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幅画

 

2021-05-25 15:12:52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第三重门不像前几重，这门是木制的，看来很容易推开。但慕容青对着门施了一礼，说道：“苑老爷子，如是有缘，还望开门。”他轻轻一推，门开了。
　　进去一看，这里只是一间大厅，厅内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是光光的一间大厅。
　　慕容青看着大厅，自言自语道：“这里不应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的，一定有些东西在。”
　　慕容霜看着墙上，忽地叫道：“哥哥，你看！”
　　说完了一个看字，她脸刷地红了。原来那墙上的图不堪入目，看去像是春宫图。但看来看去，却也不像，原来像那唐时的“韩熙载夜宴图”一样，满目琳琅，都是骄奢淫侈，投怀送抱，钟玉鼎食，完全是大家气派。
　　慕容霜心里羞涩，便对哥哥道：“那是些坏人画的画儿，不能看的！”
　　慕容青扯住她的手，用劲扯了一下，说道：“好，不看不看。”话是这般说，但眼光却一时也不离开那壁上的画。看着看着，他的眼光变得贪婪起来，迷离起来。
　　慕容霜不敢看墙上的画，只是看着哥哥，她看着慕容青的神色，竟是慢慢沉浸入去，像是不再有他。她怕了，哥哥从未对什么事如此专注，莫非他是着了魔么？他的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一动一动地抽搐，只有父亲去世时哥哥的脸才有过那么一次抽搐，平时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此时看哥哥的神色最是怕人，脸肌抽搐，眼神呆滞，定定地瞅准了墙，像是看到了鬼。
　　墙上有什么？
　　慕容霜不敢看，她看一眼时，那可怕让她不敢再瞅一眼。她扯一扯慕容青，叫道：“哥哥，哥哥！”
　　岂料得慕容青忽地搂住了她，急急说道：“你看，你看，那是神仙伴侣！那是神仙伴侣！”
　　说时竟扯着她，欲对她非礼。
　　慕容霜大惊，她急急抬头看，究是什么能使一向定力最强的哥哥也迷离？她不看还罢，一看便眼光也沉入了墙壁的画中了。
　　漫漫云天。有蓝天白天，天是湛蓝的，飘拂着一片片白云。
　　云下，有树，看去很是熟悉，原来正是从后坡来的树林，在树林上有许多的美女。她们或站或伫，或停或倚，或偎栏或临桥，全都是天下绝色。但那一幅图上，总有一个中心，那是一个男人，全图中唯一的一个男人，他临渊而立，在他的身前身后有什么？几个美女，但她们怎么……怎么竟飘拂在空中，那神态像是飞天的美女，美妙姿态，真个无比。慕容青看着，眼里闪光，他看到了音乐，看到了琴声，看到了美妙无比的快乐。他的脸有些红，他似有些沉醉，他的眼睛再也离不开那幅图画，他盯住了那些美艳无比的美女在桥边的那一个略胖的美女仪态万方，她临桥不语，手拈一朵花儿，似笑非笑，那神态真个是神仙中人。再看在男人身前的那个美女，她的身体在空中飘拂，一过时留给那男人无限韵味。他盯着那美女，脸上有会心的微笑。在他的身后，另一个美女也飞天姿势，只用手里的一朵花儿拂他的背。那该是香艳无比的一拂。他虽然站得很直，但感受到了，不然他怎么会抬起右手，很是快意地略伸他的手？在他的身前，有一个美女低徊在他的脚下，谁见过女人可以头在下，而身子绕缠了他半圈儿？那美女的头微抬着，看着他，像是风一般拂透了他的身躯，拂过了他的心神。他笑着，只有他，才是美女的主人，只有他，才是这幅图画里的神仙。
　　慕容青抓住慕容霜的手，他的心在咚咚跳，跳得很厉害。他找到了，他要找的就是这幅图，就是这一幅百岁图。
　　传说中，苑九能活三百岁，他的生命都是在美艳无比的百名侍妾的簇拥下度过的。他的日子无限美好，他的心态很是自由。单是看他这一幅图，便知道他的日子很美了。
