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河套边频遇夺人蹊跷事　华山涧中不见水底女儿尸

 

2019-12-12 10:55:26   作者：东方白   来源：东方白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吕凡刚刚要说这尼姑未必是霍大奎的敌手，也就是绝非绝顶高手，现在不啻被人在脸上了一脚。
　　众人怔忡了一会，“长白一鹤”云天喟然道：“武林中能人异士辈出，像老朽侪辈，可谓滥竽充数，应该休矣！”这感喟引起众人的同感，江湖倥偬，马齿徒增，先不说远的，即使和眼前这位“夺命圣手”相比，已相去甚远。秦鸥道：“这尼姑刚才所说的话，各位是否都听清楚了？”
　　江昆道：“在下听清楚了，莫非秦大侠对这几句话已有所解释了？”
　　秦鸥摇摇头，道：“没有，不过在娘娘庙的客栈中，在下听到此尼念了四句偈语。”
　　江昆道：“不知是哪四句偈语？”
　　秦鸥朗声念道：“逍遥指下逍遥游，四五六加三六九；要见庐山真面目，洛阳华山两地求。”
　　众人又是一愣，都猜不出是什么意思。
　　秦鸥道：“几位前辈行走江湖多年，见闻必广，在下只希望知道，三六九和四五六这两组数字代表什么意思？
　　这七人之中，以“天雷手”梁季五及“长白一鹤”云天两人的年纪较大，都在五旬左右，最年轻的就是江昆，四十还不到一点。
　　梁季五苦笑着摊摊手道：“秦老弟，有智不在年少，无智空长百岁。在江湖上混了三十多年，一事无成，至于这四五六和三六九之说，老夫也是莫名其妙。”
　　“长白一鹤”云天道：“虽然云某也说不出究系何指，却相信这秘密并非要告诉我们七人的，而是指点秦老弟，反之，不会在娘娘庙客栈中及此处两次提及这两组数字。”
　　众人皆点头称是。
　　云天道：“秦老弟，关于‘洛阳华山两地求’这一句，你有没有什么联想？”
　　秦鸥摇头道：“云前辈，在下并未产生联想。”
　　这时突然听到那茅屋中有人冷笑道：“姓秦的，你刚才说的一切都是良心话吗？”
　　众人一齐向那约距十余丈的小茅屋望去，人在屋内却看不到人，不由一齐向秦鸥望去。
　　秦鸥听不出此人是谁，道：“在下刚才所言，可有不是良心话的吗？”
　　“嘿……”那人冷笑一阵，道：“你只要老实回答一句话就成了！”
　　“使十句二十句又如何？”
　　“试问冷兰真的死了吗？”
　　秦鸥心头一震，却不能形诸于外，冷冷地道：“莫非尊驾能使她死而复生不成？”
　　“哈……”此人狂笑一阵，道：“秦鸥你别打哈哈，装糊涂，我问你冷兰是死在洛阳‘圣手夺命’余寒斋的宅中吗？”
　　“人的确是死了，但却不是死在余宅，如果说是死在余宅，余寒斋应能为他作伪证，因为使冷兰诈死，主要是余寒斋那么作的。”
　　然而，万一这七个人当中有人问他，冷兰既然死了，葬在何处？他如何回答？所以他必须说实话，道：“冷兰不是死在余寒斋宅中……”
　　此言一出，这七人之中有二三人叫了起来。
　　茅屋中的人道：“那她死于何处。”
　　“华山……”
　　“哈……”那人大笑一阵道：“朋友请听清了，由洛阳去华山，几近六七百里，冷兰身中‘逍遥指’，在余宅中有人亲手摸过试过，她已断了气，为什么又要跑到华山去死？各位想不想听听理由为何？”
　　秦鸥对这事可说是未弄虚假，至于骗过七人之举，那也只怪余寒斋独出心裁而已，他道：“余寒斋为一代名医国手，事后又救活了她，至于她死于华山，那是与人对决而亡。”
　　“好！就算你说的全对，试问，她葬在华山何处？总不会随便一埋，连你自己也找不到埋骨之所了吧！”
　　秦鸥恨透了此人，他猜想此人必然亲眼看到他和冷兰在华山，以及在小庙附近分手，冷兰到小庙中去决斗以及死后被他沉人水底之事。
　　他突然心间一惊，这世上还有谁比和她决斗的对手对此事更清楚的呢？
　　秦鸥以为到此地步，也不必隐瞒，他之不愿说出冷兰葬身之处，是怕她的仇人去毁她的尸体，如今想瞒也不成了。
　　于是在他说出冷兰的葬身之处之前，道：“尊驾此举的动机，在下难以臆测，但已造成了在场七位同道对在下的怀疑。既然目前再说什么也不能使各位相信，不如同去华山，验尸为证，而且也请阁下一起前往。”
