳出了一只碗大的青色大蛙。
　　这么大的田鸡，别说云洁没见过，就连马辰子也觉稀罕，却见那大蛙，通体碧绿如翠，腹下其白如雪，却点缀着一种黄色的斑点，鸣声极为宏亮，震人耳鼓。
　　那只大蛙一跳而出，但是在它后足上，却系有一条红线，是以那黑衣中年文士，却不愁它会逃去，几次拉动，又扯回了竹筒之内，连忙又盖好了筒盖。
　　黑衣文士嘻嘻笑道：“为了这只翠皮青，我在柳子湖苦等了一夜，总算被我捉到了一只。”
　　马云洁道：“蛇爱吃这种蛙么？”
　　黑衣文士一笑道：“它当然爱吃，姑娘莫急，且看我诱它出来。”
　　言罢，遂把面前一个极大的竹筒前后打开，然后把盛有青蛙的那只小筒置于大筒之末。
　　他果然是一个捕蛇的高手，把这条“云中仙”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
　　在另外一根竹筒里，置着一些颜色鲜艳的彩菌，黑衣文士小心的把这些彩菌散置在竹筒附近，每隔几步，散置一枚，一直延伸到那片青草地边，再轻悄悄的走回来。
　　马辰子看了他这番布置，心内霍然。
　　他点头会心的道：“阁下竟连枯竹岭的‘三花子’也采来了，真是独具慧心了。”
　　黑衣文士笑道：“对付这个畜牲，不用些心思怎么行？”
　　马云洁小声道：“爹，‘三花子’是干什么用的？”
　　马辰子道：“是一种生有异香的草菇，吃下去昏昏欲睡。”
　　黑衣文士笑接道：“就像喝醉了酒似的，只要睡觉。”
　　他作了个手式，马氏父女双双避开一旁。
　　二人躲身在石后不久，黑衣文士遂即打开了那截盛有巨蛙的竹筒，那只“翠皮青”“咭呱！”的一叫，纵身而出，却由那根预先装置好的大竹筒里跃出来。
　　黑衣文士一只手牵扯着那根红线，不令那只“翠皮青”跳远。
　　然后他匆匆的掩身在一块巨石之后，眼看着那只大蛙用力的跳动着，嘴里连续的发出“咭呱！”的鸣叫之声。
　　休小看一只青蛙，那种鸣叫的声音，真正令人吃惊，震得人耳鼓发麻。
　　这一手果然灵验极了。
　　翠皮青蛙不过才叫了五六声，三个人立时就注意到，那片青草地里，显著的起了一片颤动。
　　那条“云中仙”再也忍受不住诱惑，以极快的速度，现身游出。
　　但见眼前红光一闪，丈许长短的蛇身，全都由草丛里穿了出来。
　　翠皮青蛙目睹着那条红鳞大蛇的出现，益加的跳动剧烈，它腹下“咭呱！”之声，叫响得更是大声。
　　甫自长草内现身的那条“云中仙”，长颈直立，略一顾探之下，立刻迤逦的游了过来。
　　它紧紧贴着地面，嘴里发出一片“嘘！嘘！”之声，渐渐的愈游愈近。
　　忽然它停了身子，一双凸出的绿色眸子，死死的盯视着前面的翠皮青蛙，遂见它一双鼓出的三角奇腮频频的收缩鼓动不已，倏地张开红唇，只听得“波！”的一声轻微响声，喷出了一大股红色的彩烟。
　　那股红烟，由其口内喷出，箭也似的，直向着那只翠皮青蛙身上射来。
　　这时躲身在石后的黑衣文士，见状急忙的拉动手中的红线，把那只大蛙拉回丈许。
　　如此一来，那股红色彩烟喷了个空，触及地面，立时散了开来。
　　“云中仙”料不到喷了个空，一时怒起，火红的长信喷吐着，嘴里“吱……”的一声尖叫，“乙”字形的长躯用力一甩，“嗤！”的一下，向着那只大蛙收回到大竹筒窜来。
　　眼看着那条红鳞巨蛇飞快的身子扑游到了竹筒前，它吱吱连声的怪叫着，三角怪头左右观看，看样子像是怒到了极点。
　　这时，它却无意的发现散置在竹筒左右的毒菌“三花子”，火唇张处，一连吸食了三枚。
