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天外神山　万载寒蚿

 

2019-11-22 09:42:44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金蝉说着，随将陷空岛所得晶瓶、玉匣取出。打开一看，瓶中除“灵玉膏”、“万年续断”和“冷云丹”外，玉匣中尚有一个小蚌壳，中藏绿豆大小十粒透明金丸，另附灵威叟一张二指大的鲛绡，上写“辟邪去火，解毒清心，到后即服，可以防身”等字。人数正对，只干神蛛不在，分后将另一粒连蚌壳带余药收起。甄氏弟兄接过灵药，照法医治，不到半盏时便同复元。

　　各人又把那粒金色丹丸服下，入口觉有一线清凉之气流行全身，等行完一周天后，好似心神比以前更要清灵，只心头微有一点凉意。急于查探干神蛛的下落，匆匆起身。金、石二人同用慧目法眼仔细往那群楼峰阁查看，内中一所楼台，金庭玉柱，高大崇宏，一片平台甚是广大。别的楼阁都在峰上，独此一处建在平地。

　　便同往下斜飞过去。落地一看，所有地面非晶非玉，又不似冰，一片银色，通体晶莹，不见一点尘沙。那么坚硬光润的地面，竟会生着许多不知名的奇树。每株均有七八抱粗细，其高多达一二十丈以上。树身碧绿，宛如翠玉，琼枝碧叶，上缀各色繁花。有的花大如盆，宛如一朵圆径五六尺的白牡丹，千叶重重，天香欲染。有的花大如杯，满缀繁枝，宛如朱霞锦幛，绵软芬芳。有的铁干挺生，直上二三十丈，到了树顶，繁枝乱发，广被十亩，每一枝上挂下七八丈长，形似垂丝兰叶的翠带，叶上又生着无数五色兰花。偶然一阵微风吹过，花、叶随同披拂，看去好似一座撑天宝盖，繁花如雨，五色缤纷，冉冉飞舞，似下不下。

　　众人念切良友安危，灵景当前，暂时也无心观赏。连穿越过好几片花林，飞行迅速，已经又多深入了一二百里。由一座孤峰绕过，忽闻笙簧交奏，琴瑟叮咚，汇成一片极繁妙的声音。过去一看，原来面前横着一条大溪，阔约十丈，水甚清深，水底满铺着大小宝石。三座碧玉飞桥，宛若长虹，横卧水上。上下疏疏落落，矗立着不少玉笋，翠色晶莹，高出水面数丈不等。上生一种五色苔藓，其大如钱，宛如无数奇花，重叠贴在上面。通体孔窍甚多，玲珑剔透，风水相激，顿成幽籁，适听声音便由此发出。桥下无柱，全桥宛如整块碧玉雕成。除来路孤峰上下童秃而外，两岸俱是参天花树。因为树大枝繁，行列虽稀，上面花枝纠结连成一片，一眼望过去，直似两条花龙，婉蜒飞舞于碧波之上。

　　众人各把法宝、飞剑暗中准备，敛去光华，由当中桥面上贴地低飞过去。一看桥那边，果然邪气隐隐，正当中涌起一片轻烟，将路阻住。那烟似烟非烟，看去好似一簇轻纱，甚是淡薄。偏生前面影物尽被遮蔽，不能远视。于是用慧目细查，两旁花林也有这类淡烟浮动。待了一会儿不见动静，众人便联合一气往烟中心冲去。快冲过时，忽听有人急呼：“诸位道友请慢！”刚听出是干神蛛的口音，人已飞过。那片淡烟只一冲便即散灭，同时眼前一亮，前面突现出三座白玉牌坊，上面用古篆文刻着“光明境”三个丈许大字。

　　那牌坊约有三十丈高，通体水晶建成，众人隐身法竟被破去，各现原身。干神蛛也由左侧赶来，神情似颇惊惶。牌坊旁边不远，倒卧着一个虎面鱼身、六蹼四翼的水怪，身旁流着一摊腥血，脑已中空，头上陷一大洞。众人见那么清洁的仙山灵境，竟会发现水怪死尸，忙即止步，双方见面。

　　干神蛛道：“诸位道友，可是寻我来的么？我虽被困，并不妨事，再有一会儿便脱身了。这里底细我也不深悉，只知我们已经深入重地，有进无退。好在妖物自恃神通，又是天生特性，现在还不致发难，乐得探明虚实，再作计较。幸我早有防备，隐形法未破，且引诸位同去，见机行事便了。”干神蛛随将众人身形隐去，由牌坊下往里走进。

