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2023-04-23 11:29:32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家园 评论:0 点击:
四名卫士一败涂地
管家说道:“也好,让他吃点苦头,看他说是不说?”
话犹未了,四名卫士,已是从前后左右,一齐扑上!
只听得“呼”的一声,一名卫士给上官英杰用大摔碑手的手法抓了起来,摔出门外!
接着两声低沉的尖叫,两名卫士被他点着穴道,倒在地上。
再接着“蓬”的一声,从背后袭来的那名卫士,给他反手一掌,碰个正着,双掌相交,这名卫士踉踉跄跄的退出了六七步,方始稳定身形。四名卫士之中,这人是功力最高的,练有铁砂掌功夫,但仍是不足以当上官英杰的一击。
上官英杰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道:“原来我的内力已是如此不济了,此人不过是二流脚色,我这一掌竟然未能将他打翻。”不过在他心目中的“二流脚色”,放在江湖上其实已经算得是一流好手。
兔起鹘落,从四名卫士一齐涌上到各被击倒,不过是片刻间事。王府管家不觉大惊失色,那个京师第一杏林国手的贝宗叶,更是吓得躲到墙角,直打哆嗦。
王府管家抓着佘迪民当作盾牌,拦住门口,缓缓说道:“你不怕你的朋友送命,那就逞强吧!”
上官英杰喝道:“你已经知道他是佘迪民,你还敢把他弄死?”这句话其实已是等于夜行人之吹口哨,不过给自己壮胆罢了。
管家看出上官英杰色厉内荏,哈哈笑道:“正因为我已经知道他是谁,要是能够留下活口固然最好,留不下的话,那也无妨了。”
上官英杰怎敢用佘迪民的性命来作赌注?管家拦在门口,他只好放弃夺门硬闯的念头。心里想道:“只要他肯留活口,我且先逃出去,再作打算。”
管家喝道:“如今我是要知道你的姓名来历,背后何人,快快从实招来!”
话犹未了,只见上官英杰已是倏的转身,身形倒纵,“当”的一声,用玉箫打断了窗门的铁枝,窜出去了。
他刚刚窜出院子,便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我道是谁,原来又是你这小子!”这人拦着上官英杰的去路,接着笑道:“总管大人,用不着逼他招供啦,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是上官英杰!”
这个突如其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西门化。
原来西门化疑心不释,去而复来。
西门化武功大进
他知道上官英杰替佘迪民看过病,于是这次先去和贝宗叶说。贝宗叶本来亦已是对上官英杰有点疑心的,两人一说之下,疑心越盛。于是由贝宗叶去禀报王府管家,定下计谋,拆穿上官英杰的冒牌。
管家初时本来是不想西门化插手的,但西门化既然不请自来,此时他又正需要高手替他捉拿上官英杰,只好答应西门化的要求了。
“西门先生,只要你能够把上官英杰拿下,我问了佘迪民的口供,立即就交给你,任凭你替令侄报仇!”管家说道。
西门化哈哈笑道:“捉拿一个后生小辈有何难哉?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宗卖买就这样说定啦!”
回过头来,向着上官英杰喝道:“念在你的师父生前和我的交情,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吧,免得多吃皮肉之苦!”
西门化虽然是上官英杰的长辈,但若论真实的武功,上官英杰早已超过了他。过去几次交手,也都是上官英杰占了上风的,他自是不惧西门化的恫吓。
他见西门化装模作样,正合心意,当下默运玄功,提一口气,陡地喝道:“我正要找你这老贼算账,多谢你自己送上门来。有胆的你这次莫逃!”大喝声中,一掌劈去。
西门化冷笑道:“过去我是让你,你这小子就胆敢轻狂?今日叫你识得老夫厉害。”
双掌相交,蓬的一声,西门化退了三步,上官英杰则如陀螺疾转,打了几个盘旋,方始稳得住身形。
←面第一招,比较之下,竟然是上官英杰吃的亏更大!
这一下,可是大出上官英杰意料之外了。要知他在服食朱果和练了般若真经的一种内功心法之后,功力已是倍增。虽说他由于给佘迪民推血过宫,功力耗掉一半,但他本来就是胜过西门化的,即使是用未得奇遇之前的功力,按说也不至于打不过西门化的。
说时迟,那时快,西门化已是退而复上,左掌右抓,左掌劈向上官英杰胸膛,右手五指成钩,同时向上官英杰的脑门抓下。招数奇幻之极,一抓之下,嗤嗤作响,显然内力之强,果然大非昔比!
使出惊神笔法
上官英杰大为奇怪,心里想道:“这老贼的武功怎的突然精进如斯?难道他在灵鹫山上也曾得服朱果?但即使服了朱果,若得不到般若真经的上乘内功心法,也是枉然。”要知靠药物之助,内力陡然大增,对身体非但无益,反而有害。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在服食朱果之后,就曾经腹痛如绞,倘若不是练了真经上一种导纳真气的内功心法,只怕他们早已命丧灵鹫山上了。故此最重要的还是上乘的内功心法,懂得了运用内力的法门,辅以药物,方始相得益彰。没有药物,假以时日,也能练得内力大长。
上官英杰最后一次和西门化交手,距今不过半年多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按常理来说,他的武功是决不可能一下子就达到目前这个境界的。
说时迟,那时快,西门化一抓之下,劲风飒然,“嗤”的一声,已是把他的上衣撕破一幅,要不是上官英杰闪避得快,琵琶骨都险些给他抓伤。
上官英杰急忙取出暖玉箫,一个盘龙绕步,闪开正面,对着西门化的后脑吹出一股罡气。
西门化反手一抓,竟然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硬抢他的玉箫,劲道之强,比起刚才那招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手上发招,嘴里冷冷笑道:“你的暖玉箫又能奈我何哉?在你手上济不了事,不如给了我吧!”
