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决心做苑九

 

2021-05-25 16:32:3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当他再醒来时，第一件事便是问自己：我这是在哪里？
　　他看着石室，石室很粗糙，看去不像是人用的器具，石桌很重，足足比平时所用的八仙桌大几倍，而且那重量不是可能想得到的。再看那石椅，竟是大大方方的，像是皇上的御椅一般，长长的，大大的，足能坐上几个瘦人。
　　对了，这里是不是皇陵，也许是哪一个皇帝的墓？
　　但铁子英马上想到了，他在苑九的坟墓里。
　　但也不能说不是皇陵，苑九决做不出这等的坟墓来。过了几天？他在这里过了几天了？他在等待着卢傻子，他要等到卢傻子来了，才知道在这里躺几天了。
　　卢傻子会不会马上来？
　　忽地他看到了一块铜镜，他看到了铜镜，像是看到了死亡一般，心一下子抖颤了。
　　他不敢看铜镜，他不敢看他眼下的模样。
　　他是不是还是铁子英那样儿了，或许他已是苑九的模样。
　　他终于抓起了铜镜。
　　他看到了他的脸，他的脸变了，还有几块粘着药，但看着那脸，他惊呆了，他啊地怪叫着，在地上跳来跳去。
　　啪啪地拍折了石桌，拍折了石椅。
　　他的手也拍出了血，他不再是铁子英了，他只是一个不像样子的苑九！他的泪水流下来了。
　　蓦地，他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那人冰冷冷的声音：“你后悔了，是不是？”
　　他抬起了头，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与他的脸相太像了，他就是苑九，是一个浑身是血的苑九。
　　他怎么受伤了？
　　那苑九说道：“我来找卢傻子，我要他给我医伤。”
　　铁子英的心扑扑跳，这这正是他了解苑九的一个好时机么？他慢慢问道：“你是苑九？”
　　那人笑一笑：“你是苑九，我也是苑九，你不是苑九，我便也不是苑九。”
　　看来又是一个假苑九。
　　铁子英问道：“你受伤了？谁伤了你？”
　　那苑九微微一笑，说道：“是无形无果。”
　　铁子英一惊，看来少林寺的两位硕果仅存的老僧也出头了，苑九必会受挫。
　　那苑九冷冷一笑，说道：“我不如他们两人。”
　　铁子英正欲再问，忽地门轧轧一响，石门开了，从门外走来了医隐卢傻子。
　　卢傻子像是没看到两人，他只是昂然道：“你受伤了？”
　　那苑九说道：“不错，你看看我的伤处。”
　　卢傻子看着那苑九的伤处，突然说道：“这是少林的大般若掌与大力金刚掌的功夫，你的伤很重。”
　　苑九笑一笑，说道：“我会不会死？”
　　医隐卢傻子说道：“你不会死……”
　　但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接道：“你说错了，医隐，你怎么总是说错，看来你是真傻，不是假的。”
　　便在面前来了一个人。
　　这人的面目也是苑九，他的脸面上也是那般冰冷冷的模样。铁子英此时竟是恨起那苑九的脸面来了。他也是那个脸面，怎么能恨那脸面？
　　那个苑九说道：“徐烈，你的命也太贱了。”
　　那个受伤的苑九原来是清闲人徐烈？清闲人徐烈从来不管江湖事，他怎么会做了一个苑九？
　　苑九说道：“徐烈，你受了伤，我才对你说起往事，因为我这个人最不愿意说往事的。”
　　徐烈大声咳起来，他慢慢说道：“你说好了，我喜欢听我的往事。”
　　苑九说道：“徐烈，你那一天听了我的话，只是你说了一句，要你自己选你做苑九的行事方式，我同意了。你从此便在江湖上争下了苑九的好名声。我很感谢你……”
　　他像是尖厉地讥讽徐烈，但徐烈不语，他只是听着，坐在那里，胸前满是鲜血地听着。
　　苑九再说：“我知道你想的是要苑九有一个好名声，从此苑九的名声在天下真的是一个好人，那有什么不好？反正我是要杀好人的，让他们认定苑九杀的好人也是坏人，有什么不好？可是，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来苑家祖茔的目的，是想学一种功夫，你想胜得过我，再做一个真正的苑九！”
　　徐烈不吱声，莫非他是沉睡了，不愿意再与这苑九说话？
　　苑九再说：“可惜我要三十年一杀劫，把天下各大门派的人都诱来，让他们都死在我手。你不甘心，想救他们，是不是？你像那个和心一样，以为自己做不成好苑九，只好让苑九一个个死去，是不是？”
　　他睁眼看着徐烈，恨恨地看着徐烈，厉声叫道：“那个和心，我剜了他的心也不解恨，他竟然来一个苑九自尽，苑九会自尽么？笑话！”
