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五路兵来

 

2021-05-14 13:55:04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凤白丁像一个痴子，天天白天睡觉，晚上坐在鱼漂儿屋后地上。
　　他在等，等着严释派人来。
　　月圆之夜等，月缺之夜也等，无月无星的阴云天也在等。一连十多日。没有人来，没有人来犯丐帮。
　　他很有耐心，像守株待兔的傻汉。
　　他成为凤凰城丐帮分舵上上下下的闲话笑料。
　　小僮儿来了，坐在他身边。
　　“少爷，少爷，春夜冷，你回去吧，一夜一夜的，没什么事儿。”
　　风白丁不动。
　　小僮儿流泪，叹息，少爷是疯了，疯了，为了总筐头儿，疯成了全丐帮上上下下人的笑料儿。


　　已是夜深。春夜很凉。
　　是不是又会空等一夜？他没信心，他不知道严释什么时候会派人来。
　　这时，突然有人在讲话。
　　“你说，咱们进不进屋去？”
　　“当然进。不进去怎么杀人？”
　　“可你没看见在屋后面地上坐着一个人？”
　　“坐着，这么晚了还坐地上？你没看错？那不是一块石头？是一个人？”
　　凤白丁心一松，来了来了，他们果然来了。他身子一纵，飞上了屋子。
　　是那老人和秀丽姑娘。
　　凤白丁冷冷问道：“天南一叟？地女？”
　　老人哈哈一笑道：“凤局主果然高人，竟然能知道我父女的名头。我父女一向在南，不曾到这关东地面上来，这一次来会鱼漂儿，还望凤局主成全。”
　　凤白丁道：“要想见总筐头儿，是不是得先会会小乞丐？”
　　地女道：“爹，别跟他打，你看他那模样，疯了似的，恨不能咬你一口。”
　　老人一笑道：“你可不要看不上他，哪天你找一个男人像他，可不把你老爹乐坏。”
　　地女不吱声了。


　　鱼漂儿站在了门前。
　　“天南一叟与地女来我丐帮，请进来一晤。”
　　地女看着老人，等他发话。
　　天南一叟道：“进去就进去，进去有什么不好，省得在这里黑黑的难受。”
　　两个人昂然而入。
　　鱼漂儿请二人坐下。
　　“不知二位来这里，有何见教？”
　　天南一叟笑道：“咱们也没什么，只是要来看一看寂寞剑。离身剑咱们是见过的，可这寂寞剑就没见到过了。不知姑娘可不可以把剑借给老汉看一看？”
　　鱼漂儿笑一笑：“当然可以。”
　　她的衣襟一飘，一柄剑便握在手中。
　　天南一叟脸色一变。他没看清鱼漂儿刚才这一下是怎么样把剑递来手中的。
　　地女也勉强笑了一笑。
　　他们知道他们决不是鱼漂儿的对手，何况身边还有一个站立不语的凤白丁呢？
　　鱼漂儿果真把剑递给了天南一叟。
　　寂寞剑无鞘。
　　寂寞剑应该有鞘。或许它是以人为鞘，或许它是以衣为剑鞘？
　　无鞘之剑，剑锋在侧，剑柄递与天南一叟的鱼漂儿此时露一身空门。
　　天南一叟接过了剑：“如果我此时刺你一剑，你是不是就没了性命？”
　　鱼漂儿摇摇头道：“天南一叟怎么会此时刺我一剑？如果你此时刺我一剑，又叫什么天南一叟？”
　　天南一叟也笑，但他一握剑柄，马上向鱼漂儿刺去。
　　剑刺其胸，鱼漂儿马上就要倒在了地上。
　　凤白丁想冲上去，但地女恰在这时站在他身前。
　　鱼漂儿仍在笑。
　　天南一叟这一剑刺不入去。
　　是鱼漂儿的护身功夫使锋利的剑刃入不去，还是天南一叟并未真心出剑？
　　鱼漂儿一笑，天南一叟也一笑。
　　天南一叟道：“好剑，好剑！可你在米离之手，虽寂寞但轰轰烈烈，在鱼漂儿之手，也委屈了你啦。”
　　鱼漂儿只是一笑。这一笑很淡泊。
　　地女道：“爹，你错了。”
　　天南一叟愕然：“我怎么错了？”
　　地女道：“寂寞剑从前只谈寂寞，却不淡泊，而今又寂寞又淡泊，于人世间一切都十分淡泊，这岂不是更寂寞了么？”
　　天南一叟道：“胡说，那是人寂寞。如果剑也如此，就不是剑了。只讲寂寞二字，还谈什么剑？”
　　鱼漂儿一惊，突然向老人深施一礼道：“谢老人家教诲。”
　　天南一叟道：“走吧，走吧，咱们打不了你，也胜不了你的寂寞剑，不走，怎么办？”
　　天南一叟和地女走了出去。
　　丐帮帮众围着，但因无鱼漂儿之命，没有动手。


