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最后一个叛逆

 

2021-05-27 10:07:51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方才坐在酒楼，等着江湖人议论，说着那一件武林大事，桑木头要与郭免一战，就在郭免的府前。从来人怕输面子，一旦要战，都是选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一战败北，也无人得知。如今在郭府门前一战，真个是不怕人了。
　　方才听着，心头恨恨：原来桑木头也出头了，要是桑木头能胜得了郭免，岂不是大仇得报？但不知师父在郭府怎么样了？
　　忽听得那桌一个人叹息道：“世事难料，我在郭府竟看到了方老盟主，他如今做了郭免的奴才，天天替人家张罗酒宴，真个是大管家了。”
　　另一个人拍桌道：“凭方老盟主的名声，也不至于做人家的奴才，他这么做，岂不是坏自己的名头？”
　　这人再笑道：“方老盟主有什么名头？他的几个弟子死的死，散的散，也没几个了，听说只有一个跟着他，在那郭府里受罪，那一个是他的真弟子。”
　　有人叹道：“做他的弟子也不容易，能忍那苦楚，真是让人哭也无泪。”
　　方才听着，低下了头，心道：我也是师父的弟子，我在外面，有事无事，总要做做。我怎么能杀得了仇人，替师父与师娘、师兄报仇？
　　忽地听得有人大声道：“再议说盟主，小心些！”
　　原来进来了几个人，他们正是怨复我、少侠梦雨与狂剑殷没。如今几个人都是人头狗面了，再也不复往日，一进了酒楼，顿时胸都腆得天高，坐下也不理旁人。
　　看那些人一见了他几人，都起身来，像是见了爹，一连气儿地打揖。方才看着，大是气恨，心道：看来那些人就是这等样子，原来到了方府，都是打揖陪笑，像是奴才。如今见了这几个人，也像是奴才一般。
　　一个笑道：“听说郭大侠要与桑木头一战，是真是假？”
　　怨复我笑说道：“就在郭府前，诸位可到场看看。”
　　“一定一定，到时去看郭大侠怎么胜了桑木头，那才好看！”
　　少侠梦雨说道：“诸位知道郭大侠一定能胜？”
　　那人笑说：“怎么不能胜？听说郭大侠曾在暗地里与那桑木头比一场，郭大侠已胜过了桑木头。这事儿是不是真？”
　　怨复我说道：“那只是一场小游戏而已。如今敢挑战郭盟主的人，已是不多了。”
　　那人陪笑道：“敢挑战郭盟主的人，除非他是傻子，再就是一个疯子，他敢对郭盟主的人挑战，送死么？”
　　忽地有人高声叫道：“怨复我、殷没、梦雨，你们几个臭奴才出来，我要与你们血战！”
　　听得有人叫阵，怨复我笑了，少侠梦雨愣了，狂剑殷没皱眉。是方才，是方家最后一个不知死的人！
　　狂剑殷没的眉头紧皱，他不看方才。在他眼里，方才不屑一顾。
　　少侠梦雨笑了，说道：“你以为你是谁？连你的那个主子方顿都做了郭府的奴才，你还想与我们斗？”
　　方才冷笑：“你是什么，你也不过是郭免的奴才罢了。”
　　怨复我大笑，说道：“我们只是叫盟主郭大哥，不像你师父，天天腆着脸叫主人，我听他叫主人都听腻了。”
　　方才喝道：“就是你，怨复我，我与你一斗！”
　　怨复我说道：“哎呀，你不如找殷没，他是狂剑，他乐意杀人。”
　　殷没狠狠瞪了怨复我一眼，他不愿意与方才斗。
　　少侠梦雨说道：“莫如我们猜枚，谁输了便与他动手？”
　　看他几个狂妄，方才大吼一声，扑向少侠梦雨。少侠梦雨离他最近，方才一扑，梦雨便跳开，叫道：“不如你与怨大侠斗。”
　　方才真的与怨复我对面，他喝道：“打！”
　　一爪抓去，正向怨复我！
　　看他几个说话污辱方才，但真动起手来，他们也不敢大意。
　　方才如虎猛扑，此时的他是怨气冲牛斗，反正是一死，就拚他一个轰轰烈烈！
　　嘶——正撕破了怨复我的衣襟。
　　少侠梦雨笑道：“怨兄看来动手的本事比说话的本事差些！”
　　原来他是有些嫉妒怨复我与郭免的亲近，此时便冷嘲热讽。怨复我一听，更是大怒，叫道：“小崽子，我杀了你！”
　　他一掌击向方才！
　　方才不躲，方才并不想与怨复我缠斗，只想一拚两伤。他扑上来，正抓在怨复我的肩头上，那鹰爪抓得实在，血噗地飞溅起来！
　　怨复我大叫一声，少侠梦雨叫道：“原来怨大侠也会受伤？”
　　怨复我击在方才的胸前的那一掌，因为方才的一击而变弱许多。他再复上步，一抓抓向方才。方才退一退，再复一爪，抓在他的胸前！
　　梦雨此时站在方才的后面，他忽地出扇，想击杀方才！
