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狡兔搏鹰

 

2020-06-05 14:05:3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方无主在走，如果他能走出这片肮脏地，他会去一个海岛，到了那岛上，他会住一段日子。
　　他必会回来，那时他会去慕容家，看他的妻子，看他的儿子。如果儿子也有了，他会不在乎生死。
　　路途还很长。
　　路上有一条招魂幡，上面写着八个大字：去者无魂，来者可追。
　　那是谁？
　　方无主不在意，他继续走。
　　哗——路上排出了一溜人马。
　　那是十六七人。
　　他们服色斑杂，一看便知道是江湖上的僧道杂作。
　　一个僧人怒喝道：“方无主，杀了你，天下太平！”另一个道士说道：“善哉，方无主，如果你自戕而死，我们便不杀你！”方无主低着头。
　　他不想杀人，自从慕容针告诉他，他有了后代时，他更不想杀人。
　　可他们不让他活着，他怎么办？方无主抬起头来，他说道：“我不想杀人。”
　　那个僧人怒叱他：“你想找死？”
　　道士的拂尘扫向方无主！僧人的禅杖扫向方无主！方无主低着头，他不动，象巨石拦涛，象浪涛中坚。
　　哗——，一道死光直扫他身上。
　　哇——，那道士吐血了，他的拂尘不知怎么竟扫在他的脸上。那千百条拂尘丝直抽得他满脸尽血，他无法忍痛，大声叫骂道：“方无主，你个杀胚！”
　　僧人的禅杖一心想击死方无主，他奔的是方无主的下三路，中间忽地转意，一直扫向他的心窝！
　　方无主恨道：“僧不象僧，道不是道，我杀你们，也是天意！”那僧人忽地觉出禅杖十分沉重，滑得丢手，他抓紧再抓紧，竟是抓也抓不住。他怒吼一声，禅杖直推。
　　但那禅杖忽地滑出，巧巧地杖头直转，扑地刺入他的肚腹。他怒号一声，转身倒地。
　　僧人大声怒吼，叫道：“我杀你……你……”
　　僧人不参禅，不修正果，只能去地狱了。
　　那个道人掩着面叫道：“方无主，我杀你祖宗三代！”
　　方无主冷冷说道：“你只能去地狱杀！”
　　他迈上一步，周围人眼睁睁看他出手，却来不及拦他，叭地一掌击在他的头上，只见血流，那道士道：“方无主，地狱……见……见……”道士倒了，周围再补上两人。
　　十几人围住了他。
　　风吹起来了，草凄凄迷迷地响，那响声似大似小，响在方无主的耳鼓，更增凄凉。
　　方无主说道：“我要有儿子了，我不愿意杀人。”
　　那些人里，响起了笑声。看那人，原来是丐帮的四大长老之一徐长老，他厉声道：“方无主，象你这种人，本来就是人渣，我不杀你，还有人杀你。你活在世上，就是给人杀的。你死在眼前了，快受死吧！”
　　他一挥手，再慢慢上来几人。
　　一个使刀的人，脸相十分凶恶，看来是彭家的五虎断门刀传人，他的刀闪闪发光，在方无主的眼前闪烁。
　　第二个人是一个使剑的，是武当派的长剑，那人的神气象是不屑与方无主作对，他的剑轻轻一撩，招式竟十分玄妙。
　　第三人使的是一对赤椎，那赤椎里有消息，竟是一使出嗡嗡作响。
　　第四个人拿的是一条麻索。
　　方无主看着那条麻索与赤椎。
　　“赤鬼生牛？”
　　两人哈哈大笑：“对，对，你也知道赤鬼生牛？”
　　忽地一声唿哨，四人齐出！无法躲避，无法逃出，四件兵器织成一片密网！
　　赤椎两条，刺向方无主的左右胁！那两条赤椎象是赤练蛇，忽左忽右，形踪不定，直逼方无主身下。这一条麻索有七种毒汁浇成，如果被它扯住，人不死也得麻翻。更糟的是那一柄武当剑，他大大方方一声：“长河落日！”
　　告诉方无主，他使出的招数是什么招。但一招长剑落日，逼的正是他的后路，他根本无路可退，无处可躲。
　　第一人的刀更绝，方无主只看到一片刀光，看那刀光象卷风一般卷来，看不清他的出手。
