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两兄弟保主拼死命　双簧戏巧除余避秦

 

2019-12-30 11:49:54   作者：东方白   来源：东方白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秦鸥的任务越来越艰险，但师命难违，他必须不计一切一一办好，这才不过是第三件而已。这第三件任务是，他要为师兄（师叔的门下）完成一件几乎不易办到的大事。
　　凄迷的笼罩着秋夜的山野，在这溪边的小亭中，可以看到中天满月在溪面洒落一片银鳞。也可以看到水浅处，露出犬牙交错的嶙峋怪石和森森的白色浪花。
　　此刻，山野中传来了马蹄声和辔铃声。一匹白马急急移动，马背上侧坐着一个威猛而英挺的青年人，他的络腮胡子是十分惹眼的，他的长发束于头顶垂散于脑后，他的一身白衣及纤尘不染。
　　空山寂寂，月色迷朦，一切都太美了。但这年轻人心情又如何呢？看他那萧索的神色，即知一斑，他喟然勒马于小亭之外，道：“五年了……五年前的今日……印证武功……初试新格……不意威力太大……居然把她的未婚夫毙于掌下，于是明月为誓……溪亭作证……和她订下了今夜生死之约！噫！造化弄人……”
　　这是一件十分不幸的事。
　　这年轻人于五年前，由于和他的女友的未婚夫在此印证武功，初试新招，不知深浅竟意外把她的未婚夫毙于掌下，造成不幸。事先他知不知道对手是女友的未婚夫？如知道，他们的印证武功是否先有故意？正因为如此，在外人看来，他似乎早有杀死情敌之嫌。即使绝非如此，局外人可能也不会相信他的无心之错。


　　同一时间，在这溪流上游约二里之遥处。
　　这儿一块巨岩上也有一位英挺而威猛的白衣年轻人，正襟危坐，就连一边拴的一匹白马也和下澈小亭中青年人那匹同样的神骏。
　　在这巨岩两边，各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
　　右边的脸黑，左边的脸红。右边的叫龙天佑，左边的叫龙天佐。
　　这件事透着蹊跷，这两个白衣年轻人有无关连？是巧合吗？当然不会，如果不是，那么谁在冒充谁？为什么要冒充另一个呢？
　　这应该是有答案的。
　　此刻，更上游处来了两个人。
　　空山寂寂，月光如水，太美太动人了。
　　这二人是来赏月的吗？当然不是。
　　这两人并未骑马，前面的年约四旬，衣着考究，极有气派，任何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泛泛之辈。
　　此人身后的人约二十七八岁，虬筋栗肉，看来孔武有力，内外兼修，此人步行几乎没有声音。要是被凡夫俗子看到，不把他们当鬼魅才怪。
　　二人又来到巨岩附近。但岩上岩下的人，在月明如画，能见度极佳情况之下，奇怪的是，居然像是根本不知有人来此似的。
　　后面那个年轻人沉声道：“石上何人，敢对‘桃花源主’如此无礼？”
　　巨石上右边的黑脸汉子道：“小子，今夜月色极好，如果招子够亮，就该看出我家少主人的衣着，坐骑和他一向不变的风格……”
　　的确，每个人都有他的风格，何况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又向巨岩上望去，似有所悟。他正要答话，四旬左右的中年人开了腔，道：“本源主和‘龙宫遗老’龙潜的五公子龙海有约；在下游不远处亭中相会，难道五公子记错了地方？”
　　左边的红脸汉子道：“我家少主人岂能记错了地方？只因小亭附近白昼有人放牧，到处都是牛溲羊屎，令人难耐，试问，你愿意在那里相会吗？”
