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笨鸟先飞
 
2020-06-22 10:07:24   作者:慕容美   来源:慕容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堂主孟彪带着小六子走了,黑衣阎罗取出旱烟筒,紧皱着眉头,默默地抽了几口烟,然后抬头望着摧花叟道:“五千两银子,是小事情,只是咱们买下这枚金葫芦令,你打算拿来派什么用场?”
  摧花叟微微一笑道:“用场大了。”
  黑衣阎罗道:“大在什么地方?”
  摧花叟道:“咱们跟丐帮之间,目前已结下不解之仇,对不对?”
  黑衣阎罗道:“是啊,设非如此,我又怎会说这枚金葫芦令对我们毫无用处。五千两银子,数目虽然不大,多少还能办点事情。总比——”
  摧花叟微笑着打断他的话头道:“你觉得咱们跟丐帮今后有没有再交手的机会?”
  黑衣阎罗道:“现在还只是刚开始,怎么没有?”
  摧花叟微笑道:“咱们如果要在别的地方,摧毁该帮另一座分舵,你想他们会不会奋力抵抗?”
  黑衣阎罗道:“这不是废话么?他们又不是死人,怎会不抵抗?”
  摧花叟笑道:“如果咱们希望到时候对方丧失抵抗的能力或机会,以减少我方的损失,你洛巴熊觉得该使用什么方法最有效?”
  黑衣阎罗道:“当然是先摸清对方的虚实,设法松懈对方的警戒之心,然后再出其不意——”
  摧花叟笑道:“如果能想个法子,让对方分成单股,乖乖的分批到我们指定处所授首纳命,你洛巴兄是不是觉得更为简洁省事?”
  黑衣阎罗道:“又是废话!除非有谁懂得使用巫术,你当丐帮弟子个个都是白痴?”
  摧花叟微笑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老洛巴,这枚金葫芦令,就有让丐帮弟子如中巫术的力量!”

