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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孤军深入
 
2023-01-26 11:21:50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狼牙帮”的二帮主屠昌义,刑堂堂主赖秀长,另两个,哼,却是屠昌义的一双好朋友……“银虹”廖全、“飞月”史宾,再过去是个狭脸阔嘴的中年人物,秋离亦觉眼生,不过他晓得也脱不了“狼牙帮”的圈子,因为他们六个人全站在一起。
  干咳两声,曹丰扯动了一下他满面深刻交纵的皱纹,缓缓地道:“章兄所言极是,我等既受邀而来,当无临危退缩之理,虽是强敌于前,也只有倾力一拼了!”
  “青鹏”屠昌义接口道:“何况,姓秋的与我们以前亦有一段过节,正好在今天一并了结!”
  章森一伸拇指,赞道:“‘狼牙帮’果然仁义齐天,老夫在此代汪家寡妇谢过……”
  他又转向另一个体形伟岸,面如满月的人物:“‘陆上一龙’管力管兄,想亦同曹帮主之见无异吧?”
  管力微微一笑,道:“当然。”
  这时,四个身着羊皮袄的彪形大汉齐声道:“章大哥,我哥儿四个的意见你就不必问了!”
  抱抱拳,章森笑道:“好,‘四铁拐’硬是好汉!”
  接着,他又交代汪刚道:“汪老弟,叫你的手下们准备厮杀!”
  用力一点头,汪刚洪声道:“放心,章大哥,百多弟兄,俱乃我与先兄的老帮底,他们早已等着今天这个时辰了!”
  章森高声道:“各位兄台,方才大伙业已表明誓死一战的决心了,老夫可以断言,无论在同道的仁义上,江湖的传规上,做人的道理上,这番决策是正确的,亦是颇值赞扬的,由此证实,大家俱乃忠义之士,信诺君子,就算我们抛头洒血,也是可面对诸天神灵,无愧于后世子孙了!”
  突然,秋离狂笑一声道:“姓章的,你那番谬论完了没有?你们企图截杀朝廷退隐的清官廉吏,纠结这一批棒老二,土匪强盗,集扒手于大成的凶徒于此,妄想以血掌逞恶,以毒心施暴,甚至连人家妇孺老弱全不放过,算是哪门子仁义,哪门子信诺?又符合哪一点江湖传规与做人的道理?诸天神灵保佑好人善士,岂会庇护你们这群豺狼虎豹,歹徒奸匪?而你们这种卑劣行为,将来若不贻羞后世,使子孙蒙其耻辱,那才叫怪呢?”
  章森一下子答不上话,臊得老脸通红,张口结舌道:“你……你……强词……夺理……”
  笑了笑,秋离道:“你们不要受了那婆娘的蛊惑与表情上的欺骗,其实她那一套只是最简单的激将之法而已,各位全是老江湖了,不会看不出来,我知道,你们少数是情谊难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撑好汉,但大多数却是有了好处才来拼这个命,说句真心话,你们哪个是与汪铁头有这种过命交情的?不是我煞风景,拆你们的台,只怕你们其中真正为了仁义公理而肯舍命的人是太少了,我不清楚汪寡妇那四千五百两黄金是怎么个分派法,但我可以十分坦诚地告诉各位,不管你们得到多少金子,却全不如你们的生命值钱,而且,若没了命,便有天大的财富又济得甚事?还不是幻梦一场!”
  一番话,是又轻又重,又劝又讽,直将钱秀姑这边的一干帮手弄得面红耳赤,羞怒交集,但却好半晌驳不过去!
  吸了口气,“青鹏”屠昌义气恨地道:“秋离,你不用仗着你的唇锋舌利来这里卖弄,我们不吃你那一套!别的不说,你几次三番与本帮作对,砸了我们的买卖,强行插手干涉本帮的私务,杀害本帮弟兄,又勾引本帮叛逆,端端种种,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又到此地替姓陈的狗官出头挡事,更是欺人太甚,新仇旧恨,正好一起结算!”
  章森也大声道:“好,好叫他知道天下之大,并不是他姓秋的一个人就可以横行的!”
