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落单被擒

 

2019-12-01 20:40:47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胡人龙一面说，一面“呼”地一掌，向那人当头压了下来。
　　那人一声怒吼，翻掌上迎，胡人龙还想试试那人的内力，究竟如何。
　　刚才因为双方都是仗以快打快，出招如风，所以并没有对掌的机会。
　　如今，有了这一个机会，胡人龙如何还肯放过，他又取了主动，陡然之间，掌力加强，向下疾压了下去，那人身形一矮，也是毫不犹豫，一掌迎了上来。
　　看那人的情形，像是只要一对掌，使可以必胜胡人龙一样！
　　胡人龙一见那人这等情形，心中不禁猛地一动！
　　他在那电光石火之际，立即想起柴达木老魔曾说，那九个人，会许多极其诡异的武功一事来。
　　看他似乎十分欢迎和自己对掌，是不是他掌上有什么古怪？
　　胡人龙一想及此，连忙缩手回来。
　　但是那人却反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胡人龙一缩手，他身形一长，手臂扬起，掌心反向胡人龙后缩的掌心，逼了过来。
　　在这样的情形下，胡人龙看来，实是非要和他对掌不可了！
　　也就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胡人龙看到那人的掌心，现出一片血也似红色来。
　　常人的手掌，血色再好，也不应该如此之红的，那显然其人练有极毒的毒掌之故。
　　毒掌本是极难的掌法，因为练得不好，自己反而会中毒而死的。
　　那人掌心血红，看来竟像是传说中的“血焰掌”功夫！
　　胡人龙的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因为此际，他若是不与那人对掌的话，势必被那人一掌击中，两者的结果都是一样，只要一被血焰掌击中，却是不堪想像的事情！
　　胡人龙一咬牙，硬着头皮，准备硬接上他这一掌。
　　然而，也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瞬间，情况却又起了变化！
　　只听得“嗤”地一声响，接着，便是沈英魂一声欢呼，道：“我得到了！”
　　那人眼看要压了上来的毒掌，立即缩了回去，疾如飘风，一掌向身后击去；但是原来在他身后的沈英魂，却早引身飘开！
　　他那一掌，未曾击中，掌风中荡起了一股极浓的血腥味，弥漫全室，使人欲呕！
　　胡人龙惊神未定，只见沈英魂的手中，已多了一个满是尖刺，径可尺许的圆环，他心中不禁大喜！
　　那人一掌不中．，身形向沈英魂疾扑而出！
　　刚才，那人一心一意以毒掌伤胡人龙，身形凝滞间，忘了沈英魂，被沈英魂一把撕破了衣服，抢走了那只圆环，已犯了一次错。
　　这时，他见失了圆环，心中大急，只顾向沈英魂扑去，却又不去顾及身后的胡人龙，又犯了顾此失彼的第二错，在惊心动魄的争斗中，这实是不可挽救的大错误。
　　胡人龙一见对方背部的门户大开，他如何肯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他身子一挣，悄没声地，轻烟也似，滑向前去，手起一掌，先蓄定了内力，是以手掌压下之际，一点声息也没有。
　　直到他的手掌，离开那人的背部，只不过寸许之际，内力才陡地如同排山倒海也似，一齐发出！
　　那人立即觉出不妙，但是已到了这一地步，他如何还避得开去？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叭”地一声，胡人龙的那一掌，已齐齐正正地击在他背心上的“炅台穴”上！
　　胡人龙一掌击了上去，只觉得那人的“灵台穴”，立即一股强力，反震了回来。
　　那一震之力，居然也令得胡人龙手腕发麻！
　　由此可知，那人的武功，当真邪门得可以，胡人龙的那一掌，如果不是齐齐正正地击在那人的“灵台穴”上的话，那人可能若无其事！
　　然而，任何一等一的高手，在灵台要穴，受了那么重的一击，也难以禁受。
　　只见那人身子，猛地向前，飞了出去，沈英魂还只当那人在陡然之间，加快了速度，吓得一声惊呼，闪身避了开去。
　　直至那人收不住势子，“砰”地一声，撞在石壁之上，又跌了下来，委顿在地不动，她才知道胡人龙已经得手了！
　　她喜极而流泪道：“人龙，我们打赢他——”