上官英杰越发骇异,心道:“这老贼内力既强,招数又怪,完全不是他原来所学,难道世间还有另一部般若真经?”
不过西门化这一抓却也未能将他的暖玉箫抓到手中。
上官英杰一个“风飐落花”的身法,口中念道:“若使龙城飞将在”,飞身跃起,玉箫倏的点下,迅即再念:“不教胡马渡阴山!”玉箫横封,在这一点一横之间,已是闪电般的遍袭西门化十八处穴道,最后玉箫横封,果然遏阻了西门化的凌厉攻势。
原来他的暖玉箫固然是一件武林异宝,用暖玉箫使出的“惊神笔法”,更是天下无双的点穴功夫。
西门化不惧他玉箫中吹出的罡气,对他的“惊神笔法”却还是不能不有点儿顾忌。
上官英杰尽展平生所学,片刻之间和他斗了五七十招。
惊神笔法被人喝破
双方竭尽所能,在这七十招之内,恰恰打成平手。上官英杰对西门化武功之强,固然是大感诧异,西门化斗到七十招开外,尚未能够取胜,亦是始料之所不及。
西门化心里想道:“他给佘迪民推血过宫,最少也该耗掉一半功力,怎的本领依然不减从前?般若真经早已落在我的手中,难道灵鹫峰上还有另一部可以比得上般若真经的武功秘籍被他得到?”
双方都以为自己得到的是真正的般若真经,越打越觉得奇怪。
但上官英杰毕竟是因为耗掉一半功力在先,久战下去,就难免吃亏了。七十招过后,旁观的人虽然尚未看得出来,他自己却是感觉得到气力不济了。
上官英杰陡地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招数一变,变为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暖玉箫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竟然是不顾自身的两败俱伤打法。
西门化何等老练,立即便知他的用意,心里笑道:“你想速战速决,那只是一厢情愿,我怎会给你牵着走?嘿、嘿,我已是胜券在操,还何须和你拚命?”
一个是攻如雷霆疾发,一个是守如江海凝光。西门化把防御的圈子越缩越小,双掌盘旋飞舞,双脚牢牢钉在地上,出招不离身前三尺之地。但饶是上官英杰的攻势如何凌厉,玉箫到了他身前三尺之处,却是感到有如碰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一攻一守,其实已是主攻的一方危机隐伏。但在旁人看来,却似乎是上官英杰颇占优势。
王府的管家早已把佘迪民藏好,出来观战,他见西门化形势“不妙”,便想上前插手。不料脚步刚刚踏进方圆一丈之内的圈子,立即感觉到无形的压力有如汹涌的暗流,身不由己的踉踉跄跄接连后退,要不是他的内功也有相当火候,险些就要摔倒当场。
忽听得有人赞道:“好一招游龙探爪!惊神笔法,果然名不虚传!”
惊神笔法是上官英杰的本门绝学,西门化是他的师父生前好友,识得惊神笔法不足为奇,如今在王府之中突然给人喝破,上官英杰可是不禁大吃一惊,心头一震了:“想不到王府之中,除了东方景和之外,居然还有如此能人!”
他回头一看,只见说话这人,是个锦袍玉带、气度高华的中年汉子。
管家脚步未曾站稳,这个衣服华贵的中年汉子一把将他扶住。
王爷观战
管家大吃一惊,叫道:“王爷,你也来了!”
上官英杰闻得此言,不禁也是又惊又喜。原来这个锦袍玉带的中年汉子,不是别个,正是这座王府的主人——七王子朱建。
他惊奇的是:朱建竟然识得他的惊神笔法,欢喜的是:他想到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两句老话,朱建以王爷的身份,前来观战,或者会给他以可乘之机。
朱建问道:“和西门先生交手的这个人是谁?”
管家说道:“禀王爷,奴才也是刚刚知道,听说他是上官英杰。这次给他冒充大夫,奴才失察,实是该死。”
朱建说道:“哦,原来是武林天骄的衣钵传人,这就怪不得了。不错,不错,果然是源自穴道铜人秘本演变而成的惊神笔法!”他嗜武如命,此时已在情不自禁的凝神观战,那里还有功夫责备管家的什么“失察”之罪。
看了片刻,朱建回头笑道:“你也太过不自量力了,西门先生和武林天骄的传人全力拚斗,你如何插得进手?”
管家满面通红,说道:“王爷,请进去吧!”
朱建双目一瞪,说道:“进去,进去做什么?”
管家说道:“那个病人是王元振的副手佘迪民……。”
朱建眉头一皱,说道:“我已经知道了,要是他没意外,就用不着告诉我。”
管家说道:“贝大夫给他服了宁神药物,如今正在安眠。王爷要不要进去看看?”原来他是怕王爷在此观战,倘若西门化打不过上官英杰,万一发生什么风险,他可担当不了。
朱建本来是由于知道这个病人是佘迪民之后,特地想来问话的,不过此时他已是被两大高手的恶斗吸引住了,原来的目的早已置之脑后,纵有天大的事情,只怕他也要暂且搁过一边。
朱建双眼一翻,把手一挥,说道:“他既是安然无事,这不就结了吗?要进去,你自己进去!”
管家不敢再说,可也不敢退开。他虽然自知本领不济,保护王爷的责任他还是应该尽的。
朱建武学广博
朱建身旁的一个卫士说道:“我的师兄亦已来了,你进去吧。”
这个卫士名叫褚元壮,精于八卦刀,在王府里是五名之内的高手,他的师兄名叫季元清,刀法与他不相上下,内功比他更高。他们两人还练成了一套两仪刀法,联手对敌,生平未尝一败。王府中顶儿尖儿的高手,除了东方景和之外,就数到他们两兄弟了。
季元清是奉命到东厂去办一件公事,刚刚回来的。
管家见有季褚二人保护王爷,心里想道:“西门化即使打不过上官英杰,但加上他们二人,却是无论如何可保无忧的了。”这才放心进去。
朱建看得忘形,口讲指划:“妙呀,这一招一笔点四穴的手法,比连家的点穴功夫高明多了。好,下一招该点冷渊、玉壶,……你们瞧,我说得不错吧。咦,奇怪,这一招是该点带脉穴道的,为什么点到督脉来了?啊,对对,上乘武学本来可以不拘成法,但这样的变化却是我从未想到的。咦,西门先生这几招擒拿手法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是那一派的呢?”