　　那人道：“在下尚有俗务缠身，不克作陪，你只要证明给这七位朋友看看，使他们心服口服就成了……”
　　秦鸥知道此人想溜，突然一掠就是十丈余，反身落在茅屋之后。他所以如此，深信此人不会自前门溜，因为那样这七人会看到他，必自后面溜，想不到此人的动作太快，他当时说完了话就自后面走了。
　　秦鸥一问船家，原来船家被人自身后点了穴道，根本未看到此人是谁。众人也来到茅屋之中，秦鸥抱拳道：“各位可能猜出此人是谁？，七人都摇头，表示不识。
　　秦鸥道：“七位之中可有不信在下所说的话，而愿去华山求证者？”
　　“天山三剑”首先表示要去，其余诸人未出声，秦鸥道：“既然如此，在下如果不去，就会使人以为在下心虚不敢去了。可否请七位全去作证，总比仅有三个人作证好些？”
　　云、霍等人一商量，决定去一趟，江昆道：“秦大侠，在下并非不信大侠的话，而是这趟华山非去不可。”
　　秦鸥道：“为什么？”
　　江昆道：“因为刚才这人的作为并不光明正大，说不定还有挑拨之嫌呢。”
　　霍大奎道：“江老弟的话很有见地，老夫在江湖上混了半甲子，虽是一事无成，看人还不会太走眼。老夫也不以为秦老弟会说这个谎，因为想不出说谎的理由来。”
　　哪知吕凡道：“霍大侠的话的确没有什么不对。不过如果有人多心，以为冷兰已被余寒斋救活了！由于冷兰树敌太多，不敢露面而诡称死亡呢……”
　　此话一出，霍大奎、云天、梁季五以及江昆等人一齐色变。
　　秦鸥冷冷地道：“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已表示信任，试问不信任的人又能如何？是什么样的赫赫有名的人物，能使冷兰装死而不敢露面？吕大侠，你可以说出几个人物来让在下一新耳目吗？”
　　“这……”吕凡干笑道：“秦大侠，在下不过是一句闲话，却也不能说武林中没有这等人物吧！”
　　由于急于证明此事，八人兼程来到华山，还不到两天半，来到那深涧旁，已是申末时刻。吕老大吕超道：秦大侠，冷兰葬在水中？”
　　“不错，她说她的家乡流行水葬，要我在她死后把她葬于涧底用石板压住。”此言一出，连几个老的也不禁错愕不已。他们的见闻不谓不广，却也未听说何处流行水葬的风俗！
　　这些人当中以“长白一鹤”云天为人比较沉稳而富机智，道：“秦老弟，可否把冷兰与人决斗的始末说与在下等人听听？”
　　“当然可以……”他说了冷兰之母的不幸，冷兰代母和那不知身分的人决斗之事。为了使七人相信，还说了余寒斋以病牛及老狗加上他的女儿为条件的事，当然也说了牛和狗身上有宝的事。
　　要说这些事也是吃胡秸拉席子胡编的，像梁、霍、云三个老的自然不信，但把尸体葬于水底，这事似乎有点荒谬了。
　　“已经到了这里。”吕凡幸灾乐祸地道：“下水看看不就结了？当然，那要请秦大侠把冷兰的尸体弄上来让大家看看才行。”
　　这个人一直唱反调，秦鸥十分讨厌，但到了这儿，自然应该证明这一点。他道：“不错，在下若不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也就不必来华山了。”
　　吕凡道：“秦大侠，不来华山成吗？”
　　秦鸥漠然道：“单就你吕凡来说，秦某不来你又能如何？”
　　吕超道：“老二，你就少说两句，让秦大侠下水捞尸才是正事……”不知为什么，云天和霍奎互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神色，对他下水捞尸似乎信心不大。
　　秦鸥也未穿水衣水靠，“嗤”地一声钻入水中，过了一会不见人影。吕凡道：“万一他溜了怎么办？”
　　霍大奎环眼一瞪，道：“吕老二，事情未明之前，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秦鸥不是那种人，他如果不来华山，你能把他请来吗？”
　　又停了一会，还是不见人出水，吕超道：“在下以为，舍弟固然唠叨了些，但如今看来，他的看法也不无可能……”
　　霍大奎冷笑道：“你们弟兄是说，秦鸥找不到尸体会溜掉。”
　　吕超道：“不是找不到，也许这涧底根本就没有尸体。”
　　“笑话！果真如此，秦鸥何必老远到华山来？”
