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环神君 岭南剑圣
2024-01-28 12:02:09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巨鹰在暮色苍茫中回翔,在它俯视下,是一座已荒凉了很久的牧马场。
  这里现在只有两三座茅舍,和一座古旧残破的石屋子,在牧马场以外,到处丘陵起伏,再往西北走二三十里,就是经常风沙蔽目的戈壁大沙漠。
  在很久以前,这里也曾有过一番热闹的景象,那大概是在十多年前,这里最少饲养过百匹好马,还有被誉为沙漠之舟的骆驼,和一群精悍勇猛的猎犬。
  那时候,丁大风才只有七八岁,但却是这座牧马场的常客。
  丁大风的父亲是个猎户,他箭术高明,刀枪棒剑件件精通,虽然住在这地方是穷苦些,但却还不曾使丁大风挨饿挨冻。
  丁大风父亲的名字有点古怪,但却也很好听,他叫丁和气。
  事实上,丁和气的确是个很和气的人,他说自己虽然经常杀生,但那是为了生活,天神地灵也不会怪他。
  除了对飞禽走兽无法不开杀戒之外,丁和气不酗酒、不打架,甚至连骂人也极罕见。
  丁大风自懂事以来,就经常和父亲来到这座牧马场。
  虽然那时候他还在童年,但这座牧马场主人的样子,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清楚。
  牧马场的主人,是个年老而豪迈的汉人,大概在二十年前,这老人买下了这座牧马场,初时,这里什么也没有,就只有几间简陋得下雨要撑伞子的破屋,但这个叫孙老爹的老人,却把这座牧场完全改变过来。
  孙老爹大兴土木,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运来上好的木材,雇用最能干的泥水匠,造房子技术最好的大师傅,不到半年,这地方就景象一新了。
  丁大风还记得,在这现时还剩存下来的大屋两旁,当时总共有三行长达百丈的马槽,马槽高而敞阔,空气很流畅,但到了气候寒冷的时候,马槽两旁又可以垂下挡风的帐幕,说句真话,孙老爹可算是个把马儿看作比自己还更重要的怪人。
  有一天晚上,丁大风趁着父亲酣睡了的时候,偷偷地溜进牧马场里,想央求孙老爹教他骑马,但他在牧马场里找了很久,还是看不见孙老爹的影子。
  后来,有个马夫告诉他,孙老爹在金沙丘上。
  金沙丘是个神秘而荒凉的地方,故老相传,这地方上有座金矿,但这里却有个护山神,非常凶恶,无论是谁想在这里发掘金子,都一定会给护山神活活捏死。
  渐渐地,掘金子的人越来越少了,因为他们没有人能掘到金子,却反而往往赔上了一条性命。
  直到近几十年,护山神不再出现,但掘金子的人也没有了,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能够在这地方发掘到一点点的黄金。
  故老相传的传说,那毕竟只是神话而已。
  那时候,丁大风知道这个故事,但他却知道,孙老爹在金沙丘,绝不会是为了掘金子。
  因为那里根本无金可掘。
  当晚,丁大风悄悄地去到金沙丘,果然就看见了孙老爹。
  但除了孙老爹之外,还有一个须眉如雪,白袍也如雪的老者。
  这白袍老者身形非常高大,虽然年纪很老了,但却还是神态威猛,就像是从森林里窜出来的一头狮子。
  孙老爹也不算长得矮小了,但和这白袍老者相比,居然还是矮了一截。
  丁大风正想走近一点,那白袍老者忽然发出了一声惊人的怒吼,接着就挥拳向孙老爹的肚子上打了过去。
  孙老爹居然没有闪避,也没有还手。
  但那白袍老者却反而好像吃了一惊,急忙把拳收了回来,接着厉声说道:“你果然已练成了吸星大法。”
  孙老爹微微一笑:“吸星大法虽然厉害,但却也不是天下无敌的武功,只要有本领,你就可破了它,把我置诸死地。”
  白袍老者咬了咬牙,忽然两袖齐扬,几十件暗器同时向孙老爹射了过去。
  当时,丁大风年纪幼小,根本不知道那就是杀人的暗器,只觉得几十道闪烁不定的光芒从白袍老者的衣袖里飞出,十分好看。
  但只见孙老爹右掌急扬,一柄寒风迫人的利剑同时出现,叮叮当当的,那几十道光芒立时消失在剑气之中。
  白袍老者似乎也料到这些暗器伤不了孙老爹,一声暴喝,斜身上步,手里也已亮出了兵刃,那是一双金光闪闪的圆环。
  金环一出,孙老爹的剑势立时被白袍老者封住。
  白袍老者腕力沉雄,双环招式辛辣而直接,虽然看来简简单单,绝无半点巧妙可言,但却是杀气逼人,锐厉已极。
  但孙老爹却还是气定神闲,虽然对方双环攻势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但却总是攻不破他的剑网,白袍老者越攻越急,忽然使起狠劲,双环所发尽是进手招数,大有孤注一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之概。
  孙老爹面色一沉,冷冷说道:“大师兄,你真要赶尽杀绝吗?”
