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回 葵花寨三保款雄宾 孔雀峒两客觇跳月
 
2023-07-15 18:26:17   作者:赵焕亭   来源:赵焕亭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且说半生抬头望去,便见从楼梯踅下个怪物:一头乱蓬蓬白发披到肩头,深目碧睛,光闪如磷;一张脸干瘪得僵尸一般,大嘴一裂,直到耳叉,露着白巉巉牙齿;瘦臂一撑,格格有声,却是满身上璎珞金环,挂了个叮叮当当。便这等攫拿跳将来,看了吴、杜,只是怪笑。半生仔细一望,却是个老苗妇。正在诧异,便见群苗将老苗妇推得跌跌撞撞,有的暗打一记,有的从屁股上踹一脚。那白皙苗女越发促狭,竟拎起杜照担杖,戳拨他桶裙内。那老妇都不理会,早拎起两件货物,越看越爱。

  恰好杜照正抖出一件盘金绣蝶百花衫,灿烂精美,光辉四射。群苗一见,蜂涌而上,顿时把来给老妇披穿起,又七手八脚,捡了些绒花脂粉之类,大家插的插,抹的抹,顷刻将老妇扎括得花娘子一般。便牵向场中央,大家四面拍手,老妇得意之极,应声乱跳。这时花衫招展,绒花摇摇,衬了他这副俊庞儿,也就可观得紧咧。于是杜照趋进,拎起担杖,群苗这才罢闹,次第交值。半生草草一核算,竟大得其利。

  当时两人挑担出来,行得数步,一回头,还见白皙苗女向他们摇头晃脑。杜照道:“吴兄你看怎样,两段布不白抛罢?”半生道:“呵唷,那老苗妇竟丑到这步田地,少说着也有九十多岁咧。”杜照笑道:“你倒会奉承他,据我看一百零几岁,有多无少。山中老苗多寿,不足为异,却是苗人不晓得什么叫敬老,只好把来作个玩物罢了。”两人一路闲谈,又厮趁了二三十里。中间又踅入两处碉寨,交易毕,看看日落,半生方愁没宿处,只见杜照直趋椰林边一家茅屋,一言不发,大踏步便入。其中两个苗妇和一十来岁苗童正在机上织一种斑烂厚重的苗布,花样颜色,十分美丽。

  原来这苗布是苗地一宗大出产,他和汉人交易,大半恃此物。再细致的物件,还有一宗毛毯,是用鸟毛织就,又善能雕琢,有鹦鹉啄盏、云母石杯等物。最制得精妙的,是一种围乳细腰花腔鼓,是用蚺蛇腹皮制就,敲动时渊渊远闻,十分高亮。可见苗人端的灵透的很,不过风气隔阂,不沾教育罢了。当时杜照闯入,先将鼓儿一摇,两苗妇顿时大悦跑来,四手一举,已将杜照担儿替取下,然后笑吟吟前蹿后跳。

  这时杜照早取出两裹花粉,置在地榻,然后合手向他们说了几句。半生听去,却是馈物求宿之意。两苗妇各挟花粉,只管点头,不待杜照收拾,已将货担安置在屋隅。那苗童也跑来,打拂地榻。吴、杜奔驰辛苦,便稍缓结束,倚了朴刀,就榻歇坐。这时两苗妇你来我往,先掌上一盏鱼油灯,然后整备汤水,笑嘻嘻取出数十个谷馍,气蛤蟆似的摆在两人面前,一种诚意,十分有趣。半生乍见,暗暗称奇,杜照却不理会,便一面肘半生把来吃,一面婆儿似的和两苗妇叙谈起来。

  半生也尽谙苗语,只听杜照好不促狭,渐渐引谈及床笫事儿。两苗妇更不避讳,一面答语,一面笑得前仰后合。须臾苗童困倦,先就榻头卧倒。半生道:“时光不早,咱们也好安歇咧。”说着一歪身要靠苗童。杜照却笑嘻嘻一使眼色道:“吴兄睡榻脚最好,留这所在给俺罢。”于是半生趋就榻脚,方忖量主人家怎生安卧,只见两苗妇更不客气,便在榻中央双双卧倒。杜照起身,“噗”一口吹灭灯,大家顿时懵腾一觉。