　　中年人微微点头，表示同意此说。巨岩上闭目端坐的五公子微睁双目向“桃花源主”微微抱拳，未出声又闭上眼睛，对方也未便苛责，因他礼数到了。
　　“桃源主人”余避秦道：“既然如此，在此也无不可，时已不早，五公子何不下来就此。”
　　黑脸汉子道：“家少主和源主乃是唱压轴戏的，我龙天佑不才，想和令高足玩两手垫垫场。”
　　余避秦漠然道：“五公子手下，谅无弱兵。”
　　“客气，客气！”龙天佑道：“源主可别介意，在下一向是胡同赶羊直来直往。其实在下又何止在晚一辈中有点名气？就算在那老而不死，且妄图征服武林者面前也不必妄自菲薄。”
　　“狂徒大胆！”那年轻人又窜了过来。
　　“桃源主人”余避秦伸手一拦冷蔑地一笑道：“五公子手下高手如云，谋士如雨，连吹牛也高人一等。”
　　这工夫他身后的年轻人扑势如电。龙天佑却是飘逸如蝶，以小巧功夫对付。小巧功夫有时有用，但对付臂力过人，内外兼修的对手，就不怎么灵光了。
　　大约六七十招，龙天佑在上风头奋力抖衣，浓烈的狐臭中人欲呕。那年轻人暴喝连连，在在掌浪有如排山倒海压到。
　　大约又折腾了七八招，“蓬”二声，龙天佑被踢落溪中，但龙王的部下毕竟不凡，头下脚上落到水面时，此刻那年轻人，正在抚掌大笑道：“师父，龙五的门下也不怎么样嘛……”
　　哪知龙天佑双手在水面一推，一股强有力的水柱如箭射向那正在大笑的年轻人。龙天佑借反震之力一弹，又落在溪边上道：“好厉害的掌法啊！”
　　那年轻人未料这招，但水柱再急再快，总是要一段时间才能射到，急切中一闪，身上还是溅了些水。“好险！好险！”
　　龙天佑又道：“幸亏你这一脚是踢在我的屁股上，要是踢在别处，我就变成落汤鸡了。”
　　余避秦道：“小辈们的胜负已见，五公子请。”
　　岩下的红脸汉子道：“所谓胜负已见，不知尊驾指的是谁胜谁败？是踢人的胜或溅了别人一身水的胜。”
　　余避秦道：“被踢的人失招在先自然是他输。又何必多此一问？弄水溅人，君子不为，鬼蜮技俩耳。”
　　红脸汉子道：“我看未必，老黑刚才不过是借力戏耍令徒，如老黑是失招，就不可能借推水之力再弹回岸上，明眼人一看便知。”
　　余避秦冷笑道：“强词夺理。”
　　红脸汉子龙天佐道：“在下也不觉技痒。”
　　那年轻人已把脸上及衣上的水滴抖去，厉声道：“你不怕死自管上来，看看少爷这次会不会饶你？”
　　余避秦冷冷地道：“年轻人不可胜而骄犯，你刚才胜得侥幸，和‘藏锋于钝’的龙天佐动手可要小心了。”
　　龙天佐和石上的年轻人都不禁暗暗佩服，余避秦只要看一两眼，就知道龙天佐的斤两了。
　　龙天佐道：“多源主谬奖。”
　　“是的，师父。”此是余避秦的首徒，名叫谭虎，内外兼修。刚才闪得不慢，仍溅了少许的水，奇怪的是有些部位开始发痒。
　　怎么会发痒呢？溪水中有毒？
　　龙天佐道：“刚才你动过手，损耗了内力，不如稍作休息，我龙天佐不占同辈的便宜，除非是晚辈！”
　　谭虎厉声道：“混帐！你敢骂人。”
　　龙天佐道：“在下只是比喻，何曾骂人？”
　　谭虎道：“少爷根本不在乎耗损那点内力，来吧！我一定能让你心服口服的。”说着又在身上抓着。
　　龙天佑在打坐，因那一脚也受了轻伤。在岩石上的龙五公子不时睁开眼打量场中情形。因为今夜这局面非同小可。
　　武林中老成凋谢，顶尖人物仅有二三人，其一是“龙宫遗老”龙潜，龙潜本有五子，三年内神秘失踪四人，只剩龙海一个了。
　　龙潜已于十年前归隐，五子已失其四，岂能不管？于是天南、塞北，深入不毛，间关万里到处找寻。老年丧子，乃是人生之大不幸之一，四子失踪虽未找到遗体，据估计，也必是凶多吉少，生还无望了。
