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仗义援
 
2020-06-17 20:31:40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受德反报怨

  片刻之后,浓雾渐散。
  方秋等人,并未遇甚暗袭,但那位身中“胭脂刺”,兼已毒力渐发的女侠胡冰心,却在这“聚贤厅”中,悄然失去踪迹。
  “金锏”孙龙“咦”了一声说道:“那‘七煞迷魂雾’,难道是胡冰心所放?这东西是昔年威震南荒‘七煞神君’之物,胡家丫头身边,怎会有呢?”
  方秋倒不关心这“七煞迷魂雾”何来,只是皱眉说道:“胡冰心那丫头,分明已被李梦华的‘胭脂刺’所伤,毒力将发,绝难支持,她……她不知逃往哪里去了?”
  “聚英庄”的总管金子尼,略一寻思,扬眉说道:“胡冰心那丫头必须觅地疗伤,会不会仍回西效‘童家酒店’?”
  方秋被金子尼一言提醒,点头笑道:“对,不管她是否仍回原处,我们也斩草除根地,走趟‘童家酒店’便了!”
  胡冰心如今何在?
  她在一个男子,雄健双臂的怀抱之中。
  就当“七煞迷魂雾”的雾影初起之际,胡冰心听得有人以“蚁语传音”功力,向自己耳边说道:“胡姑娘,疗治你自己的伤毒要紧,我们暂时退却,明后日间,再来扫荡‘聚英庄’吧!”
  随着话声,一条人影从雾影中闪了进来,拉着胡冰心,向外驰去。
  但这时胡冰心四肢一软,几乎无法行走。
  她身形才晃,那人已有发觉,赶紧双手一抄,将胡冰心抱在怀中,展开身法,驰出雾影。
  胡冰心本不愿入人怀抱,但在这等情势之下,却也无可如何!
  出得“聚英庄”,那人深恐胡冰心毒发难支,遂把她放了下来,先喂她服了一粒丹药!
  就在喂药之际,胡冰心方看清这人就是曾在童家酒店中,被自己叱责讥讽过的白衣书生邓凌风。
  她见了邓凌风,虽在毒力渐发,人已难支之下,仍把嘴角一披,哂然说道:“原来是你?你这位专唱高调的大侠士,居……居然也懂得见……见义……义勇……为……”
  她勉强把“见义勇为”四字说完,人已晕了过去。
  邓凌风剑眉双蹙,足下加快地,驰回西郊童家酒店。
  到了店中,店东童大见了胡冰心昏迷不醒情况,不禁急得连连顿足,童小琴更是珠泪双垂,悲泣不已。
  邓凌风道:“你父女哭又何用?快把胡姑娘的房间打开,并派人在店外巡视,有甚异常情况,速报我知,我要静静设法为胡姑娘疗伤祛毒!”
  童大、童小琴父女,“是是”应声退去。
  邓凌风先把胡冰心腰间染有血渍之处的衣服撕破,看见她莹白如玉的皮肤之上,有一条长约寸许,色如朱砂的擦伤见血痕迹!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玉小瓶,拔开瓶塞,倾出一些粉红色的药粉,敷于胡冰心腰间伤口之上。
  然后,又以两粒异香扑鼻的红色丹药,喂给胡冰心服下。
  邓凌风因自己喂给胡冰心服食的,乃是武林视为奇宝的“九转返魂丹”,所敷药粉,也是极为难得的“百宝生肌散”,故而认为胡冰心在片刻之后,便会醒转。
  谁知等了顿饭光阴,胡冰心仍然昏迷如旧,毫无苏醒迹象。
  邓凌风暗叫一声:“不妙。”知道自己所用的“九转返魂丹”,和“百宝生肌散”,虽是罕世灵药,但因“辣手胭脂”李梦华“胭脂刺”的毒力特殊,有点药不对症,无法发挥灵效。
  照此情形看来,自己业已束手无策,只有眼看胡冰心于毒力大发之时,惨告香消玉殒!
  邓凌风又急又气之下,“吧”的一声脆响,一掌拍在桌上,愤然怒叫道:“李梦华,你‘辣手胭脂’四字,枉负侠名,怎能够如此不识好歹,真正是狗……”
  “狗”字方出,隔室中响起清脆愤怒的女子口音叱道:“哪个大胆狗贼,竟敢骂我是狗?”
  这两句话儿,把邓凌风听得又喜又愁!
  喜的是事有凑巧,“辣手胭脂”李梦华居然也落足在这童家酒店之中,若能向她讨得“胭脂刺”的独门解药,便可救得胡冰心一命!
