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开封义师

 

2021-05-22 15:35:14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三十三家生杀令的持有人是方方。方方正在很悠闲地看着米离。他来开封，是想凑热闹。如果哪里有了热闹，没有方方，岂不是大大没趣儿？
　　米离审视方方，他看到了方方的怪处：他有一个大脑袋，这一个脑袋对于方方是太过大了一点儿，方方正正的，有一双招风耳，他的眼睛很大，笑眯眯的。还有一头怪曲曲的头发。他的模样实在不很漂亮。
　　可他的身后跟着三个女人。
　　方方说道：“你是生在北方凤凰城的人，你一定认得我。”
　　他说这话时，像是他是一个大老板，米离这种人一定会认得他这种大老板，也一定会以认得他这种大老板而感到自豪。
　　米离快活了，他喜欢方方。
　　他说：“你是不也来喝一杯酒？”
　　方方问道：“你同谁在喝酒？”
　　“许顺。”
　　北方许顺。他是一个人物，轻易不会同谁喝酒。但他与米离喝酒，两人都喝得烂醉。
　　他是不是既恨米离，又拿米离没有办法？
　　米离说道：“他有七十种酒，我喜欢其中的三十种，我不喜欢那些鹿血酒什么的东西，那些东西对我没用。”
　　他看刺刺的那目光实在是很放肆。
　　方方突然叫道：“米离，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米离说道：“我虽是醉了，但你有什么事儿，我还是为你做，你说……说好了。”
　　他吐出了一口恶气，那污浊的气味实在不好闻。
　　方方说道：“我只拜托你一件事儿，就是你别再看我的老婆。”
　　米离怪道：“你一定是那个大脑袋的方方，你有这么三个漂亮好看的女人，怎么能不让人家看？”
　　方方叫道：“我娶三个老婆，可不是给你看的。你这个米离，真是一个好色鬼，我让你看了我老婆，我怎么能睡得着觉？”
　　米离说道：“你睡不睡得着，要看你老婆对你好不好。”
　　米离的话，叫三个女人高兴，她们笑眯眯看着方方，她们突然觉得，这个米离并不讨厌。
　　方方说道：“米离，我手里有一张纸，你要是看了这一张纸，一定想哭。”
　　刺刺想制止住方方，不让他对米离再讲。方方说道：“有什么了不得，他是个醉鬼，他再有本事，我也能制得住他。”
　　方方来到米离眼前，拿出一张纸来，说道：“你要是看一看这一张纸，你一定想哭。因为有三十家武林门派要杀死你。”
　　米离笑了笑：“哪三十家？”
　　方方大声念叨了一遍，说道：“你看看，天下各大门派的人，连那少林、武当都想杀你。有的门派与你有深仇大恨。你不知道么？”米离惨笑，说道：“他们恨我，我也知道。只是不知道他们是要杀死我而后快。”
　　方方叫道：“你听听，我要是不告诉你，我就是不讲江湖道义了。我告诉你，他们要杀死你，还想叫你在江湖上无一寸容身之地。他们一出此令，你就天天没饭吃了，也没酒喝了。”
　　米离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酒喝？”
　　方方大叫道：“你还怎么有酒喝，你快死了，再喝什么酒？”
　　米离正要离开，忽地听到了一阵嘈杂声。冲来了一群人。他们都是开封府的武林中人。
　　当先的是狂刀的好朋友，他叫小刀。
　　很怪的名字。
　　他对着米离，叫道：“好了，人在这里了！”
　　所有的人都围上来。
　　他们的眼睛如果有毒，一定会在一瞬间把米离毒死。
　　小刀叫道：“米离，你来了开封，开封府便遭了殃，你杀死我大哥狂刀，你得以命抵他！”
　　米离的头发有些狂乱，他说道：“我得抵命？我要抵谁的命？”小刀叫道：“你休胡扯，你去死好了！”
　　他冲上来，方方架住了他。
　　他看着那个小刀，说道：“你想杀米离？”
