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竹板之歌　引离黑店

 

2023-07-20 21:37:48   作者：醉仙楼主   来源：醉仙楼主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客官要甚么酒？”
　　“阳河大曲，茅台美酒，绍兴老酒，都可以。”
　　“是！是！我这就去取来。”小二答应着去了。
　　东方琼道：“大姐姐，你干嘛祇要一个房间。”
　　诸白兰反问道：“你是怕大姐姐吃了你，还是怕男女授受不亲？”
　　东方琼想不到她会问出这句话！不由一愕，诸白兰反而格格娇笑起来道：“你呀！十足地道的一个雏子，出门人那能讲到那多的礼法。”
　　“这总不大好吧？”
　　“有甚么不好！你要是怕，今晚你就别睡。”
　　东方琼红着脸笑了，此际店小二已送进来一斤阳河大面，两盘牛肉，一盘羊肉，及一只红烧鹤。
　　诸白兰目光一扫说：“退出去，没有招呼，不准进来。”
　　“是！是！是！”店小二去了。
　　东方琼看着她一笑说：“妳干嘛那么凶？”
　　诸白兰道：“对付这种人，你跟他们太客气了，他反而不会尊敬你，我们喝酒吧，不谈这些。”
　　她边说间，提起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送到东方琼的面前笑道：“请啊！”
　　东方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但觉一股猛烈的酒气，使他喉咙发麻，不由咳嗽起来。
　　诸白兰嫣然一笑道：“你怎么那么冒失？”
　　东方琼红着脸道：“不是妳叫我喝的么？”
　　“我可没有教你一下喝完呀？”
　　“那我们现在慢慢的喝。”
　　诸白兰又给他斟了一杯，两人对面把盏，三杯下肚，诸白兰已脸泛红霞，东方琼却豪兴大发，一手拿着酒杯，双目注视诸白兰，怔怔不语。
　　诸白兰笑道：“小兄弟，我脸上有花么？”
　　“没有。”
　　“那你呆看甚么？”
　　东方琼道：“妳脸上虽然没有花，可是喝了酒以后，却比花更美。”
　　“没有喝酒呢？”
　　“没有喝酒也美，可是美得不同。”
　　诸白兰笑道：“如何不同法？”
　　东方琼笑道：“未喝酒像一支白兰，喝了酒却像朵红桃。”
　　诸白兰发出一阵咯咯的娇笑，声若银铃般的说：“小兄弟！我一直以为你很老实。”
　　“我！”东方琼被说得俊脸飞红，此际忽听得墙外有人打着拍板唱道：
　　“打竹板，走西东，抬头看见一阵风。
　　“风中裹着两匹马，一匹白来一匹红。
　　“白马驮个少年郎，红马骑着女娇容。
　　“诸君若问名和姓，她是月里嫦娥下九重。”
　　诸白兰与东方琼对望一眼，却未说话，那人又接着唱道：
　　“两道蛾眉向天翘，樱桃小口圆又红。
　　“脸擦杭粉胜白雪，身段小巧又玲珑。
　　“面庞生得多端正，祇可惜心地太顽凶。”
　　诸白兰双眉一挑，便要出去，东方琼一把拉住道：“别忙，听听他下面唱些甚么？”
　　诸白兰祇得坐了下来，那人又唱道：
　　“打竹板，走东西，抬头看见个傻小子。
　　“面容生得尚俊秀，风度潇洒好风度。
　　“祇可惜他呆里呆气不懂情，愕头愕脑看娇妻。”
　　东方琼大怒，起身便要出去，诸白兰一笑将他拉住说：“你不是要听下去的么？”
　　东方琼白了她一眼，那人又唱道：
　　“这一对男女配得好，一个傻来一个巧。
　　“可惜他今夜落了黑店，宝贵的生命不到来朝。”
　　诸白兰听得一惊，一拉东方琼的手说：“走！出去看看去！”
　　两人跃身出墙外，见狭巷有一条黑影向前急驰，他们随后便追，只是那黑影轻功极高，两人追了一阵，始终保持七八丈距离，眼看已接近西城门附近，那影子突然一躬身，已人如飞燕般的跃上城，转首向两人一招手，便返身跃出城外。
　　诸白兰轻喝一声：“上啊！”与东方琼并肩飞上城墙，此际那影子已在十数丈开外。
　　东方琼道：“大姐姐，别追算了。”
　　诸白兰叫道：“不行，他是冲着我们来的。”讲着便向城外跳下，东方琼祇得随后跟着，他们又追了一阵，前面的黑影突然不见，却现出一遍庞大的黑松林来。
