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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狼蹑红粉
 
2023-01-26 10:59:13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好一阵子,“狼牙帮”这边的几位仁兄才算惊醒过来,屠昌义看着赖秀长,赖秀长瞪着廖全,廖全瞅着史宾,大家面面相觑,惴惴不安,屠昌义咬了咬牙,开口道:“你,你到底是谁?”
  秋离淡淡一笑道:“我?一个‘血气方刚’的末学后进而已!”
  屠昌义忍住一口气,愤怒地道:“朋友,你可真人不露相,沉得住气,不过你也得顾着江湖规矩。我们‘狼牙帮’在追拿叛逆,维护帮规,任是何人也不该插手。如果你与本帮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无妨等到我们将这件家务事处理完了再行议论,若是你想借此插手、横加干预,便违背道上传规,不够光棍了!”
  扬扬眉,秋离道:“是么?”
  屠昌义急道:“当然!”
  微微一笑,秋离道:“我却不以为然!”
  双目如火,发梢上指,屠昌义大声道:“为什么?”
  秋离笑吟吟地道:“不为什么,因为我不以为然了,就是不以为然了,这无须什么理由。”
  屠昌义吼叫道:“你,你是硬要蛮横到底了?”
  “嗤”了一声,秋离道:“我只是主持公道到底罢了,我伸手管了这档子事,自然便不能虎头蛇尾,中途退出——”
  他突然声色俱厉地道:“不必再说废话,现在,你们通通给我夹着尾巴滚,至少你们还能留着吃饭的家伙,否则,你们一个个便只好二十年后,重为好汉!我把话说明白,就凭你们这几块料,根本就不在我眼里!”
  被秋离的霸道震得一窒,屠昌义脸红脖子粗地叫:“你……你简直横不讲理,欺人太甚!”
  爆笑一声,秋离道:“比起你们一群仗势凌辱一个孤身女子的‘狼牙帮’狗腿子来,我自觉还清高得多,也堂皇得多!”
  屠昌义气得浑身直抖地大叫:“我们和你拼了!”
  冷冷的,秋离道:“欢迎之至!”
  此刻,“银虹”廖全忽然插嘴道:“朋友,雷带响,人有名,你的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秋离重重地道:“你想知道吗?比起你阁下的声威来,我不知自谦地说,恐怕要强上那么一点!”
  廖全压制着满腔怒火道:“你何不抖搂一下比较?”
  秋离冷冷地道:“你们是‘狼牙帮’二当家屠昌义的好朋友,是么?”
  一侧,“飞月”史宾代答道:“不错,这又如何?”
  嘲弄地一笑,秋离道:“两位是屠昌义的好友,大约也该听过谁是‘狼牙帮’帮主的好友了?”
  廖全脱口道:“有何不知?乃是‘赤骑八龙’!”
  大笑一声,秋离道:“很好,我就是那个叫‘赤骑八龙’减成‘四龙’的人!”
  有如焦雷震响,五岳齐颓,“狼牙帮”这边的四个人全在刹那间惊得往后连退,四张嘴巴不约而同地吐出了两个字:“秋离!”
  拱拱手,秋离道:“冒犯了!”
  接着,他淡淡地又道:“我想,‘狼牙帮’帮主的生平好友‘赤骑八龙’只怕不比你们四位来得差劲吧?连他八龙我都能生拆一半,你们四位若欲和我动手,笃定的一个都活不回去,这是我奉劝各位的由衷之言,不信,你们大可一试!”
  顿了顿,他再道:“只不过,你们必须明白,若要一试,也仅有一次的机会而已,人间美好,何不多行留恋留恋?”
  长长吸了口气,屠昌义道:“秋离,上一遭,我们的买卖也全叫你砸了,梅瑶萍便是为了此事而受到惩处,你何不抬抬手,让我们把梅瑶萍办了?人要脸,树要皮,我们只要将帮规正了,你的事,我们也便一笔勾销……”
  秋离冷森地道:“去你个球,什么脸,什么皮?老子一概不管,你们拍拍屁股走路就对了,其他的事与你们毫无干系。要办梅瑶萍,可以,你们除非把我也一道‘办’了!”
  额际青筋浮起,唇角抽搐,屠昌义道:“秋离,你……你这是不给我们出路了……”
  冷哼一声,秋离道:“姓屠的,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给你们出路?你不妨出去打听打听,我秋离不给人出路的时候,会是这么个宽大轻松法?”
