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以血还血灭仇敌 因恩生情定终身
 
2019-12-30 13:35:23   作者:东方白   来源:东方白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此刻,金谷正在吃宵夜,突然来了五个不速之客,为首的是孙树人。
  他是个老狐狸,他知道昨夜的事,昨夜岳枫悄悄离开,必不会回来这么快,才敢带了五个梁雄的部下来此。
  “老五……”孙树人拍拍金谷的肩膀,道:“现在你该看出,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我们一伙,一条路是希望做个孤臣孽子,以最大的容忍,赎你过去的罪孽。”
  “不要说了。”金谷忿然道:“以后别叫我‘老五’,我有名字,我也永远不会变成你们的‘老五’。”
  “何必?”孙树人正色道:“老谷,你这是一种侥幸心理,以为那小子会念你养育之恩,功罪两抵,可是这太危险了。”
  “这是我的事,我金谷没有对不起岳枫的地方。”
  孙树人哂然道:“自己人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是因为过去交非泛泛,愿与你共享富贵而已。”
  “多谢!我过惯了这种平淡生活,盛情心领。”
  孙树人冷笑道:“金谷,要想做好人,今生已办不到,因为你的历史需要重写,那是无法更改的。”
  “什么?我有什么不是之处?你说说看。”
  “当年我和张伐暗暗跟着岳振民,没想到你和赵铮也是有心人。”
  “胡说!简直是一派胡言。”
  孙树人挥挥手,道:“我和张伐追赶岳妻及幼子,追到沟边,发现岳妻昏死在地,但幼子却不见了。当时的情况来不及找寻,张伐把岳妻踢到沟中,就匆匆返屋搬运宝藏箱子。”
  金谷面色冷厉,而且有点不安。
  孙树人道:“没想到刚刚搬出两个大箱子,突然遭到伏击,只有带着仅有的两箱逃走。深信是熟人才会黑吃黑,于是派了两个弟兄,折回去偷偷查看,竟发现一个大秘密。”
  金谷的面色更加苍白。十余年来,有件事一直困扰着他,他真希望根本没有发生那件事。但毕竟是发生了,他的良知却一直受到谴责。
  孙树人不屑地说:“本来我们早已知道,岳妻潘柳黛昔年本是你的情人,后来岳振民贴上了她而结缡。”
  “不要说了!”金谷冷冷地道:“这些事和此事有何牵连。”
  “太有关系了。”孙树人道:“到现在为止,你仍在隐瞒这件事。”
  金谷的面色越来越苍白。
  孙树人道:“当时我派回去的两个弟兄,恰巧看到你和赵铮在沟中出现,似在找岳妻和幼子。但赵铮先找到了岳妻,而她仍未死,乍见赵铮,喃喃地呼叫着岳振民和幼子的名字。这时你的面色突变,我相信你很关切她,也相信在那时之前你已原谅了她对你的负心。”
  金谷不出声,似乎身子有点颤抖。
  孙树人续道:“这本是一件极伟大的牺牲,只可惜在最后一刹那,你暴露了人性的弱点,就在潘柳黛呼唤岳振民的名字时,勾起了你蕴藏心底的嫉恨,就像江河决堤一样不可收拾。那时赵铮回头,没有发现你藏身花丛之后,其实你却看到了赵铮谋财害命的杀机,但你那时却希望赵铮杀了她。赵铮只在她身上的原伤处补砸了一掌,她就一命归西了。”
  “你……别扑风捉影……”金谷嗓音嘶哑。泪水已下。
  孙树人道:“我绝未多加一字。当你见潘柳黛已死,也许良心发现,奔上抱尸痛哭。我们事后问赵铮,他诡称当他到达她边时她已死了。而你却并未揭开他的谎言。因为你也是个间接的凶手,于是你收养了岳振民的儿子,也得到部分实物。这也正是你这些年来啥事不作却能过安闲日子的原因。”
  孙树人道:“我和张伐以为此事大家心照不宣,赵铮杀了潘柳黛,和我们杀了岳振民一样,而你虽未动手杀人,其卑鄙程度,也不在我们之下,所以我们以为你和赵胖子不会找碴,大家可以和平相处,万没料到,你要标榜好人,且包藏祸心。”
  孙树人又道:“你们二人似乎有个默契,尽一切努力培植一个文武全才,把我们杀死,这世界上就再也无人知道你们的罪行了。而你们在岳枫心目中就永远是君子和恩人了。”
  金谷默然,这都是实情。
  他确爱潘,而在她转变之后,也以最大容忍原谅了她,却未想到在紧要关头的最后一刹,造化小儿为他制造了一个犯罪的陷阱。
  使他负疚一生,永无宁日。
  孙树人狞笑道:“赵铮在这方面就比你聪明,他知道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大敌人,要想高枕无忧,就必须和我们合作。”
  金谷仍然不出声,他的方寸已乱。
  他常常责问自己,当年在赵铮杀死潘柳黛的一刹,自己为何会袖手不管,让自己曾爱过的女人死于他的手中?