　　那小刀性子也很暴躁，他怒吼道：“你扯我干鸟儿，我要杀死他，一刀一刀零剐了他！”
　　方方大笑，众人正欲一齐动手，听得他笑，顿时都愣住。
　　方方傲睨众人，说道：“我以为开封古都，怎么也会有几个人物，怎么一看都是一群废物？”
　　那米离笑笑，说：“他们都是成名的人物，你怎么说他们是废物？”方方道：“他们不是废物，怎么会这么多人来杀你一个？”
　　米离说道：“要是你，你几个来杀我一人？”
　　方方想想道：“至多也就是四人。”
　　米离不禁莞尔，方方真是一个怪物。
　　方方正色道：“你们都是开封府的人，你们必是知道，米离这人是一个大奸人、大色鬼，对不对？”
　　开封府的人不知他要讲什么，都说对。
　　方方说道：“我这里有一张生杀令，是天下三十三家门派签写的，不得了啊。他米离要死了，他得死在三十家人的手里。你们想一想，到这一张令发下时，天下三十三家的人都追杀他，他还不是一死。只是那时他死得可就惨多了。至少是先掉一条胳膊，再就是没了一条腿……哎哟哟，惨极了。”
　　众人中暴出一声好来。
　　看来米离真的是千人恨、万人唾。
　　米离的脸色不好，他抬起了头，看天，天空里有些云彩，但没有一点儿雨意。
　　方方再说道：“我看你们还是先走开的好，到了米离被人追杀时，你们岂不是也能杀死他了？”
　　众人中有人自忖：我要是冲上去，与米离动手，多半只会死在他的手下，我要不要借此时机躲开？
　　那小刀叫道：“不行，我要亲手杀死他！”
　　方方看着他，说道：“你是谁，你是少林无望大师，你是武当掌门？你吹牛啊，你能杀得了米离，你是不是吹牛？”
　　小刀冲着方方大叫：“你算什么？你让我们不杀米离，说不定你也是米离一路货色，我们怎么能信你？”
　　方方笑他：“你只是说话，不动手。你要是能杀得了米离，你这人的名声也大了。你杀他啊，你怎么不去杀他？”
　　小刀架不住方方一说，他叫道：“我要杀了你，米离！”
　　突地，有人架住了他的刀。
　　小刀的手里握着一把真正名符其实的小刀，他的手暴起了青筋，像是条条细索。他叫道：“放开我！”
　　抓他的人很平静，说道：“凭你这种本事，给人家提鞋人家也不会要你，你怎么配去杀他？”
　　众人静下来，这人是南方肃杀。
　　北方许顺，南方肃杀，他们两人都在这里。
　　小刀狂喊：“你不让我杀淫贼米离，你也是一个淫贼！”
　　肃杀说道：“我有十七个老婆，要是哪一个能给我戴上一顶绿帽子，我一定会谢谢他，因为他帮了我的大忙。”
　　众人想嘘他，但一想他是南方肃杀，他有本事吹这牛。
　　有人道：“你想放了这淫贼么？”
　　肃杀说道：“我不想。只是我告诉你，这三十三家签名的，第一个便是我。”
　　他看着米离，他看米离的神色很痛苦，米离的眼神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对视了一眼，终因他两人的那眼光里心事太多，无法承受得住，才急急闪开。
　　肃杀说道：“我与北方许顺曾经签过一张生杀令，要是谁能杀得了米离，我将以我的一半财产给他。许顺也会把他一半财产给这人。你们说，我这是开玩笑么？”
　　众人无语。他们看着肃杀。
　　有钱的人毕竟是受人恭敬的。
　　他们给肃杀让开了路。
　　肃杀与米离走了，他们走在那风中，他们走得渐渐看不到了。人群里，那个小刀狂叫道：“气死我了，你有几个臭钱，难道就叫我听你的不成？”
　　他叫得很痛苦，但他叫得也很对，所以没有人理他。
　　肃杀带着米离，他们两人走到了一边，一直走到了无人处。
　　肃杀说道：“你要什么？”
　　米离摇头，他什么也不要。
　　他看着肃杀的那眼光很是神奇，他像是肃杀的好朋友，但他看着肃杀，肃杀对他并不以为然。
　　米离道：“你救了我？”
　　肃杀笑笑：“不知道谁救谁。”
　　米离道：“你走吧，让人看到了你与我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处。”看米离的神态，并不是在讥讽肃杀。
