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桑木头

 

2021-05-26 18:14:31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三个人看着那个老头儿，满面红光，脸膛极大，只是下颏有须，胡须半白半黑。他的腰间系着一圈儿酒坛子，身子不动不摇，便来到了屋内。
　　方顿一见是他，顿时大喜，像是见了老朋友，招呼道：“木头，你又哪里弄到了几坛破酒？”
　　老头大叫：“方老儿，你是不是说胡话了，我这是破酒？你闻一闻！”
　　忽地他停住了，说道：“不对，不对，我与你未比划，怎么会叫你闻酒，闻一闻你也是占了便宜，不行，不行！”
　　方顿大笑，说道：“桑木头，我与你比，只是我生了病，无法与你再比武功了，算你是天下第一，好不好？”
　　桑木头皱眉说道：“我与你比过三次，一次十年，三十年了，我没胜你，你也别说熊话，你能胜我，便算你是天下第一！”
　　方顿笑笑，说道：“你是天下第一了，我不是你的对手！”
　　那桑木头吼叫道：“你怎么不是我的对手？我十年来天天想着如何与你斗，已经想了十年了，你一句话说不与我斗，不行不行！”
　　此时屋外响起了二师兄方为的声音：“师父，有什么事儿？”
　　方顿笑笑，说道：“老友来访，无事无事。”
　　门忽地开了，从门外走进来六七个人，他们是大师兄飞隼方栋、二师兄秃鹫方为、四师兄子鹰方生、五师兄金鹰方霸、六师兄毛鹰方才、七师兄瘦鹰方刚，还有小师妹雏鹰方环。
　　大师兄方栋看着那人，知道正是师父三十年的仇敌桑木头，便喝道：“你要怎么样，我来与你动手！”
　　桑木头只是冷笑，他根本不屑理睬这几个人。方顿喝道：“方栋，你退到一旁，等我与桑前辈说话。”
　　桑老头冷笑道：“我看你是退到一旁，我与你师父说话，轮到你了吗？”
　　方栋想再说话，但看看师父眼色，便忍耐住了。方顿说道：“我的身体大不如前，这一次无法与你较量。”
　　那桑木头说道：“方老儿，我等了十年，再来找你，有许多好法儿得再试试。你休要躺在床上装死，起来好了。”
　　他飞身上去，一扯那被子，方顿的手指一勾，但桑老头更快，一扯便扯开了被子，他忽地失色惊叫道：“混蛋，是谁挑了你的脚筋？”
　　这一惊喝，连藏在室内的几个人也怔住了，连方八、一阵风都是呆怔住了，想不到方顿的脚筋被人挑断，怪不得他天天躺在床上，似有苦难言，被那个臭女人打了几个耳光也不还手，看来他真是没有功力了。
　　桑木头飞身上去，叭叭叭叭，一连打了他们师兄弟每一人两个耳光。看他的手法颇是奇妙，明明眼见得他打大师兄，打了两个耳光，但知他手法怪异，第一下打在他的右颊，大师兄躲不过，眼见得他再出手，打向他的左颊，大师兄一躲，竟是躲不过，叭地一下，还是打在脸上。桑老头笑道：“你是大弟子，竟是这等手段，方老儿，莫非你不会教徒弟吗？”
　　轮到他来打二师兄，方为大喝道：“你休来打我！”
　　他先上去一挡，因为师父不曾说要他们动手，他不便进攻，但只是一挡，便也让桑老头不易打他。但桑老头笑笑，说道：“这就挡得住吗？”
　　他的手臂如鬼魅一般，竟从二师兄的手臂间探出去，一打打在二师兄的脸上，叭地一下，打得实实在在。
　　二师兄一吼，也顾不得师父的教诲了，他一伸手，一拳打出去，直打那桑老头的胸前。
　　看桑老头的胸前，还挂着几个酒坛子，就是打不着那个桑老头，也足以把他胸前的酒坛子打碎，那样桑老头便出了丑。
　　桑老头只是一躲，坛子不动不摇，身子便换了一个位置，叭地再一下，正打在二师兄的右颏上！
　　二师兄方为是一个不惊不怒的角色，他只是看着桑老头儿，冷冷一笑。
　　桑老头大声道：“方老儿，你这个徒弟老家伙可是看好了！有点儿本事，且遇事不惊，比你的那个大弟子强！”
　　方为不敢看大师兄，人都说他比大师兄强，他哪里敢想这件事，大师兄比他早入门五年，是师父的开山弟子，他怎么能与大师兄比？
　　桑老头再冲过去，叭叭叭一路打，打了那四师兄子鹰方生、五师兄金鹰方霸、六师兄毛鹰方才，直打到了七师兄瘦鹰方刚时，忽地那方刚在他未打之前，先打了自己两个耳光，且冷冷问道：“打两下够不够？”
　　桑老头愣住了，他忽地扬头大笑，笑道：“方老儿，你也有这种惫赖的徒弟？”