原来惊神笔法创于宋代,来源则是得自藏于宋宫的国宝“穴道铜人”,“穴道铜人”本是用于研究医学的针灸一科的,由于详列人身的经络穴道,比任何一派所知道的穴道为多,故而也成为研究武学中点穴一门的“宝典”。穴道铜人后来给金人夺去,但宫中还保存有部份残篇古本,朱建从大内的藏物之中清理出来,据为己有。
他生性嗜武,王府中各家各派的好手几乎都有,是以他在武学上的见识实是比他手下的任何一个武士还更广博。他口讲指划,谈论上官英杰所使的惊神笔法,有对有错,但说对的平均在十招之中总有五六招,还是比说错的稍多一些。
西门化识得惊神笔法,不过对惊神笔法的奥妙,他的所知也还不如朱建,听了朱建谈论,得益不少。
他本来就已占了上风,只不过旁人尚未能够看得出来而已。此时听了王爷的谈论,触类旁通,对惊神笔法就更加容易应付了。
上官英杰情知不妙,突然急攻七招,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两仪刀法斗玉箫
西门化冷笑道:“好小子,想拚命么?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冷笑声中,退后三步,心里想道:“你若不急躁,或许还可以多支持一会。”
他退后一步,就消解上官英杰的一分攻势,估计上官英杰这次的攻势最多只能续发二十一招,他只须连退七步,那时上官英杰已是强弩之末,他一招杀手,上官英杰不死也得重伤。
那知上官英杰攻得急退得也快,闪电般连续七招,把西门化逼退三步之际,突然一个鹞子翻身,倒纵出去。西门化的“厉害”尚未见到,他却已是到了朱建的身边。
褚元壮一刀劈下,和玉箫碰个正着,火花飞溅;季元清刀中夹掌,拚命遮拦。只听得“卜”的一声,接着“嗤”的一响,上官英杰的玉箫敲着他的左肩,但他一抓之下,也抓破了上官英杰的衣裳。
季元清的琵琶骨险些给玉箫敲碎,吃的亏当然是大得多,但毕竟是把上官英杰暂时挡住了。
褚元壮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厚背扑刀损了一个缺口,不由得暗暗吃惊,但一看师兄遮拦得住,胆子就大了许多,立即退而复上,喝道:“上官英杰,你莫逞能,你有惊神笔法,我们也有两仪刀法!”
两仪刀法,果然非同小可,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无缝。上官英杰急切之间,竟是胜他们不得。
西门化知道季褚二人是在王府之中仅次于东方景和的人物,心里想道:“且让他们师兄弟先吃一点亏,那时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这小子拿下,在王爷面前,岂不更有光彩。”
一来他要保持身份,不愿与季褚二人联手群殴;二来他也正乐得稍歇一会,养足气力。等到这两人遮拦不住之时,上官英杰亦势将成为强弩之末,那时他自可手到擒来。
上官英杰却不知道他心思,给季褚二人缠住,心里暗暗叫苦。要知他取胜不难,但最少也得在百招开外。西门化一加入战团,他立即就要抵挡不了。
朱建啧啧赞赏:“一山还有一山高,这话当真不错。两仪刀法已经是神妙无方,那知惊神笔法还更属害!”按说他本来是应该远远避开的,他却反而越走越近了。
季元清忙道:“王爷,请你进去吧!待西门先生和我们拿下这小子,再向你请赏!”
王爷“试招”
他说“待西门先生和我们拿下这小子,再向王爷请赏。”话中之意,显然是恐防王爷会有危险,向西门化求助了。
西门化摆足架子,说道:“有我在此,王爷大可放心观战。要是你们当真拿不下这个小子,我再出手不迟。”
那知王爷并没躲过一边观战,反而快步上前,说道:“你们不懂惊神笔法,待我试试几招!”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举动,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西门化赶忙跑过去保护王爷,但已迟了一步。
只听得上官英杰喝道:“来得好!”箫交左手,一个肘底穿掌,使出“游空探爪”的擒拿手法,立即迎着朱建抓去。
他左手使箫,用于应付季褚二人不到四成功力,本来是抵挡不了两仪刀法的。但他打定了“擒贼先擒王”的主意,拚着肩头给季元清斫一刀,非要抓着朱建不可。
朱建武学甚博,平时也常常和手下武士拆招,那些武士岂敢不让主公,打法当然和真正对敌不同。故此他把平生所学用于“实战”,这次可说是第一次。
他根本不懂得怎样配合作战这一套,而且他本意也只是想自己“试招”,要季褚二人退下的。季褚二人不敢退下那是他们的事,朱建根本就不理会他们,只顾自己出招。他毛手毛脚,所踏的方位也完全不对。
两仪刀法,变化繁复,必须配合得天衣无缝,朱建硬生生的把褚元壮挤开,季元清这一刀若然斫下,被斫中的人势必就是王爷而不是上官英杰了。
西门化飞身扑来,也是因为这个原故,根本无法出手去攻击上官英杰。朱建挡在前面,又不知道趋避,变成了上官英杰的一面盾牌。
朱建喝道:“喂,你为什么不用惊神笔法?”喝声中骈指如戟,疾点上官英杰虎口的关元穴。
他这一招可是不折不扣的从“穴道铜人”秘籍学来的点穴功夫,和惊神笔法同出一源的。手法的奇妙,竟然不在上官英杰所学之下。
武学高明之士,碰上自己所熟悉的上乘武功,本能的会按照自己所学应付。上官英杰无暇思索,立即变招,喝道:“惊神笔法来了!”