  愁的是自己适才的本来主意,是说李梦华“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谁知竟为李梦华断章取义,以为骂她是“狗”,这一来岂不使这一向以性躁出名的“辣手胭脂”,气得暴跳如雷,加深彼此误会。
  邓凌风喜怒交迸之间,李梦华又在隔室大骂道:“大胆狗贼,你缩起龟头了么,还不快替我滚将过来!”
  邓凌风听她不是来问罪,而是叫自己过去,遂把握机会,含笑说道:“李女侠有所误会,请暂勿动怒,容在下邓凌风过室请罪,并加解释!”
  说完,他先把胡冰心点了“三元大穴”,尽量延缓毒力攻心,然后,起身出室,把房门关好。
  李梦华就住在胡冰心右邻,房门只是虚掩,一推便开。
  邓凌风推门入室,只见这位威震江湖的“辣手胭脂”李梦华,是和衣斜躺榻上。
  她衣裳色泽,虽属鲜红,但脸色却是苍白,与鬓边所戴的那朵素花,互相映照。
  李梦华也为邓凌风的出尘气宇所惊,目光一注,扬眉问道:“你叫邓凌风,就是江湖中称为‘飘萍一剑’的邓凌风么?”
  邓凌风道:“我这‘飘萍一剑’四字,虽还颇具声名,但比起李女侠传誉八荒的‘辣手胭脂’美号,却还相去甚远!”
  李梦华仍然斜倚枕上,向邓凌风看了一眼,说道:“你既然对我如此恭维,适才为何又骂我是‘狗’?”
  邓凌风含笑摇头说道:“李女侠误会了,在下适才并非敢对李女侠有所不敬,只是说你……你有点‘不识好人心’而已!”
  他为避免刺激李梦华的情绪,故意避掉前一句“狗咬吕洞宾”,只说出“不识好人心”五字。
  李梦华一挑双眉问道:“‘不识好人心’?在这句话儿之中‘好人’是谁?”
  邓凌风应声答道:“自然是胡姑娘!”
  李梦华妙目方瞪,邓凌风业已笑道:“李女侠请想,胡冰心姑娘发现方秋手下要用‘五云喷火筒’伤你,特意为你解困,你却仍打她一根‘胭脂刺’,岂非恩将仇报,不识好人心么?”
  李梦华哼了一声道:“我承认她为我解了‘五云喷火筒’之危,确实有恩,但她另外又与我结了深仇,仇在恩先,故而‘恩仇’二字,不能相提并论!”
  邓凌风诧道:“胡姑娘会与李女侠有仇?是段甚么仇隙,可以告诉我么?”
  李梦华点头道:“当然可以,她与我有不共戴天的杀夫之仇!”
  邓凌风越发惊诧问道:“李女侠的杀夫之仇,不是‘岷山五恶’么?”
  李梦华不等邓凌风的话说完,便即咬牙接口道:“除了‘岷山五恶’以外,胡冰心也有一份,而且,我并认为我丈夫俞玉,是直接死在胡冰心的出手之下!”
  说至此处,发现邓凌风的脸上,流露不信神色,遂挑眉冷笑又道:“邓朋友,你不要不信,李梦华生平恩怨分明,绝不会血口喷人,我握有胡冰杀害我丈夫俞玉的确切不移证据!”
  这一句“握有确切不移证据”之话,真把邓凌风听得将信将疑,呆呆发怔!
  因为李梦华如此说法,绝对不像虚假!
  但胡冰心会与“岷山五恶”联手,杀害“三湘大侠”俞玉,又是不可思议之事!
  李梦华见他神色发怔,轩眉又道:“你既在隔室骂我,莫非胡冰心也住在这童家酒楼之中?”
  邓凌风觉得无须隐瞒,点头答道:“胡姑娘就住在李女侠的邻室!”
  李梦华银牙一挫,厉声说道:“哟!冤家果然路狭,我去……去杀她!”
  身形方自一挺,忽又面含莫大痛苦地,颓然倒回原处!
  邓凌风惊道:“李女侠,你……你莫非是受了伤?……”
  李梦华“嗯”了一声,颔首答道:“我在追杀胡冰心之际,‘阴司秀士’方秋在背后突施暗算,我猝不及防以下,中了一根方秋藏在‘判官笔’内的‘九毒吹针’!”
  邓凌风剑眉一蹙问道:“毒力消除没有?吹针可曾取出?”
  李梦华含笑说道:“中针处是在背后,我无法自行用刀挖取,至于‘毒力’方面,也因为药不对症……”
  邓凌风灵机一动,取出一粒“九转返魂丹”来,递向李梦华含笑说道:“李女侠,这是专解各种毒力的‘九转返魂丹’,你可以服上一粒,至于拔出‘九毒吹针’一事,邓凌风也可以效劳!”