　　她才讲到这里，胡人龙便一声怪叫，道：“闪开！”“呼”地一掌，向沈英魂拍了过来，沈英魂身子向后一仰间，“嗤嗤嗤”三声，三枚金针，贴着她的胸前掠过，撞向石壁！
　　沈英魂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胡人龙已疾赶了过去，一脚向那人的头顶踢去，踢中之后，力道一收，只是踏住了那人的头颅，厉声道：“你要是再敢乱动，我足底一搓，你一颗脑袋，立时粉碎了！”
　　那人喘着气，道：“胡人龙，你不想惨死，便趁早放开我。”
　　胡人龙“哼”地一声冷笑，道：“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遇到有事，便一拥而上，我吃你们的苦头也够多了，如今难得你落了单，你想要我放你，岂不是做梦么？”
　　他一面说，一面脚底略拖动了一下。
　　由于他是踏住了那人的头颅的，是以他脚底一拖动，那人的头颅也转动起来。
　　然而那人的身子，却又不能动，因之头骨欲断，而头颅也是奇痛无比，忍不住怪叫了起来。
　　胡人龙一声冷笑道：“知滋味了么？老魔头说你们九人，能横行天下，我就不信，如今果然。”
　　那黑衣蒙面人一面呻吟，一面讲起话来，语气仍是十分凶狠，厉声道：“我们九人，自然无人能敌，不幸落单，你神气什么，你有种，就将我杀了，看看你能不能有好死。”
　　胡人龙“哈哈”笑道：“算我没有种，我不敢杀你，只敢将你的头颅拖来拖去玩玩。”
　　他一面说，一面脚底不住来回拖动。
　　他拖不几下，那人杀猪也似地怪叫起来，双手在地上乱抓乱爬，想是痛苦之极。
　　胡人龙又停了下来，问道：“好，你可服我了么？”
　　那黑衣蒙面人仍是不肯服输，道：“你做什么春秋大梦？我会服你这种小畜生，我们九人，生平只服过一人，除了他，谁也不服。”
　　胡人龙见那人身受这样的痛苦，而且，自己脚底下只要一用力，他立时要头颅爆裂而亡，但是他仍然绝不屈服！
　　胡人龙心中暗忖，设身处地想一想，只怕自己也早就屈服了，这样的硬汉，倒也确是少见，胡人龙心中，不禁生出了敬服之意。
　　胡人龙道：“好！好！好一条硬汉。”
　　胡人龙知道刚才那一击，那人一定受伤不轻，自己就算松开了他，那人的兵刃也失了，一定无可奈何，自己只要小心些，也不怕他再放暗器。
　　胡人龙想了一想，道：“看在你是一条硬汉份上，也不再来折磨你了。”
　　胡人龙一说完，便左足一点，身子向外跃去。
　　那黑衣人像是感到了极大的意外，勉力抬起头来，向胡人龙望了一眼，喘了一口气，道：“胡人龙，你倒也十分难得。”
　　胡人龙“哼”地一声，道：“你我两人，仍是死仇，谁也不必赞谁。”
　　胡人龙一面说，一面向沈英魂招了招手，沈英魂闪到了他的身边。胡人龙一伸手，将沈英魂手中的那只满是尖刺的圆环，接了过来，只觉得十分沉重，而且拿在手中，才发现环上有近二十个尖刺，每一个的颜色，尽皆不同，也不知是有什么用处。
　　只见那黑衣人的眼光，停在胡人龙手中的这个圆环上，道：“若是我一上手，便取出兵刃，你们两人，此际早已死去多时了。”
　　胡人龙冷笑道：“只惜你错过了机会，如今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黑衣人恨恨地在地上击了一拳，不再言语。
　　胡人龙道：“你是自己找到这条秘道的么？”
　　那黑衣人翻了翻眼睛，道：“整幅墙可以移动，这样的事，谁想得到？”
　　胡人龙立即问道：“你这是何意？”
　　那黑衣人道：“老魔告诉我，你们可能隐藏在暗道之中，那幅墙是他为我移开的。”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更是凉了一半截！
　　她俩互望了一眼，道：“那么还有三人呢？”
　　那黑衣人道：“怕迟早也会到这里来的。”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本来，他们只当柴达木老魔一定会守信来带自己出天一宫的，可是做梦也未曾想到，以老魔的身份而言，竟会说了不算。
　　那自然是老魔以为一将自己的藏身之处说出，黑衣蒙面人一找到了自己，自己便一定难以活命，他食言之事，自然也不怕外泄了。
　　却不料鬼使神差，闯进了一个，反被自己制服！
　　但是，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也知道，如果那另外三个人，一齐闯了进来的话，那自己实是万万不是敌手的！
