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化缘头佗渴语裴老大被开膛　显露武功乱葬岗梅三死剑下

 

2019-12-30 10:53:44   作者：东方白   来源：东方白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朔风呼啸，大雪纷飞。
　　这天气对富人来说，不正是展示貂皮大氅、皮袍以及围炉大啖十锦火锅的时候吗？
　　不过话说回来，夏天对穷人来说，又岂是好过的日子？
　　此刻大雪已没胫，晚膳时刻，裴家门外来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头陀，猛敲木鱼。
　　天太冷，司阍人懒得答理，正好这时梅三弄来了，叫开了门，哪知司阍人较上了劲，道：“是化缘是吧？晚饭过了，剩饭都喂了狗，到别家去试试吧！”
　　“匡啷”一声大门又闭上了。
　　在大门外忽然听到头陀敲了三下木鱼道：“今天晚上吃饽饽，明天早上哭哥哥，今天晚上吃饺子，明天早上哭嫂子。”
　　梅三弄道：“打开门看看。”
　　司阍人开了大门，头陀已经不见了。司阍人在发愣。梅三弄已穿过那一道前院。雪还在下着，可以看出，裴宅戒备极严。
　　裴宅共五进，裴刚往第三进中心地带。大厅中暖烘烘地，炉火正旺，裴刚和柳浪及另一个人正在饮酒。
　　这人竟是夏耘。似乎夏耘以为梅三弄这种人能为裴宅的座上客也颇意外。这工夫裴刚道：“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百草居士’夏耘夏大侠，这位是梅三弄梅老弟。”
　　招呼打过之后，仆人添了杯箸。裴刚道：“夏大侠看过家兄、嫂子之伤势，你看还要多久可以完全复原？”
　　夏耘道：“裴大侠尚须半年可以闪复，裴夫人几乎已完全康复了！在下再开个方子辅佐治疗，必能立愈……”
　　这时柳浪道：“黄帝尝百草，在数千年前自是独一无二的典故。可是口尝之草木，其药效毕竟尚不能视为灵丹，立愈之说，似嫌夸大了！”
　　柳浪这人自恃机智与武功都很高，孤傲成性，他以为夏耘说得太过分了。在裴刚面前掠他之美是难以忍受的。
　　夏耘微微一笑道：“柳大侠，俗语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姑不论在下的看法是否正确，柳大侠的记忆恐怕有点偏差了吧？”
　　“噢？请居士指教。”
　　夏耘道：“司马迁记载黄帝史事：‘顺天地之纪，幽明之点，死生之说，存死之难，时播百谷草木。’帝王世纪又说：‘岐伯，黄帝臣也，帝使伯尝草木，典主医病，经方，本草，素问之书咸出焉。’明明是岐伯尝百草，柳大侠竟称黄帝，想必又是贵人多忘事了吧！”
　　柳浪脸一红，道：“微末之技，少在这儿卖弄。”
　　裴刚忙打圆场，道：“都是自己人，千万别放在心上，柳贤侄心直口快，居士别介意。”
　　夏耘道：“裴大侠放心，在下这点涵养还有……”
　　这时梅三弄插嘴道：“裴爷，小可刚才在门口发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一个披头散发的头陀，正在敲着木鱼化缘。”
　　“这有什么稀奇，是不是看大门的人态度不好？”
　　“这……这是的，司阍说晚饭已过，叫他到别处去，就闭上了大门。可是那头陀在门外说了两句类似偈语的话。”
　　“什么话？”众人都望着梅三弄。梅三弄道：“好像是：今天晚上吃饽饽，明天早上哭哥哥；今天晚上吃饺子，明天早上哭嫂子。”
　　“这……”裴刚微微色变，柳浪和夏耘也怔住了。