  半生一时间却睡不去,便道:“杜兄睡着么?”杜照含糊道:“老实点呀,咱们别没人样,村了东道,不是耍处。咱们山行,随处都要借宿的。”半生听了,不觉好笑,真个的老实实卧了个纹丝不动。那知不多时,却闻得杜照那里窸窣有声,少时靠他的苗妇也只管睡梦中辗转。半生猛悟,暗笑道:“他倒不村不俏,会找乐儿,俺为甚装憨子?”于是假作伸腰,下体一转动,恰好靠在苗妇屁股上,棉软软温和非常。知他睡沉,便放胆引手探去,于是摸摸索索,触处成趣。少时直到最妙所在,恰好杜照那边一转动,半生低语道:“老实点呀。”杜照听了,几乎失声笑出。于是各自会意,大家搿抱了回干夫妻,方才睡去。且喜苗妇坦坦梦稳,沉酣中虽稍有觉察,只当是什么虫豸儿扰人罢了。

  次日吴、杜起身,仍然前进,午后到一处碉寨,小有交易。这日仍宿在一苗民家。傍晚郁热得很,杜照道:“吴兄可要洗浴?此间有一很好浴处。”说罢和半生沿涧流行去,须臾得一长溪,水清如镜。半生举目一望,不由失惊打怪:只见溪中许多赤条条小男少女,白鸭似拍浮游泳,舒眉展眼价你瞧我看,嘻嘻哈哈。有的踞坐溪石,有的跨骑卧树,也有翘股偃仰,吹晾水气的,也有掀臂露腔、俯掬溪流的。望到胯下,未免郎郎当当,或翕翕张张,十分好笑。

  杜照道:“吴兄莫怪,俺闻人说,昔日大禹王身入裸国,一般脱得光溜溜哩。此间男女本是同川而浴,咱们便给他个入乡随俗罢。”说罢竟居然脱光,踅将下去。半生没奈何,也便跟入。这时杜照促狭又发,单望娇滴滴少女群中混去,东趁西挤,便如穿花浪蝶一般。少时半生一抬头,忽见杜照一个猛子(泗水入水底也。)钻下,方在张望,却见百十步外溪流一浑,一对男女仓惶登岸,随后杜照却涌出半身,向人家哈哈大笑。原来那对男女方水中偷情,却被杜照瞟着。

  这时晚风徐起,吴、杜浴罢,好不舒畅,又就溪边倘佯一回。只听苗歌远近间作,溪中人次第都散。两人踅转,早已上灯时分。杜照道:“明日紧些走便可抵葵花寨,午后能到孔雀峒看回跳月,益发妙哩。”半生道:“莫非跳月都集孔雀峒么?”杜照道:“不不,孔雀峒场所大些罢了。各峒寨随地跳月,不出一月,都可以的。”两人谈了一回,各自安歇。

  这晚上吴、杜却晦气得紧:原来房主是两口儿,都生得肥肥壮壮。到得大家同榻时,两夫妇酣睡如雷,业已聒耳要聋;百忙中一阵阵汗气下气,还有种胃口中食臭气,都香喷喷送入杜、吴鼻孔中,已经足够受用咧。那知睡到夜半,两口儿又高起兴来,公然对客兴云布雨。若安静些也还罢了,那知苗人淳实,凡事儿都是率性,那股劲既发作,来得好不扎实!当时乒乒乓乓,滑滑达达,闹了个山摇地动。吴、杜二人只好各偎在榻两头,给人家数个度数。