  李梦华不肯接取丹药,目注邓凌风道:“邓凌风,你是胡冰心的朋友,怎么反肯助我?”
  李梦华语音方落,邓凌风道:“大丈夫江湖游侠,理当见义勇为,何况我救了李女侠,也就等于是救了胡姑娘。”
  李梦华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邓凌风微笑答道:“因为胡姑娘中了李女侠威震八荒的‘胭脂刺’……”(校对按:原文“李姑娘”。上下文都是“李女侠”,在此突变为“李姑娘”,似乎不敬,改之。)
  李梦华嘴角一披,面含冷笑说道:“中了我的‘胭脂刺’有什关系,反正你有‘九转返魂丹’可以救她!”
  邓凌风摇头说道:“不行,李女侠‘胭脂刺’的毒力特殊,不是‘九转返魂丹’所能解救!”
  李梦华“哦”了一声,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想用这‘九转返魂丹’,来换取我‘胭脂刺’的独门解药。”
  邓凌风笑道:“我认为这很公平,也是两全其美之事。”
  李梦华妙目中神光一闪,一咬银牙说道:“不换,我不想甚么两全其美,却想和胡冰心来个同归于尽!”
  邓凌风眉头微皱,目注李梦华道:“李女侠,你是冰雪聪明,玲珑剔透之人,想该知道倘若同归于尽,无论对你对她,都没有甚么好处?”
  李梦华螓首微颔,一咬银牙答道:“我知道没有好处,但我杀夫之恨的恶气难消!”
  邓凌风笑道:“我认为李女侠与胡姑娘之间,必有深重误会,能够解释,固然最好,即令不能解释,则在你们二人,祛毒痊愈后,亦可互相各尽所能,来一场公平搏斗,决个强存弱死,真在假亡,总比这样糊里糊涂地,同归于尽,强得多了!”
  李梦华起初听他说话之际,仍把嘴角微披,满面不屑神色!
  但越听越是动容,听到后来,竟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好办法,好办法,来场公平决斗,确实比同归于尽,强得多了!”
  邓凌风大喜道:“李女侠这样说法,是同意彼此交换解药的了?”
  李梦华笑道:“你问得有点多余,我既认为这是个‘好办法’,便哪有不同意‘好办法’之理,不过……”
  邓凌风生恐她有所反覆,赶紧接口问道:“李女侠有甚意见,尽管直说,我们一言为定……”
  李梦华仿佛看出邓凌风的心意,瞟他一眼,嫣然笑道:“你不要怕我反覆,李梦华生平最重然诺,不让须眉,当然一言为定,不过我的‘胭脂刺’解药,乃独门炼配,必定有效,你的什么‘九转返魂丹’,却……”
  邓凌风恍然大悟,慌忙点头笑道:“李女侠请放心,当然是等我‘九转返魂丹’生效以后,才请你见赐‘胭脂刺’的独门解药!”
  李梦华微笑道:“好,拿你的‘九转返魂丹’来!”
  邓凌风知道事已解决,心中大喜地,倒了一杯水儿,伺候李梦华把那粒“九转返魂丹”服下。
  等她服药以后,邓凌风含笑叫道:“李女侠请你转过身来,让我为你起去所中的‘九毒吹针’,并敷些‘祛毒生肌散’吧。”
  李梦华并未如言翻身,向邓凌风看了一眼,扬眉说道:“你知不知道那根‘九毒吹针’,中在什么部位?”
  邓凌风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在未经目睹之下,怎能猜得出呢?”
  李梦华道:“我告诉你,我背后要害,均有防护,这一针是打在腰下近臀之处。”
  邓凌风方自一愕,李梦华又复接口说道:“除了伤口是在近臀之处外,你是个英挺男子,我是个新寡文君,方不方便……”
  话方至此,邓凌风便自皱眉叫道:“不方便,不方便,我去请童小琴姑娘来,拔针敷药之事,由她代劳……”
  李梦华接道:“不行,我觉出那根‘九毒吹针’不但深陷入肉,恐已触骨碎裂,童小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胆小女孩,她能起得出么?”
  邓凌风苦笑道:“她既不能,我又不便,这,这事怎么办呢?”
  李梦华眼珠一转,目注邓凌风道:“你今年多大岁数?”
  邓凌风虽不明白他突然询问自己年龄则甚?仍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我二十六岁,但因今天是我生日,应该算是二十七了。”
  李梦华微红玉颊以上,双现梨涡地,嫣然笑道:“有办法了,我二十八岁,大你一岁,你肯不肯叫我一声‘姊姊’?”
