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明知不是计

 

2021-05-22 11:53:08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林渊没有等到很晚，他终于见到有人从屋里走出来了。
　　走出来的是郝慧姑娘。
　　她慢慢来到了林渊面前。
　　“今天晚上天气不错，是不是？”
　　他点点头，他忽然如释重负。他明白，如果是郝慧自己走出来，那就是他们承认了他是林渊，决定了不杀死他。
　　“你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我明白。”
　　“他们有事要求你，当然也是我有事要求你。我来对你说，是想你会答应，也可能不会答应。如果是他们来对你说，你可能不好意思拒绝。我来对你说，你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如果你答应了，我们会很感谢你。你不答应，也没有什么。”
　　林渊笑了，郝慧看见了他眼里的一丝暖意。他心中很感激他们，他们总是为他着想。自从他从女儿楼走出来以后，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为别人着想时，让人心里感到十分温暖。
　　“师妹，你是一个年轻人，说话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儿？”
　　她想一想，也笑了，她斜着头，笑模样很好看。
　　“你想说，要我把我知道的那‘夫妻门’的功夫告诉你们。”
　　她叹了一口气：“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你是林渊了，也越来越相信你从来没有劫过我们郝家的镖，杀过我们郝家的人了。如果你不愿意在这里呆下去，你可以走开。你可以随时就走。我们决不会拦你。”
　　林渊笑了：“我为什么要走开，我要跟师父师母学功夫的，对不对？”
　　郝慧盯着他看，她轻轻说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就是那个大侠林渊。”
　　他向屋里走，他要去同郝二爷和云娘说明，他愿意呆在这里，他愿意做郝家的徒弟。
　　郝慧在门口叫住了他。
　　“师兄，你信不信，这只是我们的一计？我们想要你说出那‘夫妻门’的剑法，然后就会杀死你？”
　　他看着郝慧的眼睛，她的眼睛在暗夜中发亮。
　　他笑了：“你们不会这么做，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谢谢你……”
　　暗夜之中，郝慧握了握他的手。
　　屋里，是郝二爷同他的妻子云娘。
　　他们刚刚度过了最难受的辰光。
　　他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们是老江湖了，却偏偏看走了眼，把大侠林渊当成了江湖混混儿，还要收他做徒弟。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江湖上的人当成笑话？更糟的是，他们如今要有求于林渊了，无论他答应还是不答应，他们都有些尴尬。
　　林渊同郝慧走了进来。
　　林渊一进门，就向郝二爷和他的妻子行礼：“林渊感激师父救命之恩，愿意从今跟师父学‘夫妻门’的武功。”
　　说完这句话，林渊便恭恭敬敬地跪下叩头。
　　郝二爷愣了，他不知是来搀扶林渊，还是受他这一叩才好，他脸胀得通红，急急说道：“这……这……这可如何说……”
　　旁边云娘也有些尴尬，她也在忙乱：“林渊，你这……”
　　只有郝慧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说道：“爹，娘，你们总想收一个好徒弟，这一回这徒弟比天下谁的也不差，你们该高兴才对啊。”
　　一边说笑，一边向林渊直挤眼儿。
　　林渊心中一动，他好像才发现，他的这个师妹很是漂亮，她一笑起来，那样子很象一个人。
　　她到底象谁？
　　对了，她象馨儿，她象那个调皮弄鬼的馨儿。
　　唉，他怎么又想起了馨儿，他怎么又想起了她？
　　他告诉他自己：她不是馨儿，馨儿只是她的假名字，她的真名字叫牡丹。她是女儿楼的楼主，她现在正跟那个假林渊在一起。
　　想到了这里，他的脸上浮出了痛苦的神色，他是不是很嫉妒那个假林渊？
　　他发现他真的忘不了馨儿，他一直没有忘记她。
　　林渊发现，郝家的人对他很是客气。
　　他们自从发现他就是林渊，他们肯于承认他就是林渊时，他们就对他很客气了。
　　无论他怎么说，他们都不忘记这客气。
　　林渊告诉他们“夫妻门”剑法的秘诀。
