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医不好与医不坏

 

2021-05-12 16:32:28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米离的伤很重。鱼漂儿从这店里出去，在客店门口见到了三个叫化子，她把自己的小筐儿给他们看了看。那三个化子就两个侍候在门口，一个飞身去报讯儿。
　　来了这城里的乞丐筐头儿邬信。
　　鱼漂儿问：“你有没有家？”
　　邬信一愣：“有。”
　　“弄辆车来，拉人去你家。”


　　米离躺在城里丐帮筐头儿家里，这儿很安静，很舒服。
　　邬信又请来了医生，这医生的医道很高，但人极怪，江湖上人称“医不好”马聪。
　　既然医不好，为什么还在江湖上有名？这位医不好马聪一言道破天机：“我医不好，可也医不坏。”如果你得了疑难之症或绝症，他医不好不要紧，医不坏，岂不是很好？一直不坏下去，你岂不是福星高照？
　　马聪细细地看米离的病，不讲话。他与邬信来到客厅上。
　　邬信一揖道：“多劳神医了，这人患的是什么病？”
　　马聪不语，过好一会，一叹道：“医不好。”
　　邬信不以为奇。医不好马聪的口头语是这三个字，他对哪一个病人都就这三个字。便又道：“请神医细为解释。”
　　马聪道：“糊涂，糊涂，我只说了三个字是不是？如果我说六个字，你知道不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是‘医不坏’。医不好有什么稀奇？世人有病皆可以医好，还要不要那些棺材铺子喇叭匠和丧家承办活了？医不坏才有一点希望。可这人我只说了三个字，医不好。”
　　忽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你说一句医不坏，我可以给你五万两银子。”
　　医不好马聪看看她，翻一翻眼皮道：“五万两银子就买我说这三个字？”
　　女孩子点点头，她很认真。
　　马聪叹了一口气：“我很想要这五万两银子，可惜要不成。”
　　女孩儿眼珠眨也不眨，看着他。
　　马聪道：“他至多还能活上半个月。”
　　女孩儿一冲而上，抓住了他的衣襟：“你说什么？”
　　马聪说得结巴：“半个月，就是半个月。”
　　女孩儿放开他，冲回屏风后面去了。
　　邬信给马聪赔礼：“对不起。”
　　马聪冷冷恻笑：“对不起也医不好。”
　　女孩儿又回到了马聪面前，她在笑，眼睛有些红肿：“你为什么医不好，你能医好他的，是不是？”她在哀求马聪，那样子像在劝一个小孩子。
　　马聪道：“他早先中了毒，看样子是情花之毒，好几年伤肺浸心，已成崩溃之势。本来还可以活上那么一年半载的，但近日又有人下了毒，恰恰又给了他情毒，他是再也服不得这毒的，所以他无救了。”
　　女孩儿竟哗哗淌泪。


　　医不好马聪说米离已经没救了，但他为米离弄了药。鱼漂儿亲手为他熬药，侍候他服药。
　　米离问她：“我是不是不行了？”
　　鱼漂儿强笑：“胡扯！你知道这个医生他是谁？他叫医不好马聪，他见了大街上一个好人在走，也会去看看人家。气色不错，一顿能吃一钵饭，没病没灾的，他也会摇摇头说：‘医不好，医不好，医不好了……’”
　　鱼漂儿在笑，米离也笑一笑，但笑得很勉强。
　　米离一叹：“鱼漂儿，你不该骗我。”
　　鱼漂儿不讲话了，低着头。
　　米离道：“我自己就是一个不坏的医生。”
　　鱼漂儿道：“你算什么医生？会吃个药丸什么的，也算是医生，别让人见笑了。”
　　米离淡淡一笑道：“虽然我医不好别人的病，但可以保证那人的病我医不坏。”
　　鱼漂儿瞪圆了眼看他。她不想流泪，但泪水已经止不住了。天哪，这个男人让她听这句扎心的话，怎么又是医不坏？医不坏这三个字该由医不好马聪来讲，可偏偏由米离讲了出来，让她怎么不流泪？
　　她哽咽而语：“你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讲这三个字，医不坏，医不坏，怎么才能医不坏啊？你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