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柔肠千转儿女情

 

2021-05-03 13:26:54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一个人影渐渐走近裘府。
　　他的身形很快，转眼之间，就在占地极广的裘府绕了一圈儿，停在后花园墙外。
　　墙内之人都入睡了么？有没有谁在宁静的静夜中宵，夜不能寐，而独苦苦思恋着一个羁旅游魂？他头低着，迟疑不决。魂牵梦绕之人就在这高高的裘府之内，他为什么不进去？难道他真的还有什么迟疑与惧怕不成？
　　他不能总在这墙外等候，他很不情愿，只能长长地啸吼了一声。这是一声动情的虎啸，这一声啸惊醒汴梁千家万户人的中宵夜梦。但最先醒来的一定是裘府中的那裘老爷和夫人。
　　两个人躺在床上，互相望了一眼。
　　“他来了……”裘独默默说道。
　　裘夫人偎在他身上，只是不动。
　　裘独道：“你别这样，也许他马上就会进来了，他这个人，最不耐烦的就是等人。”
　　裘夫人轻轻放开了手。
　　裘独坐了起来，很快就穿好了衣服。他的身子一滑，人就飘向了后花园。
　　他对面站着那大汉，夜半黑暗之中，那人仍有无限威严。
　　“我想来看看她们。”
　　裘独点点头：“我去书室读书。”
　　大汉应了一声，就缓缓向室内踱去。
　　女人披衣围被，坐着。
　　大汉向女人温柔地一笑，这一笑，马上把女人的泪水笑出来了。
　　“雷郎，雷郎，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折磨我？”
　　大汉冲过去，紧紧抱住这个女人。这是个他须臾也不该离开的女人。如果他不去江湖上走动，如果不是江湖黑道上的枭雄，他会天天静夜中宵搂抱着这个女人，睡一夜一夜的安稳觉，那样他会不会更幸福，更快活一些？可他是黑道上的第一高手，他的胸前、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等着他困倦，等着他疲惫，好一冲而上，乱刀乱剑割碎了他的身体。那时，江湖上的豪杰们又多了几个英雄，这几个英雄因为杀了黑道第一高手雷霆而将名满天下。
　　他决不会给人以这样的机会。
　　江湖梦中，原本该有三件：美人、宝马、名剑。
　　他不缺美人，但美人不能天天搂在怀中。他不缺宝马，但他走路已经不比马慢，要马有什么用？他更相信自己的一双腿。他也有名剑，但他把那几柄剑都埋在深山里了，他已经用不着剑了，天下没有谁可以让他用一柄剑来对敌，他已经活到了江湖人的颠峰，但他仍孑然一身，独往独来。
　　女人问过他：“你为什么不找许多人，让他们做你的奴才？”大汉一笑：“他们做你的奴才时，你也就做了他们的奴才。”
　　他不愿意开帮立派，实在是因为他不愿意做别人的奴才。
　　女人一笑，明白他的心意，又问道：“你这一次来，可以留下来几天？”
　　大汉一顿道：“明日便走。”
　　女人幽幽一叹，她实际上是这个大汉的妻子，她是江湖上第一恶人雷霆的妻子。但没有人知道她是，没有人知道，除了那个和她同衾共枕的男人裘独之外。
　　“你快要把我们忘了。”
　　“我没有。”
　　“那你总是这么飘来飘去的，飘泊不定，让我们怎么知道你在哪里？”
　　“其实，我到了哪儿，总会有人告诉你的。”
　　她默然，这话很对，江湖人只要一坐下来，就讲江湖事，一讲起江湖事，很少有哪一回不提到黑道第一高手雷霆的。
　　女人偎在他胸前，用力咬，咬得他胸前肌肉都变成红红的斑痕。
　　“你不该把我们寄放在这里，你不该把我交给另外一个男人，你好狠心……”这是呢喃，也是每一次的埋怨。他会讲什么？他什么也讲不出。他知道，他这么做是对的，只有做了裘独的夫人，她才会活得很安逸，才不用担惊受怕，每日食甘味，睡安枕。
　　“梦姑……好么？”他问得小心翼翼。
　　女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为她找一个男人，找了一个江湖上的恶人。他虽然没了武功，但他仍然是江湖上的恶人。恶人有什么坏处？只要他一片痴情对梦姑。这就够了，你说对不对？”
　　男人一叹，他明白女人的心思。
　　天要大亮了，大汉悄悄走出了屋。他抬头看天，象在寻找晨曦，他走了几步，来到了绣楼下。身子一纵，人如一片飘絮，落在了瓦檐上，轻轻放开窗子，人从窗子进去。这是非常华美的一间闺房。他悄悄走近去，挑开帷帐，看熟睡中的梦姑与多心和尚。多心和尚已经不是和尚了，他的头上长起了短短的茸发。
　　梦姑睡得很惬意，她用白白的玉臂搂住男人的脖颈。她是不是怕这个男人会飞走？她的睡梦是不是很香甜？不然她为什么在笑，笑的那样子既纯真，又调皮。
　　多心和尚睡醒了，睁开了双眼。
　　雷霆悄悄比划了一个手势，让他不要动。好像在这个江湖第一恶人的眼里，没有比把梦姑惊醒这一件事更糟的。
　　莫雨道：“你为什么不点她的睡穴，我们好好谈一谈？”
　　大汉未讲话，终于伸出一指，隔空一点。
　　莫雨暗暗吃惊。他从未见到人可以随心所欲，就隔空慢慢出指，一下点中人睡穴的。
　　莫雨仍然起不了身：“我起不来，她抱得我很紧。”
　　大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点点头。
　　莫雨一顿道：“你能够恢复我的功力，我知道你能。”
　　雷霆点了点头，说道：“但我决不这么做。”
　　莫雨冷冷一笑道：“我也没要你做这个。”
　　雷霆看着这个莫雨。他从来没遇上过和他面对面讲要他做什么事的男人，这个莫雨是第一个人。
　　莫雨道：“我要你去杀了大相国寺后面偏殿那个和尚无心。”
　　雷霆忽然一笑：“和尚既然无心，你杀他何益？”
　　莫雨道：“他让我受辱，为了这个，我坐卧不宁？”
　　雷霆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莫雨道：“你同意帮我？”
　　雷霆道：“我从来不为别人做事。”
　　莫雨笑了：“我也从来不为别人做事，可我现在每天做事，都是为梦姑，为了让她笑，我才做这一切。你也可以试一试。”
　　雷霆道：“我为什么要试？”
　　莫雨道：“为了梦姑，因为我知道你很喜欢她。”
　　莫雨看一看桌子上的那些珠宝，雷霆进来时，把这些珠宝都摆在桌子上。
　　雷霆看着莫雨，象看一件很稀奇的东西。他在冷笑：“你会不会为了梦姑，叫我自己杀死我自己？”
　　莫雨笑了：“你是江湖上第一大恶人，你怎么会自己杀死自己你顶多是多杀几个假模假样的大侠名士。”
　　雷霆笑了，因为江湖上至今没有人敢同他这样讲话，因为莫雨对他讲得很直截，直接请他去为莫雨杀人。
　　莫雨看着他：“如果你喜欢梦姑，你就一定会这么做。因为你喜欢梦姑，而梦姑又很喜欢我，所以你只好也喜欢我了。不然你怎么办？”
　　莫雨的样子很愁苦，也象是很无奈。
　　雷霆一语未发，转身向外走去。
　　莫雨慢慢说道：“雷叔叔，我等你十天。”
　　莫雨没说他十天之后会干什么。
　　但雷霆明白，他说十天，就是十天。否则他也不会是江湖上那个叫人头疼的夜鹤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