　　东方琼道：“这人一定跑进林子去了，我们到林中搜一搜。”
　　“不行，逢林莫入。”
　　“我们总不能任他脱逃呀？”
　　“你别急，让我想个办法。”
　　诸白兰正在低头沉思，那拍板声却在林中响了起来，那人唱道：
　　“打竹板，走西东，是一老者出大恭，大年初一蹲下去，一直待等八月中，别人问他做甚么，他说耍过交大冬。
　　“打竹板，走西东，看见和尚提只鞋，有人问他那儿去？他说丈人家中去瞧妻，人说和尚那有妻，他说如果和尚没有妻，小和尚是从那来的。”
　　东方琼听得哈哈大笑起来。
　　诸白兰粉脸一红，骂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到林中去找他去。”
　　两人身形急窜，已跃入林中，祇见淡淡的月色，从树顶上透下，林中枝叶交横，却不见有半个人影。
　　诸白兰怒骂道：“是甚么人在胡说八道，快给我滚出来。”
　　“哈哈，鬼丫头，半月不见，你怎么连我都不认了。”语声一了，从大树后钻出个鹑衣百结的老叫化子。原来此人正是丐帮帮主，老叫化甘风。
　　诸白兰与东方琼同时一喜说：“爹！姨父！刚才唱歌的会是你？”
　　甘风大笑道：“不是我，是我徒弟，蛆儿，快出来拜见师兄师姐。”
　　暗影中又钻出个小叫化，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生得朝天鼻，大眼睛，一股滑稽相，一朝面冲着二人做了个鬼脸。
　　诸白兰笑道：“爹！怎么替他取了这个怪名字。”
　　甘风笑道：“妳别瞧不起这名字，他打探消息，通风报信，可真的跟个蛆儿一样，无孔不入。”
　　东方琼拉着蛆儿问道：“小兄弟，你刚才怎说我住的是黑店？”
　　蛆儿朝天鼻一凑，大环眼一翻道：“当然啰！要不我何必将你们引出。”
　　诸白兰道：“已是黑店，我们何不回去杀他们干干净净。”
　　甘风双手连摆道：“慢着！慢着！这个黑店可有些来头，胡动不得。”
　　“黑店尚有来头？”
　　“当然！他是黑煞神于吉的手下。”
　　诸白兰不服的道：“黑煞神本人尚且败在我和小兄弟之手，一家黑店有甚么了不起。”
　　甘风正色道：“如今的于吉，已不是从前的于吉了，他在这短短半月当中，已连络了海外三魔，组成了黑刹帮，黑道中人，闻风归顺，如今黑刹帮已遍布大江南北，诸凡深山野店，及通衢大道，热闹市城，皆有他们的爪牙。”
　　诸白兰道：“我就不信在这短短半月之中，他们能成这样大的力量。”
　　甘风道：“是呀，我老叫化子开始时也不信，但经过各方面的调查报告，黑刹帮的势力，确已遍及了各府州县，如今趁他们未成气候之时，我正准备一网打尽，但目前却不宜暴露行迹，妳如果回去一杀，岂不是打草惊蛇？”
　　“爹的意思？”
　　“妳与琼儿趁天未亮，赶快取出行李，同回无情峰一趟。”
　　东方琼道：“是我爹叫我回去么？”
　　甘风点头道：“不错，你爹为了要除去葬禽潭的那毒龙，亦已费尽心血，祇是那条毒龙始终不肯露面，他要我通知你们，以你们琴笛互鸣之音去激怒那毒龙，使它跃出水面，然后加以诛杀。”
　　诸白兰拍手笑道：“好啊，我们马上便去。”
　　甘风笑骂道：“鬼丫头，有热闹看你就要跑啦，爹尚有话没有说完呢。”
　　诸白兰小嘴一嘟道：“爹！有话快说嘛。”
　　甘风道：“好！好！妳有了朋友，连爹讲几句话都等不得了，我不讲啦。”竹杖一挥，人已如飞而去。
　　诸白兰大急叫道：“爹！你生女儿的气？”
　　黑暗中传来甘风的笑声道：“傻丫头，爹怎会生你的气么？”
　　“那么我们甚么时候再见面？”
　　“妳等着吧，老叫化子要找你，任何时候都找得着。”语声渐渐远去。
　　东方琼道：“大姐姐，我们走吧。”
　　诸白兰脸色一沉道：“胡说八道，谁是你的大姐姐？”
　　东方琼一怔说：“你怎么生起我的气来了？”
　　“谁生你的气，不要脸，年纪比人家大，还叫人家大姐姐。”
　　“是妳让我叫的呀！”
　　“我让你叫我娘你也叫么？”她一句出口，顿觉满脸发烧，不由噗嗤一笑道：“从前我是跟你闹着玩的，其实我应该叫你哥哥。”
　　东方琼道：“哥哥也好，姐姐也好，你看天都快亮了，我们快回城里拿东西。”