　　那殷没的手紧抓住了他。
　　少侠梦雨失色，叫道：“你……”
　　殷没说道：“一人泉！”
　　他是说，怨复我是想喝他一个人的泉水，还是劝说少侠不必管别人的闲事？反正少侠梦雨的脸上若有所思，停住了手。
　　方才的爪正抓在怨复我的身上，他啊地大吼，叫道：“梦雨，殷没，你个狗娘养的！”
　　少侠梦雨道：“狗娘养的，就只是狗了，不会是人，既不是人，就不必管人事。”
　　少侠说毕，竟是坐下来喝酒。
　　方才与怨复我相斗，本来不如怨复我，但他斗志正盛，便让怨复我又怕又惊。此时的怨复我再也不是原来的他了，他怕死，生且荣，死虽哀，但生荣可喜，死哀难愁了。他何必再去生死拚斗？他只要跟着郭免郭大侠闯天下，便可尽得荣华富贵了。
　　他不愿意与方才拚死。
　　但方才抓住他不放，再攻上来，一爪抓在他的肩头，他也一掌击在方才的胸前！
　　这一击很重，方才狂喷了一口鲜血，正吐在他的脸上！
　　他的眼一眵，便没了方向。
　　方才再一抓，那撕下的血肉离身而飞，他后退了几步，叫道：“梦雨，狗娘养的，你再不帮我，我便叫出来你那鸟事儿！”
　　可能梦雨有什么事儿在他手里抓着，此时梦雨忽地叫道：“方才，你走，不然我杀了你！”
　　但方才一顿，手仍不慢，抓在怨复我的身上，大叫道：“我与你一起死！”
　　忽地他顿住了，他的胸前插入了一支锥，那是怨复我的锥，一支小锥。
　　这是一支要命的小锥，长一尽三寸，正插在方才的胸前！
　　方才怒吼道：“我叫你们知道方家人的骨气！”
　　他噗地拔出锥来，掷向怨复我！
　　怨复我似乎呆了，再无平时贩呱呱而谈的本事，那锥噗地插在他的肩头，他嗷一声叫起来。
　　方才大叫一声：“师父，报仇，报仇，报仇！”
　　他满面是血，转身面对着众人，说道：“你们都屈服于郭免的淫威，不敢与他争雄，天下再无英雄了！”
　　方才倒地，他笑骂道：“一群狗才，竟也摇头晃脑！”
　　看着方才倒地，怨复我忽地大怒，叫道：“殷没，你为什么不要少侠帮我？”
　　殷没说道：“你一人事。”
　　少侠梦雨也笑：“凭郭盟主的谋士，在这方家小儿的面前，就输了，岂不是太没面子？”
　　怨复我说道：“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奸细，你就是那个方家的老三！”
　　他戟指着殷没，说道：“我知道了，你就是，你就是！我要告诉盟主，杀了你！”
　　怨复我满面是血，模样可怖，他怒吼声声，直指着殷没。如果殷没真的是那个方水，他会拔剑相向。
　　但殷没只是吐了两个字：“疯狗！”
　　殷没没拔剑，他只是很缓地在怨复我的身旁走过去了，再不回头。
　　怨复我站在郭免面前，说道：“我看他是方家的那个余党，你不信问问他？”
　　他指一下少侠梦雨。
　　郭免看看梦雨，问道：“殷没真的像是那人？”
　　少侠梦雨说道：“我看他不像。就说是像，只有一个人像。”
　　郭免问道：“谁？”
　　少侠梦雨说道：“我。”
　　郭免看着他，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你为什么不帮怨兄？”
　　梦雨悠悠道：“我正要帮他，他叫起来了，他叫说，如果我不帮他，他就要说出我的丑事。”
　　郭免的眼光十分锐利，他盯着少侠梦雨：“你有什么丑事？”
　　梦雨说道：“女人，我有过女人，而且是往事不堪回首的女人。”
　　郭免的目光变得温柔了：“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事。你是一个喜欢女人的人。”
　　怨复我走了，他的眼里有怨气。
　　少侠梦雨说道：“他不愿做第二人。”
　　郭免笑笑，他不愿当着少侠等人论说怨复我。他与怨复我总有一些不对人说的秘密。
　　梦雨说道：“那个人在我们心里，总是一块心病。”
　　郭免说道：“他有什么了不得？我就是不知道他是谁，我也不怕。”
　　少侠梦雨问道：“有一个人，你为什么不问问她？”
　　郭免低下了头，说道：“我与她只是吵。”
　　梦雨笑笑，说道：“你为什么要吵？你对女人可以更温柔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相信她，我只觉得她根本就不可信。”
　　郭免说道：“有一件事，我告诉你，就是我不信任何人，我也相信她。”
　　少侠梦雨说道：“你们并不很好。”
　　郭免说道：“对，不很好，但我很相信她。”