  涕泪未干的钱秀姑又干号着:“姓秋的好毒啊,杀人放火的事他全做了,今天却在这里装成个好人样,含了满口污血来喷我们……各位叔伯,他业已骑到我们头上来撒尿,骂着讥笑着我们,毫不把我们当成人看,我们就能这么叫他鄙视,这么叫他笑话么?今天若不收拾了他,日后大伙哪还有脸再在道上混下去啊!”
  人们的情绪尚不待平静,思考尚未及周详,便又被钱秀姑搞得怒火中烧,群情激愤了,“四铁拐”首先厉吼:“我们拼了,说什么也拼了,妈的,简直欺人太甚!”
  屠昌义也大叫:“姓秋的也只是个人,没什么大不了,大伙齐心干掉他!”
  汪刚咬牙狂吼:“今日不除此獠,将来任是谁也后患无穿,大哥英魂不远,佑着我们替你报仇啊!”
  “陆上一龙”管力最是深沉自持,他默无一语,可是,满月般的面孔上却已显出明显的郁悒之色了。
  “秃鹏”章森环视四周,洪亮地道:“众志成城!诸位兄台,我们就给对方以致命一击!”
  钱秀姑打铁趁热地尖叫:“苍天在上,铁头你看着我们啊,我们就要为你报仇,摘下狗官的首级在你墓前祭奠了!”
  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的秋离不禁摇头,他喃喃地道:“这些人全晕头了……他们竟幼稚到看不透钱秀姑那妖婆娘的鬼话?该死……”
  在他后面,洗如秀笑道:“兄弟,这群疯子个个全顶着一脸黑气,注定要倒霉啦!”
  秋离无可奈何地道:“这是他们自找,怨不得人!”
  踏上一步,洗如秀道:“早了早好,奶奶的,顽石不点头便砸碎顽石!”
  秋离笑了笑,道:“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啦!”
  洗如秀低促地道:“怎么个干法?你分派吧,但记着‘昭官兄’父子的性命最重要,他们就在后头那辆篷车里。”
  秋离果断地道:“没什么好分派的,老洗,你与你的人护住篷车就得,其余的事我一个人接下啦!”
  睁大了一双肿泡眼,洗如秀忙道:“你可搞清楚了他们这窝子畜生乃是一哄而上的啊,别以为他们会和你单轮单地挑!”
  笑笑,秋离道:“放心啦,老洗,比这更大的阵仗我一个人独力应付过,你看我不仍是好生生地活在这里?”
  吞了口唾沫,洗如秀无奈地道:“好吧,你得加意小心才是!”
  眨眨眼,秋离道:“老命是我自己的呐,而我还并不想就此归天,哥!”
  知道他这位把弟那种硬得叫人跺脚的脾气,洗如秀不再说什么了,他拍拍秋离肩膀,迅速退下,手一挥,“飞狼帮”的人马立即已围布成一个圆阵,圆阵中央,便是那辆双辔篷车了。
  就在这时,对面一阵霹雷似的吼声突起:“杀过去摘狗官头!”
  四条人影弹上半空,齐齐翻滚,分成四个不同的方位扑向了篷车,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另六条人影弹向秋离冲来。
  “好儿子们!”秋离大叫一声,身影倒射起七丈之高,业已超过了那四条人影跃升的高度,人在空中,“银牛角”的乳银色光华宛似一轮猝现的光环,“呜——”声暴旋,左手急挥,三十九记贯足“弥陀真力”的掌势已劈向地下的六条人影!
  在乳白泛银的弧形光环翻动里,四只黑乌乌的沉重铁拐“丁当”连声地被震击得东斜西歪,地下冲来的六个人也慌忙窜跃开去,三十九股巨大的力道击得地面“嘭嘭”连响,积雪夹杂着湿泥纷飞!
