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乌风四起

 

2020-01-31 11:33:29   作者：履云生   来源：履云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神明教主无名毒士闻得傅少麟之言，并未作声，蓦地嘬口一声长啸，震得整个聚英堂嗡嗡不绝。
　　长啸过后，一刹那间，从聚英堂外忽地冲来四个黑衣老人，手持兵刃，个个两太阳穴高高隆起，一望而知均是在内功上浸淫了几十年的人物。
　　这就是无名毒士带来的六个香主之四，另两个留在堂外。这四人尚未站定，无名毒士已长剑遥遥一指李老儿，叱道：“困住他！”
　　突然转身望着站在堂中，脸上的表情静穆得出奇的林独，聚英堂中自傅少麟现身，发生变化以来，林独站在堂中，左李小艺，右牧羊玉女，就如不闻不见似的，毫无动静。
　　四个黑衣香主，如奉圭枭，一摆兵刃，将李老儿团团围困，他们是昔年七指头陀手下的旧属，真是身经百战，临场十分沉着，毫不慌乱，李老儿就是武功再高，碰上这样几个人物，一时也无可奈何。
　　瞬息之间，展开了一场血战，但这四人只是一味游斗，并不急于求功，故只把李老儿激得暴跳如电，相反的，这样一来，他更加难以脱身。
　　无名毒士望着林独那反常的静穆，心中反倒一怔，一时并未朝林独走去，只冷冷问傅少麟，道：“傅香主，你看林独小子那神情，定有何蹊跷。”
　　傅少麟这时也已知无名毒士的心意，知道他所以放过李老儿，无非是欲攻取他们此行的正主儿林独，这是极对正确的。”
　　傅少麟答道：“看不出他有何种玄虚，我且先去试他一试，随后教主再出手不迟。”
　　无名毒士点了点头。傅少麟立刻又大喝道：“林独，还我爹爹的头来。”
　　说着，抢身过去，抡鞭便打。
　　傅少麟的白骨鞭何等厉害，鞭身尚装有倒刺，眼看着他一鞭带着啸空之声打到，林独这时只全身微微一颤，一道怒容掠过他静穆如神的面容，但倏忽而敛，恢复原状，张目一瞥傅少麟。
　　傅少麟的目光与他一接，只觉林独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慑人心魂的威棱，自然而然迫使他打出的白鞭，突然撤回，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可是再见林独时，仍然是静如处子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这时，反而惹得两旁的两位新娘，忍无可忍，同时一揭头上披纱，摘去凤冠，身上穿的喜服霞佩，却没空换衣，只听李小艺，怒叱道：“傅少麟，林独已封掌多时，你这种行为当为天下人所不齿。”
　　牧羊玉女这时却耽心她爹爹的被困，脚下莲步一点，就欲抢身过去救应李老儿，谁知她这里香肩微去，早被林独伸手捉住玉腕，柔声道：“婉妹别去！”
　　牧羊玉女大急道：“林哥哥，我爹爹被困住了啊！”
　　她话声刚落，傅少麟见林独并无任何举动，惧心稍解，一挺白鞭，分心便刺向林独。
　　林独只是翻眼望了望他，并不躲闪，这时他已立定主意，对任何人的攻击，他并不闪避，一任別人残害于他。
　　李小艺一见大惊，急叫道：“独弟！快避！”
　　说着她便要伸手去拉林独的手臂，林独微微将手一抬，回头朝她深情而又凄然的一笑，李小艺便抓了个空。
　　这时傅少麟的白骨鞭已与林独的前胸相隔只有数寸，李小艺见林独既不闪避，有意让开她的救应，顿时急得玉面发青，杏眼大睁，不知林独打的什么主意，狂叫一声，就要往林独身上扑去，甘心替林独承受傅少麟这一鞭之危。
　　一旁的牧羊玉女本见李小艺出手，故未有何举动，这时忽见林独不愿被李小艺拉开，匆急间，一抖腕，挣脱被林独捉住的手腕，另一只手倏伸，疾如电火，两只指头挟住傅少麟的鞭尾。
　　在她想来，傅少麟原是她手下败将，还不是双指一抖之间，便已将他之长鞭夺了过来。
　　这意念在她心中一掠过后，左掌忽的运口真气呼地打了出去，同时右手用劲一抖，想震落傅少麟的白骨鞭。
　　掌风过处，傅少麟冷笑一声，半个身心微微一旋，既然避过掌风，忽然运起九阴童子罗汉真力，牧羊玉女顿感一股阴劲从鞭上传来，好似触电一般，一条手臂整个发麻/立知不好，慌不迭丢手。