　　郭免看着她，她很温柔地笑，女人像雾像雨又像风，一阵晴一阵阴，你根本弄不懂她的心思。
　　庄重说道：“你像是有什么心事？”
　　郭免说对。
　　庄重说道：“有什么心事，你对我说，我告诉你怎么做。也许你不相信，从前方顿每逢有什么难事，总是对我说的。”
　　郭免忽地有兴致了，他盯着庄重的眼光，那是贪婪的眼光，他慢慢说道：“你想知道我的心事？”
　　庆重点头，怕惊着了他似的点头。
　　郭免说：“那就是……”
　　他的目光变得迷惘起来，深远起来。他说：“就是在少侠梦雨、雷天、怨复我、殷没四个人中，有一个人是方顿的三徒弟。你在方家几年，方三是在近年死的，你一定知道他们哪一个是方三，对不对！”他虎地站起，直盯着庄重，连喘息声也相闻。
　　庄重说道：“我不知道，我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我告诉你，我会帮你，但这一个人我不会告诉你。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他是我的情人。早先在我没与方栋在一起时，我就与他在一起了。他是我第一个偷来的汉子，你要我告诉你这件事，那是休想！”
　　郭免笑眯眯地，像是在谈情：“你说，你认得他？但你不告诉我？”
　　庄重笑了：“对啊。”
　　郭免叭地打了她一个耳光，打得她脸面肿起来。
　　庄重仍在笑：“你记着，在我还是盟主夫人的时候，你不能打我的脸。我的脸一打坏了，出去时人家会笑你的。笑你管不住女人，还用巴掌，那不明明在说你无能吗？”
　　郭免大骂道：“胡说，我杀了你！”
　　庄重笑笑，说道：“我不怕你杀我，我不怕！你杀啊，你杀啊！”她挺着胸，迎上郭免。郭免只好后退，他恨这个女人，但他不能杀这个女人。
　　庄重说道：“你得想一想，在这四个人里，有我的一个情人，我天天能看到他，但你不知道他是谁。你是盟主啊，你去问啊，你问，你们谁是我老婆的情人？你问一问，那样你就会问出来了，你说是不是？你能问出来，他就会说，我是你老婆的情人，我早就是她的情人了。那时你得对他笑，说他很了不起，很早很早就给你戴了绿帽子了。”
　　郭免大声喝道：“你不是给我戴绿帽子，你是给方顿戴绿帽子……”
　　忽地他笑了，扬声大笑，说道：“我怎么把那个老活宝给忘了？我要告诉他，他是一个老王八，他的妻子曾经给他戴过绿帽子。我要看看他那副嘴脸，看他怎么样？我要知道他是不是能哭。”
　　郭免大声叫道：“来人！”
　　来了人，那人手里拿着一只铃。郭免对庄重说道：“很麻烦，像是唤狗一样，还得摇铃。你说是不是很麻烦？”
　　铃声响起来了。
　　不一会儿，那辆人人皆知的车过来了，车上坐着方顿。
　　方顿一揖，问道：“不知主人有什么吩咐？”
　　他不看庄重，在郭府里他从来不看庄重。
　　郭免说道：“方总管，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方顿一脸的平静，问道：“不知道盟主有什么事儿要问，请问好了。”
　　郭免看看方顿，再看看庄重，想从他两个脸上看出不安来。但他看不出，庄重真个没什么不安，而方顿是不是修养到家，而令他什么都看不出？
　　郭免问道：“方总管，我有一事要告诉你，你妻子……对了，如今她是我妻子了，她从前是你妻子的时候，曾与你的弟子在一起同床共枕，你知道不知道？”
　　方顿毕恭毕敬地答道：“我知道，她与方栋有过。”
　　郭免大吼道：“什么方栋，我说的是你那个三弟子方三！”
　　方顿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只是方三死了，他如今埋在坟里，一切也就算过去了。再说，如今她是盟主的妻子，管她应是盟主的事儿了，与我无干。”
　　郭免大声道：“胡说，我说，她是你妻子时，就与人在一起，你恨不恨她？”
　　郭免看到了，方顿的眼神真的看着庄重，两人的眼光凝在一起。那是他也解说不明白的眼光，他们必有许多他不知的秘密，他不能说得出的情愫。
　　他们已是形同路人了，这眼光是怎么回事儿？
　　只听得方顿说道：“我已经久不恨什么人了，我怎么能恨她？”
　　郭免说道：“她叫你戴上了绿帽子，你不恨她，你是不是一个男人？”
　　方顿哑着声音道：“我不是一个男人，我只是一个废人。如果盟主不要我做总管，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