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更夫老三

 

2021-05-06 18:31:08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城西关帝庙。
　　破庙之内，团团坐着八个人：下九流中人与雷霆。
　　他们静静坐着，话已讲完。
　　他们有了一个新兄弟，这新兄弟是老三，也是更夫，他原来是名动江湖的黑道第一高手，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做一名更夫，他想去裘府，一探虚实。
　　这时，金银帮已成气候，裘独已经在江湖上建了两处巢穴，裘府中已经没了裘独的身影。
　　他要去，因为他惦念着裘府中人。
　　老大招魂生符一笑道：“你可以去，但你必须易容之后再去，让老六为你妆扮妆扮。”
　　雷霆想起了他口袋里的那人皮面具。
　　更夫老三，名叫廷顺。更夫廷顺很是勤谨，裘府里的下人都很喜欢他，但他不愿意讲话，时常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楼下。他倒是不忘他的梆子，他的时辰很准。府里的人劝廷顺，劝他不必天天夜里在外面晃，一夜出去几次就够了，何必冷冷地站在楼下？
　　廷顺笑一笑，不语。
　　他笑得很是憨厚，让下人们再也不讲话了。他是个好人，他呆呆地站在楼下，看楼上的人。
　　西小楼里住着他的女儿，那个一生下来就心慧手巧但是不会讲话的女儿梦姑。梦姑如今还同莫雨在一起，她很快活么？她不知道雷霆是她的父亲，这让她少了许多困苦。她现在在做什么？
　　廷顺梆——梆——敲了两下，二更天了。
　　这时，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肩膀。
　　他回头一看，呆住了，这人是梦姑，她愁眉紧锁。她愁什么？她不是有一个如意郎君莫雨么？
　　梦姑手里拿着一只酒瓶，向廷顺示意，让廷顺随她来。廷顺犹豫了一下，进了小楼下客厅。
　　梦姑向他比划。
　　廷顺想了半天，就也慢慢比划起来。
　　梦姑道：“你会比划哑语？”
　　廷顺点点头。
　　梦姑很快活，很高兴，问道：“你家里有什么人？”
　　廷顺迟疑了一下：“我家里没别人，只是我自己。”
　　梦姑比划：“你是孤儿？”
　　廷顺点点头。
　　梦姑道：“那你太不幸了。”
　　廷顺问道：“你有丈夫么？”
　　梦姑流下了热泪：“有，可他不在家。”
　　廷顺道：“你别伤心，他是去做生意去了？”
　　梦姑道：“他又有了女人，新的女人。”
　　廷顺叹气，他不愿意看见梦姑流泪。
　　如果在平时，他会马上冲出去，去杀死那个负心贼夜鹤莫雨。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陪梦姑坐着。
　　大厅里鬼魅似的走进了一个人：夜鹤莫雨。
　　他看着喝得醉醺醺的更夫老三和哑女人。
　　夜鹤莫雨冲上去，踢了更夫老三一脚：“你是谁？你干什么要到这里来喝酒？”
　　更夫老三被他一脚踢倒，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莫雨抓住了哑女人的衣衫，把她拎起来：“我宰了你！你为什么要同这个醉鬼喝酒？”
　　梦姑笑了：“我只是同他喝酒，你同别的女人一起时，可不光是喝酒。”
　　莫雨大怒，打梦姑的耳光。
　　更夫冷笑道：“打女人耳光，算什么好汉？”
　　莫雨转身：“你是好汉？你是好汉？那我就来领教领教你这好汉……”
　　他狠命踢更夫老三，直踢得他自己满头大汗，直踢得更夫老三昏死过去。
　　莫雨喊来了人：“把他扔到更夫那小屋里，明天不死，让他守夜；如果死了，扔出去埋！”
　　两个大汉把更夫老三抬进了更夫的屋子。
　　更夫老三还会醒过来么？
　　夜半三更，更夫廷顺醒了过来，他很口渴，他知道他已经快死了。有一个人飘进了屋子，一个很神秘的女人，廷顺知道床前有人，这正是他魂牵绕的女人。
　　“蔷儿，蔷儿……”
　　这女人转过身来，轻轻一叹：“难道你就只记得范蔷儿，不记得我么？”
　　这女人很年轻，也很俊俏，一双眼星眸含怨，望着更夫的脸。更夫老三道：“你不是……蔷儿，你不是蔷儿。”
　　女人仍很宽容，笑道：“你为什么不仔细想一想，我是谁？”
　　女人的声音中有企盼，有渴望，她希望这个濒死的男人会记着她，只要他记着她，她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他在头脑中寻找记忆，她是谁？他在想从涧顶摔下去，摔下去，想着他落在一张很奇怪的石床上，想着深深的潭水和潭水里游动着的大鱼，在无数悠然游动的大鱼中间，有一个赤裸着的女孩子，那就是她，就是这个女孩儿，她叫绿草儿。
　　“绿涧，绿……草儿，你是绿草儿。”
　　女孩儿很快活，她对身后一个老人念叨：“他记得我，他还记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