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说爱

2024-11-19 20:28:42   作者：楚同尘   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

　　谈情：有情VS无情

　　修为的最高境界是无情还是有情？
　　招数的境界是无招胜有招。那么修为的境界呢？
　　到底是拥有维护情意的信念依靠信念支撑的人强呢，还是绝情忘我的人最强？
　　正方的论点是信念的力量无敌 ，反方则是绝情忘我才能最强。
　　──那天在《九阳》看到了这样一则老的辩论话题，不由得感慨。

　　在叶西之战中，一开始陆小凤并不看好西门吹雪。在陆小凤看来，西门剑势的变化，看来虽灵活，其实却呆滞，至少比不上叶孤城的剑那么空灵流动。西门号称剑神。他的剑法之所以高超就因为他“无情”，而现在他的剑上，却像是系住了一条看不见的线。他的妻子，他的家、他的感情，就是这条看不见的线。对一个杀手来说，情是一个缺口，有情就意味着脆弱，脆弱就意味着死亡。因此情是一个禁忌。对于追求至高无上的剑道者来说亦是如此。尤其是在叶孤城与西门这两大绝世高手对决，以性命来证道的这一刻更是禁忌。也因此，陆小凤才会为他担心。

　　相比之下，陆小凤却从未发觉叶孤城有过人类的爱和感情。 叶孤城的生命就是剑，剑就是叶孤城生命。由此来看，西门已必败无疑。但是最后，西门却不可思议地打败了叶孤城。这里我们要讨论的不是“诚于剑”与“诚于人”的不同，只谈情。实际上，叶孤城与西门相比虽然胜在“无情”，但他也不能做到绝情忘我，他仍有所企图。“剑直、剑刚，心邪之人，胸中焉能藏剑？”──叶孤城的心也已不再纯粹，他的剑也必将失去纯正的力量。两个不再“无情”的剑客相遇，结果以叶孤城的死告终。这里面有太多别的因素掺杂在其中，这次较量已经变得不那么纯粹了，为此，我总觉得很遗憾。为此，我常想，如果在叶孤城没有发动宫廷阴谋，西门没有遇上孙秀青之前让他们一战结果会怎样呢？

　　《多情剑客无情剑》里阿飞与荆无命同为剑客，两人的剑法甚至连佩剑的方式都非常相似。阿飞堕入林仙儿彀中与荆无命第一次相遇时，阿飞落败。阿飞看到荆无命刺杀上官飞一幕后曾黯然感叹自己不如他。当时的李寻欢就告诉他，他只有一点不如荆无命，那就是为了杀人，荆无命可以不择一切手段，甚至不惜牺牲自己，阿飞却不能。而阿飞之所以不能，是因为阿飞有情。阿飞的剑术虽无情，人却有情。正当阿飞以为自己永远无法胜过荆无命时，李寻欢却说了这样一番话：有感情，才有生命，有生命，才有灵气，才有变化。你一定可以战胜他。小李探花的见解很有道理，最终阿飞胜过了荆无命。

　　招数的境界是无招胜有招。如果照理例推，那么修为的最高境界就是无情吗？可是，无情若是修为的最高境界，人还有存在的价值吗？毕竟那些所谓的得道者也只是说太上忘情而已，注意是“忘情”而不是“无情”。我欣赏一位网友的话：无情忘我到底是什么呢？此“无”非是真空，此“忘”非为真忘，乃心念不专不注而顺其自然，以尽人之潜意识调出隐能奇技，是为练就真我，通达天道。 若果真的是绝情忘我了还有必要修道、证道吗？就象《天涯·明月·刀》里傅红雪与倪慧论刀时说，刀法的颠峰是超越变化的极限，而真的到了那种地步，刀是否还有存在的价值呢？──连他自己也无法回答。

　　再来看《三少爷的剑》当中，燕十三与谢晓峰两人决战，最后燕十三使出第十五剑虽然打败了谢晓峰但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燕十三在剑道上的修为可以算是最高者了吧？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他虽然对铁开诚很好，传授他的剑法，却从来不让铁开诚亲近他，也从来不让铁开诚知道他从那里来，要往那里去。他不愿让两人之间的师徒情谊太深。而他为了与谢晓峰一战，费尽心力救谢晓峰却不想让他知道。因为他生怕自己会跟一个人有了感情。佛教里，当年佛祖规定，浮屠不三宿桑下。就是害怕和尚在一棵桑树下连住三宿，就会产生留恋之情，对和尚的修行不利。一个人如果要成为剑客，就要无情──尤其是绝顶剑客更是如此。燕十三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把全身心都奉献给剑道，他生怕感情的纠结分散了自己的修为。对世人“绝情”的他把所有的情都献给了他热爱的剑道，最后他明明可以杀了谢晓峰却没有下手，在一窥剑道的最高奥秘之后他选择自杀而死。据谢晓峰的理解是燕十三忽然发现，第十五剑所带来的只有毁灭和死亡，他绝不能让这样的剑法留传世上，他不愿做武学中的罪人。所以他选择了死亡，虽然死得其所却让人忍不住慨叹：燕十三是有情还是无情呢？