  而每次一想到这事,就不免更加爱护岳枫,希望略赎自己的罪孽。
  “怎么样?你应该作一决定,老朋友在一起有个照应。”
  “你……”金谷厉声道:“你要我和你们同流合污来对付一个孩子?”
  “你少撇清!”孙树人道:“目前是他不放过我们,而不是我们找他的麻烦。”
  金谷断然道:“告诉你,我不干。如果岳枫不能原谅我,我宁愿死在他的剑下。”
  “那又何必?你现在说的是激动的话,你可以好好想想,我只给你一天时间,过此时限,一切后果由你自负。”他挥挥手,带着三个汉子走了出去。
  在此同时,隔壁房中的赵兰枝已成了泪人儿了。刚才她暗暗跟着孙树人来此,她见过孙树人两次。她本以为孙要来杀岳枫,未想到岳枫不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她和金谷一样,都陷入了痛苦之中。
  在梁雄府中胡竹君的小楼上,梁雄赤着上身,手持皮鞭,正在鞭打胡竹君。那是因为最后滕虎和岳枫自小楼上离去时,被一个小头目看到。
  本来此事早该发作,所以延了这么久,是因为这头目想以此事诈色,胡竹君不从,小头目才报告了梁雄的。
  后来梁雄去检查胡竹君的屋子,看到浴池内有泥沙,原来滕虎和岳枫当时是未脱鞋进入浴池的,不免带入泥沙。
  梁雄一问大儿子梁琛去搜查的情况,也就猜到二人是沉在浴池中的,由胡竹君在门口敷衍过去。
  而在此同时,岳枫和滕虎洗完了澡已很晚了,他们另去了一家客栈刚弄了点东西吃,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这少女虽是妙龄而清丽,但看来却很老练,双手叉腰站在门外,道:“岳大侠,你看我比胡竹君如何?”
  岳枫一愣,道:“姑娘何人?”
  少女道:“先不要问这个,回答我的问题。”
  岳枫道:“胡竹君是位夫人,你是小姐。”
  “夫人、小姐都是女人,我是问你的看法。”岳枫忽然看出少女有点像梁雄,道:“如小姐不说出身份,我也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少女道:“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你可能要害死一个恩人,也许是刚认识的相好的也说不定。”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聪明人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莫非胡竹君在那边已经……”
  “对,她的一切已被一个头目看到,报告了家父,正在受鞭笞拷打。”
  岳枫大惊道:“你说谎,我们在那里,无人看到。”
  “若是无人看到,我怎么会跟到这里来?”
  “莫非是你报告了梁雄的?”他一掠而至扣住了她的脉门,但她忽然贴上,似想抱住他。岳枫自然不会让她贴上。
  少女道:“那倒不是,小头目看到你们自胡竹君楼上离去,我爹去搜查她的屋子,在浴池中看到了泥沙,也就想到你们藏在浴池中的。至于我看到你们,是因那时我刚好不在家,回家时看到你们自内墙跃出,我就暗暗跟来,那时正好有个护院也追出来,他对我说了一切。”
  岳枫道:“胡竹君如何?”