  白袍老者咬牙怒道:“你盗走师父的武功秘笈,也还罢了,但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云娘?”
  孙老爹叫道:“我没有杀云娘,是她害怕师父追究盗取秘笈之事,所以才引剑自尽的!”
  “好卑污的贼子,云娘死了,什么罪名你都可以加在她的身上,今天我不杀你,誓不为人!”白袍老者越说越愤怒,一双金环有如巨浪般向孙老爹狂袭过去。
  孙老爹陡地喝道:“大师兄,就算是我害死了云娘,你也已杀了我妻子敏姑,这该扯平了吧?”
  白袍老者“呸”的一声,道:“钱翠敏算是什么东西?她只是个青楼女子,怎能与云娘宝贵的性命扯平,你简直是在做梦!”
  孙老爹听见他出言侮辱自己的亡妻,不禁生气起来:“大师兄,你这种说话太过份了,敏姑虽然曾经是个风尘女子,但她从良之后,十几年来一直安安份份地做人,可没有干过半点辱我家声、坏我门楣的事情!”
  白袍老者冷冷一笑:“谁知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的事情!”
  他一再恶言相向,孙老爹实在忍不住了,两人虽然是同门师兄弟,但这时候却真的明刀明枪地拼命起来。
  白袍老者攻势虽盛,但孙老爹门户守得极是严密,任凭白袍老者怎样拼尽全力,也无法真正占到上风。
  相反地,孙老爹给他的话激出了真火,剑势也凶狠起来,再无半点容让之心。
  白袍老者不再说话,双环招式下下截腰斩肋,厉害非常。
  当时丁大风感到很害怕,他看见白袍老者咄咄迫人,对他甚是憎恶。
  他不懂武功,也不知道当时孙老爹其实已经占着上风,还以为他很快就会给白袍老者杀死。
  他突然鼓起勇气大声叫道:“你们不要打了!”
  他是用尽气力叫出来的,但恶斗中的两人,又岂会理会这孩子的劝告?
  再说,他们也已战至极凶险的阶段,可说是行将立判生死,任何一方稍为大意,都会立时招来杀身之祸。
  丁大风又叫了几声,但仍然于事无补,两老人仍然恶斗如故。
  终于,胜负分出来了。
  白袍老者久攻不下,早已败象毕呈,孙老爹剑招忽然一紧,直欺白袍老者胸膛,只听得一阵裂帛之声,剑尖已划破老者襟前雪白的衣裳。
  白袍老者面色惨然,双手一松,一对金环同时跌在地上。
  他双目圆睁,迫视着孙老爹:“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
  孙老爹也直视着他,忽然也把手中长剑丢在地上。
  “你走吧,”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终究还是我的大师兄,而且,我也没有非杀你不可的理由。”
  白袍老者咬牙冷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了?告诉你,今天你若不杀我,将来你一定会深切后悔的!”
  孙老爹没有回答。
  但却忽听一人淡淡道:“他不会再有将来了,因为他现在立刻就要死。”
  白袍老者和孙老爹的脸色同时一变。
  丁大风大吃一惊,因为这人的声音,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了,那竟然是他的父亲丁和气!
  丁大风一直都以为父亲已睡着了,想不到他忽然会在这里出现,而且所说的话又是那么令人震骇了。
  孙老爹为什么立刻就要死?
