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褚总管毙命裴家祠堂　梅三弄装傻悦来客栈

 

2019-12-30 10:13:44   作者：东方白   来源：东方白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护院郭泰于天亮前穴道自解，他看到了一切。当他报告裴刚时，裴刚拍着桌子吼叫着：“你是本府护院中最蹩脚的一个，你是猪！”
　　郭泰没有说话，几乎是一问三不知。
　　由于他只能看到，既听不到也不能动，明明看到那个和褚总管打斗继而杀了他的人，曾和褚杰谈过话，却不知谈了些什么？
　　所以裴刚只知道褚总管和一个带山西口音的中年人打斗，继而被杀。只是在郭泰的位置，看不到秦鸥以褚杰的血来祭奠张氏门中的亡魂神位。
　　因而，裴刚想不出这人是谁？为何在裴家祠堂中打斗？却立刻下令搜捕这样一个操山西口音、八字眉、斗鸡眼的人。在这儿，裴刚的势力和哈总督平分秋色。
　　晌午，裴莉和秦鸥在悦来客栈前堂吃烤鸭。
　　“秦鸥，褚总管被害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傍晌才听人说的。是谁敢在这地盘上杀裴家的人？”
　　“反正不是青皮无赖、嗄杂子琉璃球之类……”
　　“你爹少了一条臂膀，一定会大哭一场的吧！”
　　“我爹当然难过，但流泪的是我的大伯父。”
　　“噢！”秦鸥大力嚼着烤鸭，道：“这表示你大伯父最欣赏褚总管，对不？”
　　“的确，大伯父和褚总管很近乎，所以褚总管常到那个跨院去聊聊。”
　　这工夫，梅三弄一摇三摆地晃了进来。这小子招子很亮，立刻走了过来道：“裴姑娘，我看二位也用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个鸭架，就让我吃个接罗吧！”
　　裴莉道：“梅三弄，一个大男人家的，怎么那么没出息？人家都说你赌牌九赢了好几千两银子哪！”
　　“裴姑娘，上半夜是赢了，还有一根十一两的大棒槌，下半夜统统又输了回去，还倒贴了一千多两哪！”
　　“活该，你梅大爷有钱嘛……”
　　“裴姑娘，我梅三弄再有钱，和你们裴家比，恐怕连边儿也摸不到吧？”这小子只向秦鸥点点头，就自斟自饮起来。
　　“梅三弄，你说褚总管会是谁杀的？”
　　“裴姑娘，你问我还不如问问门前那块冷冰的石碑。”
　　“哪块石碑呀？”
　　“泰山石敢当呀！”
　　“废话，梅三弄，你到底是干啥的？”
　　“裴姑娘，采集名贵老山参虽是我的吃饭行业，其实名贵貂皮我也有兴趣。在北京显贵人家，我有固定的客户。”
　　裴莉撇撇嘴道：“梅三弄，我看你呀！真是八斤的猪头七斤的嘴，都有哪些显贵，说说好吗？”
　　“姑娘，你可真是门缝瞧人都把人瞧扁啦！像内务府的几位大人呀！二位是知道，这是清廷最肥的衙门，另外还有雍和宫的大喇嘛，至于其他，亲王、郡王府，我也常来常往。”
　　秦鸥笑笑，望着刚进门的一个四十左右文士打扮的人。此人在秦鸥等人的桌旁，小二上前招呼，道：“贵客要用饭还是住店？”
　　“住店，先订个房间再叫吃的。”
　　“行行……”小二急忙到柜台去捧了一本簿子来，哈着腰道：“贵客，由于地方发生了命案，不大平静，官方规定，住店的客人要登记以备查验，贵客莫怪。”
　　小二连笔砚也都拿来了，这位看来颇斯文的客人笑笑道：“上面有此规定，自应照办。”说着已拿起了笔，在簿子的姓名栏中写下了“夏耘”二字。由于桌与桌间距离颇近，在秦鸥这边可以看清他写的字，铁划银钩，力透纸背。
　　职业栏上又写了个“医”字。但在他要“添”来此公干或探亲访友，还未写完时，又进来一人，二十五六或七八岁，浑身焦黑，一口整齐的白牙特别显眼。此人衣着随便，一套古铜色的夹袄、裤，褪了色变成灰白色了。
　　此人一说要住店，小二就请他登记。
　　而这人也不管夏耘有没有登记完，拔下夏耘手中的毛笔，弄了夏耘一手墨汁。
　　夏耘抬头一看，此人眼一瞪，道：“他奶奶的！看什么？我脸上有花？”这人一出现就表现了粗线条作风。
　　“没有什么！你先来，你先来！”看来这位悬壶济世的大夫，毕竟涵养过人，旁观的人都不禁肃然起敬。
　　这人拿起毛笔，像拿筷子差不多，在职业栏中写了“无所谓”三字。又在“来此公干、探亲、访友”栏中写了个“玩”字，名字居然叫陶一勺。
　　梅三弄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他奶奶个熊！你笑什么……”掷出毛笔，正中梅三弄的左颊，毛笔掷中不说，还在他的颊上画了个圆圈。
　　梅三弄受此戏弄，泥人儿也该有三分土性才对，哪知他掏出手帕擦擦面颊道：“我说这位陶小弟，出门在外，这么毛躁火爆是要吃亏的。”
　　“怎么？你不服气？”