　　“做做样子，也好骗咱们这些傻瓜呀！”
　　霍大奎冷笑道：“吕老大，做人最好厚道些，任何事不可光凭臆测而下定论。”
　　吕凡道：“霍大侠，如果秦鸥待会空着手出来，或由水底遁了呢？”
　　“藉水而遁，根本不可能，至于空手出水……即使如此，也不能断定秦鸥故意愚弄我们。”
　　吕凡道：“霍大侠这份涵，真是令人肃然起敬，在下再活三十年出也望尘莫及……”
　　霍大奎冷冷地道：“要谈涵养，老夫惭愧得很，要不，怎会得个‘现世报’的绰号？但人过了五十之后，对己对人总要有所改变……”
　　“哗啦”一声，秦鸥钻出水面，道：“奇怪，在下特别以巨石夹住，且以石板覆盖，怎么会不见了呢？”
　　吕凡忽然打了个哈哈，道：“霍大侠，你怎么说？”
　　霍大奎道：“秦老弟，涧底水流急不急？”
　　“霍大侠，水流是有，但应不会把数百斤重的石板掀落，况尸体嵌在石缝中，然后以石板盖住。”
　　江昆道：“秦大侠，在你水葬的当时，有无人看到？”
　　“在下当时还特别注意四周，未发现人影，由于冷姑娘生前树敌颇多，在下怕其仇人毁其遗体，因而特别小心……”
　　霍大奎道：“老夫以为，在那河套上的小茅屋中说话的人，就极可能是冷姑娘对决得胜者，也只有此人，才能看到秦老弟水葬冷姑娘，他偷偷把尸体移走，然后再从中挑拨，使我们误会而冲突……”
　　吕凡干笑一声，龇着牙道：“霍大侠既未看到此事，仅凭猜测，是否也过于武断了些呢？”
　　霍大奎性烈如火，环眼一瞪，道：“姓吕的，一路来此，你就聒噪不休。古人说：信人者，人未必尽诚，己则独诚矣；疑人者，人未必皆诈，己则先诈矣！吕老弟，做人不可如此苛薄。”
　　吕凡大声道：“就让各位来说好了果如秦大侠所说的，当时绝对无人在此偷看，而且水底并无大急流，尸体嵌住以巨大的石板覆压，如何会不见了呢？”
　　秦鸥十分冷静地道：“吕凡，既然如此，何不把你心中所想的说出来？”
　　吕凡摊摊手，他的样子使人讨厌，有些举止也使人反感，道：“事情摆在眼前，在下人微言轻，不便发表宏论，别人会不会以为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也就是说所谓决斗、死亡以及水葬等等，根本就是编的。”
　　众人都以为秦鸥会盛怒，但他冷静地道：“吕凡，所谓‘别人’，是指何人？”
　　“比喻说……像梁大侠以及……”
　　梁季五道：“在下岂是多疑之人？吕老弟为何扯上别人？”
　　“怎么，梁兄一点也不以为此事可疑？”
　　“可疑自属必然，为什么一定要怀疑秦大侠说谎？吕老弟如不健忘，不妨闭上眼睛想一想，冷姑娘也好，秦大侠也好，他们二人可是那种明明活着却非诡称死了，而避祸不可之辈吗？”
　　秦鸥向梁季五及霍大奎等人抱拳道：“多谢各位大侠的信任和支持。”
　　霍大奎道：“秦老弟不必客气，这件事必有蹊跷，而且在茅屋中挑拨者大是可疑，我们不可轻易上当，必须调查此事。况且，一个人如果仍活在世上未死，尤其是个武功高强的人，要想永远不被人发现也是不可能的。”
　　“对……”江昆道：“总之，在下相信，那挑拨者别肯用心……”
　　哪知吕老二道：“谁又敢保证那个在茅屋中说风话的人，不是在演双簧……”
　　秦鸥发现冷兰的遗体不见，心情已坏到极点。但他一直忍耐，不使自己有激烈行为，可是吕氏兄弟一个劲地刺他，刚才这句话他已是忍无可忍，道：“吕凡，请解释一下，‘演双簧’是什么意思？”
　　这工夫吕老大开了腔，道：“秦大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老二这人固然多嘴多舌，但事实摆在面前，‘演双簧’也就是说，那个挑拨的人也可能是秦大侠的相识，故意来这一手，而造成别人对尸体失踪的看法之假设……”
　　“吕超，吕凡，姓秦的确有‘夺命圣手’之名，也只是对付十恶不赦之徒，你等不问青红皂白，横加侮蔑，我已是忍之再三。”
　　吕老大以为，凭他们三兄弟三剑联手，未必怕他，尽管他们见识过秦鸥对付二侏儒的身手。人类都有优遇自己的通病，有所谓：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家的好。而武技方面自也有此自负。