  屠昌义在这时不禁有些进退维谷了,若要打吧,他知道,莫说只凭他们眼前四个人不会是秋离的对手,便是再加四个也一样吃不了兜着走。但是,假设就这么窝窝囊囊地退去,非仅一口怨气难以下咽,这面皮也丢他不起,而且,回去之后又怎么向当家的交代呢?
  秋离挺立如山,寡绝地道:“用不着迟疑了,屠昌义,事情很简单,打,或是不打。我再告诉你们一次,若要动手,你们的希望很渺小,换句话说,只要一动上手,我断然不会再叫你们四个中的任何一个生还!”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栗,屠昌义退后几步,他将目光投在赖秀长脸上,赖秀长苦笑着没有表示什么——当然,此时此景、他又能表示什么呢?气,固然难以下咽,不过,老命却还是得要的呀……
  猛一咬牙,屠昌义仇恨如海地道:“好,秋离,这一遭我们便认栽,容你得意猖狂,但我告诉你,今日此仇,无论在何时何地,我们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淡淡一笑,秋离道:“铁血江湖十年有余,刀山剑林,龙潭虎穴,我经多了,强敌四布,大仇环伺,没有哪一个不想找我报复,这种话,我业已听得连耳朵全生了茧。姓屠的。我和回答任何一个仇家一样地回答你:欢迎你们找我报仇,但你们需要多少有点把握,否则,你们即是提着脑袋在耍儿戏了!”
  屠昌义几乎要呛出血来般厉吼道:“你等着吧,姓秋的,我们断乎不会甘休!”
  仰头看天,秋离道:“有志气,我恭候各位大驾了!”
  于是,屠昌义头也不回地一挥手,大叫道:“走!”
  他自己抢先掠向林外,赖秀长却过去肩抗起那窦蛟的尸体,才和“银虹”廖全、“飞月”史宾两人一同沮丧无比地跟着离开。
  一直等到蹄声扬起,逐渐远去了,秋离才转过身来面对着梅瑶萍,他笑了笑,温和而友善地道:“昔日一别,姑娘风姿依旧,芳韵不减,只是玉容却略显清瘦了,姑娘,近来可好?”
  梅瑶萍俏伶伶地站在那里,那张美色秀丽的脸蛋儿上,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她怔怔地凝视着秋离,好一阵子出不了声。
  秋离一笑道:“有什么不对么,姑娘?”
  忽然抖了一抖,梅瑶萍宛如自一场噩梦醒转,她马上眼圈儿就红了,哽塞着,她泫然欲涕地道:“为什么?秋离,为什么?”
  轮到秋离发愣了,他迷惘地道:“什么,为什么?”
  抽噎了一声,梅瑶萍双目含泪道:“为什么……你要救我?”
  秋离笑了,他低沉地道:“不该救么?”
  珍珠似的泪水簌簌沿颊滚落,梅瑶萍激动地道:“我一直在恨你……我一直想报复你……你毁了我太多……而这些……你全知道……但……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你要我欠你多少恩、多少惠才肯放过我……你要我遭受多少良心的折磨才肯恕宥我?”
  耸耸肩,秋离平静地道:“老实说,梅瑶萍,我并不理会你是否怨恨我,这在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愿意怎么做——而这些你全可不用领情,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行为而已!我做我喜欢做的,做我认为应该做的,如此罢了。我不需要人家的感激,梅瑶萍,正如你由衷地不愿意接受人家的怜悯一样!”
  梅瑶萍啜泣起来,她悲切地道:“我恨你……我更恨我自己……”
  秋离和气地道:“现在该我问为什么了!”
  咽泣着,梅瑶萍道:“我恨你毁了我的基业……前途……迫使我天涯浪迹,备受辛酸……我更恨自己的无能……弱小……犹豫……以至到今天非但报复不了你……反而又一次地接受了你的恩惠……”
  深深地注视着有如梨花带雨般的梅瑶萍,秋离不由感叹地道:“梅姑娘,你唯一的错误,是把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条件,看得太偏激了。我之所以帮助你,目的并不在于向你示惠,可以说连一丁点这种念头也没有,只是单纯地要在你受到欺凌、遭到迫害而孤立无援的时候予你适当的支持。今天这个场合,如果不是你,便是换了一个人,我也会同样地协助他,所谓路不平,有人睬,仅是如此而已;人的因素固然重要,但道义与公理的责任感也一样重要!”