  邓凌风先是一怔,旋即连连点头,大喜说道:“当然肯,当然肯,这是我邓凌风莫大光荣,从今以后华姊便无殊我的同胞骨肉!”
  李梦华欣然一笑,说道:“既成骨肉,不必避嫌,风弟,那就有劳你了!”
  说完,立即翻转娇躯,让邓凌风替她把所中“九毒吹针”起出。
  既结姊弟,邓凌风无须再避嫌,遂把李梦华覆腰衣裳撕破。
  李梦华探怀摸出一柄玉质匕首,递交邓凌风,说道:“风弟,毒针已碎,不易一一起出,干脆请你用这白玉匕首,把我受伤之处的径寸皮肉,挖去一块!”
  邓凌风微一皱眉,说道:“华姊,你……你受得住……”
  李梦华毫不在意地,咭咭娇笑说道:“你的‘九转返魂丹’已生灵效,我不但奇毒已祛,并觉内力反增,这点痛苦算得什么?风弟赶快下手,不必顾忌,何况挖去皮肉之后,还可立即敷上你的‘百宝生肌散’呢!”
  邓凌风也知倘若慢慢寻取碎针,可能比整块挖肉,更为痛苦,遂乘着李梦华尚在含笑发话,未曾注意之际,把玉匕在她伤口径寸周围的皮肉之上,以电疾手法,一旋一挑!
  李梦华娇躯微颤,发出一声低哼,一团杯口大小血肉,被邓凌风挑在玉刀尖上,离臀而起!
  邓凌风早有准备,血肉才一离臀,一包“百宝生肌散”已整个填入李梦华的伤口之内!
  武林灵丹,果不寻常,区区一小包药散,立即止住了伤口的鲜血狂流之势。
  李梦华笑声赞道:“风弟,你好灵的药,好快的手……”
  “手”字才出,突然远远传来了两声鸡叫。
  李梦华诧异道:“此时距离天明还早,怎会有鸡……”
  邓凌风不等李梦华再询,便自接口道:“这是我与店东童大,所约定的暗号,一有警兆,立作鸡鸣,可能是‘阴司秀士’方秋等人,又来此兴风作浪,如今,华姊的毒伤初痊,尚须休养,不宜骤加劳动……”
  李梦华笑道:“风弟去往屋上防守便了,反正这屋中只有一门一窗,凭方秋那等酒囊饭袋,要想进来,也决非容易之事!”
  邓凌风因李梦华已将复原,胡冰心却仍在昏迷之中,无力对任何来敌,加以抗拒,自然关念颇切地,立欲飞身出去。
  李梦华忽伸手将他拉住,递过了一个小小的纸包。
  邓凌风诧道:“华姊,这……是什么?”
  李梦华笑道:“这就是你为胡冰心向我索取的‘胭脂刺’独门解药。”
  邓凌风因已闻得院中有夜行人纵落声息,遂不再多言,接过纸包,闪身穿窗纵出!
  穿出窗外,才一登上屋顶,便与一个手执“金装凹锏”的黑衣夜行人相遇。
  邓凌风虽然不识对方,但却可从兵刃之上,猜出来历。
  遂沉声发话问道:“来人可是‘巴东双煞’中的‘金锏’孙龙?”
  持锏夜行人闻言一怔,目注邓凌风道:“识得孙龙之人,当非无名小卒,阁下报个来历!”
  邓凌风因胡冰心如今尚卧榻上,人事不知,遂想倚仗自己威名,使对方知难而退,免得万一照顾不到,致生事故!
  想至此处,轩眉答道:“在下邓凌风,江湖人称‘飘萍一剑’!”
  这时,又有几个持刀仗剑的夜行人,纵落院中,孙龙把手一摆,暂止他们蠢动,向邓凌风抱拳笑道:“原来是邓大侠,在下此来,并非……”
  邓凌风不等孙龙话完,便即接口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是为我而来,但是,邓凌风游侠江湖,今夜既然住在此店中,就不许有人妄动店中的一草一木!”
  孙龙眉头微蹙,陪笑说道:“邓大侠,我们并不想扰及店中其他旅客,只是要找……”
  邓凌风冷然说道:“我猜得出你们是受了‘阴司秀士’方秋的支使,来此寻找胡冰心姑娘!”
  其实邓凌风早就准备拔剑,如今故意找话应答之意,只是想给李梦华一点时间,好让这位“辣手胭脂”,早点复原。
  孙龙听得邓凌风提出胡冰心之名,不禁退了半步,扬眉问道:“胡冰心在不在此?”