  “你想想看我爹最宠她,可以说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他一旦知道有两个男人在他的宠妄浴室中,而宠妾又予以掩护,他怎么受得了?”
  “对,不错,他是受不了。”岳枫道:“可是你来此的动机是什么?”
  “救你,也想救你的恩人胡竹君。”
  “你……”岳枫当然是不信,道:“你少来这一套。说,你来此的真正动机是什么?”
  少女道:“不信算了!真想不到,我这么崇拜你,你居然不领情。”
  “你八成包藏祸心,为你爹来对付我们。”
  少女大摇其头,道:“你这人真的没有良心,我是真的来帮助你们的呀!”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不是你们,是你。”
  “为什么,要帮助一个和你爹作对的人?”
  “第一,我知道张伐和孙树人害了你爹和你娘,你要找他们报仇对不对?”
  “对。”
  “我爹不该助纣为虐,这是我同情你的第一个原因。其次,我早知你很难缠,连张、孙二人有那么大的势力都忌惮你,我就十分好奇,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子?”
  “现在你看到了对不?”
  “不错,所以我很喜欢你,进而同情你想帮助你。”
  “你怎么帮我?”
  “先救出胡竹君,对不对?不能让你的救命恩人代你受罪是不是?”
  “对!你能?”
  “也只有我能。”
  “为什么?”
  “在我爹的妻妾中,最宠的是胡竹君,但在他的子女中,最宠的却是我。”
  “你叫什么名字?”
  “梁小雪。”
  “你怎么救人?”
  “你这人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我送上门来让你擒住,你马上写封信,用石头一包,丢人梁府院中,自有人捡去交给我爹,我爹一旦知道我被擒住,包他会以胡竹君来赎我出去。”
  “妙!”滕虎道:“雪小姐,你真是大好人。”
  梁小雪道:“我这样一个大好人,专为别人着想,你的朋友岳大侠可能还以为我是有猪头送不上庙门哩。”
  岳枫松了手,道:“得罪姑娘之处,尚请原谅。”
  梁小雪道:“算啦!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哪里!姑娘古道热肠,在下十分佩服”
  梁小雪道:“你倒是快点写信哪!”
  “对对,我马上就写。”岳枫要来文房四宝道:“滕兄,交接人质要有技巧,本来胡姑娘是梁雄之妾,可以叫他不再虐待她或送她回原藉就成了,但又怕他不守信。”
  滕虎道:“梁雄自然不会守信。”
  梁小雪道:“附近有条小河,宽不到十五丈,双方在河的两岸一齐放人,这不会有问题的。”
  岳枫道:“这主意可行,什么时候?”
  梁小雪道:“最好是晚上,而且最好不要给他太久的时间想出歪点子赚我们。”居然自认是这边的人了。
  岳枫道:“今夜还来得及吗?”
  “还有一个多更次天才亮,应该还来得及的。”于是信写好叫滕虎送去丢入院中。

×      ×      ×

  梁雄鞭笞胡竹君,他是不能不打的,但胡竹君挨鞭,他心中也不是滋味,因为他并不能确定这女人和岳有染,只是通敌而已。
  “说,你为什么要隐藏他们?”胡竹君当然不能说是为了报母仇,因为梁雄以为胡竹君还不知道他毒死胡母的事,说了必死无疑。
  胡竹君道:“我受到威胁,不得不如此。”
  “胡说!你明明把他们藏在浴池中的。”
  “如果你不是真心隐藏他们的,他们沉入池底,那时以你的身手,还不能制住他们?鬼才信你的话。”
  胡竹君道:“你知道什么?他们虽然沉人池底,但面孔瞧上,且能睁眼,池水清澈,可以看清水上的景物,我一动手,必先遭殃。”
  梁雄又不能完全不信,正要再抽,忽然有个小头目在楼梯口道:“梁爷,有人自墙上丢进一封信。”
  梁雄找开一看,不由怒极道:“反……反了……这小子简直是和我姓梁的卯上了!”