　　谁知道方无主会不会死？
　　至少徐长老认定，方无主会死在他们四人手下。
　　他甚至想到：如果方无主死了，他带着方无主的尸体回去，帮主会笑，会看着方无主的尸体，大大地吁一口气。
　　但光闪电夺，人定形落，看得见的仍是方无主，四人倒下了两个。
　　五虎断门刀落在方无主的手里，如今再插在地上，刀在颤抖，根本不曾斩过人。但五虎刀的手怎么没了，他伏在地上，跪着，一只左手捏着右手，右手再也没了，一生再也无法用他的右手用刀。那个使长剑的武当派高手竟是手里无剑了，只有一段柄在手里。他气得哆嗦，不知他的剑是如何被方无主击落的。
　　那个使一条麻索的，一条麻索竟死死缠在他的脖颈上，他叫道：“气死我了，气死我……”再忙不迭地从怀里掏药去吃，他的脸变了，一时麻索的剧毒毒得他无法吃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两条赤椎本来是奔向方无主的胸前的，忽地那两条赤椎十分笨重，再也舞动不起，在空中慢慢移动，直行到方无主的眼前，叭地两条赤椎都折了。
　　方无主阴沉着脸，说道：“我不愿意杀人！”
　　人听清了他的话，方无主说的，他不愿意杀人，但不是他不会杀人，如果有人想杀他，那人必死。
　　一片织得密密的网一眨眼便破，两死伤两痴立，叫人怎么不惊？
　　徐长老心道：我看方无主不敢与解帮主动手，一直躲避着解帮主，以为他本事不济，看来我是错了，他的本事，比起解帮主来也不差上许多，我带的这些人，怕也很难留得住他。
　　徐长老大声喝道：“末生道长，你退下！”
　　那个武当派的末生是一个剑道高手，刚才那一剑平平直出，他怕四人一齐对方无主动手，方无主应对不及，方才喝出一招的招数来，他料得四人的招数一出，方无主不死也伤，哪料得方无主却把那使麻索的一招便回头缠死，再击倒了那使刀的彭门高手。他是怎么出手的，众人还没看到，他惊得呆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无主对那徐长老说道：“我告诉你们，只有解免来了，我才能与他动手。你们如来，我会杀尽你们。”
　　徐长老扬声大笑：“方无主，休夸海口，你见了我解帮主，躲还来不及，哪敢与他动手？”
　　方无主懒懒道：“随你怎么说，只是你们躲开，再动手，我会杀了你。”
　　他对那个末生道长说道：“我与你们武当派的遂生道长是兄弟，他是你的师兄师弟？”
　　末生正在百般懊悔，一听得他说，竟是毕恭毕敬地说道：“遂生师兄是我二师兄。”
　　方无主说道：“他亏我一情，曾打断了我的刀。”
　　末生一听，顿时有泪在眼眶里。要知道武当派有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他的剑折在方无主的手下，人已受辱，他不能杀了方无主，便得自尽而死，以免给武当派丢脸。
　　可方无主一说，当年他师兄遂生曾折了方无主的刀，如今他折了末生的剑，只算是当初的一还一报罢了，就不必再矫情为折剑而死了。
　　他心内暗暗感激方无主，知道他是一个正义之人。
　　他心里不禁暗道：方无主既是黑道枭雄，他怎么会有这种菩萨心肠，见一叶而知秋，便知道方无主这人做事不差。
　　他在一招间，如不折剑杀人断腕，便不能自保。依他本事，这一招如出，真可以杀了他末生道长，也可以杀了那个五虎断门刀的彭门中人，但他没杀，只是把那个使麻索的用毒恶牛杀死，看来他心也颇善。
　　末生道长一声长叹，说道：“徐长老，我看此事也有些麻烦，我的剑也折在方无主的手下，我只好认输，不能再与他动手了。”说罢末生道长便站在一旁，看他们出手。