×      ×      ×

  这天晚上,白玉楼没有返回金凤酒店,回来的是店内一个叫小林的伙计。
  在邵金凤的密室中,由这名叫小林的伙计,将白玉楼今天一整天的行踪和最后去向,向他们的女主人作了一次完整而简洁的口头报告。
  “小子由北门进城后,一路徐行张望,走完史公街,转东关大街,又穿行了几条小巷子,最后进入青莲巷底的醉仙楼,叫了一客脆鳝肴肉双浇白汤面,一碟凉拌干丝,四两酒。用完面点,小子一边喝酒,一边以空碗架筷,摆出一个江湖上缺钱告帮的信号。”
  “哦?”
  “不久,果然引来一名已有几分酒意,年纪跟小子差不多的青年人。小人遵照姑娘的吩咐,不敢靠的太近,无法听清楚两人交谈的内容。依小人的观察,两人似乎在谈论一宗生意。”
  “小子是卖方,那人是买方?”
  “是的。”
  “买卖的是样什么东西?”
  “一枚小金牌。”
  “江湖信物?
  “是的。只是看不清楚是什么帮派的信物。”
  “这点无关紧要。后来呢?”
  “后来两人先后结账下楼,一路亦未交谈,直到辕门桥旁的一座茶棚前,那领路汉子转身打了手势,两人便一起进了茶棚。”
  “刚离开茶楼,又进茶棚,什么意思?”
  “可能是为了那领路汉子想方便。”
  “没出息!”
  “还有更没出息的事情在后头哩!”
  “哦?”
  “那领路汉子上完茅房回来,两人开始交谈。这次小人用了一点心计,坐得较为近一点。两人交谈内容,小人都听到了。不过,除了通名报姓外,全是些废话。其中,姓白的小子还夹杂着撒了一个谎。”
  “撒什么谎?”
  “她说,他之所以要变卖宝物,是因为银子都在本店天字院的几个姑娘身上花光了,如今觉得很后悔,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胡说八道!”
  “可不是……我说更没出息的事,就是那个领路汉子,这时忽然愁眉苦脸的摸着肚子,声称可能吃了不新鲜的东西,又要跑茅房。”
  “莫非使诈?”
  “小人也怀疑到这一点,可惜无法分身跟过去瞧个究竟。”
  “结果发生什么事?”
  “这一次,那祝姓汉子进去的时间相当长。但奇怪的是,姓白的小子,一个人喝茶吃点心,神态悠闲,似乎毫不疑心那姓祝的也许会弄什么玄虚。”
  “这根本就是他小子一个人玩出来的把戏,他担什么心?我倒是有点替那姓祝的汉子担心,跟风流太保沾上了边,有他罪受的!”
  “姑娘也用不着为那姓祝的担心,他上完茅房,回到茶棚之后,两人很快的便完成了交易。姓白的交给他那块金牌,他则交给姓白的一张银票,是多大的面额,小人就没有看清楚。”
  “交易完成后,两人就在茶棚里分了手?”
  “是的。”
  “姓白的离开了茶棚,又去了哪里?”
  “说出来真叫人好气又好笑,小子后来去的地方,如果要姑娘猜,小人敢打赌姑娘一定猜不出来。”
  “去了一家妓院?”
  叫小林的伙计,像中了定身法似的,一下呆住了!
  “猜中了是不是?”
  “姑娘好厉害!”
  “继续说下去。”
  “小人……真……真不晓得姑娘是怎么猜出来的……当小的跟到左卫街附近,见小子居然进了一家叫春风楼的妓院,一时之间,头晕目眩,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可是,事实上一点不假,小子的的确确拾阶而上,进了那家妓院。”
  “那也没有什么,难道你忘了小子的外号叫风流太保?”
  “小人当然没有忘记他的外号叫风流太保,可是……可是……”小林不期然摊开双手,好像在跟自己争辩:
  “他是从我们金凤酒店走出去的啊!就拿城里的等级来说,春风楼也上不了台盘。若跟我们国色天香四院比起来,更是孙猴子的跟头,差了十万八千里!小子……既然……自命风流……唉……唉,这该怎么说?”
  邵金凤微微一笑,道:“正确一点说:是你鬼影子林西河轻功超人一等,跟踪本领,独一无二。若是说到江湖上的尔虞我诈,你小兄弟,还差得远!”
  鬼影子林西河瞪大了眼睛道:“难道……难道……”
  邵金凤微笑着道:“这一点怪不了你,因为我事先曾郑重交代过,宁可跟踪线路中断,千万不可泄露行藏。如果没有这层限制,你一路跟进去,你将会发现,这位风流太保进去叫姑娘,只是一种障眼法。”
  “障眼法?”
  “是的,障眼法。换句话说,就是他打开始起,就怀疑有人跟在他的身后。”
  “小子真有这么厉害?”
  “这些年来,你们一直跟着我,除了这个姓白的小子,你们可曾见我邵金凤把谁放在眼里过?”
  “照姑娘的意思,小子走进那家春风楼,只是一种金蝉脱壳之计?”
  邵金凤淡淡一笑道:“在老江湖来说,这显然只是一种卑之无甚高论的老花招,不过,用来对付你们这种三流角色,却依然管用的很。”
  鬼影子有点沮丧,微微垂下头去,道:“小人无能,想不到最后功败垂成,还是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邵金凤轻轻叹了口气道:“连我邵金凤都没有信心一定斗得过这位风流太保,你们偶尔上他一次小当,又算什么?”
  她跟着又如释重负似的,喃喃自语道:“不过,这样也好。发生今天这种情形,足证小子这次来扬州,显然是为了对付另一批人,而不是专程来找本店的麻烦,这倒也叫人放心不少……”

×      ×      ×

  邵金凤没有猜错,白玉楼的确是使的金蝉脱壳之计。
  他进了春风楼,直接了当,点了个叫小云的姑娘,付清缠头资,立即相偕入房。然后,他借用了祝姓汉子对他刚使用过的花招,声称要上茅房,打从侧门又溜了出来。
  他出北城门,包了一条小船,半个时辰后,抵达仙女庙。
  他找到那位支舵主万里风时,小花狐胡美玉已经来过又走了。
  于是,他向那位支舵主打听各帮派平时在扬州城里活动的情形,又详细地另行作了一番交代,仍乘原船,又回到扬州。