　　另一顶尖人物是柳丰楼。此人数十年前，就以“医毒双绝”誉满江湖。最后一位就是眼前这位“桃源主人”余避秦了。这三人要说谁的名望最大，技艺最高，由于并未正式比试过，自很难说，但在名气来说，以“龙宫遗老”传名久著，最受武林中人尊崇。
　　但是，“桃源主人”余避秦，却无人知道他的来历和师承，只知他是“桃花源主人”。至于“桃花源”在何处？就言人人殊了。
　　大概余避秦也是个假名，因为这是他自己说的，无从查考。近年来龙家四子失踪，龙潜四出找人，而柳丰楼也不问武林中事，整个武林，也就是余避秦的天下了。
　　谭虎又和龙天佐动上手，其师在旁观战，自然不留余力，勇气百倍，掌力威猛而诡奇，胜升骤降，鹰滚隼翻，“桃源主人”的绝学，在此人身上已见端倪。
　　“住手！”龙天佐大声道：“小子，你是不是瞧不起龙某，故示藐视。”
　　谭虎冷冷地道：“此话怎说？”
　　龙天佐怒声道：“那么为何边打边抓抓这儿，搔搔那儿？这不是表示你游刃有余不屑全力搏击吗？”
　　谭虎是因为身上痒而不得不抓，闻言更加恼火道：“放屁！少爷来此之前还好好地，可是刚才弄了我一身水之后，身上就痒了，可能是你们弄了手脚。”
　　“笑话，你身上痒却怪起别人来了。”
　　“本来好好地，溅了水不久就痒，不能不使人怀疑。”
　　“你才是放屁哩！”龙天佐道：“此溪迤逦数十里，源自深山，谁会在溪中下毒，那要多少毒药？莫不是深山中有毒物栖息，污染了溪水而使你中毒的？”
　　谭虎道：“你们这些家伙鬼门道挺多，很难说。”
　　余避秦冷冷地道：“本源主虽非使毒名手，也略知一二，中原武林有个柳丰楼，对毒之研究颇为精博，且通医术。小徒之痒，颇似被人施毒，但‘龙宫遗老’门下不会施毒的吧？”
　　龙天佐道：“老主人何等人物，他的门下岂能施毒？即使是柳丰楼柳前辈，苦研百毒数十年，也从不对无辜者施毒，除非是对万恶不赦之徒。”
　　“桃源主人”面呈杀机，谭虎已再次扑上。龙天佑本在打坐疗伤，此刻跃前接了下来。龙天佐和龙天佑是亲兄弟，手足连心，道：“二弟退下，我来对付他。”但龙天佑不出声，全力搏杀。但未出六十招，在谭虎的无俦掌力之下，终于不敌中了一掌，惨嗥着飞落溪流中，顺流而下。“桃源主人”噙着森厉的嘉许笑意。
　　谭虎面孔有点红肿，抓得更频了。尤其是两个耳朵胀大了一倍有余，微微一动，两个大耳朵就掮动不已。
　　谭虎厉声道：“一定是水中有毒，或者是龙天佑那杂碎弄了手脚。”
　　龙天佐道：“兄台无凭无据，怎可武断，信口诬栽？龙家左右的人，岂能用此手段？输不起就别来。”
　　谭虎暴跳道：“都是一丘之貉，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龙天佐似乎并不急于动手，知道时间愈久愈是有利，道：“兄台的情况颇似一种狗皮癣。这毛病很麻烦，据说和狗睡在一起的人才会传染这种毛病。”
　　谭虎道：“你放屁！我以前根本没有这现象。”
　　龙天佐道：“要不然，就是花柳疥疮，这种毛病顾名思义自然是到那花街柳巷胡来，自妓女身上传来的，不找名医是治不好的。”
　　谭虎脸部肿得很快，像吹了起来，透明发亮。双目只有一缝，两片嘴唇也肿了数倍有余，上下翻飞。越抓越痒，越痒越抓。痒是令人难耐的，有时比痛还要难忍。
　　他知道龙天佐在消遣他，正要扑上，龙天佐道：“兄台得了此疾，何不去找柳丰楼柳大侠？只要他老人家一剂药，保证立愈。”
　　谭虎道：“他在何处？”
　　龙天佐道：“到洛阳开封一带打听打听，十天找不到，一个月总能找得到吧？要找一位名人总是可以找到的对不对？”
　　谭虎大怒，又嘶吼着扑上。怒极之下全力搏杀，血液流得快，热度增加，痒就更甚，一个人浑身奇痒，不停地抓，又岂不无受影响？