  润润唇,他又道:“何况,你之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我也该担负部分责任。”
  梅瑶萍咽声道:“我……我觉得我太过无用……处处比不上你刚强,处处比不上你卓越……更处处避不开你的怜悯……”
  秋离温和地道:“不要这样想,梅姑娘,在某一方面来说,男人是应该比诸女子刚强与卓越的,但在另一方面说,女子则往往又比男人高明得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笑了笑,秋离续道:“至于说到怜悯,你完全错了,我在你困难的时候帮助你,乃是基于人类的互爱及互助心理,也是我辈江湖道人的最起码作为,哪里谈得上‘怜悯’二字?大凡是一个人,在其有生之年,任谁也不能永远孤傲自持,毫不接受他人善意的爱护,这不但是你,就算我吧,也是避免不了的了!”
  拭着泪,梅瑶萍凄怨地道:“你真……是这样想吗?”
  点点头,秋离道:“当然,我举几个例子来说,譬如你病卧于途,有人将你救起送往求医,这算怜悯么?假如你溺之于水,有人奋勇泅泳前往将你拯起,这也是怜悯?你饱受欺压,有人为你做不平之鸣,也能说是怜悯么?不,这只是一种正义感,一种天生的侠义行为罢了!施者与受者,全乃基于人之博爱,没有其他一点什么杂参其中,我之对你,亦是这样了!”
  长长吸了口气,梅瑶萍似已心头宽释,她微垂着脸,在泪痕未干中,带着些羞涩道:“秋离……谢谢你……”
  秋离一笑道:“不用客气,做了这件事,我十分欣悦!”
  又伸出纤纤玉手拭着泪痕,梅瑶萍低细地道:“世间上的事真是太凑巧了,我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这个地方,这种情形之下,再遇到你……”
  秋离和气地道:“无巧不成书,呃?”
  咬咬唇,梅瑶萍脸蛋儿红艳艳地道:“这些日子,你可好?”
  笑了,秋离道:“托你福,好得很。”
  幽幽叹息一声,梅瑶萍道:“我知道你的日子从来都是过得十分惬意的……在这人世间,似乎没有使你困惑的事情。没有能令你心烦的问题……”
  秋离深沉地道:“那是你只看到我的表面罢了。梅姑娘。有的人包瞒不住她内在的烦恼,有的人却可以,我就属于后者了……”
  梅瑶萍睁着那双犹是微红的凤眼,低细地道:“你也会有烦恼?”
  淡淡一笑,秋离道:“人世是美丽的,但却不一定美满,是么?”
  轻垂螓首,梅瑶萍苦涩地一笑道:“太不美满了……”
  用鞋尖在地下随意划动着,秋离道:“这些日子来,你呢?好么?”
  唇角牵动了下,梅瑶萍伤感地道:“你看我会过得好吗?”
  秋离悄然道:“生活不好,或是心情不好?”
  梅瑶萍沉默了半晌,苦笑道:“全不好。”
  搓搓手,秋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还恨我不?”
  瘦伶伶的身子抖了抖,梅瑶萍怔怔地望着秋离。她那如水的目光澄澈极了,清莹极了。瞳眸深处有一股无可言喻的、令人战栗的古怪意蕴流露出来,是那么温柔,那么真挚,那么坦诚,又那么火热,就像一把无形的,但足以熔得了精钢的火,当人们面对着,几乎就能在她的凝望下迷失了……
  秋离不可自禁地打了个寒栗,他也为自己的激动与刹那间的晕眩所惊异了,胸腔里的一颗心在急速地蹦跳着,血液往头上冲。浑身燥热,嘴巴苦涩,连呼吸也都显得局促了……
  这,这是为什么呢?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秋离整个怔愕住了,有生以来,他未尝产生过此际的感觉,那是慌乱的,忐忑的,依恋的,热切的,慕求的,而且,更带着一丝儿甜蜜的,一丝丝儿振奋!
  两个人都像痴了一样站在那里,面对面地互相凝视着,宛如天地混沌,古今成空,一切俱已消失,一切俱已不存在了。
  彼此看见的全是对方的眼睛——以及眼睛里火般的炽热,想着的,也只是那种强烈情感激荡下的奇异与美妙了……
  良久……良久……
  秋离首先如梦初觉,他机灵灵地一哆嗦,恍然醒转,刹那间,不由面容染赤,窘迫无已。他连忙咳一声,这一声干咳,也蓦然将梅瑶萍惊觉,悠悠神智立即回到了现实。于是,梅瑶萍的那张俏丽的脸蛋,就更嫣红欲滴了,她羞涩万状地深深垂下头去,慌臊不安地连一双玉手全没了个放处……
  连忙打了个哈哈,秋离掩饰地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梅姑娘,还恨我么?”