  斜刺里……
  一条身影有如大鸟般飞腾而来,袍袖飘舞中一道金闪闪的光芒电刺秋离——那是“陆上一龙”管力威慑武林的兵器“金龙鞭”。
  秋离突然贴地暴掠而出,一个腾身回旋着仰升,“银牛角”幻映出漫天的角影在一片神哭鬼号的刺耳怪啸声里罩向了管力,同时,他的左臂挥闪成波浪般的急颤,眨眼间一百掌已自一百个相适的角度合撞向同一目标——管力。
  尖叱着,而管力的叱声却透露着至极的惊愕与慌乱意味,他的“金龙鞭”奋力展布成一面以条条光流交织而就的金网,但是,他挡得过来自四面八方的角影,却无法尽阻亦来自四面八方的掌刃,于是,“吭”地一声闷嗥,这位本领精湛的“陆上一龙”陡然连中十七掌——宛如十七记铁锤狠狠砸上了他的身体,顿时骨碎肋断,内腑震裂,满口鲜血狂喷着,一头栽向地下!
  “不好!……管兄完了!”是谁发出一声惊怖的长号,当这声长号还带着一缕颤抖的余音,秋离已在飞起一百三十七角中再度荡开了四只猛袭而来的钢拐,他贯足“弥陀真力”的“阎王斩”也由左手单招猝展——“嘭嘭”两声,“四铁拐”中的两人业已手舞足蹈地被震向了半空,就地倏翻,“银牛角”“笸”地一声透穿了另一名“铁拐”的胸膛,当那第四位仁兄正在胆裂心寒的刹那,秋离一记“鬼索命”已活生生砍扁了对方的脑袋!
  满空的鲜血掺和着脑浆在迸溅,“银牛角”的乳白色银光霍霍掣闪,有如狂飙风杆般的掌力纵横劈撞,秋离浑身浴血,形同厉鬼魔神!
  有“小勾魂”之称的“狼牙帮”刑堂堂主赖秀长刚好迎上了挟以万钧之力而来的秋离,赖秀长不禁魂飞魄散,仓皇退避,手中的一柄“虎头七环刀”连伸也不敢往前伸一下!
  他这一退,啊,他后面的“飞月”史宾便正好填上他的空缺,史宾大吼如雷,形如弯月的锋利大铡刀猛砍直劈,秋离猝然滑步,当大铡刀稍差一丝地擦过他的身边,“银牛角”已在闪抖中将史宾身上捅穿了七个大血窟窿!
  “银虹”廖全狂吼着由一边扑到,搂头盖脸便是疾如排浪般的三十一剑,他的剑又窄又长,一旦舞展,就宛似雪花缤纷,银虹层叠,果然威势可观!但是,秋离却不避不让,看准目标,聚起全身的“弥陀真力”猛劈向前,又见一股成形的罡力在一片“呼噜噜”啸吼声里蛟龙般直捣而出,廖全的攻势尚未够上位置,业已被撞飞出去,血溅肉散,腑脏迸裂——就像是吃炸药炸开来一样!
  借着出掌的反弹之力,秋离“呼”地倒飞起来,凌空转旋,又是一百三十七角,又是一百掌罩住了正在东闪西躲的赖秀长!“虎头七环刀”的“呛郎”撞击声夹杂着赖秀长尖厉的恶嗥,这位“狼牙帮”的刑堂堂主那细瘦的躯体便几乎裂成了一块块地分向四周抛散!他委实已尽了全力封闭敌人的攻击,但是,奈何力有不及!
  “我和你拼了!”“狼牙帮”帮主曹丰嘶哑地吼叫着凌空落下——他选择了最适当的位置,正落向秋离的头顶!
  曹丰的功力果是惊人的,不愧为一帮之主,身形刚现,暴起九十一掌斜劈敌人,右手倏翻,霸道之极的“剂心钩”已插向秋离胸膛!
  秋离的黑包头巾飞拂——他就地猛旋,旋转中又准又狠地挥出九十一掌硬迎,“银牛角”微仰倏敲,“当”地一声,竟那么凑巧地一下子将曹丰的“剂心钩”砸歪!
  此刻,秋离身后,汪刚手拿“鬼头刀”,悄无声息地乘隙而上,形色狰狞地咬牙猛然挥刀!
  “叱嘿!”口中出声,秋离的“银牛角”猝然自肋边暴戳,汪刚的“鬼头刀”隔着他的头顶尚有寸许距离,已然惨号一声被撞了出去,“银牛角”洒着滴溜溜的血珠子拔自他的小腹深处——只那一寸的距离,他却永远也无法超越了!
  号称“剂心钩”的曹丰瞄准时机,闪电般掠进,抖手出钩,光点颤幻中疾刺秋离!