　　“桃源主人”早看出不妙，却又不便插手。龙天佐边打边注意余避秦，生怕他怒极出手，道：“兄台如感无法忍耐，不妨到一边去搔一会，待会再打不迟。”
　　“桃源主人”看出门下已是痛苦不堪，只是骑虎难下而已。
　　况他看出龙天佐内外兼修，较之龙天佑高明多多，却又平平实实，稳扎稳打，实在不可轻估，他扬扬手道：“停一下！”
　　龙天佐道：“兄台还是到一边休息一下再打吧！”
　　谭虎吼叫着道：“笑话！就是再加上一个龙天佑，其奈我何？”硬是不肯收手，所以龙天佐就不便停手。“桃源主人”盛怒，看出龙天佐和龙天佑二人在吊他徒儿的胃口，必然是一个以毒伤人，一个以逸待劳，乘隙下手。显然，推水柱伤人时，手上已有了毒物。
　　余避秦厉声道：“龙天佐，你休要使诈激他，本源主叫停，绝非偏袒而要他休息，而是有话要说，揭穿一个阴谋。”
　　龙天佐笑笑道：“余前辈千万别介意，令徒得了十分怪异的毛病，就算到一边去休息一下再战也无所谓。”
　　谭虎身上越来越痒，只有不停地动才略好些，也就不愿停手。
　　余避秦看出要糟，正要叫停，但龙天佐的煞手已出。
　　两人交错而过时，龙天佐的“梅花指”已戮出。
　　龙天佐知道今夜的处境有多么险恶？不像龙天佑那么乐天，他自己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位小主人却不能受到伤害。所以他下定决心也要尽力挡一挡，至少也要把谭虎撂倒。如有余力也要和老的玩两手。这当然就是所谓玩命了。
　　他一指得手，却故意一空，被对方在臀部踢了一脚打了个踉跄，表示他那一指戳得也很侥幸。
　　而谭虎却连打几个“寒鸡步”，仍坐在地上，肿胀的面孔已由红而泛紫了，明眼人一看即知内伤严重。只是把一大鲜血又咽了下去而已。
　　余避秦上前一看，狞笑道：“五公子手下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龙天佑施毒于前龙宫遗老名已经扫地了。”
　　他把一颗很大的药丸，放入谭虎口中，道：“这就是逞强的下场，以后遇上老姜可要小心了。”
　　“是的，师父……”自行打坐疗伤。
　　龙天佐喟然道：“前辈乃三大耆宿之一，绝未想到居然会说出此话，真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所以晚辈不想多辩。如有缺失，自愿领罪。”
　　余避秦冷峻地道：“既知有罪，你就自绝了吧。”
　　龙天佐长叹一声道：“晚辈既为龙家之仆，自应遵守龙家家规，龙家家规明文规定，非万不得已，不可轻言自行了断。况且晚辈自信并无缺失。”
　　余避秦狞笑道：“既称有错，又贪生怕死，又不愿自行了断，乃是狡狯之徒，难道要老夫亲自动手不成？”
　　龙天佐肃容道：“源主武功盖世，名震八方，小可一介奴仆，本不该渎亵源主，怎奈门规所限，虽不可为，也不避自不量力以卵击石之讥……”
　　余避秦先是愕了一下，直到弄清不是耳朵有毛病后才发出一串狂笑，真是群山回应，震耳欲聋。
　　龙天佐心头骇然，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余避秦道：“狂妄的奴才，你想陷老夫于不义吗？”
　　的确，就连龙五公子尚未放在他的眼中，五公子的奴仆，可真是胆子上生了白毛了。
　　龙天佐茫然道：“源主何出此言？”
　　余避秦道：“自本源主来到中原，叱咤一时的‘龙宫遗老’龙潜和‘医毒双绝的柳丰楼都已消声匿迹，不敢露面，奴才何人，敢和老夫动手？”
　　龙天佐忽然仰天一阵狂笑起来。
　　余避秦自来中原，可没受过这种轻慢的待遇，不由须发皆张，道：“奴才，你笑什么？你太大胆了。”