　　他声色俱厉，看着医隐卢傻子，说道：“你帮我弄出一个苑九，何等不易？让他轻轻一做，便死了一个，江湖上该有人言，能胜得了苑九，看吧，还有一个苑九自尽了呢。可恨，可恨！”
　　他看着徐烈，大声道：“你想杀了我，取而代之，你为什么不做？你想等着机会，找一个同伙来杀了我，你为何不做？你等什么？莫非你能再等来一个和心与你一起做？”
　　他看看徐烈，再看看铁子英，突然说道：“铁子英也愿意做一个苑九，看来你对苑九的好奇也太大了些，一对你说，你便愿意做苑九，你以为我是傻瓜？你以为我也是卢傻子？”
　　他看着卢傻子，卢傻子正对着他笑，笑得憨态可掬。
　　铁子英看了卢傻子，真是暗暗称奇，卢傻子是真傻，是他只是装傻？
　　苑九看着卢傻子，忽地对他说道：“卢傻子，我只是看着你，如果你有一点儿对不住我的地方，我杀了你老婆！”
　　原来他是拿快三刀来要胁卢傻子！
　　铁子英看着徐烈，原来在他心目里，那个徐烈是一个性如烈火的人，他怎么能受得了苑九一番讥讽？
　　但徐烈不动，只是静静坐着。
　　卢傻子拿着药，说道：“我要不要给他上药？”
　　苑九大喝道：“你没听到我说话么？我与他说话，你上什么药？”
　　卢傻子吓了一跳，嘟哝道：“不让上就不上，你吵什么？”
　　他看着铁子英，竟是微微一笑。
　　铁子英心扑扑跳，虽说他是大侠，见的世面极多，但与这苑九相交，还是头一次让他眼热心跳。
　　徐烈说道：“你说了这么多话，岂不是太过罗嗦？”
　　苑九说道：“对，我对你说得太多了，我一多话，便要杀人，你猜这一次我要杀谁？”
　　他鹰隼一般的眼光在卢傻子、铁子英、徐烈三人的面上扫来扫去，最后他看定了铁子英，忽然说道：“你来得太快了一点儿，且是卢傻子让你来的，你怎么能愿意做苑九？”
　　铁子英朗声道：“我知道苑九尽做好事，听说他死了，我便答应来做他。如果我知道是你这个王八蛋做苑九，我死也不肯做！”
　　铁子英心里一叹，原来他要杀我，他看破了我的心机，我是看苑九有许多的事儿不对，又得不到要领，便答应卢傻子来做这个苑九，谁知道被他看破？
　　那个苑九尖嘶着声音，笑说道：“对啊，你愿意做苑九，因为苑九是一个大侠士，做人救急，一生好义，对不对？”
　　他忽地掐住了铁子英的咽喉，骂道：“我就看不惯你这种人，急公好义，天下的人都死光了么，非得要你去忙？！”
　　他掐住了铁子英的咽喉，铁子英忽地想到：完了，我必死了，原来他看破了我，我死在他手里，还不曾与他动手搏一下，便死了……他看到了卢傻子与那个徐烈的目光，徐烈的目光是那么怜惜，卢傻子的脸上仍是那看不透一切的笑……
　　铁子英没有死，他又悠悠醒来了。
　　他看到了那个苑九，正站在徐烈对面。
　　过去了多久？是一个时辰，还是一天？还是一年？
　　徐烈的伤仍很重，他在咳，是他的咳把铁子英咳醒的。
　　徐烈在猛咳，那个苑九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徐烈，他的目光看得徐烈笑了。
　　徐烈笑道：“如果有一个外人看着，有一个苑九用仇杀的眼光看着另一个苑九，而且床上躺着一个苑九，他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苑九阴声说道：“不可笑，一点儿也不可笑。”
　　他再慢慢说：“如果谁觉得可笑，他一定会死。”
　　徐烈的声音很安详：“那么说，我会死了？”
　　苑九大笑，声音尖厉如磨石尖：“不错，你得死了，我想过许多的主意，只是没有想过要杀一个苑九，如今我杀你一个苑九，你看这主意好不好？”
　　他乐了，摇头晃脑。
　　他看着徐烈，叹息道：“我找一个苑九，也不容易。苑九并不是谁都可以做的，我在江湖上找到了几个，你是一个，还有那个和心是一个。最后我还找到了一个承道道长，可惜他不愿意，我把他毒倒，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我要他做苑九，他就不得不做。你想不做也行，只是你得死了才行。”
　　徐烈大声道：“好，如果做苑九就得一死，铁子英也不会愿意做！”
　　苑九大笑，说道：“他会愿意的，他像你一样，不做又有怎么样，看着我杀人么？只好你杀恶人，我杀好人，大家各杀一半，我杀得多，你也得多杀，不然苑九怎么会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苑九回头看着铁子英，说道：“你醒来了，你会看到好戏，你说，你愿意不愿意再做苑九？”
　　铁子英看看卢傻子，卢傻子急急对他使眼色，又点头。看来卢傻子怕他说一声不愿意。他不愿意，必得死在那人手里。
