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死亡的阴影

 

2024-08-11 14:23:14   作者：周郎   来源：周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像是在证明他这个推断的正确性，鲁阳关方向忽然升起了两柱浓浓的黑烟。
　　烟刚升起，桥端镇那边的天空上，炸开了两朵五彩烟花。
　　司马乔皱了皱眉，道：“也许是为了对付白莲教……”
　　话没说完，他的双眼就瞪直了。
　　鲁山分水岭四面的山岭上空，霎时间升起了数十柱浓烟。
　　殷朝歌苦笑道：“看见没有？慕容冲天早已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到了，看来，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白莲教仍然免不了一场苦战。”
　　司马乔急了，道：“那我们怎么办？”
　　一直都没说话的肖无濑开口了：“咱们可以顺着原路退回去。”
　　司马乔一怔，追问道：“退回去？回哪儿？”
　　肖无濑一指北面，道：“当然是回洛阳。”
　　司马乔道：“此去洛阳，一路之上必定有圣火教沿途围追堵截，咱们怎能从来的路线走呢？”
　　肖无濑淡淡一笑，道：“秋帮主早有安排，这一路上都有敝会和徽帮的人接应？？再说，凭殷兄的武功，只要不是慕容冲天亲自追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慕容冲天当然不可能亲自追来，因为和金不换的一场拼斗，他的内力损耗实在太大了。
　　就算他能很快恢复元气，他也会集中精力去对付刚刚逃脱包围的白莲教，根本无法分身来追殷朝歌。
　　司马乔释然，转道：“殷兄？？”
　　他和肖无濑同时变了脸，惊惶地大叫道：“殷兄……殷兄，你怎么了？”
　　殷朝歌伏在马鞍上，双目紧闭，嘴角正一点一点往外渗着白沫。
　　司马乔忙伸出手掌贴住他后背灵台穴，催动内气，缓缓输入他体内。
　　殷朝歌慢慢睁开双眼，艰难地笑了笑，道：“没事……九转软筋散……果然……果然厉害。”
　　廖将军虽然给他服过了“九转软筋散”的解药，但解药到的实在迟了一点，再加上他服药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全心运功驱毒，一部分药力一直还留在体内。
　　如果单单只有这一点残留的药性，倒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要命的是他在逃离分水岭时，又挨了吕菩萨一枚毒针。
　　虽说“毒神”皇甫仲和的解药也起了解毒的作用，但终究不是完全对症，所以效力发挥的就比较慢。
　　尽管如此，凭殷朝歌体内充盈深厚的内气，完全能轻易地将这些毒药逼出，但他却强行压制着残毒，和吕菩萨动上了手。
　　虽然他运用“雪阳神功”一举击败了吕菩萨，但吕菩萨攻向他的内力却有一小部分混入他体内的真气里。
　　真气立即变得杂驳不纯。
　　真气杂驳不纯就不能运转自如，如此必然会伤及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本已受损伤的奇经八脉，当然再也难以抵抗“九转软筋散”的奇毒药性。
　　殷朝歌又慢慢闭上了双眼。
　　司马乔傻了。
　　他想到了所有这些原因，但他却找不出一个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来。
　　没有办法的结果只可能是一个。
　　殷朝歌就算不死，武功也铁定要全废了。
　　司马乔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肖无濑侧身将殷朝歌抱过来，打横放在自己身前，回手在马臀上狠狠抽了一掌，道：“快，找第五名去！”
　　司马乔立即回过神来。
　　对，找第五名。第五名肯定有办法。
　　他牵过殷朝歌的坐骑，跟在肖无濑身后飞驰。
　　肖无濑马上驮了两个人，一定支持不了很长时间，这一点司马乔想到了，所以他要将殷朝歌的这匹马带上。