　　梅三弄道：“裴爷，这两句话是啥用意？我不明白，不知府上的晚饭吃的是什么？”
　　裴刚喃喃地道：“爱吃饺子的人吃饺子，不爱吃饺子的人吃饽饽（馒头）配三菜一汤，这似乎有点邪门了……”
　　柳浪大声道：“裴大叔，别信这一套，在这地盘上有人想作怪也要掂掂自己的斤两，八成因为司阍人态度不好，他说了几句狠话罢了。”
　　裴刚道：“也许是的……”但由于褚杰的惨死，他并不像柳浪那么乐观。杀褚杰而弄了裴家祖先神位上有不少的污血，这件事太不寻常了。


　　当护院报告裴刚裴老大被人杀了、裴夫人不见了时，裴刚还真有点像是三九天的麻雀，麻了腿了。
　　裴老大曾经打斗，但被人开了膛。裴夫人屋中井井有序，似乎没有折腾就被人带走了。
　　冬天清早这么冷的天，裴刚鼻尖上有汗湿。府中有二十名护院，何况还有十分自信的柳浪在，被人家杀了一个掳走了一个居然还不知道。
　　裴刚一边吩咐料理后事，一边在这跨院各角落中查看，脚印是有，也不知道是自己人留下的还是刺客的？
　　裴刚来到柳浪的住家小斋中叫开了门，他说了这件事，柳浪板着脸不出声，显然这个下马威来得太快了。
　　“裴大叔，你有什么过不去的仇人吗？
　　“在武林中混了二三十年，谁敢说没有几个仇人，只不过想不出谁有这等身手，况且又掳走了大嫂。”
　　“对方不当场杀人，而不怕累赘带走，这是否另有企图？”
　　“什么企图？”
　　柳浪摊摊手，也没说出什么企图。可是裴刚却耽心这个刺客绝不仅仅是为了杀人复仇的。有些话不便对柳浪说。裴刚去找内总管李棠，道：“第一件事是去找那主儿，一定要加紧盘查缉拿，大爷和褚总管死了，并不是对方所能满足的，必然另有所为而来。另外两个人也要去知会一声……”
　　“知道了！裴爷。”李棠和褚杰的作风不同，他作事比较踏实，他首先来到哈总督府，而且见到了哈贝子。
　　“贝子爷吉祥……”
　　“李总管，这么早你一定有要事吧！”
　　“回贝子爷的话，裴大爷昨天晚上被捅了，裴夫人失踪。”
　　哈贝子道：“有这种事，晚上一点动静也同听到？”
　　“没有。”
　　哈贝子踱了一会，道：“我知道了，我会安排擒凶的。”
　　“谢贝子爷，小的告退。”
　　“李总管，依你看，这凶手的来意是……”
　　“小的不便置喙。”
　　“但说无妨。”
　　“小的以为不纯是为了复仇。”
　　“有道理，李总管，这是私下谈论，说到哪里谈哪里，你是否以为是自己人干的？”
　　“自己人？贝子爷认为……”
　　“比喻说……裴夫人杀夫后逃走了……”
　　“这恐怕就不大可能了！虽然裴大爷夫妇的情感不太好，绝不至于发生这种事，而且裴爷猜想，这案子和上次杀死褚总管的有关连，可能是一个人干的。”
　　哈贝子没有再说什么。李棠走后，总督哈瑞出现了，道：“培芝，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别人的事情咱们少管。”
　　“谁是别人？谁又是咱们？”
　　“这……培芝，你无论如何要为我留点面子。”哈瑞道：“尽管你是大清王朝的显爵，我不过是个肃毅伯，可是在私下里我们是叔侄关系。”
　　哈贝子冷冷地道：“亲属关系不能干扰大清律法，在八旗子弟兵中，经常有外甥作都统（领七千五百人），而舅舅仅是个佐领（领三百人），有的弟弟是督标（统于总督）或抚标备（统于巡抚），甚至是提标（统于提督），而他的哥哥也可能仅是个参将、都司、游击或守备之类的小头目。哈瑞，要是论辈份，是上面听下面的还是下面服从上面若以公侯伯子男排列，哈瑞比哈贝子矮了三级。