　　龙天佐冷冷地道：“源主的说法，在下不便苟同，老主人为了寻找四位公子，终年奔走于边险不毛，席不暇暧，可不是怕谁。相反的，那个害四位公子的人却是个孬种，不敢明挑，只能暗下毒手，至于‘医毒双绝’柳老前辈，也绝非震于源主的威名而回避。奴才本也无罪，源主坚欲奴才领罪，奴才不动手又能如何？”
　　余避秦听出龙天佐语中带刺，狞笑着对龙海道：“龙五，你的家奴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龙海点点头却未睁眼，这使余避秦十分狐疑，素闻他们主仆情同手足，而刚才龙天佑被击落水中，顺流而去，龙海居然无动于衷。
　　现在龙天佐向他挑战，真正是班门弄斧，巫门鬼歌，但龙海又未拦阻，难道赫赫有名的龙五公子要奴才先打头阵不成？
　　以逸待劳本也是一种手段，只是这方法对付余避秦，他以为那就太不知自量了，他甚至以为龙五来此之前在路上遇上了高手又受了伤，而又不使失约，所以才要奴才们先垫垫场面，以便疗伤。
　　他以为自己的想法八九不离十了。
　　石上的龙海这时睁眼看了一下龙天佐，似乎眼中闪烁着泪光水雾。
　　“也罢！”余避秦道：“你这忠仆既有不死之心，而拖延时间以便使你自疗内创，也是奴才的一份愚忠，本源主成全你！”
　　龙天佐抱拳道：“谢源主，但有一事不能不说明一下。”
　　“什么事？快说。”龙天佐道：“我家公子既非受伤自疗更非趁机观察源主的武功路数。而是有此机会，要奴才们多加磨练。”
　　“以老夫作为练习对象。”余避秦怒极。
　　龙天佐道：“我家公子说过，中原武学精深博大，其他化外技击，无什可观，而且今夜公子还有两个约会，此地事了，还要赶场赴约。”
　　余避秦肺里都冒了烟，差点气炸，道：“奴才，本源主为免不教而诛，必须告诉你，当今世上除了龙潜及柳丰楼之外，绝对没有第三个人能在与我的生死之约之后再去赴别人约会的，你出手吧！”
　　龙天佐道：“奴才不能不试试看。”
　　龙天佐只试了一招，就知道和人家相差太远，如能拖到一十五招甚至二十招，那已经使他自己太骄傲了。
　　就在这时，谭虎“哇”地一声吐出不少的淤血。
　　龙天佐作闪电的一击，这是龙家七大绝招之一——“春雷惊蛰”，无俦罡劲自余避秦身上反射回来，土石激射，草木横飞。
　　余避秦绞臂、吸腹、错步、扭身，这招奇学又被化解于无形。
　　龙天佐今夜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接着是第二招，龙家七绝他只学了三招半。这工夫余避秦的衣衫突然贴在身上，就像被水湿过一样，然后，衣衫无风而自行鼓动。
　　“卡达”地一声，龙天佐击中敌人，自己竟被震出五步，这工夫巨岩上的龙海已缓缓地站了起来。哪知被震退五步的龙天佐，又如人箭般地射了回来，这一手大出余避秦的意料，因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龙五身上，而欲求速死的龙天佐的想法却绝对不同。
　　“扑……”地一声之后，龙天佐飞落溪中，未见他挣扎一下，就顺流而下。但余避秦竟被这视死如归的拚法震退了两大步。
　　龙海向溪中注视了一下，这才下了大石，和余避秦相对，然后冷冷一笑，余避秦虽未受伤，却也耗损了些真力。余避秦道：“龙五，你笑什么？”
　　溪水呜咽，浮云掩月，龙海又发出一串冷笑，余避秦很不喜欢这种略带轻蔑的冷笑。
　　余避秦初来中原，确有些不知死活的人物找他，久而久之，除了二三人，整个武林，对这看来与世无争的人物畏如鬼神。因此，他极讨厌这种冷笑，也无人敢对他如此。
　　“混帐的龙五，你竟敢对老夫如此不敬。”