　　况且，一旦冲突，其余四人未必全站在秦鸥那边，所以吕老大想和他碰碰，道：“天山剑下，也不是喜欢惹是生非之辈，不过吕氏兄弟也不是搭浆缩水而又褪色的货色。”
　　“算了！”云天道：“此刻咱们都是被戏弄的人，可别自乱阵脚……”
　　吕老大冷冷地道：“事已至此，吕某不妨挑明了！上次咱们七人追逐姓冷的婆娘到洛阳余寒斋处，吕家也是被害之人之一，老三被那婆娘捅了一剑，迄今头上还有一道疤痕。”
　　“冷兰手段狠辣，秦某并不否认，且常劝她，她如今已死，如果你们要报仇，姓秦的愿意替她接着。”
　　“呛啷啷”吕氏兄弟撤出了长剑，而且立刻站好了位置，自然是天山派的“三才剑阵”了。”秦鸥卓立不动，打量三人一眼，向霍大奎及云天等人抱拳道：“三位前辈请为在下做个见证，如果今夜秦某一个收势不住而伤了人，务请原谅在下势非得已……”
　　吕凡“呸”地一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道：“反正吹牛不犯死罪。”
　　云天肃然道：“秦老弟，武人不苟义，是武中之文；文人不迂腐，是文中之武。老夫深信老弟已达到此等境界了，手下自有分寸……”
　　秦鸥道：“云大侠放心，在下惩罚任何人，都不会过火而恰到好处，使他们没有话说……”
　　这工夫吕氏三兄弟已在老大的暗号之下发动了“三才剑阵”。秦鸥还是卓立不动，直到老二攻出一剑，老大在后牵制，老三压住阵脚时，秦鸥才开始还手。
　　他涉猎极广，阵法多达十余种之多，只是这“三才剑阵”是他懂的阵法中较难对付的一种。
　　阵法并非人多威力就大，而在于它的变化，只是摆阵的人的武功要有一定的水准才成。三人已攻了两个循环，秦鸥还没抽出刀来。
　　当然，他的徒手相搏，也显得不太轻松。这三人的功力加起来，不见得比两个侏儒高明，但是，以“三才阵”施出，这实力是相乘而非相加的，这就是古人设阵而陷千军万马之佐证了。
　　“三才阵”和八卦之理雷同，太极生两仪：阴仪、阳仪；两仪生四象：太阴、少阳、少阴、太阳；四象生八卦：乾兑离震　坎艮坤。（事实上八卦之演成是代数中的三次方。）
　　江昆眉头微皱，他发现秦鸥似有力未逮的架势，如此下去，恐怕不会支持太久。但是，江昆的意念甫罢，忽闻“呛”地一声，寒芒闪烁，秦鸥的窄剑已出鞘，左手的刀鞘挽了个花，一按吕老三的剑身，吕老三的剑登时无法动弹。
　　阵是活的，而且要不停地变动运作。吕老三的剑被按住，不能空手运作而弃剑不顾呀！其实理应如此，即使丢了剑也要继续运作变动，绝不能停下。
　　由于吕老三一停，吕老大的路线被阻，窄剑已如闪电飞虹而至，只在眼前一闪而过。
　　吕老二还不知道阵形已乱，随后攻出一剑，但攻出的剑收回自保已是不及，眼前寒芒快逾闪电，自面前一闪而没。
　　“锵”地一声，窄剑还鞘，秦鸥已站在五七步外，就像他本来就站在那儿似的。吕老大和吕老二的上下唇被切开一条直的裂口，上面由“人中”开始，下面下唇下部为止。血流如注，已顺下颚流向颈部而下胸膛。
　　这兄弟二人，将来必成兔唇，是毫无疑问的。
　　秦鸥说过，惩罚任何人都会恰到好处，使他们没有话说。
　　他们兄弟二人捕风捉影，信口说是秦鸥与那茅屋中的人演双簧，使他动了真火，所以才伤他们的嘴唇，真正是“一言买祸”了。
　　现场上发出一声尖叫，那是吕老三扑向老大，道：“大哥……二哥，你们的嘴唇……”
　　“不要紧！”吕老大取出手帕及刀创药，自动上了药捂住，道：“姓秦的，今日之赐，他日加倍回报……”说毕，招招手带着两个兄弟离去，也没有向其余同伙打招呼告别。
　　秦鸥没有任何表情，自然也不屑回答。
　　他的手段也稍重了些，可是吕氏兄弟的不知自量、口德不修，也算是罪有应得。
　　当然，霍、云、梁、江四人却是深深地服了人家的技艺，真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云天慨然道：“秦老弟，吕氏兄弟信口胡说，理应惩戒，但毁其五官，使其破相，似乎稍重了些。”
　　霍大奎道：“世上就是不乏这种不知好歹的货色，我看他们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