×      ×      ×

  野狼帮邵伯湖分舵大厅中,牛油火筒照耀如同白昼,气氛相当紧张。
  靖国寺一战,他们的损失远比洪泽湖第三水寨的损失严重得多,如果不能在短期内设法扳回颜面,在扬州附近这块地盘上,他们就不容易混下去了。
  西南双邪之一的摧花叟吐突百残,曾形容洪泽湖总瓢把子吴公义和野狼帮主古凌云是“两条掉了大门牙的老狗”,至少对八指神鹰古凌云来说,似乎应作局部的修正。
  以野狼帮这些年来的作为,说他们的首领是条狗,显然并不过分。
  再进一步,在“狗”上加个“老”字,也不算离谱,因为古凌云已经年逾花甲,不算年轻了。
  但是,只要是见过这位野狼帮主本人的人,一定会反对他把这位八指神鹰形容成一条“掉了大门牙”的“老狗”。
  这位野狼帮主,身材高瘦,肤色健康,长方脸形,阔嘴,隆鼻,双目炯炯有神,一身蓝缎短打,外披一件同色绸风衣,腰杆笔直,活力十足。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地方能让人看出他是个已经六十岁出头的人!
  大厅中成八字形排了九把座椅。八指神鹰古凌云坐在顶端中央,两边八张座椅上,坐的是该帮八大护法。
  四名堂主,及各堂的左右先锋,共十二人,则一字横排于帮主身后。
  今晚,野狼帮聚集全帮精英,由帮主带头,在一座分舵的忠义厅排开这付赫赫阵仗,就算手下组织比野狼帮更为庞大的十三水寨总瓢把子吴公义本人见了,恐怕都会产生胆颤心寒之感。
  今晚,在这座大厅中举行的,并不是一场会议,而是一场搏杀前,最后的人手调配。
  “吉舵主,你过来!”
  大厅门外,也分四排整齐的排立着三十多名壮汉,他们都是邵伯湖分舵的弟子。
  连总舵四大堂主和左右先锋们都没有座位,他们这些分舵弟子,自然更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这时,听到帮主传唤,为首一名只穿一件短背心,露出两条粗壮胳膊的大汉,立即离群出列,大步跨入大厅。此人正是这里的分舵主,大水獭吉家祥。
  吉家祥入厅后,在离帮主丈五处站定,抱拳当胸,朗声道:“卑属吉家祥,参见帮主。”
  八指神鹰双目灼灼的望着这位分舵主道:“你再把第三水寨那边的情形,跟各位护法和堂主们说一遍!”
  “是!”大水獭的口齿相当清晰:“该水寨邵伯湖分舵原有弟子六十七名,现存五十五名,其中十五名分派在扬州城里广正塭号。分舵主名叫胭脂虎杨俊。
  三天前的黄昏时分,洪泽湖方面,又派来天龙八将中的三将,以及五名总舵头目,看样子,武功都不弱。同一天,据说城里的广正塭号,也来了两男一女。”
  “这两男一女,是什么身份?”
  “两个男的,都只有三十来岁。那个女的,是个半老徐娘,长得相当风骚迷人。三人的身份,则不清楚。”
  古凌云转向左边第三张椅子上的一名护法道:“孙护法,你带第一、第三堂堂主及左右先锋,立即出发,进攻该分舵,逢人就杀,不留活口,我会另外派人支援接应!”
  孙护法大约四十来岁,是个脸上有着几道疤痕的浓眉汉子。腰带上插着一根乌光闪亮的三节棍。两边腰侧各挂一只圆鼓鼓的革囊。此人不仅精通三节棍法,显然也是个使暗青子的能手。
  他领了帮主的命令,起身离座,朝一、三两堂堂主一招手,立刻带队出厅而去。
  古凌云继续转向右边第三、第四两张座椅上的两名护法道:
  “焦护法、牛护法,你们三位由吉舵主领路,带十名分舵弟子,去扬州城里血洗广正塭号,只要能达成任务,其他方面,可以便宜行事!”
  焦、牛两位护法听到帮主最后一句话,脸上都不由得露出振奋的神情。
  在野狼帮,所谓便宜行事,就是指事后可以恣意奸淫掳掠。
  因为出这种任务时,可以财色两得,早被全帮上下,视为一种肥差使。
  尤其刚才吉分舵主提到一名风骚迷人的徐娘,几位护法,个个心动。他两个被帮主指名选中,自然分外高兴。
  第二波人手也支派出去了。
  古凌云再下第三道命令。
  他接着派第二堂堂主带领左右先锋支援孙护法的一路人马,派第四堂堂主带领左右先锋入城支援血洗广正塭号的焦护法和牛护法。
  然后,他和余下的五名护法,移座厅后客房,吩咐分舵膳房整治好酒好菜,一边计划未来,一边坐候佳音。