  “银牛角”带着淋漓的血水呼啸翻飞,就像角上生着眼睛,奇准无比又奇快地磕开了曹丰这一连串的袭击,曹丰虎口迸裂,咬牙急退,可是,这一遭秋离却已不容对方再度全身而还了!“哗”声震颤,一股血箭出自秋离口中,这股血箭去得那么迅速,那么快如流光掣闪,又那么不可思议,当惶恐跃退中的曹丰发觉,那股血箭业已撞上了他的面门,与他的面门同时炸裂开一片朦胧的血花!
  连正眼也不看一下,秋离“呼”地腾起,扑向那竟然挪腿开溜了的“青鹏”屠昌义!
  横里,一条人影倏地拦截,哈,竟是那同为一“鹏”的“秃鹏”章森。章森红脸泛紫,颊肉紧绷,他一上来就是呼呼轰轰地七式二十七掌!
  秋离“嗤”地一笑:“混元掌力!”
  四个字吐自他的口中,他却并不接斗,一个暴翻,套在手上的“银牛角”“呜”地一声飞掷而出,他是用了全身力量做此一掷——对象乃是奔逃出去的屠昌义!
  慌不择路的屠昌义正在心胆俱碎地奔逃,骤觉背后声响,眼梢子余光一瞟,不禁连血液似都凝固了,他大吼着,猛地回身使手上“蛇纹牌”挥挡,只见银乳色的光华猝闪,“噗”声脆响,“银牛角”竟已洞穿了这面生铁所铸的“蛇纹牌”,震断了屠昌义的双手十指,一下子将他钉死于地!
  章森的二十七掌全然落空,又听得后面那声令人毛发悚然的惨嗥传来,他早已惊悸不堪,心神便越发震骇得像是随时都要昏迷了,就在这时,秋离狠毒地大笑道:“老章,我不占你便宜,咱们就用空手玩玩……”
  狂喊着,章森快攻猛进,又是挟以“混元气”的三十三掌!秋离原地不动,倏然闪晃,掌影突然如血刃般团团旋回抛射,其密度之大,几已将整个天地空间排满,而且,贯足了“弥陀真力”!
  于是……
  “劈打劈打”的击肉声,折骨声立即串成了一片,章森肥大的身体踉跄后退,一面退,他的两只眼睛一边恐怖又迷茫地瞪着秋离。当这位“秃鹏”退到第七步上,却仿佛全身都失去了骨架子,瘫痪般缓缓跌倒!
  披风抡成一个伞弧形,秋离快如鬼魅般闪向“狼牙帮”来人中幸存的一个好手那边。那人中等身材,狭脸阔嘴,只不过,如今早已是惊得呆若木鸡般站在一干同样呆若木鸡般的百名汪铁头旧日手下之前,一张狭脸亦惊窒得像是扁的了。秋离那冷酷的目光开始投注向那人的脸上,这位仁兄竟在蓦地哆嗦一下,“咯噔”一声坠落了手中的那柄“月形斧”,跟着“扑通”一声跪在当前!
  微扬的双掌一弹收回,秋离生硬地道:“什么意思,你?”
  那人阔嘴一咧,目含泪光,颤抖着道:“饶……命!”
  秋离注视着他,缓缓地道:“你在‘狼牙帮’里,算是什么角色?”
  哆嗦着,这人面色惨白,惊栗地道:“‘铁花堂’……堂主……李贤……”
  秋离微微眯上眼睛,低沉地道:“站起来。”
  那李贤霎时全身冰冷,唇角抽搐着:“我……我……秋……壮士……请……饶……我……姓……!”
  秋离冷冷地道:“站起来说话,朋友,别忘记你也算是有点分量的人物!”
  神色中流露出来的那种痛苦与羞愧,简直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扭动李贤的心,他挣扎着,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深深地低下头去,牙齿咬得都快将上颚下颌顶裂了!
  凝视着他,瞬息后,秋离淡漠地道:“你走吧,朋友!”
  蓦地一机灵,李贤抬起那惊愕又惶恐的长脸,畏缩的,讷讷懦懦地问:“秋……壮士……你……呃……你是说……你是说……放我去?”
  转身离开,秋离挥挥手,丢下一句话:“不要再啰嗦!”