　　一口气狂奔了近六十里，肖无濑的坐骑长嘶一声，四蹄一软，瘫倒在路边。
　　马尚未倒，肖无濑已抱着殷朝歌跃起在空中，一闪身上了司马乔牵着的那匹马。
　　没有一丝停顿，两匹马继续风驰电掣一般向前疾奔。
　　趟过三、四道齐膝深的小河，飞奔过两三个小镇，这两匹马再也支持不住了。
　　肖无濑纵身掠下马背，抱着殷朝歌，埋头急掠。
　　司马乔也丢下再也跑不动的坐骑，展开身形，一步不拉跟着肖无濑，一面大喊道：“肖兄，你这是往哪儿跑啊？”
　　肖无濑脚下不停，冲前面努了努嘴，道：“前面不远，就到圪料镇了。”
　　“到了圪料镇又能怎么样？”司马乔不明白。
　　莫非第五名正在圪料镇上？
　　这不可能。
　　司马乔相信肖无濑这么做一定会有他的道理，再说，他此时不相信肖无濑，难道自己能找到别的办法吗？
　　圪料镇当然也只是个小镇。他们一行四人自洛阳南下时，曾在这个小镇上歇过脚，打过尖。
　　司马乔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镇子上根本没有一家商号。
　　但现在，他却看见了一家商号。
　　他跟在肖无濑身后掠进这座小镇上惟一的一条街道时，第一眼就看见了一方招牌。
　　招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五个大字“文记绸缎庄”。
　　“文记”的生意非常好，店门口围着一堆人，足足有三十多。
　　肖无濑脚下不停，托着殷朝歌自人群的头顶上掠进店面。
　　围在店门外的人大骇之下，同声发出一声惊呼。
　　司马乔也顾不得是否“惊世骇俗”了，紧跟着掠了进去。
　　一进店堂，他就长长吁了口气。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熟人，而且可以说是老熟人。
　　文向荣。
　　这位徐州城里最大的大老板，徽帮徐州分舵的分舵主，什么时候跑到圪料镇来开了这样一家店面呢？
　　司马乔没有问。他根本来不及问，也用不着问。
　　肖无濑掠进店堂，还未站稳，便叫道：“马。马车！”
　　文向荣立即大声道：“马，马车！”
　　两名店伙计飞身奔进后堂，后面立即响起马嘶声。
　　肖无濑气都没喘一口，接着道：“第五帮主在哪里？”
　　文向荣怔了怔，旋即道：“秋帮主已经赶过来，第五帮主？？好像还在京城里？？”
　　四匹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和一辆四套马车眨眼间就已出现在店门外的大街上。
　　肖无濑飞身横掠，又让挤在店门外的人见识了一回“空中飞人”，钻进了马车里。
　　文向荣、司马乔和另一名店伙也都掠上了马背。
　　马车立即开动。
　　店门外的一人大叫道：“嗳，文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
　　文向荣头也不回，道：“不回来了！”
　　那人急叫道：“等一等，你的货呢？还有店呢？”
　　文向荣已驰出数十丈远了，他的声音穿过马蹄扬起的尘烟传过来：“你们分了吧！”
　　店门外的人都呆住了，但很快就发一声喊，一齐使劲
　　往店里挤。
　　抢劫很快就发展成一场械斗。
　　呼声四起，鲜血横飞。
　　殷朝歌已经气若游丝，他的四肢已渐渐地僵直，渐渐地变冷。
　　司马乔不停地揉动着他的四肢，不停地往他体内输送真气。
　　文向荣从怀里掏出一小瓶用千年老参磨制的参粉，给他灌下，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肖无濑道：“秋帮主现在到哪里了？”
　　.文向荣道：“今天刚接到的消息，说是已经到汝州了。”
　　肖无濑扬声对赶车的店伙道：“快，再快一点。”他顿了顿，扭头对司马乔道：“咱们在路上就能碰上秋帮主。”
　　秋水果然在半道撞上了他们，他身后跟着二十余名白袍大汉。
　　肖无濑老远就扬鞭叫了起来：“帮主！”
　　秋水一闪身，一掠十数丈，稳稳立在车辕上，急道：“殷老弟呢？”
　　肖无濑伸手控住马车的缰绳，道：“在车里。”
　　秋水一俯身钻进车厢，他的惊叫声立即在车厢里响了起来：“怎么搞的？哎？”