　　金书里同样有这样的矛盾。最讽刺的是在《笑傲江湖》里武功高强的东方不败为练《葵花宝典》上的功夫不惜挥刀自宫──这自然也是为了绝情绝欲的缘故。但讽刺的是武功已臻化境的东方不败却为了一个杨莲亭而舍弃到手的江山，甚至为之付出了性命。
　　无情未必真豪杰，但多情自古空余恨，有情人多半容易为情所伤。所以有情到浓时情转薄，有多情总似无情之说。多情少年，情多必苦。何况是在追求修为的最高境界之途？谁又能做到真正的无情呢？即使是一代枭雄上官金虹也不能。况且无情就真的能够胜有情么？最后兵器谱上排名第二的上官金虹还不是死在排名第三的小李飞刀之下？莫忘了，小李飞刀的力量是爱，他的飞刀出手，杀人的时候少，救人的时候多──这就是情的力量。正如古龙说的：一个人有情，所以才能以真心爱人。他以真心爱人，所以别人才会以真心爱他。就算是处在生死一生的决战之中，也会往往凭这一份对生命的真情真爱才能摧毁对方的意志而反败为胜。说到底，有情还是胜过了无情。

　　说爱：两女太多

　　在古版上看的比较多的爱情之争是《武林外史》里的朱七七与白飞飞之争，无独有偶地，在金版上看得较多的则是《倚天屠龙记》里的周芷若与赵敏之争。爱情是具有排他性的，即使金庸肯让张无忌摸棱两可，一心二用，众多金迷却是意难平，总得分个正副、主次出来。相比之下，古龙倒是明明白白地让沈浪与朱七七有情人终成眷属，即使古迷们有再多不满也难以推翻既定的结局。

　　每次看到两版众人为两女之争讨论得如火如荼之际，总是忍不住想起张爱玲那部经典的《红玫瑰与白玫瑰》：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可是，谁能说得清《武林外史》里朱七七与白飞飞谁是红玫瑰，谁又是白玫瑰呢？

　　从性格来看，七七象红玫瑰多一点，可是这个本性爽朗的女孩子到了后来为什么越来越招人恨了呢？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好心办错事，一次一次地闯下大祸让沈浪收拾烂摊子也就罢了。可恨的是在这场爱情战争中她爱得毫无尊严，卑微得让人难受──她甚至想死在沈浪手中。你可以称之为痴情，但我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七七。诚然，在爱里或许不应该骄傲，但是不可以没有尊严。七七太令人失望。飞飞算得上白玫瑰么？若从表面的柔顺来看，确有几分相似。可是飞飞手段与心计之高又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从二人的出身来看，飞飞也许更接近红玫瑰──她的出身的确是不大见得人的。而将“根正苗红”的七七称做白玫瑰同样令人不敢领教。飞飞胜过七七的一点就在于她用一种极高明的手法去爱沈浪，这种爱是不能言说的，成了沈朱两人之间的禁忌。七七虽然最后得到了沈浪，可是她敢去探究沈浪的心中到底爱的是谁么？在这场爱情战争中，沈浪不幸沦为配角，决定权不在他。这一点他还不如张无忌。有人说再精明的男人面临感情问题也会变得糊涂起来。而且越是聪明的男人越容易在感情问题上栽跟头。飞飞这个不幸的女子实在聪明到了极点，不声不响就在沈朱二人的生命中留下了最深刻的痕迹。但七七也不笨，她能做到对沈浪与飞飞之间不闻不问也不容易，怎么看她都坐稳了正房的名分，硬生生地将沈白这份情弄得象婚外情或者第三者插足什么的。

　　倒是赵敏与周芷若的红白之争比较容易定位。

　　无论从出身还是个性来看，敏敏都是当之无愧的红玫瑰。敏敏身上最难得的一点就是对爱情的执著追求。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既已如此，也是勉强不来了。可是敏敏不，她说：我偏要勉强！有一点不能忽视的是前提是她早已知晓她在正牌男主角张无忌心目中的地位。无忌对芷若是敬重，对小昭是怜惜，对殷离是感激，惟有对她是刻骨铭心的爱。这个聪慧的女子早一步占领了无忌的心不说，她还懂得“缘由天定，份在人为”的道理。敏敏为爱所做的一切努力足以让任何在爱里怯懦的男子羞愧，忸怩的女子羡慕。

　　相比敏敏的率真，芷若未免显得小家子气了些。虽然在爱的名义下可以原谅她对无忌做的一切，但仍是令人有一丝遗憾。为什么同为峨嵋门中的纪晓芙可以为了杨逍“不悔”，而芷若却连死去师父的一句毒誓都不敢不从？也许各人性情不同，所处环境不同，苛求芷若也是毫无意义的。但芷若与敏敏相比，其作为实在有欠光明磊落，亏她还是名门正派出身，行事却不及众人口中的“妖女”──敏敏来得直爽。只是芷若的柔弱和敏敏的率真各有系人心处，这场纷争因着无忌优柔的性子还有得看下去。这也是有关二女争论不休的根源所在吧，在尘埃尚未落定之前，任何人都有机会为爱一搏。要怪也只有怪金庸为何要设置这样一个开放性的结尾，倒不如古龙实打实地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其实说白了，这样强分红白也是毫无意义的，只是有时候不免疑惑：是不是每个男人的生命中都少不了这两难的抉择呢？这是在拷问爱情还是在拷问人性？要知道，爱如捕风，在人类的所有情操中，爱情是最不可靠的，也是最禁不起拷问的，所以我还是就此打住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