  原来信封中还有一条丝巾。信上是这样写的:“梁雄:你我本不应有何纠葛,却因你见利忘义,甘为张、孙二人利用,残害无辜,所以本人不得不向你挑战。
  对你这种人讲仁义道德,无异马耳东风,如果你还在鞭笞胡竹君,你的女儿梁小雪就要受到更惨的待遇,不信有她的丝巾作证。
  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以胡竹君交换你的女儿,这在你来说是有赚不赔的,时间为凌晨卯时正,地点为镇外河边。你在河西,我在河东,各备小舢舨,除了人质,只许有一船夫,同时离岸换人,弄鬼骗人者必遭恶果……”
  梁雄气得两手发抖,扯开丝巾看了一会,狂叫道:“拿去问问,是不是小雪的丝巾?”
  部下拿去不久又拿了回来,道:“三小姐、六小姐和十二小姐都看过,说是小雪小姐的丝巾。”
  梁雄握巾成球往桌上一砸,“克嚓”一声,硬木桌角,居然被砸断,像刀切一般,可见其功力之厚。
  梁琛接过信看了一下,道:“爹,对方大概不是诈我们,小妹的确在他们手中,小雪真是个害人精。”
  “你也差不多。”梁雄到此地步还护着受宠的女儿,道:“今夜是你来搜这小楼的,结果又如何?”
  梁琛惭然低头,梁雄立即下令,准备交换人质。当然也要为胡竹君身上上点药,换套衣服,因为衣衫都抽破了。他实在不甘,但为了女儿,却又非被人牵着鼻子不可。
  两拨人到达河的两岸,天已有点曙色了。两艘小舢舨已待命出发,这边的岳枫喊话道:“梁雄,我喊‘开始’,我们双方的舢舨就同时动桨。”
  梁雄不出声,这工夫岳枫喊“开始”。两边的舢舨开始向对岸驶去。在这之前,当然双方的人质还要出声说几句话,以免对方以假人质冒充当胡竹君的舢舨距岳枫这岸边只有五六丈距离时,突然小舢舨大大的倾斜两下,然后翻覆过来。
  这一手岳枫并未防,只是据滕虎说,对方的人物当中并没有水中好手。这并非滕虎孤陋寡闻,而是滕虎和岳枫建交时,正好来了两个人,也就是“北海双蛟”钱氏兄弟。
  这当然算是水中高手了。胡竹君一落水就被钱氏兄弟点了穴道,弄到对岸去了,而岳、滕二人都不熟谙水性。岳枫仍然不顾危险下水,但不久,滕虎告诉他,胡竹君已在对岸上了,岳枫为之气结,而此刻梁雄在对岸上大声狂笑,道:“姓岳的,你和梁某斗还差一大截哩!”
  “走吧!”滕虎道:“没想到对方来了水中好手,这是我的轻忽。”
  岳枫压声道:“梁雄,你会自食恶果的。”也只好和滕虎返回镇上。
  此刻天又亮了些,晨雾极大他们不必仍住在老地方,好在滕虎地面上熟,找了一个民房住进去。
  一夜未睡,二人也未吃东西就睡了。
  直到午后二人才睡醒,原来是被人吵醒的。
  门外站定二人,一是张伐,一个是孙树人,另有他们的部下五七人。
  两少此刻还在床上躺着呢。滕虎低声道:“岳大侠,咱们和他们拼了,要不就自后窗……”
  “慢着。”岳枫低声道:“你看看后窗外。”滕虎一看,赵胖子就站在后窗口处,他的飞刀是不必抱着侥幸心理的。
  滕虎道:“岳大侠,难道咱们要等死不成?”
  “当然不会,但要有利时机才能出手。”
  张伐道:“岳枫,起来,跟我们走吧!”
  岳枫道:“你们两个血贼真以为诡谋可以得逞?”
  孙树人道:“岳枫,有些事并非你想像中那样,跟我们回去,我们会告诉你当时发生的一切。”
  岳枫道:“赵铮,你呢?”
  赵铮道:“我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所以我不会撇清。”
  “这么说是非要我死不可了?”
  “不错,因为我要活命,你就必须死。”飞刀已经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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