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剑断臂

 

2021-05-06 18:31:55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一剑萧晓慢慢往家里走，他的家很冷凄，象无人居住之室。一所很平静的院子，里外三层，门不上锁。
　　无赖们不敢偷一剑萧晓，每当一剑萧晓出门时，他们只好来为他看门，因为萧晓如果丢了东西，一定会去找他们，被一剑萧晓找上门来，并不是好事。
　　萧晓推开门，他知道这时必然会有一个街巷无赖，或是两个，一齐从屋里冲出，向他匆匆施礼，然后离家而去。但这里没人，萧晓很是诧异，他走进屋里。椅子上端坐一个老人，是商山三十六叟之中的神剑叟。
　　萧晓忙上前施礼道：“师父来了？”
　　神剑叟点了点头。
　　萧晓施礼之后，站在一边。他知道，一向不闻世事的师父来这里，一定是有话要跟他讲，这些话一定很重要。
　　神剑叟道：“你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也做了不少好事，我听得你名声一日比一日盛，心里很高兴。”
　　萧晓一躬而礼道：“全靠师父教诲。”
　　神剑叟道：“这也是你自己做人的结果，可是……”
　　萧晓神色一肃，他知道，师父找他，必是因为这个“可是”。
　　神剑叟一叹道：“可你也自矜不得，自以为天下第一剑。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萧晓神色肃然，躬身道：“师父说得是。”
　　神剑叟看着他：“萧晓，你莫要心口不一。”
　　萧晓施礼道：“徒弟不敢。”
　　神剑叟道：“你为什么要杀雷霆？”
　　萧晓道：“师父不知，在坟场一战，我剑已逼入他胸腔，只要我再刺入一分，他就死了。”
　　神剑叟道：“你当时不想刺死他，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他已经没有一点功夫了。”
　　萧晓默然，如果雷霆仍是那个天下第一高手，仍是那个一路风雷动，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得手？他必然会同雷霆斗上百余招，才会分出胜败，而且他明白，那时落败的多半是他一剑萧晓，而决不是一路风雷动雷霆。他当时明白了雷霆身上一无功力时，心里一阵子狂喜，他把剑刺入雷霆胸膛时，心咚咚乱跳。他可以一剑刺死雷霆，决不会有人知道他是在杀一个浑身无一点内力的人。但如果有人知道呢？更有利的该是他不杀雷霆，雷霆浑无内力，这样的人何必要他去杀？江湖人都会以杀了雷霆为荣耀，他不杀雷霆，但必须有人杀雷霆。他不知道雷霆何时会恢复他的功力，他会不会恢复他的功力？但他知道，决不让雷霆活下去，一个没有功夫的雷霆仍是那么狷傲，这让他又惊又怕。他想象他用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去击杀雷霆时，雷霆仍从容自若的情形。如果那时是他，会不会那么镇定？
　　神剑叟道：“怪不得天下人都称你为大侠，这一举恐怕连我也要佩服你了。”
　　萧晓一笑，很得意。
　　神剑叟神色肃然：“可我又不明白了，你既然认定雷霆已浑无内力，不该去杀他。为什么却要告诉大相国寺僧人去追杀雷霆，为什么要跑到裘府，告知裘独？”
　　萧晓脸色变白了，他盯着神剑叟看，答不上话来。
　　神剑叟不瞅他，怕看他这尴尬神情，只冷冷而吟道：“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萧晓，你野心极大，想一心除去雷霆，是不是？”萧晓慢慢道：“师父错了。萧晓之所以想杀死雷霆，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江湖。”
　　神剑叟瞪眼看着他。