　　那只匿身在竹筒的翠皮大蛙，此刻由不住“咭呱！”的又叫了起来，那条大蛇一摆，一贴，一双碧目，已注定向竹筒之内。
　　看到这里，石后的三人，都不禁有点紧张，因为与这条蛇的距离太近了。
　　三个人，都免不了暗中作了一番戒备，遂见那条大蛇伸缩之间，疾快的穿向竹筒之内。
　　那筒内“吱咕！”一阵蛙鸣之声，显得已遭了巨蛇的毒吻。
　　此一刹间，石后的黑衣文士，陡的现身而出，只见他迅速的拿起竹筒两端盖紧，如此一来，那条“云中仙”才算实实在在的关在了里面。
　　黑衣文士紧紧的拧着筒盖，但见竹筒剧烈的跳动着，其势极猛，像是要炸开一般，总算是危急一瞬之间，那毒菌“三花子”发生了妙用，那条“云中仙”在挣扎片刻之后，就老老实实的躺下不动了。
　　一场捕蛇的好戏，告一段落，黑衣文士站起身来，笑嘻嘻的道：“好啦，我的事完了，下面就该看你老人家的了。”
　　马辰子点点头道：“好！”遂向女儿道：“咱们走！”
　　身形起落之间，已纵上了那片草地，可是当他身子方一站定，回头见那黑衣文士霍然站立在眼前，接着马云洁也纵身而来。
　　马辰子仔细打量那棵小小的参树，只见树上十一片叶子，生得翠绿可爱，三人身子方一袭近，那些叶子，全数搭垂了下来。马辰子道：“不好！退！”
　　三人乍然退后数尺以外，这才见那搭垂的树叶慢慢的又抬了起来。
　　黑衣文士道：“这是怎么回事？”
　　马辰子冷笑道：“这类灵物，最忌人气，其叶一落，灵气便损失不少。”
　　言罢由身侧取出一个扁扁的骨盒，打开来，里面装得很多亮晶晶的小小钢夹。
　　马辰子身子弯下来，极为轻巧的掩了过去，用快速的手法，把那些钢夹子一一的夹向叶茎部位，十一片叶子都夹好了，才回身招手道：“你们可以来了。”
　　黑衣文士和马云洁双双跃近。
　　如此一来，那十一片挺生的叶子，果然不再垂落下来，黑衣文士频频点头道：“原来还有这一手，真是妙哉！”
　　接下来，就是挖掘的工作。
　　也不要小看了这种工作的轻松，如非是此道中极有经验之人，绝不易为。
　　马辰子不愧是个中高手，经他伏地细査之后，找出了这株参树的根路，然后才亲手用特备的小锄头，细心的刨挖。
　　这项工作耗时既久，又需要全神贯注。
　　马云洁在旁帮助着清理出一条明显的根部，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完整的全参现了出来。
　　人参的外部，呈灰白色，长在八寸以上，看上去简直和一个人的形状一般无二，首身四肢齐备，其上滋生着千百根毛须，垂有尺许长短。
　　马辰子喟叹了一声道：“老朽采参数十年，像这样的大参还是第一次见过。”
　　他转看招呼着女儿道：“小云儿，把金漆拿过来吧！”
　　马云洁早已备好一个木瓶，当时双手送上，马辰子接过来拧开瓶盖，用一只小小的毛刷，沾上金漆，遍刷人参全部，直到涂满为止。
　　那些金漆见风即干，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干皮，紧紧的向里面收缩着，如此一来，即不愁参气外溢了。
　　这一切就绪之后，马辰子才用一根细细的红丝线，紧紧的把人参头部密密的扎紧，再在丝线上涂上一层金漆，大功即告成。
　　最后，用一把小刀把参树根部齐人参头上齐齐的削落下来，一根全须全尾，万金难求的人参到了手中。
　　黑衣文士全神贯注着这全部过程，脸上阴睛不定，等到一切完成之后，他才笑笑道：“恭喜！恭喜！”
　　马辰子得到了这根参，心情至为愉快，上下打量了一周，遂由背后取下一个白木的盒子，内有锦缎为托，小心把那根全参放之入内。