　　胡人龙本来，还想逼问黑衣蒙面人是什么来历，他们九人，只服一人，那人又是什么人等等，然而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怎再欲多问？
　　他反手一掌，击向那扇小圆门，将那扇小圆门击将开来，向沈英魂道：“快，你快向外爬去。”
　　沈英魂一声答应，连忙向外，爬了出去。
　　沈英魂一爬出了门，胡人龙便退到了门边。胡人龙在门边，略停了一停，望着黑衣人。
　　那黑衣人一声冷笑，道：“你要杀，便趁早下手。”
　　胡人龙道：“我只不过受了你们几次折辱，并没有杀身之恨，杀你作甚？”
　　那黑衣人喘了一口气，道：“你若是不杀我，便将这件兵刃留下给我。”
　　胡人龙心想，那人性子如此之烈，这种人，大都是死心眼儿，自己若能给他一点好处，他一定紧记于心，不会忘怀。
　　反正他们一共有九人之多，杀他一个，也无济于事！
　　胡人龙淡然一笑，道：“看在你性子强烈的份上，就答应你，又怕什么？”
　　胡人龙手一扬，便将那只圆环，向那人抛了过去。
　　那黑衣人一伸手接住，眼中露出了几乎不信的神色来。
　　胡人龙绝不多留此处，一转身，便向着那小门中爬了出去！
　　胡人龙爬上丈许，才听得石室中那黑衣人道：“胡人龙，你也算一条好汉子。”
　　胡人龙知道，老魔既然罔顾信义，已向一人泄露了自己行藏，当然可能向其余三人，作同样的泄露，那三位黑衣蒙面人随时可以来到！
　　是以他也顾不及回答，只是道：“英魂，前面没有事么？”
　　前面传来沈英魂的声，答道：“没有事。”
　　胡人龙快速地爬行了几步，已经可以沾到沈英魂的脚跟了，他低声道：“英魂，出了此处，行动尚要小心。”
　　沈英魂也已想到，柴达木老魔可能已向每一个黑衣人说出了自己的所在处。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只要再有一个黑衣人遇上自己，那便是不得了的事情。
　　所以她立即沉声道：“我知道了。”
　　两人迅速地向前爬去，不一会，便到了墙头，胡人龙又赶前几步，那管子并不很宽，胡人龙爬前几步，和沈英魂头并头地呆在管子中，身子也紧紧地靠在一起。
　　两人的心中都有一种十分异常的感觉。
　　但是眼前，他们的处境十分凶险，实是使他们难以去想及其它的事情。胡人龙伏了下来，侧耳一听，心头便不禁怦怦乱跳，低声道：“英魂，你可听到了么？外面好像有人走动的声音。”
　　沈英魂也凝神仔细听去。
　　这时候，他们已爬到了那斜管子的墙头，只要顶开一块石块，便可以通向那条隧道，仍由那整幅可以移动的墙壁走出去了。
　　然而，在沈英魂侧耳细听间，也听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低到了极点，断断续续，像是一个人正在走走停停一样，而且，听来像是就在铺着石板的那一块空地上走动！
　　沈英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人龙，这……怎么才好？”
　　胡人龙紧皱双眉，想了片刻，道：“我们在这管子中呆着，也不是办法，待我将石板顶开一条缝，向外看上一看。”
　　沈英魂苦笑道：“这岂是办法？如果上面有人的话，你将石板顶开来，他焉有不发觉之理？
　　胡人龙道：“那就只好博一博，只要上面的人，不是正好看到那块石板的话，那么我就有办法了，你看。”
　　胡人龙一面说，一面勉力向沈英魂扬了扬手，沈英魂只觉得他手中晶光一闪，看来像是扣住了一枚暗器。
　　沈英魂道：“你准备发暗器么？”
　　胡人龙道：“不错，这是蒋青玉所传的独门暗器，专打穴道，发时一点声息也没有，将石板顶起一道缝，我就可发暗器了。”
　　沈英魂低声叮咛道：“小心一些。”
　　胡人龙不再出声，左手手掌，托住了石板，慢慢地向上，顶了起来，顶开了寸许，他连忙从缝中向外看去，只见外面静悄悄的，不但没有人，连刚才隐约听到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胡人龙呆了一呆，沈英魂已低声问道：“怎么样？”
　　胡人龙忙道：“禁声，看样子外面没有人，我先走出去看看。”
　　胡人龙一面又慢慢地顶开了石板，等到石板开了尺许，他人已可以钻出去时，仍没有看到什么人，这时候，他已经可以看到前面和左右两面的情形，但后面是否有人，他仍是看不到。
　　若是换了别人，这时看到三面无人，一定冒冒失失地钻出去了。
　　但是胡人龙却是极其精细的人，虽然三面没有人，但刚才明明听到的脚步声音却又是千真万确的，极可能那人在以逸待劳，等他一出现便自攻袭。