拘泥成法,王爷落败
朱建识得此招,心中大喜,叫道:“你们看我破他这招玄鸟划沙!”那知他反手一截,却没截着上官英杰的手腕,上官英杰中指一弹,却已弹着他的曲池穴。朱建叫道:“乖乖,不得了!”身似陀『阝+累』疾转,这一转“歪打正着”,恰恰避开了上官英杰接着而来的变招一抓,转出了季褚二人双刀合璧的圈子之外。上官英杰又给两仪刀法挡住了。
西门化不知王爷是否受伤,见他摇摇欲坠,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当然是救治王爷要紧,顾不得攻击敌人了。
朱建呻吟道:“我,我半边身子酸麻,手也举不起来了。”
西门化一看,便知他是给点中了“曲池穴”,说道:“不要紧,我给你解穴。”他把内力透过掌心,很快就给朱建推血过宫,解开了他的穴道了。
“王爷功力非凡,丝毫没受内伤,佩服,佩服,换了别一个人,非得卧床三日不可。”西门化为了替朱建挽回面子,故意如此恭维。不过他的这顶“高帽”,尺寸虽然大了一些,也还不算太过离谱。朱建的内力的确是有了几分火候,手少阳经脉方不至于受伤的。
朱建不理睬西门化,低下了头,若有所思,忽地张开眼睛,叫道:“不对,不对!”
西门化一怔,问道:“王爷,什么不对?”
朱建叫道:“喂,上官英杰,你的惊神笔法好像使得不对啊!玄鸟划砂之后跟着应该是金鹏展翅,你反击也只能点我胸口的穴道,为什么点我的曲池穴?你用的是什么鬼招数?”
上官英杰笑道:“上乘武学,原不必拘泥成法,临机应变,自创新招,有何不可!”
朱建瞿然一省,喃喃自语:“上乘武学,无须拘泥成法,这个道理和熟读兵书,只知依书行事,不如不读兵书的道理一样。怎的我却想不到这个道理。对极,对极!他刚才点我的曲池穴虽然是自创的新招,指法却还是惊神笔法的‘笔意’。不过这‘随机应变’四字说来容易,却难做到。”
他忍不住又问:“按说你在坎位进招,不会点着我的曲池穴的,怎的你却做到了。”
上官英杰说道:“你也可以做得到的,只要你的内力比现在高出一倍就行。”
西门化暗暗吃惊
朱建嗒然若丧,自言自语道:“我练了十年内功,方有今日造诣,若要增强一倍,岂不是又要十年。”
上官英杰一招“抽撤连环”,荡开季褚二人的八卦刀,说道:“不止十年,要二十年,内功由浅入深,越到后面,进境越难!”
朱建忽地想起一事,回过头来对西门化道:“西门先生,你与其奉承我不如和我说实话,我更喜欢。”
西门化怔了一怔,说道:“我不懂王爷的意思,我几时敢在王爷面前说过谎话?”
朱建说道:“你刚才赞我功力不凡,其实你才真正是功力不凡!”
西门化眉开眼笑,说道:“多谢王爷给我脸上贴金。不过我是倚仗武功在江湖上混饭吃的,王爷是庙堂之上的天潢贵胄,身份不同,怎能相比?以王爷的身份,有此武功,那已是极之难能可贵的了!”
他这段话本来说得甚为得体,但朱建却听不进去,说道:“什么难能可贵?你瞧,这个上官英杰不过二十来岁,练内功最多也不过十年,我在他手下却接不了三招,这个‘难能可贵’不是狗屁吗?西门先生,我希望你还是说实话的好!”
西门化摸不着头脑,只好问道:“不知王爷是要我说什么实话?”
朱建说道:“西门先生,打开天窗来说亮话,我有一事未明,想要向你请教!”
西门化连忙说道:“不敢!不知王爷所指何事?”
朱建说道:“西门先生,我的内功虽不及你,眼力还是有一点的。一年之前,我见过你和东方景和试演武功,那时你的武功虽然也算不错,却是远远不及现在。尤其内力方面,依我看来,你比一年之前增强了一倍也还不止!何以你在这么短的一年之内,内力能够如此突飞猛进?盼先生有以教我!”
西门化听得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我上灵鹫取得般若真经的这个秘密,莫非他已有所闻?他绕着圈子说话,是套取我的口风的?”
西门化千方百计,才能取得般若真经,他梦想成为武学大师,最害怕的就是般若真经不能据为己有。即使是王爷想要,他也决计不肯交出来的。
缓兵之计落空
西门化当然不肯吐露秘密,只好故作谦虚,说道:“王爷太夸赞我了,我的武功虽然略有进境,距离‘突飞猛进’四字,可还差得太远。”
朱建冷笑道:“你又不肯说老实话了,依我看,你是得了什么武功秘籍吧?”
西门化忙道:“没有,没有。小老儿数十年来,只是专练本门武功,那来的什么别派秘籍?”
上官英杰忽道:“西门化,你把般若真经取去,却在原来的藏经玉匣之中装下机关,藏了你的毒针,徼幸我没给你的毒针害死!”
其实上官英杰早已知道真正的般若真经就是自己在灵鹫峰石窟中得到的那一部,倘若西门化也得到什么“真经”,那“真经”恐怕多半乃是假的。不过他还是要“指证”西门化取得了“般若真经”。
原来他此时已经大占上风,怎样破“两仪刀法”他亦已胸有成竹了。不过胜季褚二人不难,要胜西门化却是不易。是以他必须想个办法叫西门化暂时不能出手,他方有逃出王府的希望。
他知道这个王爷嗜武如命,要是他相信“般若真经”是在西门化手上,非缠住西门化给他讲解“上乘的内功心法”不可。
果然朱建便即哈哈笑道:“我的所料不差,原来你果然是得到了比易筋、洗髓二经更为宝贵的天竺武功秘籍!”