　　方顿看看方七，不语。
　　方七说道：“做大丈夫，就是能屈能伸，你要打我，我打不过你，被你打徒增其辱，不如我自己先打自己好了。”
　　桑老头说道：“不错，不错，真是不错！”
　　方七说一句，他点一下头，如鸡啄米，看去十分好笑。
　　桑老头看着方七，忽地笑对着方顿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了，一定有人暗算了你，对不对，你说出来，天下还有谁能算计得了你？你说，你说！我一掌便拍死他！”他眼光锐厉，在那六个人中间看来看去，直看得那六师兄弟都是胆战心惊。
　　忽地他哦了一声，说道：“我虽说不在你身旁，你的事儿我却是一清二楚，听说你还有一个八徒弟，他在哪里？”
　　方八在暗中看看毛丫头，再看看一阵风，他心道：大哥三妹，你们两人可是要跟我受苦了，如是师父说出来，我被赶出师门，竟还偷偷回来，就是师父不说，我也丢师父的脸。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正想着，忽地听得师父说道：“我的八弟子，他……嗨，一言难尽……”
　　师父似有无数话语要说，但说不出来，只是瞪眼看着桑老头。
　　桑老头也鬼，他看着方顿的样儿，心道：他是一代宗师，怎么会被人弄成这样子，是谁弄的，看来他也有难言之隐。我且问他一问。他笑嘻嘻问道：“方老儿，你这几个徒弟，哪一个把你弄成这样？”在他眼里看来，方顿是天下奇才，怎么会被外人挑了脚筋？要不是他的弟子亲手所为，怎么会受此大难？桑木头看看方顿的弟子，想看出哪一个是害方顿的凶手，但七个人都看着他，他怎么能瞅得出哪一个对方顿不怀好心？但他看着方玉，心道：方老儿的八个徒弟，再加上一个女儿，只有一个女儿是亲生的，她必是知情。
　　他喝道：“方丫头，你老爹是被谁害成这样子的，你说！”
　　方玉说道：“他们说，是蜀中唐门，有人说是我八哥，可我不信，我八哥……他不是那种人！”
　　方刚忽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二师兄大声说道：“七弟，我看未必是八弟做的，他虽说是唐门的弃婴，但他未必会害师父！”
　　忽地大师兄说道：“只知道有唐门的人，便够了。”
　　他是大师兄，他一发话，余人再无法插嘴。
　　只有方顿在默默地笑着，众人不知道他笑什么，他知道那个挑了他脚筋的人是谁，但他从来不说。
　　桑木头叫道：“方老儿，我与你无法一拚，真是气死了！”
　　他脾气暴躁，一想到熬了十年也无法与方顿再战，他不由得再是焦躁，叫道：“我不管，方老儿，你不与我斗，我便杀了你的八个弟子，连你的女儿我也不放过！”
　　方顿说道：“他们不是你的对手，你放过他们好了。”
　　桑木头大叫道：“放过他们，谁让他们挑了你的脚筋！？”
　　此时众弟子眼里都闪着怒火，虽说是师父病重，但江湖人哪一个敢不敬天门派？如是有人敢对天门派不敬，便是在老虎头上抓痒痒。
　　桑老头可是不管这些，他大叫：“哪一个坏了方老儿的腿，他就是我的仇敌，站出来，不然我就——杀人！”
　　方玉叫嚷：“你凭什么杀人，你敢杀我们？！”
　　桑老头一冲而至，大师兄方栋一掌击来，他还了一掌，身子一飘，正掐住那个方刚，叫道：“我看你阴阳怪气的，必定不是好人！”
　　方刚被他一掐，竟是再也无力，身子软软的，他想叫喊，但一想：我要是叫，惹怒了他，他一掌击死了我，我还有什么办法？师父如今也不会救我了，我只是看着他做什么就是了。那桑老头恶笑，大声道：“你们八人上来，一一与我对敌，我手里抓着他，也不会输与你们，不然你们就一齐上！”
　　大师兄方栋喝道：“上！”
　　忽地方顿一叹道：“你们七个人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方栋当然知道师父一叹是什么意思，他顿住了。桑老头大喝道：“方老儿，我叫三声，如是你不说出哪一个徒弟挑了你的脚筋，我便杀了你这个弟子！”
　　桑木头看着方顿，叫道：“一！”
　　方顿微微一笑。
　　桑老头叫道：“二！”
　　方顿索性闭上了眼睛。桑老头怒火冲天，叫道：“好，你不说，我便杀他！”
　　方顿难道不管他弟子的生死，只是一味装痴么？忽地有人叫道：“慢，是我干的！”
