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情丝缠绵

 

2021-05-06 19:03:10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梦姑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她已经走上了一座山坡。
　　她找不到神医叟，她无法找到神医叟。她这时才明白，莫雨让她走出来，完全是一种试一试的态度。他一点也不关心她的死活。否则他为什么不自己陪她来？他为什么不派几个功夫好一些的人来陪她？
　　如果她侥幸找到了那个神医叟，莫雨就会恢复武功，他恢复武功，只会再去做恶。
　　梦姑不怕他去做恶，但他是不是还喜欢梦姑？只要他仍可以让梦姑抱着他的头，让他枕着梦姑的腿去睡，梦姑就什么也不在乎。因为她一开始就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儿，她一开始就是一个哑女孩儿。
　　她没银子，没有地方可去，她不知道到哪里可以找到那个商山三十六叟之一的神医叟。
　　她现在爬在一道山涧上，山涧下面是一波绿潭。
　　她想，她只好一死。否则她回去，如何向莫雨说？她如果死了，莫雨会不会哭？她如果回去了，莫雨只会冷冷一笑，从此更不把她当人。如果她一死，如果她再也没回去过，莫雨在静夜中宵，总会惦念着她，总会想起她。那时的莫雨，或许在回顾中有一点点儿的眷恋，这对于她已经很是满足了。
　　她决心一死，要投身在这绿涧之中。
　　她看到了，这绿涧水离悬崖足有上百丈深，她跌下去，一定会成为一具尸体。她的尸体将躺在这静静的涧水之中。
　　梦姑笑了，她笑得很凄凉。
　　雷霆和绿草儿又回到了那石屋之内。
　　绿草儿从此不再盯着雷霆看了，她只是低着头，一声也不吭。偶尔她会突然满面通红，象个羞涩的怀春少女。偶尔她也会飞快地瞟雷霆一眼，然后装做若无其事。
　　雷霆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来了一个老人，那老人只是笑着，看绿草儿。
　　雷霆已经能分出来了，这个老人叫知情叟。
　　知情叟把绿草儿叫出去了。他们在外面讲了一阵子话，绿草儿就回来了，她象是有一点儿惊惶。
　　不过她马上就镇定下来了，对雷霆笑道：“我要你出去，陪我在外面坐一会儿，好不好？”
　　雷霆点点头，他要尽情让这女孩儿快乐。
　　两个人走出了石屋，坐在了石块上。
　　绿草儿道：“我想问你一件事儿。”
　　雷霆点点头：“我一定告诉你。”
　　他早已明白，他与她之间已无一点儿秘密了。绿草儿要问他什么？这女孩儿从来不这么一本正经的。
　　绿草儿问道：“裘府的那个哑姑……梦姑，她……是你的女儿？”雷霆吃惊地看着她，点点头。
　　“她比你还大两岁。”
　　绿草儿一笑，这一笑笑得很凄凉。欢雷霆，她不喜欢他讲她岁数，她宁肯今年三十岁，四十岁，也不愿让雷霆认定她只是一个孩子。
　　雷霆突然很想和绿草儿讲一讲梦姑。
　　“她从小就哑了，但她的一双眼睛会讲话。她只知道叫我雷叔叔。她叫雷叔叔的时候，叫得很甜很甜的。她一叫，你心里就象有一块糖在化……”
　　绿草儿在听，她眼里突然贮满了泪水。
　　就在这时，从悬崖上坠下来一件东西，那东西坠得很快，马上就要摔在绿涧水上了。绿草儿身子一纵，人横飞了出去，迎面抱住那件东西，又直着飞了一会儿，人才扑通落入水里。
　　雷霆仍在石块上坐着，他想，那可能是一个人，绿草儿又救了一个人。想当初就坐在这里，她一定会抱住他，让他不至于摔死过去。他也不会没了那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夫，他就会仍然是那个一路风雷动雷霆。
　　可他又会怎样？如果他有那一身武功，他会这么静静地呆在绿涧么？他会象一个小儿女那样在这里同一个女孩儿喁喁谈情么？
　　那他会冲上悬崖，就会仍然是那个一路风雷动雷霆了。
　　他慢慢走入了石室。
　　那个被绿草儿救上来的女人正躺在石床上，静静地休息。她象雷霆一样，静静地看着外面那摇曳的水草，看着那慢慢游动的大鱼。她看见了雷霆，眼里闪着光，手慢慢动起来了。
　　“雷叔叔，雷叔叔……”