　　慕容青看呆了，他是江南慕容家的公子，江湖数风流人物，怎么数也该数得上他慕容公子。但看着苑九的行乐图，他顿时心如死灰。做人一生，能如苑九者稀！但就是这稀者，也该是他慕容公子，天下风流公子第一者，该是慕容青，不是苑九！
　　他的心被贪婪咬噬着，久久不平。
　　慕容青的心渐渐浸入那图画中去了，仿佛他已进入了那画中。暖风习习，野草青青。蓝天白云，绿树美人。他徜徉于美艳香气之中，似有无限沉醉。美女在喊：“风筝，风筝！”
　　飞上蓝天的是一只风筝，一只蜈蚣风筝，风筝扯在美人的手，美人咯咯而笑，扯不住风筝，便几个美人斜斜歪歪去扯。风筝欲挣脱而去，偏偏美人不愿放手。
　　那风筝便俏俏地嘶叫着，与美人争风。
　　他站在那里看着，百名美艳，都是天下绝色，哪一个都是他的心头肉，她们不会争宠，不会拈酸吃醋，只是一心照应他，呵护他。因只有他才是美人的快乐，只有他才是美人的主人。
　　风习习而吹，吹掀开了美人的衣裾，从衣裾处可见美人的腿，那是美艳无比的，如云般白，如草般熟，如风般轻。他呵呵笑着，在他的周围，突然升绕起几个美人来，她们是来奉承他的，她们是来陪他的。音乐便响起来，人在他身前身后飞，带给他一阵阵激动，一阵阵快乐。
　　慕容霜看着哥哥，她知道哥哥已进入那画中去了，她再三叫他，也叫不应。她不敢再看那画，只要一看那画，不知道怎么只是想起那个并不相熟的钟思凡。她想着钟思凡扯着她的手，两人走在桥上，桥下的水是响的，而且那水是清亮亮的，从那水里能看出戏水的鱼儿来。鱼是一双一对的，游得快，一阵阵唼喋声，是鱼在戏水，是鱼在寻欢。
　　她的心也有些迷茫了，是不是所有的人看过了这画，都是心神不定？是不是它是一张魔画？哥哥，你别看了，你别看了……
　　慕容青突然坐下来了，他的腿有些软，像是爬过了千山万水，像脱了力似的。他的腿很软，人也很困。他低下了头，看着他的衣衫，他头一次有些自惭形秽，他喃喃道：“我要做神仙，我要做神仙！”怎么做神仙，他就不知道了，只是知道他的精神快守不住了，他会流泄而死。
　　突地，他抱住了妹妹慕容霜，说道：“美人，美人，绿草，蓝天，小桥，美人……”
　　他死死去解慕容霜的衣领，他的手抖着，急不可耐。
　　眼看一场悲剧必将发生！忽地，在墙壁的一旁，轧轧响出了一排排“景儿”。
　　说是景儿，是因为看去像是真的，却都是假的人，假的风景，假的云雾。从那云雾里走出了人，都是美艳的美女。她们的身子忽地飘起来了，在空中来来去去，徐徐不停。
　　慕容青此时已是沉迷，他抓住了妹妹的胸，抓得她很疼，她叫道：“哥哥，哥哥，我是霜儿啊。”
　　只是她的叫声在慕容青听来恍若不闻，似乎再也没有人能将慕容青从那美色迷幻中扯回来。他已经扯开了慕容霜的衣衫，听到了慕容霜的哭喊，看到了慕容霜的挣扎，他似乎不闻不见，他痴迷住了么？所有的美女都在他身前身后飞，她们就是他的侍妾，她们就是他的百名侍妾。想起了古时的帝王和当今的圣上，他们是不是都坐在皇宫里，等着晚上的美夜，那是以消永夜的美好。当值太监端来了牙牌盒子，跪请圣上提签。你可以漫不经心地提，因为只要你一提，就会有一个美艳无比的少女成为你的今夜新娘。她是你的，她是头一次经受男人，她一生中只能有这头一次。而后她将永远是你的，直至老死，就是你再也不去找她，你再也不给她恩泽，她也是你的了。眼前的美女就是慕容青的人，她们低首奉迎，为的就是讨他慕容青的喜欢。
　　他乐了，嘴张大了乐。
　　慕容霜看他盯着那出来的假人，便心里一愣：原来哥哥真个痴了，怎么能救得了他，难道真个今天会出一场乱伦大祸么？莫非哥哥真个痴迷了，再也不会清醒么？
　　慕容霜扯着哥哥，哭出泪来，想不到临事镇定每逢大事有静气的哥哥竟是痴迷于美色，痴迷于墙上的画。
　　眼看慕容霜就要毁在亲哥哥的手下。
　　忽地，慕容青大叫起来：“来了，她来了！”
　　他扑上去，抱住一个美女就亲。
　　那美女的身形飘忽，像慕容青一样的好身手，竟也捉她不住。她的身影在慕容青扑到了眼前时忽地一移，就让他扑了一个空。