　　可是傅少麟一震腕，白骨鞭一送，白蛇吐信，顺势便扎向牧羊玉女。
　　牧羊玉女真未料到一年不见的傅少麟有这么厉害，惊得花容失色，“啊呀！”一声尚未叫出，傅少麟的鞭尾已至，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忽听李小艺一声狂叱：“傅少麟，你敢！”
　　同时，牧羊玉女被人一撞，往后退了一步，一个宽大的肩膀挡在她的前面，傅少麟也飘身急退出丈余远。
　　“蓬！”的一声，两股掌风正打在身前不远的地上，牧羊玉女看时，掌风是李小艺袭击傅少麟而发，林独却不知何时斜移了两步，挡在她前面，肩胛想必是为傅少麟白骨鞭所伤，尚在淌着鲜血。
　　牧羊玉女当时悟出，自己所以未挨鞭伤，却是林独舍身相救。
　　她一皱眉，突然大声，道：“林哥哥，你不要管我，他们不按江湖规矩，你也破誓打他们就是。”
　　她说这话时，一阵激动，眼泪跟着淌了出来！
　　林独回转苦笑一声，慰道：“婉妹，快别激动，你与艺姐善加自卫，别管我好了，今日就是遭到任何难关，我也不能破誓。”
　　李小艺也插言叫迫：“独弟弟！婉妹的话是对的，今日之敌人，非比寻常，个个都是一流高手，你若不出手，恐怕……”
　　她底下的话，突然咽住说不出来。林独只是摇头。
　　蓦地牧羊玉女抬头一看，李老儿运掌如飞，敌住四个黑衣人，但额上的汗如雨下，再看那四个黑衣人的兵刃虽不能逼近李老儿，可是配合紧密，无懈可击，她念头忽转，暗道：“爹爹与他们这样打下去，时间一长，真力耗去，终要落败吃亏！”
　　无形中她心中一阵怦怀乱跳，急得又大叫道：“林哥哥！难到我爹爹被人打死，你也不出手吗？”
　　林独就是定力再高，猛然闻得这样一句话，也不由脑子嗡的一声，如着了一记闷棒，心如鹿撞，丹田一股热流上涌，肩上伤口又冒出一阵鲜血，脸色陡然发青，站在当地，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他心中矛盾至极，意志渐渐有些动摇，眉目之间杀气陷约现出，如再经人一激，人必欲出手无疑，就在这时，突见喘息了一阵的少林主持觉修禅师，狂吼一声：“李桑！我来了！”
　　同时有个少年和尚，身形一转，也如一支急箭般扑向神明教四个香主围攻李老儿群中，这样一来，战况立变，那边已无可挂虑，只是有胜无败了。
　　牧羊玉女见着战况好转，心中暗暗吁了口长气，林独的脸色也平复如初，暗中自语道：“师父，我听你的话！”
　　谁知他刚在暗想之中，尚未转念，一阵狂笑之声，起自耳畔，随听无名毒士朗声一扬左手，朗声说道：“林独！别来无恙！你还认识我哀牢……”
　　林独那有会不认识哀牢黑雕孙子旭之理，见他扬起左手，现出四个指头，正表示不忘前仇之意，林独不叫说下去，惨然一笑，道：“孙子旭，本来我对你有一年之期，找你清账之约，可是连我自己均未料到，竟在一年前于青城第一峰顶当着武林群雄之面，发誓封掌了，我也不多说了，你要杀要剁，尽管下手，我林独只当是自作自受，决不还手就是。”
　　孙子旭虽也听说林独已封掌，但他始终未信，以为这只是江湖谣琢，或是林独自己因自感树敌太多。放出来缓敌的空气，此刻，竟听他亲口说出，不由反倒怔住，只冷冷哼了半声，似甚作难。
　　林独见无名毒士脸有难色，今日首次哈哈一笑，继续问道：“孙子旭，看你那身衣着，以及衣襟的记号，可是江湖传言的神明教呢？我听说你已当了教主，且自号无名毒士，这样说来，你是想在江湖之上与普天下武林中人一争长短了。”
　　无名毒士瞅了林独一眼，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傅少麟忽然听出林独说出此话，似有用意，连忙接口道：“教主，如果林独那小子不除，何以立身江湖，扬眉吐气呢？”
　　李小艺听得大怒道：“傅少麟你别在此搬口舌，独弟弟如要你之性命，一年前你早就没命了，这样难道还对你不起吗？”
　　傅少麟怒声反驳道：“林独杀我爹爹，尚且割去首级，此仇此恨，不共戴天，难道我还要领他不杀之情不成。”