　　哈瑞陪笑道：“培芝，我说的是职责问题，我督此三省，统百余绿营（一营五百人），必要时可以增调数百营，而贝勒或贝子初出太学，由皇上赏给差事，当个有名无权的‘御前行走或‘前引大臣’就不错了，有的甚至于只赏个‘压马大臣（教皇上骑马）的差事。”
　　“哈瑞……”哈培芝声音拉得长长地道：“你见识过这个吗？”
　　“呛”地一声长刀出鞘。
　　天本就酷寒，此刀雪亮耀目，寒气逼人。哈瑞连连退了五七步，道：“培芝……你……你……”
　　哈培芝淡然道：“刀快不怕脖子粗，这表示刀的锋利无情，可是刀不会自己去杀人，所以刀能不能杀人，看人的情感而定……”
　　语音未毕，长刀出手，哈瑞只感刀芒雪亮一闪而过，“夺”地一声钉在门框上。而桌上燃了一半的蜡烛，不偏不倚自中央一分为二。
　　这手法即使不是行家也知道非同小可。
　　哈瑞回头望着门框上的刀和一分为二的蜡烛，颤声道：“培芝……咱们不过是私下闲聊……叔叔什么还不是听你的？”
　　哈培芝还刀入鞘，笑笑道：“二叔，不管听谁的？只要做得对就成，你说是不是？”
　　哈瑞苦笑着点头，叔侄俩打着哈哈，好像刚才根本没有发生过啥事一样。
　　此刻，长兴杂货铺刚在拉门板。做生意嘛！可不管天气坏有没有顾客上门，尽管金铃子不停地呵着手，直打呵欠，似是刚下炕不久，却已大略梳洗过。
　　绛紫小棉袄裤，配上一双滚了白兔毛边儿的紫色绒靴，腰身该挺的地方挺，该凹的地方凹，李总管的眼珠子在这胴体上一扫，身上就有一股子热乎劲儿了。
　　“哟！是李大总管，这么早上门照顾，八成是买藕粉吧！”
　　李棠进了门，向后打量着，道：“金铃子，天真冷。”
　　“谁说不是……”
　　“这种天气最好是窝在热炕头上别下来。”
　　“哟！我金铃子可没有那个命。”
　　“你没有，别人有……”李棠说着就往后走，一跳就翻入了长长的栏柜之内了。
　　金铃子扑到栏柜边道：“李棠，你要干什么？”
　　“放心！金铃子，我李棠虽然不是什么戒荤吃素的君子，也绝不拾人牙慧，割人家的靴腰子，我是找人的。”
　　“哟……”金铃子油腔滑调地道：“在这一带，谁不知道我金铃子是小寡妇一个，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除了我，哪来的人哪？”
　　李棠暧昧地笑笑道：“金铃子，不是我李棠泄你的底，你这个娘们，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你不会一个人睡凉被窝，我是来找梅……”
　　棉门帘挑起，向内一看，一个比梅三弄年纪大得多的文士，正在炕头上拥被而坐，抽着水烟袋哩！
　　这对李棠来说，是个意外。原来是初来的“百草居士”夏耘。
　　这个人乍看起来，不像个贡生、秀才之类的文士，也像个设馆解惑的私塾老师。看来“人不可貌相”这话一点不错。
　　夏耘对他微笑点头，笑得再亲切，李棠看来也不像个解惑的老师了。回头再看看金铃子，这小娘们还真油滑，也在对他笑。
　　反正两人的笑就是这么回事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李总管，都不是外人，请进来坐坐吧！”
　　李棠进入屋中，夏耘道：“金铃子是我的女人，我来了一定在这儿。”
　　李棠心想，那可不一定，要是梅三弄有胃口，这娘们早就是双破鞋了。但他表示很相信的样子。
　　“李总管，裴爷能派你来找我，显然都是自己人。”
　　“夏大侠，裴府出了事”
　　“什么事？”
　　“大爷被捅，夫人失踪了！”
　　夏耘面色凝重，想了一会，道：“李总管，这不可视为复仇事件……”两人谈了一会，李总管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