　　慕容青的眼里闪着痴迷，说道：“梦里情知多少，花落不须扫。至晴明雨后，看嫩面粉娇。”他不知是在吟哪一首诗篇，不知是在想哪一场绮靡美梦。那美女在他身侧，他就是扑不到。慕容霜看着哥哥，忽地疑道：依哥哥的身手，他扑这个假美人，不会扑不到的。他的步法是天下惊人的“阎罗鬼步”，怎么会扑不到一个假人？但慕容青就是扑不到，且一会儿更是气喘起来，看着那美人，满脸的无奈，他说道：“我是不是不能得到美人的青睐，美人不愿眷顾我？如果美人不顾我，我慕容青还有什么风采？”
　　他依依不舍地看着那美人，忽地在他身后再闪过一个美人，那美人比起在身前的这一位来，更是千娇百媚。在慕容青看来，这些假美人就是真的，一个个都是鲜活，在眼前来来去去。像墙上的画儿一般，活灵活现。
　　慕容霜想扯着哥哥走开，但她扯不动。忽地有一个美女凑在了慕容青的眼前，她的眸子盯牢慕容青，那眼似能语，那手似传情，使得慕容青直直地盯住了她，不能说一句话出来。慕容霜忽地叫道：“哥哥，我们走吧，我们走吧！”她再也无法劝得动她的哥哥了，她忽地叫道：“苑九，苑九，我就是苑九！”
　　奇怪，瞬时间那些美女都不动了，一个个呆若木鸡。
　　是不是她触动了什么机关，使得那些美女再也不能动了？还是她的喊声使哪一个人动了恻隐之心，不再对她兄妹两个使计？轧轧一阵子响后，那些美女都退到了墙后去了，只仍是看着墙壁上的那画。慕容青低下了头，他闭目好久，方才说道：“妹妹，我睡着了么？”
　　慕容霜赶快系好她的衣领，不让哥哥看到，既是他记不得什么了，她何必再说？她只是低声说道：“你睡着了，作梦了吧？”
　　慕容青大声道：“好一个可怕的梦！”
　　他再站起来，竟是无力。他站了一会儿，调整自己的呼吸，说道：“我梦到了苑九，我梦到了我……嗨，我梦到了我是苑九。”
　　慕容霜心道：这一间房里好诡异，我怕这是一间鬼屋，我喊，我哭，我叫，都不管用。只是我叫出一声我是苑九，那些假人都没了，她们都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一听到了苑九的名字便吓得消失了？我可是害怕，我怕这鬼气阴森的苑家祖茔。她怯生生地对慕容青说道：“哥，我们走吧，不进苑家祖茔了，好不好？”
　　慕容青看看她，忽地眉头紧皱，说道：“霜儿，我看你有些糊涂了，你怎么不系紧你的衣服？虽说是你与我在一起，但你我毕竟只是兄妹，怎么能这么随便？就是你来日嫁了男人，也不该这么随便，那样会被你的男人看轻的。你知道不知道？”
　　慕容霜一向最听哥哥的话，从前哥哥说她，她都是只是答应，从来不曾违背过哥哥的心意。这一次怎么了？慕容青对她不答话很是不满，问道：“我说你呢，你听到了没有？”
　　慕容霜心头百感交集，她说道：“刚才在那大厅里，我有些热，才……”
　　慕容青大声道：“热，热就能这么衣衫不整么？我也热，但你看我，我就不曾衣衫不整，衣衫不整，就是说你没有定性。”
　　慕容霜低下了头，低声说道：“是，哥哥。”
　　她说话间眼里竟是充满了泪水，她决心再也不想这件事，因为哥哥只是一时痴迷，毕竟慕容家的长公子是有定力的，是江湖上少见的俊彦，谁能比得了他？
　　慕容青再说道：“好了，好了，我们再去看看那第二间是什么。”慕容霜怕了，如是第二间再比第三间更厉害，她与慕容青的命便会葬送这里，她还去做什么？她扯住了慕容青，说道：“哥哥，我们找回了慕容家的‘借力打力’，实属侥幸，回去好了，我们不再看了。”
　　慕容青训她道：“哎，怎么会不再看了，我教他们那些人回去，便是要好好看一看。你以为我的欲望会有止境？我只是要他们不再跟着我就是了。我要自己看一看，如果能拿，我就自己去拿。”
　　慕容霜看着哥哥，才知道哥哥的心思，原来他不是为了那些人，他说得好听，是为了那些人的性命，让他们保有那些秘籍。他既是这么想，一定是因为那些秘籍都不十分重要，他才故意放他们拿走的。她轻声说道：“哥哥让他们走了，他们会习得一种好武功，后来会酬报知己的。”
