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洞

 

2021-05-18 10:33:44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白衣女人封住了白年青的气海、环跳两大穴，拎着他飞向林子。白衣女子在林中飞，人一纵跳，便飞行在树梢之上，她身子一弹一纵，一纵一弹，转瞬之间人就去远了。她落在一块悬崖之上。悬崖之上有鹰巢。
　　见白衣女子到来，马上有三只大鹰起来。环绕着她飞旋，鹰翅扑击，鹰爪来抓白年青，一边扑抓一边高啼，显然想生生啖食了他。
　　白衣女人把他放在鹰巢边，冷笑着看他。
　　白年青的身边围着三只扑来扑去的大鹰，鹰翅一掠，就把他的衣服划破，鲜血流淌出来。
　　不一会儿，他已是遍体鳞伤。
　　大鹰颇不耐烦了，一边扑击一边向那白衣女人啼叫，仿佛是唤她，要她呼哨下令，好生生撕裂白年青。
　　白衣女人笑得很慈和：“别急，我的儿，这人我还没捉弄够他呢，再玩一玩吧，好不好？咱们一块玩……”
　　白衣女人一纵而飞，也象三只大鹰一样，飞旋往还，扑击白年青。
　　她扑击的时候，是分别点白年青身上的的要穴。
　　鹰抓肤裂，鲜血流淌，已使白年青苦不堪言；又加上这个白衣女人的疯妇般点穴，更叫他疼痛难忍。他忍不住想长吟，想呼号，想哀恳，但他只是垂下了头。
　　他的头上涔涔冷汗直冒，冷汗流湿了他的头发，流湿了他的衣衫，和血凝在一起。
　　山风仍在呼呼吹着，让他心底里一阵阵凉颤。
　　他恨不能马上嚼舌自尽。
　　可连动一下的可能都没有，他浑身穴道被制。
　　白衣女人玩够了。
　　她嘬唇而呼，连呼哨三声。
　　大鹰一愣，随即起身扑翅，飞舞盘旋，飞上天空，转眼成了一个小点儿。
　　白年青已经变成了个血人儿，他刚想讲话，却吐出了一声呻吟：“你……为什么不杀我？”
　　白衣女人笑吟吟道：“我还没玩够呢。”
　　她松开了白年青的穴道，只让他的气海穴、手太阳小肠经脉受制。
　　她笑道：“你看看那鹰巢里，都是些白骨，都是人的骨头。你如果不好好听我的，讨我一点快活，我就一声呼哨，用不了一个时辰，它们就会把你撕成碎片。”
　　白年青不语。
　　白衣女人抓起了他，向悬崖下跳去。
　　人象风筝一般飘落。
　　白年青知道这悬崖很深，他知道他这一次一定会死得很惨。
　　可白衣女人怎么能和他一起跳崖？她难道也不想活了？
　　他突然振作些了，用力抓住白衣女人。他想与白衣女人同归于尽。
　　因为两人越坠越快，白衣女人只有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先把他抛在地上，然后踩在他身上，借此力道做一个缓冲，她才可能变堕势而向前冲，才可以活命。
　　这个狠辣的女人当然什么事都会做出来。
　　他用力抓紧她，要让她同自己一起死。
　　突然眼前横飞过来一物，稳稳地贴在他们身下，那是一只鹰，它后面跟着另外两只，好象在等候，扑翅，如果这一只鹰不能负住他们，那两只鹰马上飞来驮二人。
　　这一只鹰竟昏了头，驮着他们二人，向悬崖撞去。
　　这一撞岂不是连人带鹰全被撞得粉碎？
　　眼前一黑，似乎进入了黑暗。
　　他身子被一拎，双脚竟然踩在地上。
　　白年青再一细看，他和这白衣女人竟进到了一个洞里。
　　这是一个很深的洞，洞里很亮，从壁上闪烁着的光线里，可以看出这洞是用各色各样的毛皮钉缀满墙的，有虎皮、鹿皮、豹皮、熊皮，各色皮毛被割成大大小小的皮块，又重新缝缀起来，这洞被毛皮裹着，很是温热。
　　白年青道：“你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
　　白衣女人一笑道：“为什么？我也需要男人哪，凡是她有的，我都要有。她没有的，我也要有。”
　　白年青道：“她是谁？”
　　白衣女人疯狂地大笑：“她就是那个矮子，你那个矮老婆。”白年青道：“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白衣女人笑了，笑得很凄凉：“你说我是什么人？我才是你的老婆。”
　　白年青呆住了，这个武功绝高，人又漂亮的女人疯了不成？她怎么会自称为他的老婆？
　　白衣女人道：“你好好听道，让我告诉你……”
　　这是又一个很悲惨的故事——
　　她也是伟石国王的女儿，是他的大女儿。她叫燕婴。她从小就长得很漂亮，到了十五六岁时，她就更俊美了，而且她颇有奇遇，她遇上了一个海外来的神尼，那神尼见了她，细端详了一会儿，摇头道：“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可惜寿禄不永……”