　　林独又是哈哈一笑，阻止了李小艺与傅少麟的争辩，又对无名毒士道：“孙子旭，我林独说过，我已是立誓封掌之人，任凭剁杀，决不还手，但听我林独向阁下进一言，你若真想在江湖奠基立足，就得遵从江湖道义之规矩，立身从善，否则，纵然我林独已死，你也难容于江湖！”
　　博少麟听得此话，顿然面上变色，他只是深怕无名毐士会被林独激走，因数月相处，他早已摸透无名毒士高傲冷癖的性情，虽然他怒时狠毒至极，但他的性情转变无常，很时能被人一激，便会走得无影无踪。
　　傅少麟深怕无名毒士被林独激走，长鞭一举，大喝一声，道：“林独，你胆敢骂我们教主！”
　　一条鞭带着啸风之声，横扫过来，但他长鞭刚刚扫出，忽然头顶一股掌风猛玉下来，他啊呀一声，脚下一点，倒纵出去。
　　聚英堂上“咚”的一声，凌空飞下青龙刀徐镖头之徒黄珀，脸色极其难看，望着傅少麟说道：“你别逞雄！你别逞雄！”
　　他说着说着，猛然转身朝林独一掌劈了出去，大喝道：“林独！我只要出口气就行了，你接着！”
　　李小艺与牧羊玉女真未料到他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大惊之下，两人四掌急忙封了出去。
　　那知黄珀打出的仍是衡山绝招旋风掌，掌势虽在前面劈出，掌风却是从身后袭至，李小艺与牧羊玉女，双掌刚刚打出，早听得林独一声闷哼，朝前抢出一步，全身血气一阵翻腾，真气浮动，不过并未跌翻，也未呕血，想必是黄珀手下留情之故。黄珀一招得手，哈哈一声长笑，接着人又纵身而起，道：“林独，我们两人拉直了。”
　　他盘空一转，折腰翻身，又急射向傅少麟。
　　傅少麟见黄珀竟打这等美妙的身手，当时白鞭护顶，全神注视黄珀的起落动向，一时之间，全场除黄珀纵跃飞腾外，其余之人均寂无所动，李小艺与牧羊玉女赶紧扶着林独，问道：“你受伤了吗？伤势怎样呢？”
　　林独这时实际头脑有些晕眩，但他内功已登峰造极，略微调息，已是无妨了，听两人关心的问，微微一笑，答道：“无防！黄珀不会绝情的，他恐怕到虾蟆山庄上来，已不止一次。”
　　李小艺与牧羊玉女这才放下心来，刚刚抬头，忽听李老儿一声大喝：“滚开！”
　　“蓬！”的一声，早见围攻李老儿的四黑衣人，其中一个早给李老儿一掌击出场外，倒地不起。
　　李小艺与牧羊玉女精神一振，牧羊玉女脱口叫道：“爹爹，一个也不要放他们走脱了。”
　　林独一听牧羊玉女叫出，阻止已来不及，果然即听无名毒士—声冷哼，突然手中墨剑—举，怒视了牧羊玉女一眼，同时转向林独冷言问道：“林独，那人是谁？”
　　无名毒士问的并非牧羊玉女，而是黄珀。黄珀飞腾全场，凌空转身接脚，来去加，这种轻功，在江湖之中，确甚罕见，他就缠着傅侦少磷，傅少磷一时之间，处处受制，毫无办法，空白气极。
　　林独知无名毒士想借故出手，却莞尔一笑，道：“孙子旭，我首当其冲，你想是我约来帮拳的吗？”
　　林独实际这时也在计算敌我之形势，他总想用话套住无名毒士，使其不立即出手，然后，李老儿脱出阵因，自会来解他此难。
　　可是他也白白计算了，无名毒士也自阴笑一卢，缓缓朝林独走来，道：“林独，无论如何，我今日不会放过你的。”
　　看他黑衣飘动，墨剑倒执，从容自若，神情之间虽在步向林独，但又好似全未把林独放在眼里—般。
　　此刻，黄珀攻了傅少麟两掌，又自凌空飞逸，在这广厅之中，一压掌，身子一抖，飘落于傅少麟二丈远近站定。
　　倏地，黑光暴起，无名毒士一声尖锐之断喝，顿时聚英堂上充斥着一片阴冷的剑气。
　　林独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暗忖：“好个诡诈阴险的家伙！”
　　原来无名毒士就趁黄珀飘身落地的顷刻，跃身而起，手中墨剑飞舞，丈余内均罩在他的剑势之下。
　　他如一阵乌风般，罩向黄珀。
　　黄珀的绝着就是纵空飞行，然后趁机伤人，如今无名毒士制了他的先机，如法泡制，从空扑击，来势又奇疾无伦，人未至，一股阴寒的剑气已经袭到。
　　黄珀大吃一惊，立时冷汗直流，提随全身真力于两掌之上，正待往上劈出，突地，紫影一闪，一阵强劲的掌风迎头袭向无名毒士，同时听得叱道：“住手！”
　　无名毒士自顾不暇，墨剑一收，横飘出数尺落地，睁着双眼瞪住来人，只见是个紫衣少女，那少女落地并不闲着，接着又叫道：“林独，还不快走，文韵就要来了。”