×      ×      ×

  二更,月如梳,夜凉如水。
  在银灰色的迷濛夜色中,十几条矫健的身形,像弓起背脊的狸猫般,悄没声息地蹑步拢向广正塭号后院的高围墙。
  牛、焦两护法会同分舵主大水獭吉家祥,在墙外一棵大桑树下,作最后的安排。
  焦护法低声道:“吉舵主且先带舵上兄弟埋伏在墙外暗处,待本座跟牛护法进去收拾了对方总舵的那两男一女,大伙儿再一起扑进去,不分男女老少,杀他一个痛快!”
  总舵当权大护法的吩咐,一名小小的分舵主,当然只有唯唯应是的份儿。
  焦护法肘拐一碰牛护法,两人双双猱身上墙,身法之轻灵快速,果然不同凡俗。
  两护法升登墙头,目光四下一掠,迅即飘身纵落院内,两人一比手势,矮身移步,凑去一排大酱缸后面,又轻声计议起来。
  牛护法道:“早先吉分舵主说,对方来的那个娘们,姿色相当动人,焦兄相信不相信呢?”
  焦护法道:“这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马上就可以见到人了,见到了人,不就可以分晓了么?”
  牛护法道:“小弟的意思……”
  焦护法道:“我懂你的意思,你牛老大的毛病,谁不清楚。”
  牛护法道:“焦兄既然这么说,小弟这厢先谢了。”
  焦护法道:“你谢个卵?放着一块大肥肉,谁不想解解馋?我焦某人又不是没长那话儿,干嘛一定要让你?”
  牛护法道:“老哥儿们了,干啥说得这么难听?”
  焦护法道:“前次在庐江,那个薛寡妇……还有上次……在六安乡下……那个采茶的大妞,每次都是你占先,这就是你说的老哥儿们?”
  牛护法道:“这次小弟是真的动了心,小弟一直都想找个风骚迷人的徐娘来尝尝味道。”
  焦护法道:“你怎知道我焦某人就没有这种胃口?”
  牛护法道:“这样好不好?你焦兄让了这个女人,等会钱财方面,你焦兄多分一份。”
  焦护法道:“我得三分之二,你得三分之一?”
  牛护法道:“对!”
  焦护法道:“等会儿要是那女人并不如吉分舵主形容的那么动人,又怎么办?”
  牛护法道:“那就算小弟倒楣,原议不改。”
  焦护法道:“一言为定?”
  牛护法道:“说话不算不是人!”

×      ×      ×

  广正塭号,是扬州三大塭号之一。依资产排名,它的东家胭脂虎杨俊,无疑也在扬州十六豪富排名之内。
  扬州人恭维有财势的人,都习惯喊对方一声“大少爷”。所以,胭脂虎杨俊虽已年过四十,在扬州城里,依然是位十分吃得开的“杨大少爷”!
  城里的秦楼楚馆,只要到了新货色,差不多都会先送一份拜帖给这位财大势大的杨大少爷。
  由于经常接触到一些打不离嘴的新鲜货,这位杨大少爷生平最大的成就,便是在七年之内,接连讨了十八房小老婆。
  他在洪泽湖十三水寨中的地位,虽然只是第三水寨一个小小的邵伯湖分舵主,但生活上的豪华享受,几乎连总瓢把子双枪一条龙吴公义都为之暗暗艳羡不已。
  但是,水寨中尽管人人羡慕这杨分舵主帝王般的生活享受,却从没有人想到要把他从这个职位上撤换,或设法取而代之。
  因为这位胭脂虎的私生活虽然奢靡无当,但在塭务经营上,却有他的一套。
  过去担任这个职务的人,每年最多只能盈余个三五万两银子。自从杨俊接手以来,第一年的盈余,就足足增加了一倍。以后,这位分舵主小老婆越讨越多,塭号的收入,也跟着直线上升!以去年为例,广正塭号当年的盈余总数,就是二十二万八千七百两整!
  试问:在这种情形之下,谁又敢不自量力,保证他上任后仍能维持这种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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