　　这时马云洁把那棵参树上的十一片叶子也摘了下来收好，那棵参树折为数截用银纸包好。
　　她笑嘻嘻的道：“爹！我们走吧！”
　　马辰子向黑衣文士微笑说道:“老弟台，恕我父女先行一步了，寒舍就在山下百子亭，有暇盼能降临。”
　　黑衣文士脸上作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他笑了一下道：“一定，一定，马兄，在下还想拜看一下这根参，可以么？”
　　马辰子打开盒盖，双手捧将过去，说道：“请过目。”
　　不意那黑衣文士接在手中，“叭”一声阖上木匣，足下点处，已斜纵出丈许以外。
　　马辰子一声断喝道：“小辈！”
　　他身子倏地纵起，用“龙形乙式”的身法，“飕！”的一下子纵身而近，双掌排山运掌，“呼！”的一声，直向着黑衣文士前胸击到。
　　这一招，堪称得劲猛力足。
　　同时之间，马云洁娇叱一声，也由侧面扑了上来，玉手一沉，用分云手直向那黑衣文士背后插过来。
　　这父女两个人原来都具有相当的身手，此刻一经展露，两面夹攻，更见功力之不凡。
　　可是，那黑衣文士却是远道而来的一个杰出高手，功力更是不凡。
　　只听他发出一声狂笑，道：“好！”
　　身子一个倒翻，用“倒赶千层浪”的身法，“飕！”的一声，已穿出数丈以外，马氏父女那么快的掌势，竟然会双双落空。
　　黑衣文士身子一落下来，正是方才盘坐的地方，他左手一伸，已把那根装有怪蛇“云中仙”的竹筒拿到了手中，身子一旋，用手里的长竹筒，“呼！”的一声向着马辰子平胸挥到。
　　带着一阵得意的狂笑之声，这黑衣文士已飘身于数丈以外。
　　身子在一块尖出的山石上，他回身大笑道：“贤父女的厚赠，在下拜领了，后会有期，再见！”
　　他双足力顿之下，像是一只拔云而起的野鹤，飕然有声的拔起了三丈有余，直向着峥嵘参差的乱石之间落去。
　　马云洁娇叱一声，振腕打出了一支“燕尾镖”，可是却为那黑衣文士手中的长竿，“叭！”的一声，挥落在地。
　　那黑衣文士显然是极流高手，身形起落腾纵，快似星丸跳掷般的，已然消逝于岭陌之间。
　　马云洁急得花容失色，还要再追上去，却为马辰子一把抓住她，道：“来不及了！”
　　他脸色至为沮丧的叹息了一声，道：“我们应该在第一次见此人时，就认出他心存不善……都怪我一时疏忽。”
　　马云洁目光迟滞的道：“这可怎么好呢？”
　　“不要紧！”马辰子冷冷的道:“他还会回来的。”
　　“为什么？”马云洁眼睛一亮。
　　“因为他所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他要找谁？”
　　“找巴壶天！”
　　马云洁怔了一下道：“找巴大哥……他是巴大哥的朋友？”
　　“是朋友倒好！”马辰子道：“是仇人呀！”
　　“哦……”马云洁呐呐道：“他是谁？”
　　“‘铁鞋破两江’白日风！”
　　马云洁大吃一惊，道：“爹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马辰子冷笑道：“自从他说擅于捕蛇时我就知道了。”
　　马云洁道：“你也太大意了……”
　　马辰子长叹一声道：“我只当此人是个君子，原来也是个小人，不过……他必定会来找我的。”
　　“为什么？”
　　“你等着看吧！”
　　马辰子颓丧的收拾了一下，道：“我们回去吧！等一下起了雾，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