　　一眨眼间，他又冲出了车厢，对着肖无濑恶狠狠地吼道：“怎么回事？殷老弟……殷老弟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肖无濑道：“中了吕菩萨的‘九转软筋散’，又挨了她一根毒针……还……”
　　秋水骂道：“舌头让狗吃啦？还怎么了！快说！”
　　肖无濑的声音里已带上了哭腔：“还……还和吕菩萨拼了一阵内力！”
　　秋水两腿一软，坐在了大路上，喃喃道：“天啦！这……这可怎么办呐！”
　　他忽然又跳起身来，指了指司马乔，又指了指肖无濑，道：“你们当时在哪儿？咬？你们都是死人吗？平时你们不是一个比一个神气吗？！”
　　肖无濑低着头，眼泪慢慢溢出了眼眶。
　　他传给秋水的消息只有一句话“殷兄被擒，正设法营救”。所以这其中的曲折秋水一点都不知道。
　　他连到底是什么人抓了殷朝歌都不知道。
　　秋水的眼珠子四下里转了转，又跳了起来：“烟阁呢？凌烟阁到哪里去了？”
　　肖无濑低声道：“要不是他，殷兄也不会落到白莲教手里！”
　　秋水大惊道：“什么？你说什么？你是说凌烟阁他、他、他……这个王八蛋！”
　　肖无濑道：“他和金不换勾结，在酒里下了迷药，把我们都放倒了。”
　　秋水的脸忽然涨得通红，很快又变得惨白，他的全身都控制不住地剧烈地抖动起来。
　　愣了半天，两掌左右开弓，狠狠抽了自己七八个耳光，骂道：“老子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哟！……”
　　二十多名白袍大汉没有一个敢上前劝阻，他们的脸有的涨得通红，有的变得铁青。
　　出卖殷朝歌的人竟会是凌烟阁，这当然是白袍会的奇耻大辱。
　　秋水还在破口大骂，还在一下接一下狠抽自己的耳光。
　　他的脸颊已肿起，嘴角沁出了血沫。
　　文向荣扑上去，死死抱住秋水的双手，劝道：“秋帮主、秋帮主，不可如此？？”
　　秋水哪里听他的，仍然直着脖子，铁青着脸，嘴里乱七八糟地大骂着，谁也听不清他在骂什么，骂的是谁。
　　路上的行人都好奇地向这边张望，却没有一个人敢往这边凑，因为骑在马上的那二十多名白袍人的腰间都挎着刀剑，而且他们的脸色也都很难看。
　　司马乔自车厢里伸出脑袋，淡淡地道：“没想到秋老骂起大街来还能当药用，骂了这一阵子，殷兄就好多了，只怕骂到天黑，殷兄便能复原，也未可知。”
　　秋水一愣，使劲摇了摇头，道：“对对对，骂大街没用，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快想办法？？”
　　他嘴里唠叨了半天，却是什么办法也没想出来。
　　司马乔急道：“第五帮主现在在哪里？”
　　秋水一拍脑门，大声道：“对对！第五名第五名！来呀，拿纸笔来！”
　　立即有人送上笔墨纸砚。
　　秋水抓起笔，扯过一张纸，铺在车厢上，涂了十几个字，扔下笔叫道：“信鸽呢？”
　　信鸽很快就飞远了。
　　秋水钻进车厢，从车窗里伸出头，道：“还等什么？快走快走！”
　　文向荣赔笑道：“秋帮主，咱们去哪儿？”
　　秋水骂道：“你是傻子？当然是去大名府！第五名会在那里等着咱们的！”
　　马车立即转向一条往东的岔道。
　　要想用最短的时间赶到大名府，只能取道开封，沿开封至京师的官道北上。
　　自汝州到开封当然也有平坦宽敞的官道，但秋水却要走另一条小路，因为走小路要近得多。
　　天色渐渐暗下来，秋水的情绪也逐渐平稳，但他一路上却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除了替殷朝歌输送真气外，就一直呆呆地透过车窗，看路旁闪过的杂树丛林。
　　马车渐渐停下。
　　秋水伸出头，大吼道：“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不走了？”
　　肖无濑低声道：“前面路太窄，马车过不去。”
　　“你们都是傻子吗？哎？马车过不去，马过不过得去？！”秋水骂骂咧咧地打横抱起僵直的殷朝歌，钻出马车，跳上一匹马，道：“还不快走！”
　　二十余名白袍大汉前后左右紧紧围在秋水四周，司马乔和肖无濑紧挨在他两侧。
　　肖无濑长剑已然出鞘，司马乔的右手一直虚扣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