  邓凌风不愿否认,但也不肯从实答覆,遂伸手向自己的足下,李梦华所住的窗内,指了一指,说道:“胡姑娘误受‘胭脂刺’之伤,正在这室内养病。”
  孙龙目闪厉芒,目注邓凌风道:“邓大侠与胡姑娘是什么关系?”
  邓凌风道:“萍水相逢,非亲非故……”
  孙龙冷笑道:“既非亲非故,邓大侠凭什么要替她出头挡横?”
  邓凌风一挑双眉,朗声答道:“凭的是我邓凌风的义胆侠肝,双掌一剑!”
  一语方出,庭院中便有人喝道:“臭小子,自命不凡,孙当家的还不剁了他,等些什么?”
  随着话声,飞上几线寒光,向着邓凌风当胸射到。
  邓凌风儒衫大袖拂处,不单把几线寒光,一齐反震回头,并使庭院之中,起了有人受伤的惨哼声息!
  孙龙一声不响,手中“金装凹锏”举处,一式“力士锤山”,便向邓凌风当头砸下,口中并厉声叫道:“胡冰心那丫头,就在这厮的脚下房内养伤,大家并肩齐上,把她剁成肉泥,为方四哥解消一恨!”
  邓凌风一来知道“巴东双煞”的武功不弱,“金锏”孙龙已到,“银鞭”秦亮定也藏在左近,二来生恐夜长梦多,群凶越来越众,自己不易照顾得面面俱到,遂在被迫权衡利害之下,起了速战速决的辣手除害意念。
  主意既定,对于孙龙那根当头猛砸的“力士锤山”,遂不接不架地,闪身退出五尺。
  邓凌风后退之故,并非怯于孙龙金锏的威势,而是藉这刹那光阴,探手肩头,取出自己轻不出鞘的“灵龙古剑”。
  就在此时,已有三四个人影,扑向李梦华所居窗口!
  邓凌风剑已出鞘,果然不再饶人,一式“天河倒挂”!连人带影,化为一片光墙,从屋顶倒卷而下!
  惨嚎起处,血溅如雨,扑向窗口的四条人影,已有一半被邓凌风腰斩堕地!
  其余二人,正吓得亡魂俱冒间,一道银光,挟着惊魂锐啸,向邓凌风拦腰横扫,并响起“银鞭”秦亮的愤怒语音叫道:“邓朋友,别卖狂了,‘巴东双煞’的‘鞭锏合击’,号称当世无双,如今且让你尝尝滋味!”
  秦亮发话声中,孙龙果然也持锏扑来!
  这“巴东双煞”的两般兵刃,一长一短,一硬一软,委实配合得极其巧妙地,把邓凌风紧紧的缠住。
  这时,又有一条身手相当矫捷的黑影,掠上店房。
  孙龙认出来人是“聚英庄”的总管金子尼,遂高声叫道:“金总管,胡冰心那丫头就在左面第二间房内养伤,你去剁了她,或是点倒带回,让方四哥消遣享受一番,再行处死便了!”
  金子尼答应一声,便向左面的第二个窗口扑去。
  邓凌风看在眼内,急在心头!
  他知道自己若不使出煞手绝招,绝难应付今夜险恶局面。
  恰好孙龙的一柄金锏和秦亮的一根银鞭,从左右双方,以“神龙交尾”之式,猛攻而来!
  邓凌风长啸一声,双臂抖处,人如白鹤冲霄,于孙龙、秦亮的鞭风锏影之中,凌空拔起四丈!!
  半空中,掉头一扑,把全身真力,齐贯右臂,抖动“灵龙古剑”,幻出了千百朵剑花,漫空飞洒而落!
  这一招,名为“倒洒天花”,是邓凌风“伏魔剑法”中,精粹所聚的三大绝招之一!
  名剑绝招,果不寻常,千百朵剑花落处,立刻响起了两声惨嚎!
  这两声惨嚎,并非完全发自“巴东双煞”口中,除了一声由孙龙痛极而呼者外,另一声是那位金子尼大总管所发!
  其实,金子尼刚刚扑至李梦华所居窗前,便惨嚎一声,倒退出丈许远近。
  他不单立即后退,并以手掩住左眼,从指缝中不住滴下鲜血!
  这是金子尼发出惨嚎的原因,至于孙龙也出声惨嚎之故,则是被邓凌风那招“倒洒天花”斩断了一只右臂!
  就在这金子尼与孙龙双双出声惨嚎之际,店房之上,又出现了几条黑影!
  金子尼强忍伤痛,向当中一条黑影颤声叫道:“启禀庄主,李梦华也在房中,属下是……是……是中……中了她……她的……”
  一语未毕,便不知是晕是死的,颓然仆倒屋上。
  方秋冷笑说道:“我早就猜到李梦华可能也在此间,今夜到此为止,我来和李梦华,定桩明夜之约!”