  好容易熬过一宵,次日急忙上路。二人走得里余,回思夜来事,不由相视而笑。半生唾道:“晦气得紧!”回想前晚光景,却大不相同了。一路谈笑,便加紧趱行,巳分时已到孔雀峒。半生留神望去,果然好大一处峒寨。杜照道:“今这里跳月,倾峒人都集跳场,便无暇来购货了。咱们不如寄顿下挑担,便张张去如何?”半生道:“正是哩。”于是随杜照沿寨左行,去寻人家寄下货物。一路上已见小男少女都扎括得红红绿绿,喜气洋洋,奔赴跳场。偏搭着天气晴和,微风不起,山花姹娅,都有些含笑光景。

  于是吴、杜循径厮趁,转过一带乔林,沿坡下去,只见一所广场,大可数亩,碧草如茵,好不软腻。半生举目四瞩,已见四外林影中红绿翩翻,如无数花蝴蝶往来穿舞。这时芦笙吹响,四下里断断续续,远远的莺嗔燕咤,甚为热闹。杜照道:“咱们来得正好,看光景就要开场咧。”正说之间,只听一阵腰鼓响亮,和着叫笛儿,低昂高下。杜照忙道:“峒主临场咧,咱们快选登高处。”于是匆匆踅向高崖。方立定脚,只见十余对姣丽苗童,椎髻上各插山花,一字儿腰挎苗刀,手持一杆青竹长稍,驱风而过。

  随后却是四五苗女,簇拥着一个长大苗妇,单是臂胫上金环便有五六具,装束奇丽,自不必说。一头黑发,盘起个旋螺椎髻,穿件齐腰短袖衫,五彩陆离,便如上古卉衣形势。(略铺写,为下文石姑取影。)半生乍见,颇觉别有动人处,暗念道:“人都说苗女丑陋,原来一般也有美丽的哩。”正在沉思,只见杜照遥指道:“快开场咧。”半生望去,却见场四外男女一齐仰首,即有一健苗飞登高树,手持一方小红旗,望见峒主据临崖上,顿时举旗一招,口内“呼喽喽”一声怪唤,便如梢公叫风一般。

  下面一健苗早架鸽而待,顿时应声放起。清铃音动当儿,但听四面芦笙如沸,密杂杂簇向四围,无量数痴男怨女,好不眉飞色舞!说时迟,那时快,树上红旗再挥,满场外春雷似一阵拍手。就这声中,早已一对对跳舞满场,端的好一番光景!但见:白羽飘摇,散作千团瑞雷;桶裙招展,化作万点彩云。列队分曹,东走西顾。或趋或避,此时漾万种风情;忽合忽离,顷刻定百年缘法。芦笙响暖,吹不尽刻骨相思;浪花歌柔,通几许灵犀心事。幕天席地,即是小青庐;腻雨酣云,何须大月老?勾头揽项,转瞬间眉语先通;联袂牵裙,一笑中芳心已许。真个是广大场中无遮会,氤氲气结喜欢缘。(涉笔成趣,绝妙好词。)

  当时这场跳舞,有声有色,吴、杜两人只看得眼花瞭乱。只见众男女纷纷对对,千态万状;不多时芦笙节奏越发繁促,有的递唱递和,有的双吭同音,末后当儿,两下合意的,另有一番神融形化的光景;于是苗男身形一矬,肩起苗女便跑,那种快活法,不可言喻,顿时各选僻处,各如所愿。昔人有句咏跳月诗道:“四山云雨皆为腻”,一句话便括了总儿咧。当时吴、杜看到将散场,那不得偶的男女也快快四散,两人方殿踅转,只听腰鼓细捶,众苗童拥了峒主招摇而去。半生不禁笑道:“这苗妇倒风致得很。”杜照笑道:“你要看风流排场,还须向石姑寨去。”(微逗下文。)两人一路谈笑,直奔寄物之所,谢过主人,即便趱行。

  却是山径越发陡峻。又踅过十余里长一条大沟,两崖上草木阴翳,仰不见天。杜照道:“此名牛角沟,是入葵花寨第一险道。”因仰指道:“吴兄你但看两崖上馒头似的草屋,其中都是石三保简练的苗丁,并健壮猎人,无事时射飞逐走,一有警动,数千健苗可以一呼而集。因过此沟,便是围寨许多的碉楼,上面都有豪目居守,与崖上苗丁作个内防外防的形势哩。”半生笑道:“怪不得人都称道石三保,果然有些鬼打算哩!”