  这句话一出口,秋离马上就暗里跺了脚,他暗骂自己的愚蠢。老天,这一问,不是又回到先前的窘境中去了?
  梅瑶萍的身体又是一震,但是,猛然间,她却宛如决定了什么,毅然抬起头来,她的面庞羞红朱酡,像似玉染朱砂。颤抖着,她声如蚊蚋般细微:“不……我不恨你……秋离,一点也不恨……还在你上一次治好我的伤,又释放了我之后,我已经不恨你了……”
  秋离硬生生,咽了口唾液,干巴巴地道:“很好……这样很好……”
  他忽然又发觉一向舌利唇锐的他,这时讲起话来竟然一下子变成了如此呆滞木讷,毫无情趣,那两句话仿佛不像是他说的了。急急强笑一声,他又立刻有些失措地道:“我是说,我也希望你不会恨我,因为我在心底深处,向来便没有把你当作敌人看待……”
  梅瑶萍惊喜地道:“真的?”
  秋离忙道:“当然,但是我却记得——”
  焦盼着,梅瑶萍急问:“记得什么?”
  秋离低声道:“记得你说过,总有一天要报复我、刺杀我的,你还举出古时候,豫让击衣的故事来提醒我……”
  窘迫地笑了,梅瑶萍坦诚地道:“我……我那是言不由衷,全在赌一口气……其实我内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念头,非但没有这个念头,而且……而且当时我已经完全对你消除了敌意,我更深切地……感佩你……”
  搓搓手,秋离道:“可是,你当时的表情与神态却怨气十足,像是恨不能剥我的皮呢……”
  摇摇头,梅瑶萍羞怯地一笑道:“你不了解女人的心理……秋离,他们往往表面的神情与心底的意念是相反的,我那时……正是这样……”
  “氨”了一声,秋离喃喃地道:“原来如此……”
  一甩头,梅瑶萍勇敢地道:“还记得另一件事吗?”
  秋离迷惘地道:“哪件事?”
  梅瑶萍犹豫了一会,低下头道:“我说过——你赐给我的,我要报还?”
  恍然一笑,秋离道:“你当时说,我给你的两样东西——恩与仇俱全了?”
  点点头,梅瑶萍道:“我本不想找你报仇,只想报恩,如今,我更须报恩了。你已给了我太多,给了我太多!”
  秋离忙道:“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梅姑娘,你千万不要客气。助人最乐,我何尝又希望得到什么回报呢?”
  猛然抬头,梅瑶萍像是没有听到秋离的话,这瞬息间,她美艳的面庞光灿如花,娇丽欲滴,有一种湛然的异彩来自她的双瞳,炙热极了,明媚极了,也晶澈极了,她毫不保留的,赤裸裸地道:“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恩赐,秋离,我只有这个身子,假如你不嫌弃,我愿意奉献给你!”
  做梦也想不到梅瑶萍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秋离顿时只感到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脑子里乱糟糟的,耳朵里震嗡嗡的,他一下子呆住了!
  梅瑶萍匆忙说完了这些话,也不禁激动得全身哆嗦,脸如白纸,泪珠儿滚滚而落,她像等待着命运之神的宣判一样,又是紧张,又是惶恐,又是羞涩,又是焦急地死死盯着秋离——而秋离在怔窒着,茫然地看着她——
  半晌,梅瑶萍凄怨已极的,颤声道:“你不愿意?”
  突然一哆嗦,秋离脸红如血,唇干舌燥,讷讷地道:“我……我……”
  全身僵立在那里,任泪如泉涌,心往下沉,任有无尽的羞辱、悲恸、绝望感觉,任那一种自惭形秽的心理紧抓着她,梅瑶萍却仍旧哆嗦着问:“你……你说……秋离……说出来……假如你不要我,也……也……没有关系……因为……因为我原知配不上你!”
  猛一甩头,秋离长长吸了一口气,他的两只眼睛仿佛要穿透梅瑶萍的身体一样,深深的、锐利的、却又激动地凝视着对方,忽然,他果断地道:“我要你!”
  于是——
  梅瑶萍的颤抖立即停止,双眸却相反地睁得大大的,泪水染在双颊上,而她的面容却在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在这永恒的瞬息里,梅瑶萍先前在心中兴起的那些羞辱、悲恸、绝望及自惭形秽的感觉一下子全消失了,全化为乌有了。但是,她还是一时承受不了这么多的喜悦,这么多的振奋,这么多的欣慰及甜蜜,猛然间,她只感到一阵晕眩一阵空白,一阵混沌及麻痹,蹬着秋离,她只能微弱地吐出两个字:“真……的?”