  一面发话,一面衣袖微扬,便有道寒光,向李梦华所居房中,破窗而入!
  秦亮惊心邓凌风的剑法厉害,不敢恋战,拾起孙龙断臂堕锏,与那业已疼得面无人色的孙龙,一同与方秋等人,仓惶退去。
  邓凌风为了胡冰心、李梦华等安全,恐中对方调虎离山之计,不肯追赶,只是手横“灵龙古剑”,凛若天神地,在院中岸然卓立!
  等到群凶尽退,他才先喊了声“华姊”,以避免李梦华误会,然后穿窗纵入房中。
  李梦华依然和衣倚榻,但脸上神色,业已完全恢复正常,毫无伤病之态!
  邓凌风满脸关切地,注目问道:“适才方秋那贼,向室内发出一件暗器,华姊可曾……”
  李梦华接口笑道:“那可不是暗器,是只纸摺飞镖,约我于明日黄昏,到甚‘鹰愁谷’中一会。”
  邓凌风皱眉道:“华姊毒伤方愈,似乎不宜于明日便和强敌拼斗……”
  李梦华含笑摆手,截断他的话头说道:“风弟不必为我操心,还是看看你那位胡姑娘,服药以后,可曾祛毒复原去吧。”
  邓凌风被她一言提醒,想起尚未喂胡冰心服食“胭脂刺”独门解药,遂向李梦华点头说道:“华姊说得对,救人要紧,小弟去去就来!”说完,邓凌风便替李梦华轻轻关好房门,走到隔室。
  由于邓凌风早就料到“阴司秀士”方秋等,可能继续骚扰,不单命童大父女,劝走其他旅客,并赠送童大父女不少金银,使其暂时放弃酒店经营,看看情况变化,再作计较。
  故而,如今这旅店之中,除了童大的所留下的两名胆大店伙之外,暨李梦华、胡冰心,根本别无他人。
  如今,邓凌风一面将李梦华所给“胭脂刺”独门解药,喂给胡冰心服食,一面命那两名胆大店伙,将院中尸体,抛弃于郊外乱葬岗上,告以此乃江湖恶寇,无人报官,只消把庭院之中的血渍洗净,便不致为店东童大,添甚连累。
  吩咐完毕后,又赏了那两名店伙,每人十两纹银。
  那两名店伙一来平素恨极“聚英庄”那些狐群狗党,仗势欺人,二来又得了邓凌风的重赏,自然“喏喏”连声,遵办一切。
  邓凌风作了这些安排之后,认为胡冰心所服解药,应该已生灵效,遂试探着替她把所点“三元大穴”解开。
  穴道一解,胡冰心果即悠悠清醒。
  但她神智初复,尚未完全灵清,只觉酥胸之上,被人点了一下,不禁疑被轻薄,勃然大怒。
  双目一睁,只见邓凌风偎在身边,一只右手,也刚从自己的胸前抽回。
  胡冰心羞怒之下,伸手一掌,便向邓凌风的脸上掴去。
  邓凌风作梦也未想到胡冰心会有这种动作,遂脆生生,火辣辣地,挨了一记耳光!
  胡冰心打完了人,方认出邓凌风来,也想起自己是由他相救,才从“聚英庄”中脱险之事。
  不明白还好,这一明白过来,可把胡冰心羞窘得玉颊通红地,向邓凌风失声问道:“是……是你在‘聚英庄’中,救了我吧?我……我好像打错你了!”
  邓凌风适才着实捱得不轻,如今手抚着被胡冰心打的略现红肿的左半俊脸,哭笑不得地,向她注目说道:“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胡姑娘解毒平安,我便捱了一记耳光,也……也不算甚么。”
  胡冰心着实不好意思,从床上坐起身来,移转话头说道:“我中了李梦华的‘胭脂刺’,非有她独门解药,无法解毒活命,邓……邓大哥是怎样救了我呢?”
  绝代佳人,天赋异常魔力,胡冰心口中,甜甜一声“邓大哥”,便使邓凌风适才捱了冤枉耳光的满腹怨气,完全化为乌有!
  他目注胡冰心,口中却嚅嗫着说道:“胡……胡……”
  胡冰心白他一眼,扬眉笑道:“胡……胡些甚么?我都叫你‘邓大哥’,你还不叫我‘二妹’或是‘冰妹’,怕我高攀不上,辱没了你?”