西门化忙道:“王爷,你别相信这小子的胡说。他是贼喊捉贼,依我看般若真经多半是在他的手上。”
朱建说道:“不对。他若然得到般若真经,不会打不过你。”
西门化道:“那是因为他尚未练成真经上的功夫之故。”
朱建说道:“除非你在他的身上搜出一部般若真经,否则我不会相信你的说话。”
西门化道:“好,那我先把这小子拿下,然后追查真经下落。因为他是未必会把真经藏在身上的。”
朱建无可无不可的说道:“也好,总之你着落在他的身上,我就着落在你的身上!”
西门化设下“伏笔”,心想:“只要我能够把上官英杰带出王府,我也无须必定要你做我的靠山。”他生怕王爷改变主意来缠他,也顾不得要保持什么身份了,立即跑出去参加围攻上官英杰。
王爷喝止
上官英杰和西门化单打独斗,已是难以应付,何况还有季褚二人助攻?十数招一过,险象环生。这还是因为西门化不敢太过显露本领,避免给王爷怀疑他已经得了般若真经之故,否则上官英杰只怕早已伤在他的掌下。
朱建忽地眉头一皱,说道:“三个打一个,这不公平,季元清、褚元壮,你们两个回来!”
西门化道:“对,你们退下最好,他是我的仇人,理该由我独力擒他!”
他抖擞精神把新近练成的武功配合以分筋错骨手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上官英杰支持了一会,内力越来越是不济,给他攻得手忙脚乱。
朱建不觉又是眉头一皱,说道:“他的惊神笔法使得那么奇妙,按说内力不该和西门先生差得如此之远的,这是什么原故呢?”
季褚二人刚才双战上官英杰几乎吃了大亏,此时自是不免有“相形见拙”之感。他们对西门化本来无甚好感,此时又有点气恼西门化在王爷跟前扫了他们的面子,褚元壮便道:“据朱总管和贝大夫告诉我,上官英杰是替佘迪民推血过宫,先耗了一半内力的。”季元清接着说道:“我们和他斗了半场,西门化先生再来捡现成,当然是占了便宜啦。”
朱建说道:“原来如此,这就怪不得他打不过西门先生了。不过如此说来,这场比武可也不能算是公平呢!”
话犹未了,只见上官英杰已经着了西门化一掌,接连退出三步,身形摇晃,西门化跟踪急上,眼看就要将他抓住。
朱建忽地纵身跃出,喝道:“西门化先生且慢!”
上官英杰被西门化的掌力一震,脚步踉跄,一个盘旋,斜身窜出。季褚二人大惊之下,生怕他转身攻击王爷,趁着他身形未稳,双刀齐上。
朱建喝道:“大家且慢动手!”
西门化被朱建拦在他面前,当然是不敢动手了。
季褚二人本来就是忌惮上官英杰的,纵然上官英杰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他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乐得听从王爷吩咐,止步凝身,不过两仪刀法的起手式仍是保持,分立上官英杰两旁,采揉视姿态。
西门化道:“这小子我马上就可拿下,不知王爷何故阻拦?”
缠夹不清
朱建说道:“你们两人的武功我都非常欣赏,不过上官英杰损耗内力在前,难以尽展所长,这场比武本来是应该更加精采的,也就难免因此打了折扣。西门先生,你是个大有身份的人,对你来说固然是胜之不武;对我来说,也减少了眼福。因此依我之见,不如你过两天再来,待他养好气力,再来比过!”
西门化给他弄得啼笑皆非,想道:“人家都说读书人才有书呆子脾气。谁知这个嗜武如命的王爷,也有书呆子脾气。”于是说道:“王爷明鉴,这可不是比武啊,怎能养虎贻患?”
朱建说道:“你们打了这许久,你想胜他,他也想胜你。为什么还不能算是比武?”
西门化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和朋友切磋,才是比武,他可是咱们的敌人!”
朱建说道:“我今天才认识他,我和他可并没冤仇!”
西门化道:“佘迪民是朝廷重犯,他是来救佘迪民的。”
朱建说道:“朝廷之事,用不着你管!而且他也并没有劫走佘迪民,佘迪民我本来就不想他死的,上官英杰救了他的性命,正合吾意。”
西门化道:“唉,王爷,我说的‘救’字,可不是指他医好了佘迪民的病,救了佘迪民性命这个意思。”
朱建说道:“哦,医病救命不能算‘救’,这倒新鲜,那你倒说说看,你用的这‘救’字又是什么意思?”
西门化道:“我是指他要把佘迪民救出王府!”
朱建说道:“他没有呀!”
西门化道:“他虽然未能劫走佘迪民,那是因为他力有不逮之故,他总是要把佘迪民劫走的。”
朱建说道:“他尚未做出来就不能算数,倒是我听得管家说,你要把佘迪民救出去!”
西门化道:“我并不是要救他出去,我是要把他拿去替我的侄儿报仇!”
朱建说道:“哦,你刚才还懂得说佘迪民是朝廷重犯,朝廷重犯岂可任你私人处置?”
西门化只能气恼王爷缠夹不清,可不能当面驳他。只好把眼睛望着褚、季二人,希望他们能够说几句话,转移王爷的心意。
王爷不肯放人
那知季褚二人气恼西门化自高自大,看他们不起,却都默不作声。
西门化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和王爷理论:“佘迪民是朝廷重犯,王爷不许我将他带走,我只能从命。不过上官英杰也是我的仇人,他并非朝廷所要缉拿的钦犯,如今我是按照江湖规矩与他算账,要是我能够独自擒他,我总可以将他带走吧?”