　　那神尼一叹之后，转身便走。
　　也是她人极聪慧，一见那神尼骨格清奇，不类凡人，便追上去跪下，苦苦哀求神尼解救她。神尼见她意诚，再三哀恳，终于不得不收她为徒。神尼道：“我虽用心，却不知天道是不是垂怜，这该看你的造化了。”
　　神尼教她三载武功，遂飘海远去。
　　她父亲杀了伯父，建起了伟石国。她曾经力劝父亲：从来不能因嫉恨而兴国，也不能因为残疾而嫉俗，人残当求心安，心安则静，则无害于己，也无害于人。她以为苦苦劝告，能使她父亲回心转意，却不料她父亲大怒，一拳将她打成重伤，把她关在大牢里，决意第二天行刑。她母亲夜里下牢房，放她出走。母亲自尽，从此她就成为这个伟石国的罪人。
　　白衣女人泪水婆娑，哽咽而不能言。
　　白年青也喟叹不已，骨肉相残，又是一曲老故事。
　　白年青道：“你为什么不走，远远地走开，何必呆在这里？”
　　白衣女人一叹，不应。
　　白年青也怃然，亲情虽断，血脉所系，她不在此游荡，却去哪里？白衣女人拭去了泪痕，冲白年青强笑：“你知不知道我们祖姓拓拔？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一支依北人习俗？北人习俗是：兄弟姐妹婚丧嫁娶一定得长幼有序。你要想娶她，必须先娶我……”
　　白年青一阵颤栗，吼道：“胡说！”
　　白衣女人仍笑：“男人死了女人，她的姐妹就来他家，做他的老婆。你全当死了一个燕姿，我来替她，你说好不好？”
　　白年青脱口而说：“不好，不好！”
　　白衣女人偎近他，昵语道：“有什么不好？你要的不就是美人么？难道你要的是那个伟石国的驸马之贵？你看着那些嗡嗡嗡嗡口营口营的矮人们装模作样，不觉得好笑？告诉你，我在那皇宫里见些人忙忙碌碌，演戏似的，忍不住哈哈大笑，才让我父亲大怒不止的。你以为我不美？你看看，比起燕姿来，我是不是更漂亮？”她轻轻抖抖白衣，人如玉立，笑意盈盈地看他。
　　这是个身姿极美，双腿修长，明眸皓齿的玉美人。她凝立于那斑斑块块的兽皮之前，更显得很妩媚，很有女人的淫荡味儿。白年青只好移目他顾。
　　白衣女人道：“你不喜欢我也得喜欢。你可以到洞口去看一看。”
　　白年青扑向洞口，他太想逃离这个神秘而野性的山洞了。
　　白衣女人并没阻止他。
　　白云在洞口飘浮，洞下面是万丈深渊。
　　他等那一片白云飘了过去，再向下看。他大吃一惊，这洞上下不着岸，向下看，还似有千仞悬崖，再下面是一道激流。没悬藤，没绳梯，任何人进了这洞，上不去，也下不去。
　　白年青又回到那白衣女人身边。
　　白衣女人的目光中满是嘲弄。
　　“你呆了一会儿就想走？你知道我在这里呆了多久？”
　　白年青看着她。“两年。两年，你知道么？那鹰可以送我上下悬崖，但它们不会讲话。我一个人，很寂寞。”
　　白年青道：“你可用一只鹰把我驮上去。”
　　白衣女人悠然道：“我答应你，把你的尸骨送上去埋葬。”
　　白年青不讲话了。
　　洞中日月长。
　　不知过了几天，象过了几年。
　　这天，白衣女人喝醉了，她恨恨地抓着白年青，吼道：“今天，我要和你结婚！”
　　就在洞中忙碌她的婚礼。
　　她点了白年青的穴道，让他不能走动。
　　白衣女人穿上吉服，喜烛光耀，把洞中的毛皮世界闪得更加诡异。
　　白衣女人很郑重地执掌仪式。
　　她轻声而快活地喊：“一拜天地！”
　　她跪在白年青身边，从微弱的烛光中向洞外那些夜晚的流云跪拜。跪拜完了，又很轻柔地以一手托住白年青的下巴，另一支手抚他后背，这样白年青也认认真真地拜了三拜。
　　白衣女人很激动，哽咽着：“二拜高堂！”她身子一抖，思索再三，目光在洞内巡视，眼光定定地落在蜡烛之上，她就向这两支蜡烛跪拜。
　　她又扶白年青的脊背，让他冲蜡烛三拜。
　　白衣女人看着白年青，她的目光热烈、执迷、痴情。
　　她有些羞涩，脸色也添烛影。
　　她轻轻咬住朱唇，说一句嘤嘤细声：“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她又跪拜，又让白年青拜了三拜，然后笑盈盈牵住他的手，把他引到了石床上。
　　石床上有象燕姿新屋一样的鸳枕绣被。
　　白衣女人跪在石床上，手去正鸳枕。她手在抖，她把绣被放好，就一件件为白年青宽衣，她把白年青放在绣被里。
　　她附在白年青耳边，轻语道：“我会待你最好，我是世上最好的一个女人……”
　　她急急忙忙宽衣，人象鱼一样贴在他身边。
　　白年青顿时觉得山洞火热，他闭上了眼睛。
　　白衣女人羞怯怯地：“你怕光？”
　　她手指疾弹，蜡烛灭了。
　　流云为门，石块为床，石洞的兽皮之中，埋着他与她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