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亡命树林

 

2021-05-25 15:11:28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慕容青带着十五人走入树林。
　　树林很暗，风吼，树摇。
　　从树间发出一股啸哨，似倒海翻江。
　　所有的人都心怀疑惧，他们是不是能走得入去苑家祖茔？树与树间或近或远，或紧或疏，看得出是一个阵势。
　　慕容霜紧紧跟着慕容青，走向神秘。
　　她想说，苑家祖茔或许只有死人，或许只有一些骷髅，去找什么？但她不敢说，有哥哥在，她什么话也说不出。
　　哥哥自小便是能人，有哥哥在时，她几乎不知道做什么，或是怎么做。
　　有哥哥教她，她紧跟着哥哥就是了。
　　风嘶吼，所有的人都手持兵刃，他们怕，东张西望，怕遇上鬼。树林暗下来了，空中的云积厚，树林在风吼声中似在摇荡，荡一阵阵涛声。
　　慕容青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十五个人。
　　如果是在路上劫镖，这十五个人一出现在路上，无论是什么人，都会把镖乖乖双手奉上，而且会很纳闷：这一十五个人都是武林俊彦，怎么会小题大作，一起来劫一镖货？如果是在比武场上，这一十五个人便是一场擂台赛，足以霸武林一方。
　　可他们都怕，这里不是别处，是苑家祖茔，在这里出没，他们的性命会不会保住？
　　慕容青突地说道：“记住，这里是八卦阵，随我走便是。”
　　后面的人哪有他那学识，看是阵图，却不知如何走出，便跟着慕容公子亦步亦趋地走。
　　看看走到树林深处。忽地有人惨声一叫。那叫声来自身后，慕容青叫道：“不好！”
　　他飞身而行，人向后飘。
　　赶到了最后，果然看到地上有一个人。
　　他浑身浴血，躺在树下。
　　这是江洋大盗霍依平。
　　慕容青喝道：“霍兄，怎么回事？”
　　霍依平瞅着慕容青，说道：“慕容……公子，不可入墓，不可入墓……入墓者死！”
　　霍依平费尽全力说出这一番话，便死去了。
　　慕容青脸色发青，他厉声道：“谁走在霍兄身边？”
　　挺身而出的是一个壮汉：“是我。”他是“夫妻门”的苏风尘。慕容青一叹，“夫妻门”本来武功就差，苏风尘一定不会知道霍依平是怎么死的。果然苏风尘一脸泪水，说道：“我与霍兄皆在后面，是霍兄说他不愿意走在前头，让我走在前面的。我听得到一声低哼，等我回头，什么也看不到了。”
　　岂止是什么也看不到了，待得苏风尘看到后面没了霍依平，不由得心里大大畏惧，忙向前再跑，一直跑到了前面人的身旁，还吓得心扑扑乱跳。他怎么能知道是谁杀了霍依平？
　　慕容青长叹一声，看看苏风尘，看得苏风尘低下了头。
　　鱼龙混杂，说不定是这一十四个人里哪一个杀了霍依平，更说不定是苑家祖茔里出没无常的杀手。
　　慕容青看着苏风尘，看得他低下头，恨不能有一条暗缝让他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慕容青说道：“如果是我，就会回头看一看身后的人，他是不是跟上来了。”
　　慕容霜见哥哥凶巴巴地对苏风尘，心里不忍，扯一扯他。慕容青假作不知，对苏风尘笑：“不知道‘夫妻门’的苏掌门以为如何？”苏风尘突然抬起了头，说道：“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我不愿意再跟着慕容公子去苑家祖茔了，我要回去了。”
　　众人都是吃惊，皆看着苏风尘。
　　苏风尘说道：“江湖人做事，理不直气不壮，去苑家祖茔看什么苑老爷子是不是活着，是不是作过恶，都是假话，谁不知道苑家祖茔里有些什么？谁不知道进那里去要做什么？如果苑老爷子是死人，你们会再补他几刀几剑，甚至会拿他的尸体大大屠戮。因为你们想的是他祖茔里的一切宝物！”
　　听得苏风尘慷慨陈辞，慕容青只是冷笑，他冷冷地看着苏风尘，双手一拍，叫道：“是啊，难道苏掌门跟着我们，不是去看看苑家祖茔传说千年的风光么？难道苏大掌门那么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只是要申张江湖正义么？”
　　苏风尘大声道：“我不想进去，我只想回去，我知道我来错了，我不该来。我也一时起了贪心，我不该进苑家祖茔！”
　　苏风尘最后几句是喊出来的，他声嘶力竭地喊叫，瞪着慕容青，像看贼人。众人看着苏风尘，心里也在迟疑。他说得也对，苑老爷子岂是能轻易撼得动的？他们想入苑家祖茔，那只是一场梦，一场不得实现的梦。他们能走出树林，只是过了一关，再过几关，才能到那个人人垂涎的苑家祖茔？