　　徐长老冷冷道：“在场诸位都是白道中人，方无主是罪无可绾的黑道巨擘，如果有谁杀了他，解盟主会大加赏赐的。”
　　再出来了四人，她们是四姐妹，看得出她们是峨嵋派人。
　　方无主看着她们，忽地说道：“我不与女人动手。”
　　一个峨嵋派的女弟子叫道：“方无主，你少正经，你挟技闯青楼，淫人美色，你去藏玉山庄，意图对玉姑娘不轨，我等尽知，你做下了那许多的淫事，想走么？”
　　方无主看着她，忽地说道：“峨嵋派有你，真是可怜。”
　　那女弟子一怔，不知他何以如此一说，她问道：“我怎么可怜？”
　　方无主说道：“有没有男人真心喜欢你？”
　　那女弟子一听，竟是脸色羞得绯红，她怒嗔道：“方无主，你真不要脸，你敢污辱我？”
　　她的剑平平一刺，便刺向方无主！这个弟子的剑很快，招数也不差，看来也算是峨嵋数秀里的佼佼者，她一剑出去，后面三位师姐都喊：“师妹！慢！”
　　一语示未落，那剑已飞，待得她剑到了方无主眼前，正指着他的鼻下，忽地止住：“你怎么不动？”
　　方无主说道：“你剑没刺中我，我怎么动？如果你剑要刺中了我，我便会折了你的剑。如是你不想刺中我，是你还有人心，我也不会让你受辱！”
　　那三位峨嵋派的师姐一听得方无主说话，心内暗暗叫好，他做事自有分寸，绝不轻易杀人。
　　她们来杀他，只是听得丐帮的传言，听得解免的令说，她们这么做对么？
　　方无主说道：“我的事，只是与丐帮有仇，如果你们哪一个肯替丐帮出头，我便不得不与他动手，如果你们不与丐帮同流，我便只找丐帮说话。”
　　丐帮的徐长老一听，心里顿慌，他叫道：“方无主，你不光是丐帮的仇敌，你也是天下英雄的仇敌，你再说，也难逃一死！”
　　武当派的末生一听得方无主说话，竟是句句有理，他说道：“方无主，你说丐帮与你有仇，有什么仇？”
　　是啊，如是丐帮与他方无主有仇，他说出来，让从家评评是非，自是能看得出谁是谁错。
　　方无主说道：“他们杀了道二，不该污辱她……”
　　方无主流出了泪，他恨，他真心的恨。
　　他再说：“他们杀了四丫，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众人想着那个四丫，有人黯然，也有人不以为然：她是孩子，她可是四绝之一，平时也杀人如麻，如今死在人手，也是报应。
　　方无主再说：“他们杀了痴三……也害得黑一残疾，生不得死不能。”
　　是啊，只是他说那个“他们”，莫非他不知是谁杀死了他的人？莫非他不知是谁奸了道二？莫非他不知是谁害得黑一生死不得？他知道，但他只是说“他们”。
　　显然，他恨在丐帮。
　　方无主说道：“你们来的众人，如果谁不想要我的命，我便不会出手对他，只是这个人，我得杀死他，先替痴三报仇！”
　　徐长老看他，那两目似血，恨恨地直盯着自己，恨不能把人生生吞下，他不禁骇怕，叫道：“方无主，你休逞强，你能在众英雄里把我怎么样？”
　　是啊，那许多的人围着他，他们听得方无主要杀徐长老，他们保住徐长老，该是第一要事了。如是给方无主在众人群里把人杀了，他们再怎么对解免说话？
　　但方无主抬头说道：“痴三，道二，你们的在天之灵，也会原谅我，我杀他一个仇敌，替你们报仇！”
　　方无主出手了！
　　众人的剑刀枪棍齐出，只听得一片咯嘎碰撞之声，忽地响起了一声尖叫。
　　那尖叫声是徐长老发出的，他的声音尖得吓人。众人再看时，方无主已经冲出重围去了，他施施然站在外面，看着众人，说道：“你们可以回去了，告诉他，我会回来的。”
　　众人忽地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悲伤，听出了苍凉，他很难受，他不愿意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