　　“这张长幅，应该是‘夫妻门’的上三代祖师鱼漂儿同她的师兄吴用。其实他们并不是夫妻，他们只是师兄妹，后人认定他们是夫妻，也只是因为他们一生也没有做成夫妻，是一件很大的憾事。他们都曾经学过剑，而且剑法非凡。现在世上流传的‘夫妻门’剑法已经十之八九是后人自创的剑招了。后人中虽然也不乏能人，但他们同鱼漂儿和吴用比起来，毕竟是不能相比。鱼漂儿与吴用的这剑法威力极大，如果能用好了，可以成为当世一流高手……”
　　世上奇事尽多，这事也算最奇，谁见到过师父同师娘向徒弟学剑的？谁见到过师父同师娘恭恭敬敬面对徒弟？
　　但郝二爷与云娘却丝毫不以为怪，他们的脸上有一种极为肃穆的神情，他们明白，他们现在遇上了武林中百年不遇的良机，如果他们有好悟性，他们从此就会成为这“夫妻门”百年不遇的人才。
　　他们都全神贯注。
　　他们现在都把林渊当成自己的亲人。
　　他发现，郝二爷与云娘看他时的眼神很是奇怪，他们总是用一种奇异的审视的目光看他。
　　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还不相信他么？
　　他不明白。
　　可郝慧却对他极好，她要林渊向她讲他那些奇异的遭遇。
　　她听着他与天下一剑吴帆的友情，她看着林渊，她完全能明白他的心境，她向他说道：“你与她不能成为一家人，你与她虽然相处得很好，但你们仍然只是朋友，你们不会成为最亲的亲人。”
　　她是不是说得很对，她是不是看林渊时看得很准？
　　林渊也告诉她他自己在女儿楼的遭遇。
　　她低下了头，好半天没有讲话。
　　她是不是听得痴了，才没有法儿说话？
　　她终于讲话了，她的话语很轻：“师兄，你这时还是很爱她，是不是？”
　　林渊无语。他不明白他自己是不是还是很爱那个调皮弄鬼的馨儿了，其实她已经不是什么馨儿，她只是女儿楼的楼主牡丹。
　　郝慧一叹：“你真的很喜欢她，只不过你自己还不肯承认罢了。你心里总是想着她，你总忘不了她，对不对？”
　　林渊道：“我恨她，真的，我很恨她！”
　　郝慧道：“你总想着她，其实，你想她时，以为你恨她，你并不恨她，你喜欢她，只不过你心里不愿意承认就是了。”
　　郝慧的话语像是梦：“我小的时候，父母就告诉我，这个人是林渊，我从小就看清了你的模样。所以一见到你，我就心中一愣，这个人好像林渊。我应该最恨的是林渊，但我不恨，我只是总记着你的模样罢了，就好……就好像你是……是我的一个……亲人……”
　　林渊不讲话了。他是不是真的很喜欢牡丹，他因为喜欢她就总想着她。他是不是并不是真恨她，而只是因为她在他的心里徘徊不去，就以为他是在恨她？
　　也许郝慧的话有些道理。
　　林渊的心中很是气闷，他决定出去走一走。
　　夜色阴沉，没有多少光亮。
　　他坐在郝家门外的石滚上，想他自己。
　　他应该出去了，他应该去江湖上寻找那个林渊，找到他，要揭露他，要告诉天下武林中人他并不是真正的林渊，他自己才是真正的林渊。虽然他没了武功，但他还有一口气，他一定要这么做。不知道那个假林渊这一阵子都做下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他决不能不管不顾，只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只顾自己的安危。
　　他决定走。
　　他走回去，要把他的主意向郝二爷一家人说。
　　他刚走到了门口。
　　正听到了郝二爷同她们母女俩的谈话。
　　“你就同他说，就说我们看上了他，就是他真的是那个仇人，我们也不去报仇了，我们看上了他，想要他做我们的女婿，行不行？”
　　郝慧却大声说：“你们就别打歪主意了，好不好？林大哥已经把他的心事都告诉我了，他现在心里想的是那个女儿楼的楼主牡丹。你们跟着瞎搅和，别说让林大哥笑话……”
　　云娘道：“慧儿，你的心事娘心里明白，你从一开始就百般呵护他，只有我的心里明白，你是真的喜欢上他了。你喜欢他，娘同你爹并不反对，他是个好男儿，是个磊落男人。你为什么不和他说一说，你说他喜欢女儿楼的那个楼主，那也未必，也许他只是憎恨她，才这么想着她呢？我们也总是想着林渊，我们连作梦都想着他，你总不能说我们是喜欢林渊吧？有时候，仇恨也能让人魂牵梦绕。你还小，自然不懂这些……”
　　说着话，就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林渊呆住了。
　　他还不知道，他的这个师妹已经深深地爱上他了。
　　他是不是也喜欢她？
　　应该说他也很喜欢她。但他如今在江湖上行走，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别人？
　　他心中一阵子愧疚。
　　他不能去喜欢别人，从今以后，他只能一个人在江湖上默默受苦了，也许一找到那个假林渊，他就会死。他喜欢谁，就会害苦了谁？
　　他还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