  杜照道:“哟,你莫小看他,他声气远得很。他与贵州龙母山红苗石柳邓都有往来的,(一索绾合两条孽龙。)便是去年石三保将要闹事时,俺听说石柳邓也愤他那里官吏迫压,累次通信,耸恿三保起事,他便响应相助。后来不知怎的,没发作起来。却是这么一来,官中越发处处猜忌抑勒,恐日久越挤越火头,大不免要爆裂哩。”(由杜照口中补叙柳邓挑三保,不惟省笔,亦牵动下文苗乱筋脉。此等笔法,都由龙门得来。)

  半生掉头道:“凡是现在官儿,都该杀掉。是汉子和这群苗人们混混,倒也不错。”杜照笑道:“你又发牢骚,多半是又想起你那位鲁恩官来咧。”半生笑道:“彼此彼此。”两人一路谈笑,不觉踅过长沟,忽的豁然开朗,万峰飞舞,扑面而来。从烟岚潍郁中,但见碉楼高下,远近相望,有的被浓云掩浮,仅露点楼尖儿,飘渺远空,十分有趣。诘曲径中,竹树蒙翳,一眼那里望到边?于是二人歇担渐息。

  这时微风谡谡,空山悄然。杜照遥指道:“你看数里外那座峰头,仿佛老人伛背一般,名为寿老峰;那下面一片树木,便是葵花寨哩。咱们到那里,也不过日色平西时分。”指说半晌,却不见半生答腔,一看他却攒眉沉思,连连点首,忽的又扬眉四顾,两臂一振。原来人当静坐下来,不由触景生感。你想吴半生猾黠性成,忽的遭事,奔走四方,那会子听了杜照谈说石三保等事,不由顿时勾起雄心悍气。当时挺然站起,哈哈大笑道:“果然好座葵花寨!我看石三保天不拘,地不管,山中称尊,倒也自在得紧。”(贼性发露。)说罢意气坌涌,顿时双足一跺,使个旗鼓,便左右六的放开门户,端的一场好拳脚!

  但见:蹿高耸下,捷比猿猱;指东打西,势如虎豹。双拳举处,恨不得撑破天关;单足飞时,险些儿踢翻地轴。摩空翻鹤,冲荡无声;顺水投鱼,回旋有势。真个是江湖亡命,偏逢雄恶山川;草泽奸民,竟擅英雄技艺。原来吴半生枪棒武功委实不错,当时兴之所至,真打了个龙争虎斗。杜照见了,迹连喝彩。那知这一来,惊动许多苗民蜂涌而至,都望了半生,大跳大笑。半生越发高兴,正打到酣畅处,只听路左岔道上呜呜吹角,众苗喜跳道:“石寨主出猎转来咧!你这客人莫要去,俺寨主就喜欢打拳脚哩。”说罢闹哄哄拥定吴、杜。便有三四苗人飞也似迎向岔路,恰好角声愈近,转眼间一队健苗荷枪带刀,油汹走来。

  半生偷眼一看,都是夜叉似的狰狞脚色,椎髻上飘飘白鹄羽,一片雪亮;都袒臂跣足,露着鬼怪似一身虬筋。杜照悄说道:“这却巧咧,不想在此遇着他。好在俺都熟识,吴兄但看俺眼色行事便了。”正说之间,众健苗已一字站定,便见那迎去的三四健苗如飞意回,一面叉手舞脚,一面回头乱望,似乎表明他这个勤儿献的很是当口。群苗乱哄之间,只听后面大笑道:“老杜在那里?有趣得紧,你还带了个好朋友来么?”