　　慕容青看看她，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似的，忽地仰头大笑起来。他笑毕说道：“我告诉你，妹妹，我要他们走，不是因为他们手里的秘籍对我无用，而是他们就是练上十年八年，我要找上他们，他们还不得把那几本秘籍拱手相让？如果他们不让与我，我就杀了他们！”
　　一时，慕容青露出了凶相，原来他还有此等心思，怪不得他一再怂恿那些人拿了武林秘籍赶忙走开。原来哥哥知道了他们谁拿了什么秘籍，如是需要，他会去找那些人，从那些人手里抢回秘籍！
　　慕容霜噎住了，她如骨鲠在喉，不能一吐。
　　她的哥哥再也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了，他也是一个一心算计别人的小人，如果给他机会，他会把天下武林所有的秘籍都弄到他手里，会把天下所有的美女都弄到他身旁。
　　慕容霜忽地没了气力，她说道：“哥哥，我不去了，我再也不去看苑家祖茔了，我对他的祖茔不感兴趣！”
　　慕容青笑道：“傻孩子，你看都来不及，怎么不愿看？在江湖武林中，关于苑九的传说有多少？你听了多少，如今你能一观，最是万幸，你怎么能不看？你说，那个第二重门里是什么？”
　　慕容霜随着他的心思，想了一想，说道：“我想该不会是那种飞天的手法吧？”
　　慕容青的眼睛亮了，他拍手笑道：“好啊，妹妹，你真个是聪明人，我想也是，一定是苑九的飞天手法。他那手法不刻在这里，还能往哪里刻？”
　　他扯着慕容霜，说道：“走！”
　　他们推开了第二重门。
　　想不到门内是一个水世界。那里面满是水晶的墙壁，从四外看去，都是水，水里有许多的鱼在游。那些鱼都很大，一条条悠闲自在地游，看着他们的鱼眼也淡漠。
　　慕容霜大声道：“好看啊，好看！哥哥，你看，那一条鱼！”她从未看过这么大的鱼，也从未在水底看鱼，此时看那鱼悠闲自在，她的心里好生羡慕。
　　在这一间室内，正当中有一池泉水，那水是热的，正在冒热气。慕容青说道：“看来是热泉，能在这里看到热泉，肯定有神奇效用。”慕容霜说道：“不如我们便去洗上一洗。”
　　慕容青看着泉水，突地笑道：“只怕不好看。”
　　慕容霜问道：“怎么不好看？”
　　慕容青只是一笑，再不答她。
　　他想到了少林的方丈和气大师，再想到了铁子英，他们两伙人如是进了祖茔，怕早早晚晚也会到这热泉来。让他们看到了他与慕容霜两人在洗热泉，怎么也是大煞风景。
　　他不愿对慕容霜细说，只是扯住了她，来到了那泉旁。看着那泉旁的两个血红大字：迷泉。心里纳闷：为什么叫迷泉？是迷上了苑九的神仙方术，还是迷上了这里的景色？更可能是迷上了这里的美艳佳人。
　　慕容青说道：“妹妹，我们走，去前面的第一间去，看看苑九的第一重门内是什么？”
　　慕容霜也很是好奇，她说道：“哥哥，我看也不外是什么兵器书什么的，还会有什么？”
　　慕容青叹息道：“我也不知道。世上事儿，我很少有猜不到的，只是这个苑九做事，我很少猜得到。”
　　两人到了第一重门前，他们两个看那门，上面画了许多的飞天美女，那美女画好再被凸刻在门上，乳是乳，胸是胸。慕容霜看着，心内害羞，说道：“哥哥，好难看。”
　　慕容青说道：“依我看来，却是不难看。你看她难看，是你不愿意看就是了。”
　　他笑一笑，说道：“这门推不开，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消息？”慕容霜看着门，她也小心地试着推了推，推不开，她说道：“莫不是有机关才能打开？再不就是我们两人的气力不够。”
　　慕容青大笑，说道：“这个苑九的脾气我也知晓了，他是越到了紧要处，越不愿意让许多的人知道，这门一定是一个人就可以打开的。我们试一试好了。”
　　慕容霜羞死了，哪里敢像是慕容青那样，一点点儿去摸女人的脸，摸那门上女人的乳，摸那门上女人的胸？她只是低着头，问道：“能打开么？”
　　传来了慕容青的快活声音：“好了，开了！”
　　门吱吱响打开了，闪出一道光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