　　龙五干脆耸肩负手，踱到溪边翘首望月，似仍在无声地讪笑，余避秦缓缓提手贯劲，却又不屑施袭。
　　他厉声道：“龙五，你这小崽子！真不是东西。”
　　使他惊奇的是，龙五是龙家最小的儿子，为什么面孔威猛英挺，身子却看来纤细瘦弱？
　　虚伪的自尊和怒火已焚毁了余避秦的层层外衣。
　　龙五突然转过身来，使余避秦惊愕不已。原来龙海满面泪痕，刚才耸肩原来是饮泣。谁说他们主仆间没有感情？余避秦这种人怎能体会这种感情？
　　有如狂飚飞卷，龙五的三招凌厉无匹。却又不是龙家的七绝招，今夜余避秦一直摸不透他，此刻只守不攻，还退了三步，似要看看风水。
　　“住手，你不是龙五。”
　　的确，因为龙家的武功他很熟，其他派别就陌生了。为什么龙家的武功他比较熟呢？这自然有其原因。只要稍用思考力，即可想通其事了。他本以为龙海会住手，但一声龙吟，一柄短剑已自袖内攻出。这是一柄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名剑“蓝电”。
　　“嗤”地一声，余避秦的衣袖被挑破一道口子。余避秦自到中原，还没遇上这等高手。也没有能挑破他的衣袖的人，即使出其不意也办不到。那么，此少年不是龙海又是谁呢？看来像是个年轻女子，她为何要冒充龙海？如果她是冒充龙海，那么龙海身边的忠仆龙天佑及龙天佐又怎会在此女身边呢？
　　尽管余避秦托大，却也不敢太轻视此女，“嗤”地一声，长剑出鞘，双剑一接，长剑竟被削断三五寸。然而龙五却被一掌劈落溪中。
　　余避秦只吃了一点小亏，却连伤三大高手。然而，在他来说，却也是奇耻大辱。中原武林中人的颟顸作风，养成了此人的骄狂，才造成他今日之挫折。
　　他看看断剑，发出一声低吼，这才走近谭虎。谭虎已是奄奄一息了，他吃力地道：“师父……”
　　“虎儿……”
　　“徒儿冷眼旁观……她颇似柳丰楼之女柳毓春……”
　　余避秦愕然道：“她是女子是对的，却不会是柳丰楼之女柳毓春。”
　　“为什么？师父。”
　　“因为据说五年前柳毓春的未婚夫武陵书生吴登科与龙五印证武功，龙五失手杀了吴登科，传说柳毓春与龙五已订下生死之约，他们有此深仇，岂会帮助龙五？”
　　“师父，这件事，自有一段前因后果……”
　　“什么前因后果？”
　　“据说她许配吴登科……是因昔年柳丰楼重伤需要龙涎香、牛黄和狗宝三味名药……正好吴父有这三种药……当时吴父在武林中不过是三流人物……却看上了柳丰楼……柳丰楼自然看不上此人……但允第二代如各生男女……可为通家之好……后来柳丰楼嫁了太行剑客柳元庸，数年之后柳元庸被袭死亡，凶手迄未找到……”
　　余避秦暧昧地一笑，道：“你怎知此事？”
　　“因为……因为徒儿也暗恋此女……就特别关心她们柳家的事，徒儿势必先走，不能为师尽孝，我死后，就请师父把我草草埋了。”
　　“放心去吧！本师已连本带利收回来了。”
　　“师父，龙潜四个儿子……在中原武林除二三人外……罕有其匹……是谁甘冒此大不韪杀死其四个儿子的？”
　　“失踪和杀死不可混为一谈。”
　　“师父……徒儿以为……也许师父能回答这问题。”谭虎若非快要死了，他是不敢说出此话的。
　　“如果我回来时你还能不死，为师一定能回答你。”他的毒情可以想象。他忽然恨透了这个徒弟。谭虎惨惨地一笑，道：“师父……为徒的绝不希望师父死……但是，师父今夜恐怕凶多吉少。”
　　“为什么？”
　　“因为人家似已知道……师父就是凶手……而且有了准备……”
　　“有了准备又如何？柳毓春不过如此，龙五又能好到哪里去？”
　　“师父恐怕把龙五估低了……”
　　余避秦狞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