　　林独早已看清是倩儿到来，他皱了皱眉，仍然站着不动。无名毒士眼看黄珀已罩在他剑下，却为倩儿破坏，心中早已大急，手中墨剑一横，一阵风般卷向倩儿，他这墨剑断金斩玉，无坚不催，等闲不敢轻捋其锋。
　　但倩儿手中也提着一把南明剑，有同等的威力，看看无名毒士剑锋已至，她南明剑一带，两把利剑当时一碰，发出两声龙吟虎啸之声，无名毒士与倩儿同是吃了一惊，各自跳开数步，看看剑口，均无伤口，双剑一摆，又复打了起来。
　　至此，两人均知对方的宝剑，非为凡物，各出浑身绝技，只见一黑一白，剑如游龙，分合均在刹那之间，实在惊险万分。
　　李小艺与牧羊玉女未曾见过倩儿，但又见倩儿竟认识林独，不由对林独低声问道：“那紫衣女子是谁呢？”
　　林独答道：“衡山一叶真人之女，深得衡山真传。”
　　李小艺沉吟一下，道：“她所说文韵又是谁呢？”
　　“一叶真人之女徒，那个妖妇淫毒无比。”
　　他话声刚落，聚英堂外飘然飞进文韵婀娜的身影，李小艺见若脱口赞道：“好一个美艳绝伦的女了。”
　　可是林独却陡然之间，神色凝重，有些紧张。
　　文韵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双目迷人的凝视着林独，瞬也不瞬，她对堂中两起打斗之人，视若无睹，只顾朝林独走来。
　　这时她越走越近，牧羊玉女忍耐不住，叱问道：“你想干什么？”
　　文韵只微微向牧羊玉女一瞅，并未答话，仍然默默地走来，李小艺与牧羊玉女双双同时抢前一步，挡在林独身前，文韵这才站定，发话道：“唷，你两人拦阻得住吗？林独，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为了你，我至今都还未成亲呢！”
　　林独明知李小艺与牧羊玉女均非其敌，深怕两人有失，伸手一分两人，从两人中央现身出来，也望着文韵，心中暗忖：“难怪衡山众弟子，都会入其壳中，原来她是这等艳丽绝伦。”
　　他正想答话，谁也没想到，侧面忽有一条灰影冲向文韵。林独双目如电，略一瞥视，即看出是衡山二老中的老二，只见他面上笼罩着一层可怖的怒色，冲向文韵。
　　他冲到文韵身边，双掌一错，竟然全力双掌同时打了出去，而文韵却像是未见着一样，只微微一笑。
　　可是倒把一旁的傅少麟急得大叫道：“文姑娘，留神！”
　　从文韵一现身，傅少麟便认出她来，心中暗喜，但因文韵只顾凝神林独，故一时未向她招呼。
　　林独发现竟会是衡山老二施行突击，立知不妙，竟口不择言喝道：“老二，施不得！”
　　但为时已迟，衡山老二的掌势已进，要猛然撤出已是不可能，文韵柳腰一转，除林独之外，众人根本就未看出她有何动作，即听衡山老二“啊呀！”一声，脸色蓦地转青，一个踉跄连退七八步，方才跌坐地上。
　　不过，衡山老二性情暴躁，刚跌坐地上，他猛然一咬牙，忽又窜了起来，虽然仍是摇摇欲坠，他仍双目一瞪，凸出老高，破口大骂，道：“狗娘养的，我老大你到底将他撵到什么地方去呢？如不说个明白，我老二今日拚着这命不要，也要与你一拼。”
　　他说着，蹬！蹬！蹬！仍一味问向文韵抢进，文韵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又是轻轻一笑，忽地左袖一扬，一股袖风朝老二送去。
　　衡山老二已身受重伤，移步尚觉艰难，纵跃闪避，那是更加力不从心，眼看他非死于当场不可，突然，黑白两团剑气一分，白光如虹，射向文韵，白虹一挡文韵袖风，现出倩儿，怒叱一声：“打！”
　　手中南明剑一划，挥出朵朵剑花，滚向文韵，文韵身形一闪，两只长袖连舞，顿时之间，又与倩儿，打得难分难解。
　　但就在这时，傅少麟看出便宜，大喝道：“教主，此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说着手中白鞭，舞起呼呼鞭风，倾头盖脸朝黄珀打去，无名毒士一经提醒，冷喝一声：“林独，一年前的账要清了。”
　　墨光闪处，只见他连人带剑，抢扑林浊。
　　林独知是辰时已至，长叹一声，闭目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