　　萧晓慢慢分辩道：“雷霆这人，虽然没了武功，但他为人奸恶，是江湖白道人人想诛杀的一个心腹大患。我想杀他，易如反掌，但我不想因为他而污了我的剑。我去告诉裘府，想让他们黑道之人互相残杀，也为江湖上少那么几个祸害。我告诉大相国寺僧，是因为雷霆为了他自己，滥杀无辜，让无辜寺僧无心喋血，这仇必报。”神剑叟道：“你是江湖上的大侠，一定知道雷霆这人在江湖上杀人虽多，但从来也不是滥杀无辜。”
　　萧晓道：“师父该明白，我与他誓不两立。”
　　神剑叟道：“师父劝你罢手，难道不成么？”
　　萧晓摇头，神色也很痛苦：“别的事尽可以依师父，但这一件恐怕没法儿做到。”
　　萧晓的手边有剑，身上突然有了无穷杀气。他想杀谁？他想杀死神剑叟么？他想杀死以一柄剑名动天下的神剑方觉么？神剑方觉毕竟已经是三十年前的江湖人物了，三十年来，他只谈剑，而不动剑。商山三十六叟从来不问世事，也就没有动剑的机会。
　　神剑叟低头不动，只是轻轻地叹一口气。他为什么而叹？是为萧晓的杀机，还是为他不肯饶过雷霆？
　　萧晓突然拔剑，剑光一下子掩没了神剑叟。
　　神剑叟身子疾动，在剑光追逐下逃避着死亡。
　　萧晓挥出了一十六剑，刺破了神剑叟宽大的袍袖，他心中已经很有把握，知道再刺上十六剑，神剑叟必然会成为一具尸体。萧晓冷笑了，冷冷地看着神剑叟。
　　两个人都不讲话，讲话已是多余。
　　这时，忽然有人轻轻一叹。
　　“谁？”
　　萧晓一惊，这叹息声好像来自背后。他不敢回头，怕回头时给神剑叟一个机会。
　　身后的人道：“商山不老，商山知情，在下知情叟。”
　　这是一个白衣老人，同神剑叟一模一样的打扮，神情很是冷漠。他身后还有一个老人，声音低沉：“商山不老，人难老，在下难老叟。”
　　这老头颜色很红，脸上带笑。
　　萧晓脸色一沉。他早就应该料到，神剑叟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也可能是这两个老儿随后而至。不管怎么样，他绝对杀不死神剑叟了。
　　知情叟道：“我知道你一定想杀死他，因为杀死了他，你就真的是天下第一剑了。”
　　萧晓低下了头，无限萧索：“你愿意怎么说就可以怎么说。”商山有三十六叟，商山三十六叟不理俗世之务，他们为什么要下山来与他萧晓为难？
　　难老叟冷冷道：“七弟，你错了，你说他是一个大侠，而我只看到了一个禽兽。”
　　神剑叟嗒然若丧。
　　难老叟道：“如果不是我同三弟来这里，他会用剑杀了你。难老叟的脸色肃然，没了一点儿笑容，他向萧晓走去，走得很慢，知情叟和神剑叟看着他，难老叟只是盯着萧晓。”
　　萧晓突然明白了，这个老人想杀他。老人身上突然涌过来一阵内力，这内力象山象海，无边无沿，直摧他心肺，萧晓感到气息不畅，脸色苍白。
　　神剑叟在后面突然叫道：“大哥！”
　　难老叟站住了。
　　“他……还不该死。”神剑叟说得很艰难。
　　难老叟冷冷说道：“他连你也想杀……”
　　神剑叟一叹：“他刚才那一十六剑并不是最……”
　　难老叟与知情叟都听得明白，萧晓刚才那一十六剑并不是剑剑绝招，剑剑杀手。如果是那样，也许刚才那一十六剑施过，神剑叟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神剑叟黯然道：“再说，他又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
　　难老叟盯着萧晓看，明白神剑叟的心意，他不想让人伤害萧晓，萧晓毕竟是他的徒弟，虎毒不食子，萧晓知道这是他的关键时刻。难老叟看着他，突然一笑：“如果他也同雷霆一样，没了武功，他会怎么样？”
　　萧晓明白，难老叟想废去他的武功。那样，他生不如死。萧晓冷笑了，他知他自己。他走错了一步路，他不该向神剑叟出剑。叛师之逆，此人该杀！萧晓把剑递交左手，他看着神剑叟：“师父，我不该对你动剑……”
　　一道光闪，萧晓猛然挥剑，齐根斩去了他的右臂。
　　神剑叟疾忙点他肩上大穴，为他止血。
　　萧晓脸色苍白，掷剑于地，冷冷笑道：“没了，没了一剑萧晓，只剩下一个独臂人，师父，这一柄剑还你，你看这好不好？”
　　他痛得昏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