朱建斩钉截铁的吐出两个字来:“不能!”
西门化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形状尴尬之极,瓮声说道:“王爷,请你给老夫几分薄面,这种江湖上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吧。”
朱建说道:“我才不管你什么江湖上的规矩呢,总之这个人我要,我不能让你将他带走!”
西门化道:“王爷,你要他做什么?”
朱建说道:“我要他和我切磋惊神笔法,我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当今之世,唯一懂得全部惊神笔法的人,你把他带走,我到那里再找?”
西门化道:“王爷,他并不是你的朋友,你不怕他害你?他又肯和你切磋么?”
上官英杰笑道:“我固然不敢高攀王爷,但多蒙王爷看得起我,我又岂能恩将仇报,你当我是和你一般的小人么?”
朱建大喜道:“上官英杰,你这么说,你是愿意和我切磋惊神笔法的了?”
上官英杰笑道:“王爷,你既然是诚心以武会友,我岂能不识抬举?”他说这话,倒也并非假意。朱建惊神笔法的造诣虽然远不如他,但朱建从大内残存的古谱之中所学到的,也确有一些可以与他相互参详的地方。“难得碰上这么一个嗜武成痴的人,假如他不是王爷,倒也不妨真的和他交个朋友。”上官英杰心想。
西门化连忙嚷道:“王爷,你可千万别相信他的鬼话!”
朱建说道:“好,你若不喜欢我把他留下,那你把般若真经拿出来和我交换吧!”
西门化道:“我已经说过般若真经不在我的手上,王爷,你肯把上官英杰交给我,我才能着落在他的身上,把般若真经逼出来!”
朱建哈哈笑道:“现钟不打,你要我反去练铜?倘若般若真经真的是已经被上官英杰得到,那我更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不会问他要么?”
有人来劫佘迪民
西门化不愿交出那部他自以为是真的“般若真经”,但上官英杰是他最忌惮的仇人,他又不甘放弃,王爷缠夹不清,弄得他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朱建摇头晃脑的说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要般若真经还是要上官英杰,快说,快说!我可没功夫等你!”
西门化顿足叹道:“王爷,唉,王爷,你真是——”“真是”什么,他可说不下去了。
朱建怒道:“我怎么啦,你不高兴,尽可滚开,又不是我请你来的!”
褚元壮、季元清齐声帮腔:“西门化,你莫倚老卖老,你好大的胆子,敢对王爷不敬!”
朱建缓缓说道:“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我数到十下,你若还不作选择,我就什么也不给你,只能叫人把你轰出去了!一,二,三,四——”
刚数到一个“四”字,忽听得有人喝道:“给我滚出去!”
声音是从内院传出来的,在这个人大喝的同时,夹杂着连续的几声尖叫。
众人还未弄清楚是什么一回事情,只见一个人果然就从里面的院子滚了出来,是名副其实的滚,像陀螺一样在地上滚动,撞开了角门,滚出来的!
这个滚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府的管家。
尖叫声倏然静止,但紧接着又是“乓”的一声,又一个人出来了。这个人不是“滚”出来的,是给抛出来的。
这个人是在院子里看守佘迪民的四个卫士之一。
朱建喝道:“你们还不赶快扶他起来,问问他——”原来这刹那间,在这个院子里的一众卫士不觉全都呆了。那个管家武功不在季、褚二人之下,给摔出来的那个卫士也是在十名之内的。但从尖叫之声初起到给人摔了出来、或自己滚了出来,只不过片刻间事。显然是一个照面,就给来人击倒。
毕竟还是王府的管家本领不凡,不待有人扶他,他已是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叫道:“王爷,不好了,有人来劫佘迪民!”至于那个卫士却还爬不起身。
朱建喝道:“什么人这样大胆?”
用不着管家回答,劫佘迪民的人已经闯了出来。
上官英杰一见,不禁喜出望外!
霍天云等人来了
从院子里闯出来的一共是四个人。
头一个是一阳道人;第二个是霍天云,佘迪民伏在他的肩头,他一手环抱着佘迪民,一手舞剑,紧紧跟在一阳道人后面。第四个是丐帮中的神医韩乱草,也就是帮忙上官英杰改容易貌,混进王府的人。
原来一阳道人四处打探消息,终于给他碰上了丐帮的人,得与韩乱草会面。不但知道了佘迪民的确是囚在王府,而且知道了上官英杰也在王府,自是喜上加喜,急不及待的来了。
霍天云练的是天山派正宗内功,功力深厚,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此时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功力,因此他不管别人拦阻,无论如何也要与一阳道人同来救友。
韩乱草则是给他们带路的。他在王府中住过几天,也曾给佘迪民诊过病,旧地重来,来到之时,又恰值上官英杰大闹王府之际,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佘迪民。
王府管家与内院的四名卫士如何抵挡得住一阳道人和霍天云这样的一等一高手?除了管家和一名武功较高的卫士能够接一两招是给摔出来之外,其他三名卫士都是一照面就给他们点着穴道的。
一阳道人见朱建锦袍玉带,料想定是王爷,一冲出来,立即向他扑去。
朱建百忙中挥袖一拂,“嗤”的一声,衣袖被削了一幅,但一阳道人这一剑却也落了空,上官英杰急忙叫道:“此人是小弟朋友,道长请莫伤他!”