　　“当然不会服气！”搭腔的不是梅三弄，而是门外又进来一个三十刚出头一点，穿戴入时的人，手中握了一柄带鞘的窄刀，有点像剑。
　　“你不服？”
　　“当然，不过咱们的帐待会再算，梅三弄！”
　　“柳大侠，你来得正好，不过梅某何等身分，岂能和他一般见识？”
　　裴莉对秦鸥低声道：“这人就是柳浪”
　　柳浪手一挥厉声道：“梅三弄，虽说韩信也受过胯下之辱，而你又在裴家进进出出地，可是柳某走南闯北，没见过你这种奴颜婢膝之人，你给我滚出去！”
　　梅三弄固然猥琐、颟顸、窝囊已极，但和此人何干？
　　梅三弄居然在甜着脸陪笑，道：“柳大侠，在下基于‘待人宜宽，律己宜严’的古训，不为已甚，哈……”
　　“滚出去！”柳浪一字一字地道：“我不再说第三句！”
　　梅三弄似乎不能不卖帐，站起来道：“厚德载福，雅量容人。柳大侠，在下这就走，梅某人本来就打算去办点事的。”
　　裴莉低声道：“梅三弄，你如果是男子汉，就坐着别动。”
　　梅三弄好像没有听到，颠着屁股走了。
　　柳浪这才转过身子打量陶一勺，道：“老兄一进门就咋唬，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陶一勺大声道：“大爷什么也不是，你以为你是什么？真他奶奶地，羊栏跳出驴来哩！”
　　柳浪傲然一笑，由于裴莉在此，他更要炫露两手。大步走近伸手就抓，哪知陶一勺一扭一转闪过了这一抓。
　　柳浪根本不收爪，翻腕一搅，堪堪抓到陶一勺的左肩，陶一勺有点手足无措，差点把秦鸥的食桌撞倒。
　　“好啦！好啦！”夏耘往中间一站道：“都是出远门的人，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大家各退一步也就没有事了，可否看在下薄面……”
　　柳浪冷冷地道：“你是何人？要管这闲事，也未免太不度德量力了吧？”
　　“是啊！”陶一勺也插嘴道：“为什么你就不能跟梅三弄学学？”
　　夏耘道：“在下以为，立身要高一步，处世要退一步，实为做人之道，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便多舌了。”
　　此人退避三舍，自去叫吃的，秦鸥和裴莉丢下银子就出了悦来栈。
　　似乎他们走后火爆场面并未继续下去。
　　“秦鸥，我不喜欢你这种作风”
　　“什么作风？”
　　“和梅三弄类似的作风，就怕树叶掉下来打破了头似的。陶一勺欺人太甚，柳浪也不可一世，你为什么不……”
　　“出手乱打一通？”
　　“什么叫乱打？这是打抱不平，为人总要有点侠气呀！”
　　“小莉，你看过三国演义没有？”
　　“三国演义？看过，没看完。”
　　“有空再看一遍。”
　　“为什么？”
　　“刚才的场面和三国那一套差不多。”
　　裴莉似乎还没有明白，和三国上哪一套差不多？却发现梅三弄在街口处迎了上来，道：“能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秦少侠，你说是不是？再说，梅某是有身分的人，在京里来往的都是上流人物，刚才我要是和他们一般见识，万一吃了眼前亏……”
　　秦鸥道：“梅爷，你刚才说过，和内务府上的要员们常来常往，甚至和雍和宫的大喇嘛也有往还……”
　　“是啊，要不，梅某如何能经常进出哈总督的大门，而且和哈贝子称兄道弟呢？”
　　秦鸥道：“梅爷，内务府的总管是谁？几品官？还有些什么人物和编制？雍和宫中主要的大殿有几种？大喇嘛是谁？”
　　“噢！内务府的主管叫内务总管大人，正二品，以下小喽罗算不了什么，至于雍和宫的大殿可多哩，大喇嘛是札巴……”
　　秦鸥没说什么，梅三弄托词走了。
　　裴莉道：“秦鸥，他说的对不对？”
　　“内务府总管大人正是二品是对了，下面还有堂郎中一人，正五品，主事一人，委署主事兼贴式一人，内部所属部门众多，他可能只知道总管大人一个人。”
　　“他为什么要胡扯？纯属吹牛！”
　　“要是吹牛，事情就单纯了！至于雍和宫是雍正帝胤祯未登基时的潜邸，登基后一半必为行宫，一半改为黄教喇嘛上院，大喇嘛刚换过，根本不叫札巴，而是克达。清廷有一特例，皇上有病到雍和宫去顶礼焚香，一定要选一喇嘛为皇上的替身，一经提定即身价十倍，立刻晋升为大喇嘛。而现在这位克达喇嘛正是咸丰帝的替身……”
　　裴莉望着他不出声，秦鸥道：“他奶奶的！你看什么？大爷脸上有花？”他仿陶一勺的语调，若在平时，裴莉一定会捧腹。
　　可是这会儿她没有笑，道：“秦鸥，对清廷的事你怎么会如此清楚？”
　　“我们已受满清统治了近两百年，这点常识应该知道的！”
　　“秦鸥，你刚才说那场面和三国上那一套差不多，我还是不懂。”
　　“小莉，不久你就懂了！总之我们私下谈的事，千万别对你爹及其他人讲，不要问原因，这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