　　苏风尘大叫道：“我后悔了，当时听了你慕容公子的话，听来也是有理，可我忘了，有欲才有野心，没有野心，怎么会冒险进苑家祖茔？我也有了野心，我想，我进了苑家祖茔，能得珠宝是其次，我想得一点儿上乘的武功，好光大我们‘夫妻门’，可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或许我会把‘夫妻门’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好悔啊！”
　　众人看他，都在心里盘算，他是一时鬼迷心窍，我是不是鬼迷心窍？听和气方丈所说，再信慕容公子盅惑，一时起贪心，进了苑家祖茔。或许这一次去，再也不会复出，江湖上便少了自己这一号人物了。
　　一时心里七上八下，患得患失，一会儿脸色苍白，一会儿脸儿又通红，沉吟不语。
　　慕容青心里暗恨这个胡乱搅事的苏风尘。他算个什么东西，“夫妻门”在江湖上只是一个再也不能小的门派，只是慕容公子看也不看的下三滥门派，他凭什么在这里多话？
　　看慕容青的脸色一沉，苏风尘也知自己的话逆耳，便说道：“祝各位去苑家祖茔如愿，我回去了。”
　　慕容青看着他要走，心下明白，如果他走了，便会使许多人迟疑不前。他笑道：“苏大哥错了，我想苏大哥走了，一定会后悔。”苏风尘看看众人，毅然道：“我不会后悔，就是听到诸位找到了什么宝物，我也不后悔，非我份内所得，我不愿取。”
　　慕容青一叹，说道：“如果苏大哥看我是一个势利小人，我也不分辩。可惜啊可惜！”
　　苏风尘看他一脸莫测高深的样儿，便问：“慕容公子，不知为什么要说可惜？”
　　慕容青厉声道：“我可惜了少林和气大师的一片苦心，可惜了霍依平霍大哥的一片真心。他们来苑家祖茔干什么？他们不是江湖上的小混混儿，他们都是不贪不取的高人。你想少林方丈会贪人家的财物么？你想着霍依平甘心跟在你身后，他是想抢苑家祖茔的东西么？他只是想保着你苏大哥，他的命没了，你苏大哥反而吓跑了，霍大哥九泉之下怎么能瞑目？”
　　慕容青看苏风尘低头不语，说道：“诸位，进苑家祖茔，不光你们怕，我是江南慕容家的公子，我也怕。但怕不行，只能一心前行。一是前面有两路人已是进入了苑家祖茔。看树林内的风险，他们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如是他们遇上了风险，我们或可救助他们。如果我们怕了，走回去，来日如何面对少林寺？如何面对江湖朋友？”苏风尘听得汗颜，看来他是怕了，并不是一时心里醒悟，他低声道：“那好，我就跟着慕容公子，进苑家祖茔便了。”
　　慕容青再说道：“我对诸位也说好一句话，到了苑家祖茔，如是真如江湖人所说，苑九老爷子仍在棺内假死。我愿意奉陪苑老爷子，看护他。至于苏大哥你们，可各取所需。”
　　苏风尘大声道：“慕容公子，你这话让我汗颜，我怎么会做那种不仁不义的事儿？！”
　　慕容青突地仰天大笑，笑得众人都是愣了。
　　他再说道：“诸位以为我说的是假话么？我说的是真。你们不必不服我的话，且听我来说个分明。”
　　慕容青侃侃而谈：“苑九老爷子的祖茔里真个如江湖人传言，便是宝物无尽。想如今江湖人所需，实是太多。但人不可太贪，如是墓里有练内家真气的法门，我想余兄该得一部，以为‘大阳三掌’之助。”他看着那个余刚，对那人点头，看那人心有所动，却不出声。“如是墓内有‘阴阳八法’的练法，苏大哥一定要带走它，那时你‘夫妻门’便可一跃成为江湖上的一大门派，怎么不拿？再有徐兄那一招‘梅开九度’本来不是这样的招式，我想它是失传后后人附会的，原招怎么能不与前一招相合？徐兄找到你的‘九梅手’自是大事。想那‘九梅手’是你徐家家传，如是在苑家祖茔看到，你怎么能不拿？原来就是你自家的东西，只是被一代一代的苑九拿走，不拿回来你怎么甘心？”
　　众人看着慕容青，原来的犹豫全被他一番话说没了。慕容青再说道：“当年或许是苑九一声令下，杀了你们的人。或许是他夺走了你们的绝招。苑九的招数如今在江湖已成绝响，不是他有如何高深，而是他得了天下所有门派的绝技，才成就了他苑九的无敌。你们能拿回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拿？如果我看到了那苑九的墓里有我慕容家族的东西，我一定会拿走，我会对你们大家说，那是我江南慕容氏的财产，你们不要动。莫非你们要学苑九么？”
　　徐学威问道：“慕容公子，听你一说，我们去闯苑家祖茔，似是有理？”
　　慕容青大笑：“为什么没理？只是没胆罢了。如是你知道苑九比你还差，你去抢他，自是心安理得。如今要看苑九是什么样的人，如是他是一个暗里做尽了坏事，表面还尽是仁义道德的人，不待他起来，我就杀了他！”