一阳道人不觉呆了一呆,不过他虽然不懂何以七皇子朱建竟然变成了上官英杰的朋友,却也无暇询问。只好放开他了。
朱建吓出一身冷汗,但还是不忘赞道:“好剑法,使得这样快剑的人,我还未曾见过。”
一阳道人笑道:“多谢王爷谬赞。”迎上向他疾扑过来的西门化。
西门化呼的左掌劈出,右臂一伸,分筋错骨手法欺身直上,抓向一阳道人的琵琶骨。一阳道人一个移形易位,唰唰唰,闪电般的连环三剑,剑剑指向西门化的要害穴道。西门化虽然能用掌力震歪他的剑点,却也给他杀得有点手忙脚乱。两人都是不禁心中暗暗吃惊,一个想道:“想不到王府之中,除了东方景和之外,还有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老家伙!”一个想道:“我练了般若真经上的功夫,只道已经天下无敌,那知上官英杰尚未能够擒下,又来了这么一个劲敌。不知天下还有多少我未知道的能人!”与此同时,季褚二人亦已上前拦截霍天云了。
王爷看得如醉如痴
双刀左右劈到,配合得恰到好处,霍天云心头一凛:“这两个人的刀法不同凡俗,我背着佘大哥,倒是不能掉以轻心了。”当下长剑划了一道圆弧,把双刀圈在当中。季褚二人只觉剑气森森,好像对方的利剑随时都可以在自己身上刺个透明的窟窿似的,不由得心头大骇。
数招一过,季元清见不是路,突然一个盘龙绕步,转过侧边,呼的一刀,向伏在霍天云的肩头尚未醒来的佘迪民斫去。
霍天云喝道:“不要脸!”一招“横云断峰”,挡住了季元清的钢刀,说时迟,那时快,褚元壮亦已一刀劈到,和他师兄一样,把佘迪民当作攻击目标。
他们并不是真的要杀害佘迪民,但霍天云可不敢拿佘迪民的性命作赌博,他是非得全力保护佘迪民的安全不可的。
如此一来,登时攻守易势。霍天云无法强攻,只好采取守势。不求有功,先求无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佘迪民受伤。
他使出了天山剑法的大须弥剑式,剑尖上好像坠着铅块,东一指西一划,剑势缓慢,表面看来,似乎远远不及先前的凌厉,其实却是变化深奥,不但防守得严密非常,而且隐隐含有反击之力。季褚二人那里攻得进去?但霍天云吃亏在功力未曾完全恢复,又要分心照顾佘迪民,尽展平生所学,也只能堪堪和他们打成平手了。
朱建武功不是很高,却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看看一阳道人的剑法,看看霍天云的剑法,有如在山阴道上,应接不暇,看这一边又舍不得那一边,看得如醉如痴,啧啧赞赏,叹道:“一个是狠捷轻灵,一个是雄浑朴厚,上乘武学所谓的重、拙、大境界,想来也不过如此了。谁的剑法更好一些,真是令人难以月旦!”
院子里剩下来的其他武士不敢去沾惹一阳道人和霍天云,于是都拥上去想捉拿韩乱草。
上官英杰知道韩乱草武功平平,当下脚尖一点,身形腾空而起,抢在一众卫士的前头,落在韩乱草身边,喝道:“我尚未曾尽兴,你们要打,我陪你们玩玩!”
惊神笔法展开,倏忽之间,点了三名卫士的穴道,馀人不敢逼近,但众寡悬殊,上官英杰也没把握带着韩乱草突围。
以人质作威胁
一阳道人在和西门化剧斗之中,忽地一个倒纵,唰唰两剑,刺伤两名卫士,喝道:“你们不让我出去,我也不打算活着出去,杀你们一个够本,杀你们两个有利!”
这两名卫士给他刺中了关节要害,在地上打滚,惨叫狂嗥。西门化虽然迅即扑上去与他缠斗,却仍然阻止不了他又再刺伤一名卫士。
朱建看得心惊胆战,叫道:“好,好,让他们走吧。”
那些卫士见一阳道人如此凶狠,巴不得王爷说这句话,立即散开。
上官英杰笑道:“王爷,失陪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来与你切磋武功。”
不料正当他们要出去的时候,忽听得有个人大声叫道:“王爷,不用害怕他们,他们跑不了的!”
说话的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个王府管家。
他的手里抓着一个人,这个人是李浩明的妻子张碧琪。
原来他刚才不是因为惊恐而逃避,他是去把张碧琪拿来作人质的。
霍天云本来亦已有点猜疑,张碧琪可能是被关在王府,但此时一见,证实了他的所料不差之后,却还是不能不大大吃惊。
张碧琪和风鸣玉一样,一到王府,就给这个管家逼她喝下酥骨散的毒茶的。酥骨散对性命无碍,但武功却已消失,气力使不出来。
她有气没力的叫道:“别管我,你们能闯出去快闯出去!”
王府管家冷笑道:“你们要是当真不管她,我马上将她杀了!”
霍天云可怎能不管她?莫说她是风鸣玉的好朋友,即使不是,他也不能让她惨遭毒手。
“你们想要怎样?”霍天云喝道。
管家在王爷耳边说几句话,王爷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他的主张,让他处置此事的模样。
管家得了王爷允许,哈哈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委屈你们在王府留下,王爷不会亏待你们的!”
上官英杰说道:“王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把我当作朋友,为何又要扣留我们。”
朱建说道:“对不住,你们要把佘迪民劫走,我也怪不得管家要留难你们了。这样吧,大家退让一步,你们把佘迪民留下来,我让你们都走。”
一阳道人要同归于尽
要知佘迪民身为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副总寨主,朝廷的第三号钦犯,身份自是比张碧琪重要得多。朱建虽然有点“书呆子”脾气,却也颇知权衡轻重的。
一阳道人和霍天云本来就是为了救佘迪民而来,当然更不能让他留下。
上官英杰苦笑道:“王爷,你这个算盘也未免打得太如意了,一个换一个,这还有什么交情可言?”
朱建嘻嘻笑道:“这叫做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我不占你的便宜,你也不占我的便宜,做朋友正该如此啊!”