  邓凌风喜心翻倒,如奉纶音地,立即改口叫道:“冰妹有所不知,天下巧事太多,那位‘辣手胭脂’李梦华,也中了方秋的‘九毒吹针’,投宿此店。”
  胡冰心道:“她住在哪一间房,我要去问她,为甚么在我帮了她的忙以后,反而恩将仇报地,暗发‘胭脂毒刺’打我?”
  邓凌风笑道:“这里面一定有极严重的误会,李梦华认为冰妹是她直接杀夫之仇。”
  胡冰心“哦”了一声,恍然点头说道:“怪不得李梦华在见了我后,竟放弃追杀‘阴司秀士’方秋,要来和我拼命!……”
  语音至此略顿,眼珠一转,又向邓凌风问道:“邓大哥,李梦华既有误会,把我认成她直接杀夫之仇,怎么肯给‘胭脂刺’的独门解药……”
  话尤未了,邓凌风便接口笑道:“她哪里肯给,经我一再加以说服,才答应了交换条件。”
  胡冰心不解地问道:“交换条件?甚么叫‘交换条件’,大哥请解释一下。”
  邓凌风笑道:“我发现李梦华中了方秋的‘九毒吹针’,也在毒力将发,性命危殆,遂劝她不必与你同归于尽,由我先为她祛解‘九毒吹针’毒力,然后她再把‘胭脂刺’的独门解药给我,这样一来,你们之间的误会,能够解释最好,否则,也可于彼此伤毒痊愈之后,互作公平一搏!”
  胡冰心娇笑道:“邓大哥的这项理由甚好,李梦华定会被你说服,但不知你替她把‘九毒吹针’的毒力祛解没有?”
  邓凌风扬眉答道:“我身边所带的‘九转返魂丹’和‘祛毒生肌散’,恰可祛解‘九毒吹针’毒力,谁知就在李梦华刚刚把‘胭脂刺’的独门解药给我之际,‘阴司秀士’方秋与‘巴东双煞’孙龙、秦亮等人,又已率领群凶,追到这旅店之中!”
  胡冰心“哎呀”叫了一声,皱眉问道:“大哥在这种情形之下,是怎生独退群贼?”
  邓凌风苦笑道:“要我独退四大贼,委实太难,何况方秋与‘巴东双煞’又非庸手!幸亏李梦华人已复原,才施展她威震江湖的‘胭脂刺’,把方秋等人吓退!”
  说完,遂把“聚英庄”总管金子尼怎样在李梦华的“胭脂刺”下伤目,以及自己施展煞手绝学,把“金锏”孙龙断去一臂之事,向胡冰心详说了一遍。
  胡冰心静静听完,目注邓凌风,扬眉娇笑问道:“邓大哥,你认为我应不应该去问李梦华,她为何认为我是她的直接杀夫之仇,彼此把这桩误会解开?”
  邓凌风点头答道:“这桩误会!关系重大,当然应该设法解释清楚,不过……”
  胡冰心见他似有难处,不禁诧然问道:“不过甚么?邓大哥为何说起话来,有点吞吞吐吐?”
  邓凌风苦笑道:“我是说那位‘辣手胭脂’李梦华,一向性如烈火,如今情天折侣,作了新寡文君,未免火气更暴,冰妹既想和她解释开彼此间的重大误会,可……可得多多忍耐一点!”
  胡冰心梨涡双现地,嫣然一笑说道:“大哥放心,我一定忍耐着性儿,向她解释,不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邓凌风听她这样表示,点头含笑说道:“冰妹能够忍耐最好,李梦华就是住在隔壁室中,我来陪你过去。”
  胡冰心先行略一运气,发现功力尽复,遂随同邓凌风一同走向隔室。
  李梦华所居卧室门户,仍然虚掩,胡冰心不肯随意推门,先行含笑说道:“李家大姊,小妹胡冰心,来谢赠药之德,并欲向大姊解释一桩误会,大姊可否赐见?”
  发话方毕,室内仍告寂然,邓凌风不禁诧道:“她不论愿否解释,都不会不加答理,难道又出了甚么岔错?”
  说完,推门一看,室内空空,哪里还有“辣手胭脂”李梦华的半点踪影?
  邓凌风剑眉双蹙,走进房中,目光扬处,似见桌上有几个水写字迹。
  他走到桌前一看,认出是以茶水所书,写的是:“恩仇不能并论”!
  他看了这六个字儿,不禁目注胡冰心,苦笑说道:“冰妹,你懂不懂‘辣手胭脂’李梦华这所留下的‘恩仇不能并论’之意?”
  胡冰心娇笑道:“懂是当然懂得,不过她虽仍把我认成杀夫主仇,声明‘恩仇不能并论’,但在事实上却已卖了不少交情!”