　　肃杀走开，走出很远了，他再回头，像是要说一件很难很难的事儿，喊住了米离：“你……”
　　米离站住了，但并没转过身来。
　　肃杀说得很费力：“你要是愿意，你便来与我住在一起，他们不会杀死你的……”
　　米离听到了，他的身子像是动了一下，但他没回身。
　　他再走，这一回便没有回头。
　　肃杀站在当街，他一直看着米离，一直看到米离走到路尽头。
　　许顺与方方看过了那一张签名的生杀令，除了蜈蚣刀乐天声、齐天甲、还有一个丐帮帮主不曾签字、一个少林方丈不愿签名，所有的人都签上了他们的名字。他们愿意米离从这个世上除名。
　　他们愿意，无非有三个理由：既是作恶多端，他必得一死！
　　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只几年。他米离太不像话了，竟成了百年间的名人，他也得死了，只能再死在人手。能让他死，那是最好。他如果活着，有许多的人活得难受。
　　就因为这三个理由，米离不得不死。
　　他们齐集在开封大户许家，共议大事。
　　大厅里足有上百号人物。当中共有十把交椅，坐在椅上的都是天下有名的人物。
　　少林方丈无望大师坐在上座，他一旁的是武当的现任掌门赫雨道长。下面有南方肃杀，北方许顺，还有那些受过米离荼毒的人。他们都盼着早晚有这一天，杀死米离，出一口怨气！
　　少林方丈无望大师说道：“自从上一回破了艳尼庵后，江湖上也平静了好一阵子，到今天又来集议诛杀米离，真是让人有恍若隔世之感。”
　　有人陪着少林方丈唏嘘。
　　有人高叫道：“方丈大师，你这话错了！”
　　众人大惊，有谁敢当众来说少林方丈的不是？
　　一看那人，在江湖上却不是最有名，那是阴阳九刀罗立。
　　罗立说道：“我的凤姑死在米离的手上，她虽是嘱我不要报仇，那是她怕我一去杀米离，便会不敌，会死在米离的手里！我天天睡不着，头发也一把把掉，我就是要杀他，如果再不杀死米离，我愿意死在他的手里！”
　　许顺看着罗立，说道：“罗大哥曾经试过几回，但没能杀得了米离，是不是？”
　　罗立黯然，他低声道：“不错，我杀不死他。”
　　所有的人都明白，他们知道罗立说出这一句话的痛苦。
　　人说：有仇不报非君子。罗立与米离有仇，有夺妻之恨，他非把米离杀死不可。可他杀不死米离，他无法杀死米离。有人高声问：“请问罗大哥，你怎么去杀他的？”
　　“明杀、暗箭、投毒。”
　　三种方法，谁能说不是最好的杀人方法，也是最直捷的杀人方法？
　　但他杀不死米离。
　　看来，要杀米离，也不容易。
　　有人说道：“既是三十三家生杀令要发下，我们就一齐来杀死这个歹徒好了，他终不能一日到晚，不吃不喝，不睡不眠，只要他能有一点儿空闲时间，我们便足可以杀死一百个米离。”
　　更有人道：“我看水路旱路，八百里急递，只要有人能看得见米离，就一定报告大家，那时大家便宜行事便了。”
　　忽地有人嘿嘿冷笑了，众人一看，那冷笑的人是一个偎在椅子上的小老头儿。
　　有人认得他，他是唐门的老人，一个神出鬼没的唐三好。相传他与淮阳门的白眉鹰相交甚厚，如今白眉鹰的子孙都受他照管。他是江湖上少见的老前辈了。少林无望大师说道：“不知唐老先生有什么话要说？”
　　唐三好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我不知道是杀一个米离，还是杀一百个米离，要这么兴师动众？”
　　众人看他一出语惊人，都耐性看他，看他能说出什么好主意来。唐三好的身子有一点儿伛偻了，他的眼光还锐。如果唐门的人眼色还好，无论多老，他就仍是一个高手。
　　唐三好说道：“不知道许顺与肃杀你们两人说的那事儿，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