　　他是谁，真的是苑九么？他真的是那个传神中的苑九，不可一世的苑九么？如是他是那个陆地神仙苑九，岂不是他铁子英也没什么希望了？
　　铁子英忽地说道：“我愿意做苑九，我做苑九的目的，就是你杀一个好人，我便杀一个恶人。你杀的多，我也杀得多。”
　　那苑九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你杀恶人，我杀好人，那是最好，让世人还是不知苑九是好是坏，那是最好。”
　　卢傻子拿着他的小刀，在那里摆弄着。苑九忽地喝斥他：“拿开你的刀子，别拿我面前来！”
　　卢傻子说道：“你是刀枪不入的身子，怎么会怕一把小刀？”
　　卢傻子说时神色极是肃然，他是提醒徐烈与铁子英，他们不是苑九的对手，还是吓唬他们，让他们不敢对苑九动手？
　　苑九看着铁子英的脸面，说道：“好，好，看来你真的又是一个苑九了，只是你的屁股得受苦了。哈哈哈哈！”
　　他哈哈大笑，肆无忌惮。铁子英脸红了，原来他也知道，他的屁股上的肉被卢傻子取下来，补在脸上。他才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此时他的脸面酷肖苑九，与眼前的徐烈、苑九都是一样，他们都是苑九。卢傻子说道：“我想请你把我的妻子叫进来，我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如要她死了，我不会替你办事的。”
　　那个苑九大笑，尖声一叫，啸声尖厉，铁子英也不禁失声。
　　啸声过后，便从石门后面走出来一个人，那人说道：“主人要什么？”
　　苑九笑笑，说道：“傻子要老婆！”
　　那人笑笑，也是讥笑卢傻子想老婆了。
　　过一会儿，他带来了快三刀，快三刀看着卢傻子，笑呵呵地说道：“喂，傻子，你怎么样？”
　　卢傻子看看他老婆的眼神，看得出她的眼里没什么变化，如是她中了毒，在她的眼里能看出一种呆滞来，他慢慢说道：“没有，你走吧。”
　　那快三刀被带走了，卢傻子说道：“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就是了。你看我把他弄成了一个你。”
　　那苑九笑笑，说道：“对啊，你再弄一个苑九来，我要苑九大闹苑家祖茔！”
　　他尖声再笑，笑声一出，徐烈的胸前就出血，那血便浸得更厉害了。
　　看来苑九要与徐烈过不去，他只是盯着徐烈，看着他流血，此时的徐烈已是流了一胸前血了，血往地上滴。
　　苑九大笑，说道：“你枉自称什么侠义英雄，你是伤在那些侠义辈的人手里的，你知道么？他们看你是一个恶人，你再怎么做好事，他们也会杀了你！你看那个慕容青，他一脸的精明，一心要探我苑家祖茔的秘密，他算什么东西？他能探得什么？我要杀他！我要杀了他！你看你，死在和气方丈与那两个老和尚的手里，你是不是很冤？”
　　徐烈笑了，他一笑便咳，咳得难止住，血便流得更多，他说道：“我是替你死呢，他们杀死的是你，他们要杀的也是你！”
　　苑九大笑，说道：“我已修成了不坏之躯，你能杀得了我么？”他看着铁子英，再看看徐烈，他笑得阴森：“我让你们有机会，我让你们在我眼前来来去去，但你们有哪一个能杀得了我？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徐烈看来与他曾对过阵，此时听他一说，不由得长叹。这是无奈的一叹，是恨不能成功的一叹！
　　苑九看着铁子英，忽地说道：“如果你杀了我的人，我就杀你的儿子！”
　　铁子英说道：“如果你杀了我的儿子，我就杀你的人！”
　　苑九忽地笑了，他说道：“我的人是谁，你知道么？”
　　徐烈忽地说道：“我知道几个。”
　　苑九的脸色变了，他大声道：“你敢说？”
　　徐烈盯着他的脸，慢慢说道：“我知道你想杀了我，我为什么不敢说？”
　　苑九笑笑，尖声说道：“如果你不说，你还会有活命，你说出来，岂不就是死人一个了？”
　　徐烈盯着他的脸，蓦地笑了，他说道：“我想告诉你，江湖上有一种人，他们不怕死，他们也不在乎生死，只在乎自己的性情。你遇上了我，便是一个。”
　　看来清闲人并不清闲。
　　他看着苑九，说道：“我知道的人，有几个徐无特的弟子，他们是定山五鬼。”
　　苑九的脸色变了，他嘶声道：“你怎么知道？”
　　徐烈对铁子英说一句：“对不住了。”
　　看来他要说出来这件事，只是他说出来，能有何益？说不定苑九会杀死铁子英，那时岂不是白搭了一条性命么？
　　但铁子英明白了，他要说出来，要赌在卢傻子，如果卢傻子知道了这秘密，或许会有一天传出去，那对苑九是一个致命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