　　“可不是，我们得快去。”
　　此时后面有人叫道：“师兄师姐慢走。”
　　诸白兰与东方琼回首一看，见小叫化子蛆儿站在一旁傻笑。
　　诸白兰道：“你不是跟你师傅走了么？”
　　小叫化子蛆儿摇首道：“不成，我师傅让我侍候你们。”
　　“刚才我怎么未见到你？”
　　蛆儿脑袋一缩道：“我看你们两位在打情骂悄，不敢跟着你们。”
　　诸白兰笑骂道：“小鬼，乱嚼舌根，看我不撕你的嘴才怪。”赶着便打。
　　蛆儿大环眼一翻，摆手道：“师姐别打，我可以将功抵罪。二位所存在旅邸中的行李、马匹，小叫化子已取出来啦。”
　　“真的？”
　　“我怎敢骗你们，就在林子外面。”他讲完转身便走。
　　两人随后跟着，出了长忭，果见地面上放着一堆东西，两匹马正在吃草，诸白兰笑骂道：“难怪你师博叫你蛆儿，真是无孔不入。”
　　蛆儿做了个鬼脸道：“师兄师姐不是要回无情峰么？我小叫化子给你们带路。”
　　东方琼与诸白兰相对一笑，取起行李包裹，上了马，随着蛆儿，三人一路向九疑山进发。


　　无情峰位于九疑山中间，峰虽不高，然山势奇突，地气旺盛，而蔚成奇景，葬禽潭就在无情峰的东面峰脚之下。这一夜正当十五，又值夏季，夜风凉爽的吹送，月光更朗彻的照着四周，此时在潭边现出五个人来，一个是年届花甲的老僧，一个是已过半百的老婆子，一个是年约十五的小叫化子，其次是一男一女，男的白衫飘拂，神情清朗，女的是红裳映月，娇艳如花，这五人正是八方游龙东方炜，霹雳仙子诸云萼，小叫化蛆儿，东方琼与诸白兰等五人，他们同时在注视着潭水的动静：
　　潭面上散布一遍白茫茫的淡雾，微带着腥臭之气。诸白阑道：“姨父，这气味好难闻。”
　　八方游龙东方炜道：“这淡雾就是那怪物吐出来的元气，飞鸟经过上空，经雾气一裹，便自动坠入其中，为怪物所食。”
　　诸白阑道：“这怪物有没有出现过？”
　　东方炜道：“没有，自我到无情峰来，就没有见过它一次，据说此怪龙首蛇身，其毒无比，等一下万一被引出来，你们尚得小心点。”
　　“如何引它出来呢？”
　　“用琴笛交鸣之声，你们到十丈开外的那块大石上去合奏。”
　　东方琼与诸白兰领命，在大石上坐下，东方琼道：“兰儿！你先奏。”
　　诸白兰白了他一眼道：“别老腔老调的！你先奏。”
　　东方琼主笛横持，十指轻按已从嘴缝中吹出一缕清音，直贯霄汉，尤其在风清月白之时，听来令人如置身于广寒宫室之中，神情志逸，万里飘香。
　　诸白兰也跟着将古琴取下，平置在面前大石之上，十指微舒，一阵叮叮清音，贯入笛声之中，在婉转悠扬的音韵里，夹着点滴的琴声，好似夜色深沉中，阴云四合，山野庭院，雨打芭蕉，使人回肠荡气。
　　小叫化子静静坐在一边，听得呆呆的出神。
　　东方炜与诸云萼二人，一拿古剑，一握拐杖，紧紧注视着潭中，此际潭面上的淡雾，已逐渐转浓，水面不时泛起丝微的波浪。
　　诸云萼道：“炜哥，怪物已经在动了。”
　　东方炜点头道：“虽然已动，但一时尚无法激起它的野性。”
　　“是不是琴笛互鸣的音韵太柔和了点？”
　　“可能！”东方炜“能”字方出口，已向东方琼叫道：“琼儿！将韵律转一转。”
　　东方琼微一运气已由丹田窜起一股热力，直贯咽喉，音韵也随之一改悠扬柔和之声，已为激昂奋发之音，就好比阳春三月，春光明媚之时，突然阴云四合，发出一阵雷霆，霹雳之声，震撼宇宙，笛声一扬，琴声亦在急起直追，双音一合，如大海扬波，风涛万丈。听得人惊心动魄，好像遭到山崩地裂一般。
　　小叫化蛆儿，双手掩耳，东方炜紧握长剑，诸云萼双手紧握拐杖，六只眼睛，紧紧盯视着潭面。
　　水中的雾气更浓了，不但浓，而且在逐渐的向上升，一股浓烈的腥臭之气，袭人肺腑。小叫化此际不但掩了耳，还捂了鼻，光剩两只大环眼睛，在滴溜溜的打转。
　　突然“哗啦啦”一声大响，潭面上涌起百尺浪头，水浪中裹着个长长的怪物，其首像龙，其身似蛇，两只怪爪，硬如钢勾，直向东方炜扑去。
　　东方炜飘身出剑，一招秋风扫叶之势，向那怪物腰部挥剑斩去。
　　此际怪物已离水面，无水助威作势，蛇身一转，直向潭中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