  半生忙望,早见一高大苗人大叉步走来,生得豹头环眼,虬髯乱迮;结束虽同苗制,却是气概不同,只那步履之间劲越中带些沉稳,便知是雄长一山的头儿脑儿。当时杜照望见,便一肘半生道:“这便是寨主石三保。”说罢飞步迎上。三保把臂大笑道:“昨天俺还说起杜兄来,山中大会期,你该来咧。端的这次有甚宝货呢?怎么方才孩儿们说同你来的有个客人,试得好拳脚,快请来见见俺这野人如何?”

  半生听去,竟是清脆脆一口汉语,不由暗暗称奇,便听杜照道:“不瞒寨主说,俺这朋友,便在汉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人家本是长沙大富家,世代名门,财堪敌国;又性情慷慨,专好交纳豪杰。至于武功技击,更不消说。因他素好游历,又久仰寨主大名,所以高兴来跟俺玩几天哩。”这一阵信口开河,直将半生抬在云眼里。半生方几乎失笑,就见三保欢跃道:“幸会幸会!烦杜兄快些请将来。”一言未尽,半生望去,倒笑得肚痛。

  原来杜照顿时作嘴作脸,换出一副正经面孔;沉吟道:“这个似乎须屈寨主就见他罢,不但给他个面子,也显得您好客下士。将来传到俺们内地,于寨主声望很有关系哩。”一席话有棱有眼,好不中听。当时三保连连道好,碧闪闪眼光一瞟,顿时趋进。杜照紧跟在他背后,忙向半生挤眼,高声道:“吴兄且消停,这便是到处闻名的葵花寨主石爷三保。这次管保不负你高兴来游之意。”说罢又尽力子一努嘴。半生会意,顿时抱拳趋上。这时杜照早如飞地跑到前面,向三保道:“这便是俺好友长沙豪杰吴半生哩。”

  三保一望半生,果然仪貌堂堂,十分气概。就杜照跳花脸的当儿,两人已携手大笑,各道倾慕。三保只当杜照是一片真话,便喜谢道:“俺是苗峒中一介粗人,怎劳吴爷特地来访?今幸到来,好歹要盘桓几日。”半生方要逊谢,杜照百忙中又一挤眼,忽笑吟吟哈着腰儿,向半生道:“吴兄乘兴来游,不易得的;石爷盛意款客,更不易得。依我看,这番宾主都非等闲,竟不如从实罢。”

  于是三保大悦,连连叉臂,这便是苗人欢悦极咧。这时半生衣服还扎拽得武气虎虎,三保便道:“吴兄方才试技,恨俺没福与观,不知还能赐教么?”半生听了,方要颔首,忽觉杜照暗扯后衣襟,当时猛省须高端架子,便微笑道:“技击末艺,何足辱目?俟到贵寨,自当献丑。俺吴某仰慕寨主来游之意,却不在此哩。”三保听了,不由益发起敬,于是携了半生,叱健苗列队前驱,直奔大寨。

  这时杜照的货担,早有健苗替他挑起。三个人一路上且行且语,每经一碉楼,群苗都愕异聚观,望半生便如天人一般。原来群苗畏服三保,便如神月,(此所以能顷刻煽乱。)今见此客能致三保起敬,如何不相顾诧绝呢?三保未到寨的当儿,早已传遍全山咧。(为下文石姑寨伏线。)当时三保每经一处,指指画画,十分顾盼自雄。半生且会拿腔作势,只略一瞟,付之一笑,三保越发不测。

  那知半生却暗地留神,见碉楼坚大峭峙,苗众雄武,不由暗暗惊喜。(惊是常情,喜得不可测。)须臾进寨,早有寨中各路头目齐整整迎将出来,将一条平沙宽路列满。半生望去,真个五颜六色,十分气势。夕阳闪闪中,早望见迎面一座绝大碉楼,围墙形势,俨如雉堞。高耸耸寨门启处,便有一群姣丽苗女奔涌而出。

  正是:杀运将开来恶客,兵端欲起会群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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