  邓凌风愕然道:“这位‘辣手胭脂’,如此固执,不听劝说,她何曾卖过甚么交情?”
  胡冰心笑道:“从‘聚英庄’中情况,可以看出,这位李大姊,是想先行把我解决,然后再杀‘阴司秀士’方秋,但如今明知我在隔室,而暂时放过,先斗方秋,岂不是卖了交情,而这笔交情,也显然而然地,是完全卖在大哥头上。”
  邓凌风道:“冰妹对此事,将作甚么打算?”
  胡冰心丝亳不加考虑地,扬眉答道:“寻常人怕惹是非,尤其是对于这种被人误认为‘杀夫之仇’的重大是非,自然避之则吉,但我们游侠江湖之辈,却不是这种想法!”
  邓凌风目注胡冰心,正待开口,胡冰心又自笑道:“如今,请大哥判断一下,李梦华离此何往?是不是仍向‘阴司秀士’方秋寻仇?”
  邓凌风颔首说道:“这似乎无须判断,而属于必然之事!”
  胡冰心嫣然笑道:“李梦华第一次前往‘聚英庄’中,向方秋寻仇之事,我们既然适逢其会,第二次便应该索性再助她一臂之力,何况我们本意也想除却这‘阴司秀士’,为酆都地方消灭一害!”
  邓凌风笑道:“冰妹真是侠肝义胆,超迈须眉,令我邓凌风太以敬佩!”
  胡冰心秀眉双轩,正色说道:“最要紧的是我与这位李梦华大姊,必须好好澈底深谈一次,把所谓‘误会’解开,否则,今后我胡冰心仗剑江湖,游侠四海之际,老是有个‘辣手胭脂’,要找我报复杀夫之仇,那真蹩扭死了!”
  邓凌风道:“冰妹之见,完全正确,但我们如今却到何处去援助李梦华呢?”
  胡冰心“咦”了一声道:“邓大哥,你不是业已知道,‘阴司秀士’方秋,邀约李梦华,于何时何地相会么?”
  邓凌风俊脸一红,赧然答道:“适才我全神贯注地,关切冰妹伤势,以致对李梦华所告之语,未曾记清,如今思索起来,只记得时间是明日黄昏,地点何在,却再也想不起了!”
  胡冰心道:“不是仍在‘聚英庄’吧?”
  邓凌风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仿佛有点印象,是在甚么山野之处?”
  胡冰心想了一想,扬眉娇笑说道:“若依明日黄昏的时间方面来加以推测,这地点也不会距离太远!”
  邓凌风苦笑道:“冰妹对原则方面,虽然判断正确,但细则施行起来,却有相当困难,我们往‘东西南北’哪一面加以搜索?”
  胡冰心略一沉思,突然目闪慧光地,含笑叫道:“有办法了,只要我们能早点准备,定可以找到地头,对那‘辣手胭脂’李梦华助以一臂之力!”
  邓凌风“哦”了一声,诧然目注胡冰心道:“冰妹想出了甚么妙计,请说来给我听听!”
  胡冰心娇笑道:“‘阴司秀士’方秋,既然邀约李梦华于某处决斗,显然必尽全力,作甚险恶安排,我们只消行走趟‘聚英庄’,决不会探不出有关此事的蛛丝马迹!”
  邓凌风笑道:“对,冰妹真是冰雪聪明,说得极有道理!”
  胡冰心看了邓凌风一眼,含笑说道:“大哥既然同意,我们就早点前往‘聚英庄’吧,免得万一获讯稍迟,赴援不及,使那位‘辣手胭脂’李大姊,人单势孤地,遭了群邪毒手!”
  邓凌风以一种关切的神色,注视胡冰心道:“冰妹是想立刻就走么?你的身体……”
  胡冰心接口笑道:“我只是中毒,并未受甚内伤,害甚大病,只消毒力一解,人便复元,常言道:‘救兵如救火’,我们立刻启程,大哥不必顾念我了!”
  邓凌风连连点头,一面与胡冰心双双前往“聚英庄”,一面以十分敬佩神色,向胡冰心轩眉笑道:“李梦华对你以仇报恩,冰妹却仍然对她以德报怨,委实令我太以敬爱……”
  这位“飘萍一剑”不知是有心,抑或无意,竟把“令我太以敬佩”的最后一个“佩”字,说成“爱”字。
  古代男女感情,比较含蓄,这等明朗亦大胆说“爱”字,令人听来,自然特别刺耳。
  邓凌风“爱”字出口,便特偷偷注意胡冰心的神色变化!
  她先是一嗔,使邓凌风心中“卜卜”作跳,但跟着的嫣然一笑,却又使他心跳立止,并充满了甜蜜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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