　　冲出来一个人，那人正是方八！
　　他叫道：“是我挑了义父的脚筋！”
　　桑木头不料得会出来这么个人，他看方八的个头极矮，且人也很是年轻，便惊讶道：“你是谁？”
　　方八叫道：“我是方八！”
　　众师兄不料得会是方八冲出来，都是愣了，注目师父，不知道师父知不知他来此处，躲在师父的房中？
　　忽听得方顿冷冷说道：“我不知道他来了，他为什么要到我的房里来，我想知道。”
　　那大师兄方栋叫道：“你来做什么？说！”
　　方八只想解救师父，他知道，如果不说他是害了师父的话，必是会被那桑老头杀了几个师兄。他不冲出来，岂不是丢了师父的脸面？至于他自己是不是会死在桑老头的手下，他没想过。
　　桑木头看着那方八，大声道：“你还带了两个人，为什么躲在后面？”
　　方八大声叫道：“我躲在后面是要骗他们，我骗他们，说我师父有好东西，要他们来偷。”
　　桑老头大声问一阵风：“你是谁？”
　　一阵风冷冷道：“你一辈子最怕谁，我便是那个人。”
　　桑老头大喝道：“我谁也不怕。”
　　一阵风乐了，说道：“你的武功天下第一，但你还是怕一件事。”
　　桑木头大喝：“我任谁也不怕，你说出来，我怕谁，我凭什么怕你？”
　　一阵风道：“你最喜欢喝酒，你会用很长的时间弄来许多瓶酒……”
　　桑木头怪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酒？”
　　一阵风不理他，自顾自说：“你把好酒藏在酒窖里，就是要了你的命，你也不会放弃那些酒。”
　　一阵风盯着桑木头腰间的酒坛，他的腰间系着十二个大大小小的酒坛子、酒瓶子，瓶子的模样也千奇百怪，有方形的，有圆形的，甚至有一种不扁不圆形状的。有的是宋时定窑制的“迸儿瓷”，有的却是一块玉石做成的酒瓶。看得出他弄这许多酒瓶颇是不易。
　　桑老头瞪大了眼睛，大声道：“你凭什么能偷了我的酒？”
　　一阵风不怕他，说道：“你是天下第一，我也是天下第一，你把所有的酒瓶就是抱在怀里睡，我也一样拿走，你要不要赌一赌？”
　　桑老头忽地大叫：“你就是那个大盗一阵风？”
　　一阵风说道：“不错。”
　　桑老头的脸真的忽晴忽阴，他自语道：“对，我得杀了他，我得杀了他。”
　　毛丫头看他脸露凶相，便冲到了一阵风面前，拦住他，叫道：“不得伤害我大哥！”
　　桑老头看着她过来，竟是一个肮脏的丫头，不由一愣，叫道：“你是谁？你怎么拦得住我？”
　　毛丫头大叫：“你凭什么动不动就要杀人，你站在那里，看我杀你！”
　　桑老头不动声色，说道：“好，我便叫你杀。你要杀不死我，我再杀你！”
　　毛丫头拿过一柄剑，抽得也快，一剑剑正刺在那桑老头的胸前，那是正心窝处！
　　叭叭叭一连三剑！
　　毛丫头大叫道：“我不愿意杀你，只是你要杀我大哥，我必得杀你！”
　　她刺了三剑，就杀掉了桑老头，有什么了不得？但那些人怎么都站在那里看她，像看着一个傻子？
　　原来她刺了三剑，虽说劲儿很大，但桑老头只是看她，毫无伤损。
　　桑老头大笑，他昂头笑，怒气大发，叫道：“该我杀你了！”
　　他扬起手掌，决心先杀了这个毛丫头，就连她这么一个脏丫头也敢对他不敬，天下岂不是乱了吗？
　　正要杀人，忽听得方顿一叹，说道：“你要杀了她，我与你便比不成了。”
　　桑老头马上不杀人了，他提着毛丫头，像是提着一只鸡，问道：“方老儿，我怎么与你比？”
　　他一心与方顿比，就像方顿看到了他腰间的酒瓶，一心要喝酒。但他看到方顿如此模样，怎么能比？灰心失意，惹他要大出手杀人。此时听得方顿说还能与他一比，顿时喜出望外。
　　他叫道：“怎么比？”
　　方顿看看周围的人，再看看他手里提的毛丫头，突然说道：“你摸一摸她的骨头。”
　　桑老头脸上有些怪相，他摸着毛丫头，忽地脸上升起更是怪异的神情，他大声道：“方老儿，她是肋生双骈？还是清秀骨格？”
　　原来毛丫头的身体是怪异的，她不但平时不觉得怎么冷，而且身上的肋骨是连生的，像传说中的菩萨转世一样。这种人是天生的，但世上极少，她如果练功夫，进境会一日千里。
　　桑老头说道：“我要与你比试，你告诉我，她是天生的奇才，那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