  僵窒了一刹,李贤颤抖着抱拳朝秋离的背影,然后,他放开脚步,踉踉跄跄地往来路奔去,不回头看一眼,甚至连弃置地下的兵器也不要了。
  现在,“飞狼帮”在洗如秀率领下仍然肃静地维持着先前的圆阵,没有丝毫变动,而对方,除了钱秀姑与她那百来名手下之外,所有的好手业已全军覆没!
  洗如秀回头交代了“一笔钩天”葛维几句话,然后,他大步迎向秋离,肥胖的脸孔上透出那么由衷的敬服之色,伸大拇指,他道:“兄弟,不得了,你这身本事简直就可以上天了!啧啧,什么叫高手,什么称强者?你便可以完全拢括啦!”
  秋离笑笑,道:“不过只是些杀人的技巧而已,没什么值得夸誉的。”
  洗如秀感激地道:“别说得这么轻松,杀人的技巧也要看用来行仁或行恶,兄弟,在你手里可不就是打击邪魔鬼道的最佳法宝?老实讲,今天若非遇上你,哥哥我们这一遭恐怕就得闹个血溅头飞,没眼前这等自在了!你想想,他们那群乌龟王八蛋会如此便宜地躺下来?多少也得拉上我们几个垫棺材底呀!”
  顿了顿,他又小声道:“方才那家伙——是姓李的吧?兄弟,你怎的忽然大发慈悲,将他放生啦?”
  吁了口气,秋离道:“老洗,你应该明白!”
  微微一怔,洗如秀道:“我?应该明白?”
  低喏一声,秋离道:“老洗,那李贤也算一名武士,你知道,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一个武士的屈辱更令人酸楚与悲悯的了……”
  洗如秀唇角抽动了一下,颇有所感地颔首道:“你说得对,兄弟,你说得对!”
  回头望着对面百多名宛似僵窒过去的敌人,秋离低沉地道:“如今,这些小角色你打算怎么处置?”
  洗如秀一笑道:“你说呢!”
  秋离目光投注在像是泥塑木雕般硬挺挺地站在那里的钱秀姑身上,钱秀姑面色如铁,毫无血色,那模样,仿佛只是一副失魂的行尸走肉了……
  摇摇头,秋离道:“你自己琢磨,老洗,我不好出主意!”
  洗如秀慢吞吞地道:“我的意思——除了那汪铁头的寡妇以外,其余的一律放走!”
  摊摊手,秋离道:“你看着办吧,老洗,我没意见。”
  于是,洗如秀向前走近几步,厉声道:“汪铁头手下的遗孽全听着了,本来似你们这等欲待截杀朝廷退隐清官、纠众逞凶卖狠的恶毒行为,理该刀刀斩绝、半个不留,但爷们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爹娘养了你们这么大也不容易,是而特别网开一面,慈悲大发,除了那妖妇钱秀姑不能轻饶之外,其余的人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百来名大汉这时才如梦初醒般恍然惊悟,随即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每个人的神态全已透着那种说不出的侥幸味道与瑟缩形色来,有的甚至已开始慢慢朝后挪动脚步……
  洗如秀随即石破天惊地大吼:“在半炷香时间之内,我们马上展开搜杀,如果发现任何一个人尚在左近徘徊逗留,立斩无赦,你们还不逃命?还不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样地逃命?我呸!”
  后面,“地堂滚刀”林清适时高叫:“现在开始计算时间了!”
  “一笔钩天”葛维手一挥:“十五名弟兄准备跟随我展开搜杀行动!”
  当一阵铁铿铿、雄昂昂的“嗨”声回应,十五个体格强健的飞狼儿郎开始踏出,对面,已响起一片骚乱喊叫声,百来名汪铁头的旧属竟然一哄而散,果真像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一般,个个挤推奔跌,争先恐后地往高地下面逃去!
  秋离冷眼看着,不由也替那钱秀姑感到悲哀:“老洗,江湖上的义气,在他们那群人身上,可真是半个子儿也不值了,人性竟是这么寡绝的么?”