  他又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死神怎会立刻降临到他的身上?
  丁大风不懂。
  等到他明白父亲这句说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孙老爹已倒卧在血泊里。
  丁大风什么也看不见,只见父亲的手忽然扬起,接着就是一道寒光闪入了孙老爹的咽喉!
  是丁和气出手杀了他!
  孙老爹很快就倒了下去,他临死前脸上的表情,是惊诧的,也是不能相信这是事实的。
  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丁和气一出手,他连对方用的是什么武器都看不清楚,就已给戳破了咽喉。
  白袍老者望着丁和气,脸上的神态也是惊异到了极点。
  虽然他一直都想杀了孙老爹,而这人却帮助自己完成了这个心愿,但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尤其是这人的武功,简直是他从来也没有见过,甚至连想象中也想不出来的。
  寒光一闪,就已发出连孙老爹也抵挡不住的致命袭击,这是什么武功?他用的又是什么武器?
  是一柄剑?一把刀?还是锋利无匹的匕首?
  白袍老者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遇上了天下间最可怕的一个杀人者。
  丁和气一举手就杀了武功极高的孙老爹,接着就慢慢地向丁大风走了过来。
  他轻抚着他的头发,柔声说道:“孩子,你是不是感到害怕?”
  丁大风没有回答这问题,他只是在提出质问:“你为什么要杀孙老爹?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丁和气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我们也许曾经是好朋友,但今天你爹若不杀他,说不定明天他就要把你爹的头颅割了下来。”
  丁大风用力地摇头,道:“不,孙老爹不是那种凶恶的人,他不会杀人的。”
  丁和气又叹息一声,道:“大风,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你现在不懂,爹不怪你,但你将来一定会明白,爹绝不是在胡乱杀人。”
  丁大风的确不懂。
  他现在连父亲也在感到憎厌起来了,因为他竟然能狠得了心肠,忽然把孙老爹杀死。
  丁和气没有再向儿子作进一步的解释了。
  因为他认为丁大风不会了解这种事情的。
  不但丁大风不懂,白袍老者也不懂。
  他问丁和气:“尊驾是哪一道上的朋友?”
  丁和气微笑着说:“我姓丁,叫丁和气。”
  白袍老者吸了口气,心念电转,脑袋里竭力思索,但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江湖上有什么高手是叫做丁和气的。
  也许,这里距离中原甚是遥远,有什么厉害的高手潜伏在此地面不为一般武林中人所知,也是不足为奇的。
  当下只好抱拳说道:“老夫耿世年,是黄天荪的师兄,乃岭南派中人。”
  丁和气道:“这个我知道。”
  原来那孙老爹其实不姓孙,而是姓黄名天荪,是岭南派掌门飞虹祖师的弟子。
  耿世年则是黄天荪的师兄,前者人称“双环神君”,后者则被武林上的朋友誉为“岭南剑圣”,师兄弟两人,都可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可是,岭南剑圣黄天荪竟然连丁和气一招武功也招架不住,这真是令耿世年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听得丁和气淡淡一笑,道:“本来,你们岭南派的事,在下是无权理会的,可是,在下却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只好先杀了黄天荪再说。”
  耿世年心中一震,道:“黄天荪假仁假义,死有余辜,但听丁先生言下之意,似乎连老夫也不会放过!”
  丁和气悠悠一笑,说道:“那可不一定。”
  耿世年道:“这是什么意思?”
  丁和气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师弟为什么会来到这地方,你是比谁都更清楚的,对不?”
  耿世年陡地抽了口凉气,道:“丁兄能说得明白一点吗?”
  丁和气淡淡地说道:“飞虹祖师在两年前死了,他临终之际,可有什么宝贵的东西传赠给你?”
  耿世年心中一惊,勃然道:“丁兄,这岂不是太咄咄迫人了?”
  丁和气冷冷道:“岭南派的飞霸剑、血虹刀、金刚甲,我都不会稀罕,我要的只是那半张血羊图。”
  耿世年的脸沉了下去:“老夫若说,血羊图不在我手上,你是不是会杀我?”