　　众人想着慕容青的话，真是不无道理。但想想苑九，还是有些怕。有人说道：“怕就怕苑九……”
　　慕容青大笑，说道：“我们江湖人，哪一个不是在刀头舔血，哪一天不是在生生死死里度日？如是遇上了值得一赌性命的大事，一腔血赌上，又能怎样？莫非诸位都是唯唯诺诺的小女子不成？”
　　一番话说得众人释然，他们愿意去，如其天天在醉酒时说苑九，莫如去苑家祖茔看一看。
　　他们是江湖人，该行江湖事。
　　所有的人都出发了，他们跟着慕容青，他们此时心里一定认定，慕容青才是他们的主人，如果万事听从慕容青的，或许他们会得到大大的好处。
　　慕容霜心里好生佩服她的哥哥，刚才那一席话，若不是她的哥哥，谁还能说服他们这一盘散沙？谁还能带着他们进苑家祖茔？她知道，她哥哥的本事很大，或许他真的会替代苑九，成为武林天下第一人？树渐渐稀了，再走上前，便无树了，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山坳。在山坳旁，立一块大大石碑。石碑上写着几个大大的六分字：苑氏祖茔。
　　看到了这几个字，众人悲喜交集，要知道他们一心想着苑氏祖茔，一心想着巴望着能看一看苑氏祖茔，此时见到了石碑，心里真个百感交集。
　　慕容青说道：“慢着！”
　　有人要上去抚摸那石碑，得他一喝，顿时站住。
　　慕容青说道：“苑家祖茔，无一处不是险恶，还是不要轻易动手的好。”
　　众人不再凑近那石碑，只听着慕容青吩咐。
　　慕容青道：“前面的山坳，看去平坦，也可能很险恶，如是平平常常，哪里能百年千年无人敢近？诸位还是小心些好。”
　　众人小心翼翼走去，忽地一声惨叫，一个壮汉跌入洞里，慕容青疾步一趁，想扯住他，只是扯下了他的一块衣襟。
　　那大汉直跌到底，更是一声吼叫，便再无声。
　　众人看时，原来那是一个暗井，井里满是扎枪，那大汉已是被扎得透透，无一点儿气息了。
　　慕容青说道：“再向里走，必更惊险，请随我身后，我自先行。”
　　众人随着慕容青走，再来到了一个小小院落。
　　院是苏式小院，幽雅清净，且很是安静。慕容青在院前门外，高声一喝：“江南慕容青与众豪杰齐来拜苑老爷子！”
　　只听得回声，不见有人。
　　慕容青一闪身，便来到了院内。
　　小院不像是有人住。但院还干净，又像是有人打扫。
　　慕容青看看石桌，忽地笑了，说道：“你看！”
　　石桌上有壶，有杯，显然不久前还有人在这里喝酒。
　　慕容青看着那酒，忽地说道：“别动！”
　　他以衣袖裹起酒杯，拿至鼻前嗅嗅，说道：“这不是苑九喝的。”为什么不是苑九喝的？
　　慕容青看出了众人眼里的疑团，说道：“苑九只喝一种酒，就是陈酿的女儿红。”
　　是啊，怎么忘了，苑九的一切，在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到了这苑家祖茔，他们怎么事事时时得慕容公子提醒？慕容青说道：“看来这是苑九祖茔的后院，一定有人在这里守着，大家小心才是。”
　　众人应诺。
　　他们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一个人。
　　看来那人是出去了，慕容青说道：“我们再向前走，就会到苑家的祖茔内院了，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里更是凶险。”
　　众人都惕然小心，跟着慕容青走。
　　看看出了小院，到了一座大大的石门前。
　　石门上画着狰狞的兽像，看去不像是狮，不像是虎，不像是豹，也不像是麒麟。慕容青对着那石兽突地扬声叫道：“好，果然看到了苑九的墓！”
　　众人惊问原因，慕容青说道：“这里便是墓地了，这是地狱里的六形兽，原来是地藏王菩萨的坐骑。如是讲明这里是地藏王菩萨的地狱，便一定是苑九安葬之所了。”
　　众人都跟着进去，推那扇石门，石门很沉，得六七个人方才能推得动。
　　只听得石门吱吱嘎嘎地响，一直开了，便从里射出一股股毒水来。慕容青叫道：“躲开！”
　　他扯开了两人，但还有两人不慎，着了那毒水。
　　那两人中便有苏风尘。他两人倒地上，滚来滚去，叫疼不已。只是须臾，便化成了一滩水。
　　连慕容青也呆呆看着，惊惧不已。
　　门开了，里面很阴冷，从里面透出一阵阵冷气来。
　　只是他们都不敢进去，不知道再下一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他们有没有那么幸运，能进了苑九的祖茔，仍然是一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