  用力点头,秋离肯定地道:“真的!”
  “嘤咛”了一声,梅瑶萍觉得天旋地转,热血上冲,她摔掉金鞭,双臂急伸,却瘫痪了一样软软晕厥过去!
  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拦腰抱住了梅瑶萍,秋离焦切又急慌地叫:“梅姑娘,梅姑娘,你怎么了?怎么了?”
  整个娇软的身躯依倒在秋离怀中,梅瑶萍双目紧闭,脸色透着一片令人心疼的煞白,未干的泪痕在她白嫩的脸颊上闪着凄楚的荧光,而她小巧的鼻翅在轻轻地翕动,长卷的睫毛在微微颤抖,那神情怜人极了,也迷人极了,虽在此时此景,却另有一股幽幽的美……
  秋离连忙将她抱到松林深处,用力帮她推揉着,搓拿着,一边低促地叫:“醒醒,梅姑娘,醒醒……”
  好一阵子后、梅瑶萍才稍稍恢复了一点血色,同时,在一声低迷的呻吟中,那双星眸也缓缓睁开。
  秋离不禁如释重负,他紧握着梅瑶萍一双细腻洁白的柔荑,关切地道:“你可吓得连我魂也出窍一半了。梅姑娘,好点了么?”
  怔怔地看着秋离,半晌,梅瑶萍才宛如将神智完全清醒过来,一刹间,她的脸庞上又涌起一阵奇异的红晕,呼吸再显急促,她哽塞地道:“秋离……你……你刚才说?”
  秋离忙道:“我刚才说,我要你,就是这样了!”
  全身簌簌哆嗦,梅瑶萍哭了,在哭泣中,她又带着泪笑,抽噎地问:“我……我……我是在梦里吗?”
  摇晃着她的手,秋离诚恳地道:“不,不是梦里,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梅姑娘,就好像五岳一样坚实,大地一般的硬扎!”
  自晶幕中瞧向形影朦胧的秋离,梅瑶萍咽声道:“原谅我的……失态……秋离,只因我太兴奋了……”
  微笑着,秋离忙道:“当然,我还不是相同!方才那一阵子,我几乎也变傻了!”
  梅瑶萍温驯地任由秋离替她拭泪,仍带着一丝呛哑,她道:“秋离……谢谢你……”
  秋离一怔之后急问:“谢什么?”
  羞惭地微垂下头,梅瑶萍低弱地道:“谢谢你要我。”
  轻轻笑了,秋离托起梅瑶萍的下颌,望着她道:“不要谢我,瑶萍,男女之间的相悦并不全连系在感恩上面,另外,还多少有点别的!”
  睁大了那双水盈盈的凤眼,梅瑶萍有些意外地道:“你是说……秋离,你所以答允要我,除了怜悯与同情……还有其他的原因?”
  秋离深沉地一笑,道:“瑶萍,我知道怜悯及同情这些字眼出自你的口中乃是一件十分艰涩的事,不过,实际上我之所以要你,并没有一点牵涉到那上面去!”
  惊异的,梅瑶萍道:“那……还有什么原因呢?”
  收回手,互相搓着,秋离窘迫地道:“老实说……我……呢,我是真有点喜欢你!”
  梅瑶萍顿时为这过度的惊喜震撼了,她眩惑地道:“你?喜欢我?你真会喜欢我?”
  秋离严肃地道:“不错,你就是那种女人——适合我的女人!”
  迟疑了下,他又接着道:“这只是一种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事,瑶萍,你叫我解释,我也一时解释不来……大约勉强可以用一个‘缘’字来说明吧。总之,打第一次遇见你,我便有这种感觉,虽然那只是潜在的,隐约的,但我确知我那时已经有这种感觉了,就好像特别顺眼、特别窝心似的……”
  梅瑶萍激动地道:“但是……但是你那时为什么不讲呢?”
  秋离哧哧一笑,道:“怎么讲法?那时我们正处敌对之势,你还正想要我老命呢,我又如何表达这内心深处的仰慕?”
  叹息一声,梅瑶萍低低地道:“我告诉你,那时……我也早就欣赏你了……你是那么狂,那么傲……那么倔强,那么洒脱,但我咽不了一口气,也受不住他们的逼迫,只好故作冷漠,硬起心肠和你拼……”
  秋离悄声道:“幸亏我有两下子,否则,如果那几次被你摆平,我们两个隐藏在心底的一段情不就会付诸流水了?”
  惭疚地看着对方,梅瑶萍微颤道:“对不起,秋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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