  丁和气摇摇头:“不会。”
  耿世年冷冷一笑:“尊驾何以会如此大发慈悲?”
  丁和气道:“这不是大发慈悲,而是杀了你,对你来说,反而会是一种很好的解脱。”
  耿世年哈哈一笑:“老夫若已拼将一死,你又还能奈何得了老夫吗?”
  丁和气冷冷一笑,道:“在下知道,云娘葬在泥江五曲渡旁的一座幽谷下。”
  耿世年面色大变:“你要怎样?”
  丁和气悠然一笑,道:“你若不把血羊图交出来,我会废掉你的武功,把你四肢弄成残废,然后把你带到五曲渡,让你看看‘盗尸帮’怎样蹂躏云娘的遗骸!”
  耿世年须眉倒竖,怒道:“你敢?”
  丁和气淡然道:“江湖上讲的是武功谁比谁更强,谁就敢做出任何事情来!”
  耿世年气得身子不断地在颤抖,但刚才他已亲眼看见丁和气怎样杀了黄天荪,知道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是以虽然心中愤怒之极,却还是不敢轻易出手,以图侥幸。
  只听得丁和气又接着说道:“黄天荪以为血羊图就在秘笈之中,但他失望了,飞虹祖师毕竟很重视这半张血羊图,所以把它另外秘密收藏好,可是,他只有这么半张东西,一直无法完成心愿,这几年来,他有如闲云野鹤,东奔西走,其实却是在找寻另外半张血羊图的下落。”
  耿世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丁兄真的很想得到这半张血羊图?”
  丁和气道:“这不用多问了,问题只在乎你舍不舍得把它交出来?”
  耿世年忽然叹息一声,道:“你以为血羊图里面,真的埋藏着一笔宝藏吗?”
  丁和气说道:“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耿世年道:“然则,你可知道,这血羊图的来历吗?”
  丁和气道:“你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吧,也许这血羊图只是一张废纸,但我现在需要它,你要活命就得把它拿出来。”
  耿世年道:“血羊图不在我身上。”
  丁和气道:“它在哪里?”
  耿世年道:“在岭南百花谷。”
  丁和气冷冷道:“你撒谎!”
  耿世年道:“事实确然如此,你不肯相信,老夫也没有办法。”
  丁和气怔了怔,默然半晌才道:“好,我就到百花谷走一趟!”
  耿世年道:“你若不相信老夫,老夫可以陪你走一趟。”
  “不必了,我自己会去,你在这里陪着黄天荪好了。”丁和气说。
  耿世年面色骤变,左七右十二,十九件暗器已从两袖中分别打出。
  但丁和气这个人就像是泡子般,忽然在他的眼前完全消失掉了。
  耿世年的心立刻沉到脚底,咽喉却突然一阵冰冷。
  他也和黄天荪一样,连丁和气怎样出手,用的是什么兵刃也没看清楚,就已仆倒下去。
  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以往他一直把岭南派的武功看得比天还高,这是多么幼稚、多么可怜的想法。
  可是,这已太迟了。
  丁大风站在夜色里,他的心在发冷。
  他从来都没见过父亲这张脸孔。
  丁和气不但猎杀野兽,也残杀人类!
  丁大风怔怔地瞧着父亲,就像是瞧着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只见丁和气不断地在耿世年的身上搜来搜去,终于搜出了一块薄薄的羊皮。
  羊皮上绘着一幅山水画,绘画用的并不是墨汁,而像是已干透了的血!
  丁和气找到了这块羊皮,高兴得手舞足蹈,他兴高采烈地抱起了丁大风,说:“你终于可以找到你妈啦!”
  丁大风楞住,道:“娘亲不是已经死了吗?”
  丁和气摇摇头,道:“她没有死,她仍然活着!”
  “是真的吗?你为什么一直都瞒着我呢?”
  “唉,这种事,现在要说也说不清楚,咱们走,到迷宫去!”
  “迷宫?”丁大风又怔住,当时他不知道迷宫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意思。
  丁和气正要解释,忽然有个全身穿着红如烈火衣裳的蒙面人,正骑着一匹快马飞奔过来。
  丁和气面上忽然变得充满惶恐之色,他立刻一手抱起丁大风向南方狂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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