　　凤白丁叹了一口气，想回屋去。
　　鱼漂儿忽然肃然，像在聆听什么。
　　凤白丁也细听听，却什么也听不出来。
　　鱼漂儿却缓缓说道：“你们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站出来？”
　　地底下突然一响，土块像炸裂了一样，从中跳出来一个胖子、一个癞子。
　　二人都哈哈大笑。
　　鱼漂儿轻声一问：“不知二位为何哈哈大笑？”
　　胖子道：“告诉她？”
　　癞子道：“告诉她就告诉她。”
　　胖子仍忍不住笑。
　　胖子边笑边说道：“我曾跟癞子打赌，这一辈子准会看见一个胖子、一个癞子、一个傻子、一个呆子在一起。今天果然是看见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鱼漂儿没笑。
　　癞子指着道：“这是癞子，这是胖子，你是傻子，而她是呆子。”
　　胖子道：“你服不服？你这个人一心想女人，干想人家也不理你，你说你是不是个傻子？你放着大少爷不干，镖主不当，来这儿站月夜风凉，你说你傻不傻？”
　　癞子像在喊，在帮腔：“傻，傻，傻子！”
　　胖子道：“她服不服？她这个人一门心思装呆，专门想死了的人，不想活人。你说她是不是个呆子？”
　　癞子道：“呆，呆，呆子！”
　　鱼漂儿道：“枣瓜、秃龙，不知你们还想说什么？如果再无话可讲，我可就要动手了。”
　　鱼漂儿颇为不耐烦，她不愿让这二人当她与凤白丁的面谈这些话。
　　秃龙与枣瓜忘了，鱼漂儿是女人，而且是一个未嫁人的女人。据说未嫁人的女人一听见人家说到情字，多半会害羞，很害羞的。
　　秃龙和枣瓜面上的嬉笑没了。
　　枣瓜道：“正要领教。”
　　秃龙道：“我想打她几个耳光。让她也清醒清醒。”
　　枣瓜道：“打她几个耳光？”
　　秃龙道：“八个，不多不少只八个。”
　　枣瓜道：“好！”
　　他身形如鬼魅，飘上去，手臂连连举起。只见他的手不断地伸向鱼漂儿的脸。有时离得远，有时离得近，好像已经要贴上了她的面颊，却又马上缩回了手。
　　枣瓜退了来，满脸惊惧之色。
　　“我打不着她。她那手像鬼爪子，比我还快。”
　　秃龙道：“我看不清她弄了些什么鬼门道，你与她动手，怎么没声音？”
　　枣瓜道：“不知道。对了，寂寞剑……”
　　他们马上变了脸色。
　　寂寞剑与人对敌，不就是没动静么？
　　秃龙道：“我来试试，我这一回专门横扫，怎么也让她的胳膊和我的撞上一撞，听一个响儿啊。”
　　他双爪突长，暴长出几丈来，指节奔下，倏忽伸缩，像龙探爪，含无数机巧变化。
　　他真是故意横扫，用大臂小肘去撞去击去寻鱼漂儿的手臂。但他马上也知道不行。他刚刚要臂肘撞击在鱼漂儿手弯，就见一指正指心穴，马上回手来护。他手臂刚刚要抓住鱼漂儿头顶，又发现鱼漂儿的二指指风正掐在他咽喉上。
　　秃龙一连用了二十四式“龙爪”，都无功无力，只好一闪而退。
　　枣瓜道：“可惜，可惜。可惜的是，如果你让咱们打败了你，你这个人还会有救，否则你这人恐怕最后会败得很惨。”
　　秃龙道：“何必多说？如果她不败，就总是这么个假凄凄的寂寞样子，让人觉得她好清高，好可怜。是不是？”
　　二人说完，身子向后疾退，“砰——”地一声炸响，在前墙上撞了一个大洞，人便飞出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