　　是以胡人龙略呆了一呆，便慢慢地转过身子来，变成面向上背向下。
　　他的左手仍托着石板，右手则扣定了那枚暗器，这样的话，即使那石板后面有人，他一窜出去，也可以面对敌人，而不致后背对敌人了。
　　等他转过了身子之后，他真气运转，将力道聚于左掌，手臂一伸，一股极大的力道，将那块石板，涌得向前，带起一股劲风，疾飞了出去。
　　石板一被他推出，他人也就势，斜斜地向外，掠了出来。
　　他人才一掠出，只听得“轰”地一声响，前面又有一股劲风挥到，那块石板，挟在两股大力之间，立时碎裂。
　　刹时之间，碎石乱飞！
　　胡人龙身形未定，右臂抡处，又是一掌发出！
　　那一掌，不但将向他飞来的碎石，一齐扫了开去，而且，他也趁机将那枚暗器，发了出去。
　　这时，他也早已看清，一掌击向飞起的那块石板的，正是一个黑衣蒙面人！
　　那黑衣蒙面人，在一掌击袭石板之后，也已看清自石板下跃起来的是胡人龙，只听得他怪叫一声，双掌齐起，又向前扑来。
　　胡人龙那枚暗器，挟在掌风之中发出，本是妥当之极，万无一失。
　　然而，因为那蒙面黑衣人，向前扑来之际，带起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将前面乱飞乱舞的碎石，一齐涌得四下飞溅。
　　胡人龙的那枚暗器，本来就是夹在碎石之中，一齐向前飞出的，也随那人向前扑来之力，撞得向外射了开去。
　　胡人龙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他那枚暗器，乃是一枚极细的细针，如果对方不是内功高深之极，所发的内力，凝敛如同实质的话，是万万不能将之挡退的。那人向前扑来的一股劲风，竟然将那枚暗器挡开，那么，其人的武功之高，必不至于在自己之下，偷袭不中，便是大麻烦了。
　　这时，那黑衣蒙面人已向前疾扑了过来，胡人龙根本连考虑的余地也没有。
　　胡人龙身形一矮，双掌一齐翻出，向前迎了上去！
　　胡人龙准备硬接上那人一掌，再作打算。胡人龙这里双掌才一扬起，一股劲风，疾扫而到，那黑衣蒙面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双掌之中，隐隐挟着风雷之声，向前压来。
　　胡人龙身子一挺，双掌向上迎去，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叭叭”两声响，四只手掌，已经紧紧地贴在一起，胡人龙只觉得身子猛地一震。
　　那一震，已表示他的武力，不如对方！
　　胡人龙连忙待要缩掌收招，可是，和对方相贴的掌心上，却立即感到对方的真力，如同排山倒海也似，一齐涌了过来！
　　那涌过来的力道之大，令得胡人龙根本没有法子撤回手掌来。
　　因为，如果他要撤回手掌来的话，势必要先收回内力，而只要他内力一收，那么，对方的内力趁机涌入，他不死也要身受重伤！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胡人龙只得勉力运转真气，将真力源源不绝地发出，硬着头皮支撑着。
　　胡人龙知道，那人的功力，在自己之上，如今自己一上来便和对方比拚内力，那实是最吃亏的事情。
　　因为此种内力，绝对没有可能投机取巧之处，功力差的，支持不久，一定要输，不是立即身死，便是要受极重的内伤！
　　胡人龙只觉得对方的内力，如同长江大河一样，向前压了过来，他估计自己，至多支持得一盏茶时分，而一上来，只不过是转眼之间的工夫，他额上的汗珠，已经比豆还大了。
　　胡人龙勉力支撑着，他心中并不绝望，他将希望，完全投在沈英魂的身上。
　　胡人龙和那黑衣蒙面人相互比拚内力，那蒙面人虽然占着上风，但是却也是全力以赴，看他的情形，显然料不到还有一个沈英魂未曾出来！
　　而如今，那黑衣蒙面人因为向胡人龙攻击时，身子向前飞扑而来之故，他身子已站在那块飞起了的石板的前面了，也就是说，如果沈英魂从管子中爬出来的话，刚好在他的背后！
　　两个高手，各自在比拚内力，全力以赴之际，即使有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壮汉在一旁，突施偷袭，也难免受伤，更何况沈英魂是会武功的人！
　　只要沈英魂悄悄地爬了上来，那黑衣蒙面人不觉察，沈英魂自背后偷袭的话，那么，便立时可以反败为胜了！
　　如果沈英魂爬出来时不小心，弄出了声响来，或是出声叫唤的，那就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