　　他和她都明白这“雷叔叔”的呼唤里有另外一层意义。
　　“你救了我？”
　　他摇摇头。
　　雷霆问她：“你为什么来这里？你想做什么”
　　梦姑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她似乎才想起来她应该找到绿草儿，找到那个神医叟，为了救治那个夜鹤莫雨。
　　雷霆慢慢走出了石室，进入了一间很黑很暗的小屋。
　　这小屋里挂着许许多多的玩具，有小布娃娃，有布袋老虎，还有一双小老虎鞋，有灶神，有门神，这些东西伴着绿草儿孤寂的童年。
　　绿草儿背对着雷霆。
　　雷霆走过去，说道：“谢谢你，救了梦姑……”
　　女孩儿仍一动不动。
　　雷霆很为难。
　　他很高傲。如果为了他自己，他宁死也不会向别人开口。但为了梦姑，他必须向绿草儿求情。
　　雷霆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女孩儿猛地回头，他看见了她眼中的泪水。
　　他一阵子心跳。他折磨了这女孩儿很久了。
　　绿草儿幽幽地问：“你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绿草儿很聪明，一下子就看透了他的心思：“我只是后悔，后悔你掉下来那一天我没坐在石块上。”
　　雷霆心里一热，低下了头，他觉得他也要流泪了。
　　绿草儿道：“你想要我求神医叟，去救治好那个夜鹤莫雨是不是？让他恢复武功？”
　　雷霆点点头。
　　绿草儿盯着雷霆，她的目光很温柔。雷霆忽然心里一酸。这目光中有一种母性的温柔。
　　绿草儿一叹道：“莫雨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雷霆点了点头。
　　绿草儿道：“他如果恢复了武功，他会害死更多的女孩子。”雷霆低下了头，他无话可说。
　　她不明白雷霆的心思么？对梦姑，对这一个受尽了苦楚的哑女儿，她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哪怕要的是月亮。
　　绿草儿道：“如果夜鹤莫雨真的恢复了武功，他会杀了梦姑的。”雷霆抬头看她，他不敢看这清澈的目光。
　　她因为涉世不深，所以她会把一切别人难于启齿的话都讲出来。
　　绿草儿道：“如果夜鹤莫雨要杀她，你能不能救她？”
　　雷霆不语。
　　他救不了她，夜鹤莫雨现在怕别的一切人，但他决不会再怕他雷霆了。
　　绿草儿和梦姑坐在一起，这是两个年纪相若的女孩儿，但她们对人对世的看法不相同。绿草儿盯着梦姑看，她想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出雷霆与范蔷儿的影子。她很嫉妒，因为她看到了那影子，而且那影子很重。
　　但绿草儿在笑：“你好一点了么？”
　　梦姑点点头，她已经好了。向绿草儿笑，比划，感激绿草儿。两个女孩儿中间有一场很吃力的谈话。
　　绿草儿又走进了那间小屋，如今，是雷霆一动不动地坐在绿草儿原来坐的那位子上。他不动，也不问，他知道是绿草儿进来了。绿草儿一叹：“她一定要让莫雨恢复武功，她为了这个，宁肯死。”
　　雷霆早知道这答案，他转过身来，向绿草儿跪拜。
　　绿草儿大惊，马上去扶他：“你……你干嘛要这样？”
　　雷霆道：“我是一个废人，只好求你了。”
　　绿草儿眼圈红了：“你从来不肯为自己求人，哪怕你要死了也不肯，可为了她……你什么都肯做？”
　　雷霆点了点头。
　　梦姑看着那扇门，那扇门是她的希望，门开了，从门里走出来雷叔叔，他身后是那个绿草儿。奇怪的是，梦姑这时并不最关切她要找神医叟的事儿，她最关切地是想好好看一看绿草儿，她用女人的目光看这个绿草儿。这女孩儿有比她更美的地方，那就是她纯洁无瑕。
　　梦姑的心里突然升上来一阵子怒气，如果这时是绿草儿对她讲话，梦姑一定会哇哇地对她狂叫一通，可是雷霆走在她前面，他向她笑着：“梦姑，可以让神医叟同你一起回去，为你的莫雨疗伤，神医叟可以救治好他的伤病。”
　　梦姑眼一酸，她很伤心，她明白，这不光是为了她自己，因为她看见了，那个绿草儿望着她的雷叔叔的目光，那目光中是一种爱慕，一种梦姑极为熟悉的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