霍天云怒道:“有本领你们把佘迪民从我手上夺过去,要我抛弃朋友只图苟全性命,那是万万不能!”
一阳道人道:“上官兄,你见过水和油能够混在一起的么?我真不懂,你怎能和一个什么王爷结交朋友!依我说,别和他们罗唆了,大家杀个痛快,死则同死,生则同生,咱们一条性命最少可以换他们三五条性命,决计不会吃亏!”
管家笑道:“一阳道长太谦了,你和霍天云料想是可以保得住性命逃出去的,上官英杰可就不一定了。至于佘迪民那是必死无疑!动手之前,我希望你们多加考虑,这样的拚命值不值得?佘迪民的一条性命,恐怕不止值普通人的三五条性命吧?这笔账我看你们还要好好算一算!”
他说的倒是实情,要想闯出王府,霍天云本领再高也是难以兼顾佘迪民的。
一阳道人怒道:“顾不得那许多了,你们不肯放人,我首先就杀你。”
管家笑道:“我是决不会赔本的,你一动手,我先就杀掉她。我这条性命换虎威镖局总镖头夫人的性命似乎也还值得!”
朱建摇头晃脑说道:“善哉,善哉,上天以好生为德,你们怎能动不动就要杀人?”
一阳道人怒道:“老道生平杀人不计其数,但只怕也还没有你这位王爷杀的人多!如今你倒假慈悲了?”
朱建说道:“不对,不对,我生平从没杀过人。”一阳道人道:“你手下杀的呢?”朱建道:“那可不关我的事。”
一阳道人无心与他辩论,喝道:“废话少说,我数到三字,你不放人咱们同归于尽!”
公平交易
刚说到“二”字,上官英杰忽道:“一阳道长且慢!”
上官英杰回过头来,笑道:“王爷,你虽然不是很够朋友,我倒愿意放你一个交情。”
朱建也有点害怕他们拚命,心里想道:“东方景和尚未痊愈,西门化也未必肯真心助我,仗着我手下这些人,纵然可以把他们杀掉,只怕最少也得损折一半,好,且听他说什么。”便道:“是啊,还是以和为贵的好,请你说说看,放的什么交情?”
上官英杰说道:“我和你公平交易,一个换一个。要是你不肯答应,你们最少要死多三四倍,所以说是公平交易,其实还是你们占了便宜的。这个交情够朋友吧?”
朱建说道:“怎样换法?”
上官英杰说道:“你不是说过,希望和我切磋惊神笔法吗?”
朱建说道:“不错,这便怎样?”
上官英杰说道:“我成全你的心愿,我留下来,李夫人你可得将她放走。”
朱建喜道:“那么佘迪民呢?你们——”
上官英杰截下他的话头说道:“佘迪民已经在我们手上,用不着你们放走他。我们自然会和他出去。”
朱建踌躇道:“这个、这个——”
上官英杰说道:“我不但可以和你切磋惊神笔法,还可以送你一份礼物。”。
朱建说道:“什么礼物?”
上官英杰说道:“交易成功之后才能告诉你,也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朱建说道:“为什么只能告诉我一个人?”
上官英杰说道:“因为这份礼物对你有莫大的好处,但也是西门化这老匹夫想要的。所以我不能够现在就说出来,让他知道。”
西门化叫道:“王爷,别相信他的胡扯!”
上官英杰说道:“我是说一不二,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是个口是心非的小人么?老实说交易不成,对你也没好处。我和一阳道长联手,合力先杀了你!”
朱建沉吟莫决,暗自想道:“西门化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我倒是宁可相信上官英杰,不相信他,倘若我手下的武士死了一半,汪直就更要压在我的头上了。”
管家在朱建耳边悄悄说道:“王爷,上官英杰的武功非同小可,你把他留在身边,恐怕会有祸患,除非他的武功已经消失!”
要上官英杰喝一杯酒
朱建瞿然一省,心道:“对啊,我真糊涂,这主意怎么没有想到?”其实他虽然嗜武成癖,显得有点“书呆子”脾气,但管家给他一点即透,可也不能算是真糊涂了。
上官英杰道:“大丈夫一言而决。王爷何故踌躇?”
朱建说道:“好,我和你做这宗交易,不过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一阳道人怒道:“上官兄,你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什么王爷的话也能相信?哼,他还要枝节横生,附加条件呢,你都依他?”
上官英杰笑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不会害他,我相信他也不会害我。”
一阳道人急道:“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你要牺牲自己,让我们脱出虎口。这可不行!”
朱建说道:“上官英杰,多谢你相信我,可惜你的朋友不相信我。大丈夫一言而决,你自己说吧!”倒过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上官英杰道:“我说行就行,道长,你替我多照顾佘迪民吧。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回来可不依你!”一阳道人见他这么说,只能气呼呼的不说话了。
霍天云知他智谋百出,心里想道:“他能够混入王府,冒充大夫,直到如今方始给人发觉,说不定这一次他亦已是胸有成竹,不怕王爷加害的了。与其同归于尽,不如让他试试。”于是说道:“上官兄,你既然执意要留下来和王爷切磋武功,我也不敢勉强你跟我们同生共死,不过,他要你答应的条件是什么,你可得先问清楚才好!”
朱建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的条件不过是要他进一步表示友谊罢了。待会儿我自会告诉他。”
霍天云道:“不行,我一定要你当众说出来!”
上官英杰笑道:“当众交易,格外显得公平。王爷,你既然只是要我表示友谊,那就和我送给你的礼物不同了。你是我的朋友,他们也是我的朋友,你不怕对我的朋友说吧!”
朱建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在我把李浩明的妻子交给你们之前,我想先请你喝一杯酒。”
张碧琪嘶声叫道:“不行,你可不能喝他的毒酒!”
朱建说道:“笑话,我要害他,何必要用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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