  洗如秀哼了哼,道:“他们懂得什么鸟的义气?以前汪铁头活着,固然能以领着这些人舔刀头血,发逍遥财,安逸自在,汪铁头翘了辫子,他的寡妇也一样可以奉养着这些人,给他们生活上的索须,但真待要他们卖命的时候,情形便全不同了,这些人能吃安乐饭,享太岁福,可是有几个肯于真正替他的主子拼老命?兄弟,讲义气要看什么人,这批畜生只晓得拣现成,说大话,哪个打心眼里讲义气?何况义气二字也不光是用讲的,可得用点什么实际的行动来衬托一下才行哩!”
  吐了口唾沫,他狠狠地道:“譬喻现在,他们哪一个要讲义气哪一个便得豁上老命,哼,义气和老命一比,他们业已挑选老命要紧啦!”
  秋离叹了口气,道:“江湖道义早已失落,不想却失落至此!”
  洗如秀低声道:“可不包括我们!”
  笑笑,秋离道:“如果我们也不讲道义了,老洗,道上就更要混乱了!”
  这时——
  “一笔钩天”葛维走了下来,轻轻地道:“瓢把子,就剩下那婆娘一个人,她还在那里发愣呢!”
  目梢子瞄着孤零零独自站在那里不言不动、毫无表情的钱秀姑,洗如秀脸色一沉,硬邦邦地道:“叫她到地底下去发愣吧,干掉她!”
  葛维小心地问:“我去?”
  洗如秀一瞪眼,道:“干掉一个臭婆娘莫非尚得我亲自动手?”
  尴尬地一笑,葛维忙道:“不,瓢把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洗如秀横着眉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搓搓手,葛维讷讷地道:“瓢把子……她是个女人呐,我呢,我一向没对女人下过毒手……”
  “呸”了一声,洗如秀咆哮:“你晕头了,你知不知道就是这个女人想截我的老友?意欲屠尽一个清廉官吏的全家老幼?你知不知道就是这个女人纠集了一批三山五岳的狗熊,两道上的鬼头蛤蟆脸,要在荒野僻地中一个一个收拾我们?这个婆娘简直心如蛇蝎、狼毒卑劣得不像个人了,你他奶奶却还在这里怜香惜玉?混账东西!”
  挨了一顿臭骂,葛维不敢再讲什么了,洗如秀仍旧冒火道:“今夜里若非我的把弟适时赶来,将他们杀了个人仰马翻,丢盔解甲,葛维,单凭我们的话,到现在还不晓得会搞成什么场面呢,说不定轮到人家可怜我们也未可言,他奶奶平时看你倒还精明,怎的现下你却呆成像根驴鸟一样?”
  葛维忙道:“瓢把子息怒,我去,我去就结了……”
  重重一哼,洗如秀道:“别和她缠黏,这婆娘本身功夫稀松,你一上去便摆平她,省得拖延了我们上道的时辰!”
  葛维咧嘴苦笑道:“是,瓢把子!”
  答应着,葛维一步一步地挪着腿,磨磨蹭蹭地好不艰难,秋离看在眼里,不禁失笑,他低声道:“老洗,这差事还是交给我办吧。”
  洗如秀摇头道:“你歇着,兄弟,今晚上你够辛苦了,大梁全由你承担啦,这些枝枝节节,岂能仍劳使你?葛维办得了的!”
  秋离微微一笑道:“他当然办得了,问题是他办得顺不顺心,老洗,的确有很多人不习惯向女子下手,纵然那个女子是十恶不赦的!”
  翻翻眼珠子,洗如秀道:“既然在道上闯,就得有这个逆来顺受的本事,哪来这么多习惯不习惯,奶奶的,若想事事称心如意,干脆回去当老太爷不好?”
  秋离不以为然地道:“话不是这么说,老洗,能不强人所难就不必强人所难,摆了一个合适人选你不挑,却偏偏去硬指一个不合适的人办事,这不太显得别扭了么?”
  洗如秀道:“这是小事,不劳你……”
  笑笑,秋离道:“自家兄弟,有什么客气的?”
  说着,他径自向仍在慢慢朝前拖着脚步的葛维叫道:“葛兄,你且慢……”
  葛维立即停步,回头道:“秋大哥,有事?”
  大步走近,秋离道:“我来替你动手,妈的,我对整治这种婆娘最有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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