　　石生边走边问道：“这里的地主你见过了么？”干神蛛答道：“为首妖物未见到，一切全听我那冤孽所说。也是刚过牌坊，便遇禁阻，幸而遇到两个精怪在彼闲谈，听出一点虚实。本想赶回送信，但为邪法所阻，必须寻一替身，方可乘机脱身。不料刚寻到一个水怪杀死、我还未走，诸位道友就来了。此事只内人知得一半底细，到了妖物盘踮之所，必须照她所说行事才可减少危害。”

　　金蝉等闻言，才知干神蛛并未深入妖窟，只仗附身灵蛛指点。只见前途景物越发雄丽，先是数十丈宽一条质若明晶的大道，长达三数十里，两旁均是参天花树。到了尽头之处，路忽两歧，左面不远尽是一座座的高峰危崖。众人见上面不少金碧楼台，当是妖人所居，正要掩去，干神蛛抢先拦住，用手示意令众禁声，轻悄悄往右一转，便见大片花林挡住去路。干神蛛领了众人由花丛中绕行过去，那蜘蛛影子在胸前时隐时现，似颇惶急不安之状。

　　又行五六里，乃是一座极高大华美的宫殿后面，再由殿栅绕向先前高山所见那座殿台，只见殿高十丈，占地四五十亩，玉柱金庭，瑶阶翠槛，珠光宝气，耀眼生辉，殿前一座白玉平台，高约丈许，尤为壮丽。对面是一片湖荡，澄波如镜，甚是清深。湖中心有亩许大小一座椭圆形的白玉平台，高出水面约有二尺。湖岸旁生着一片莲花，每枝粗约二尺，其长过丈，分为三、四、五节不等。颜色比玉还白，看去滑嫩异常，吹弹欲破。每一节上各生着一柄莲叶，或是一朵莲花。那叶茎粗如人臂，长约丈许，叶有六七尺方圆。花分粉、红、青、白四色，盛开时大约翠叶之半。有的含蕾将绽，其大如瓜，吃碧叶金茎一陪衬，仿佛一条白玉船上面，撑着两三个宝幢翠盖。古诗“花开十丈，藕大如船”，今乃见之，端的好看无比。

　　众人还未走到花前，便发现当中白玉平台上面全景。那台原是一片整玉建成，大有两亩方圆。这么空旷台面，只台中心孤零零设着一个椭圆形宝榻，上面侧卧着一个身蒙轻纱的赤身妖女，睡眠正香。生得肤若凝腊，腰若细柳，通体裸露，只笼罩着薄薄一层轻纱。粉弯雪股，嫩乳酥胸，宛如雾里看花，更增妖艳！尤其是玉腿圆滑，柔肌光润，白足如霜，胫趾丰妍，底平趾敛，春葱欲折，惹人情思，活色生香，从来未睹！

　　另有十几个道装男子，有的羽衣星冠，丰神俊朗，望若神仙中人。有的貌相古拙，道服华美，似个旁门修道之士，有的短装佩剑，形如鬼怪，有的长髯过腹，形态诡异，十九面带愁容，静悄悄侍立两旁，一言不发，状甚恭谨。除当中妖女外，更无别个女子，众人见这一伙人连带同裸女身上，多半不带一丝邪气，而沿途所见埋伏全是邪法，心中奇怪，不知闹甚把戏。

　　众人静候不动，等了半个时辰，只见榻上妖女伸了一个懒腰，欠身欲起。旁立老少诸人立即赶过，纷纷跪伏在地，内有两个道童打扮的跪在榻前。妖女缓缓坐起，粉腿一伸，一双又嫩又白的左脚正踏在他头上，那道童面容立时惨变。众人断定妖女必是群邪之首，绝非好相识！那妖女意如未觉，坐起后朝众人星眸流波作一媚笑，懒洋洋把玉臂一挥，那班人面上立现喜容，纷纷起立，化作十几道碧蓝紫的光华，分头朝那远近群峰玉楼中飞去，当时散尽。

　　台上只剩下那个相貌丑怪的矮胖道童跪伏榻前，被妖女一脚踏住。众人去后，周身抖战不止。妖女左腿踏在道童头上，右腿微屈，压在右股之下，将私处微微挡住。心中似在想事，不曾留意脚底。一会忽由身后摸出一个金镜，朝那玉臂云鬟左右照看了两次，顾影自怜，柔媚欲绝。无意中右腿一伸，脚尖朝那道童的脸踢了一下，道童忽然兴奋起来，纵身站起，两臂一振，所穿短衣一齐脱卸在地，立时周身精赤，一声怪笑便朝妖女扑去。

　　（按：原作者还珠楼主笔下，各种各样的“妖妇”之多，不可胜数，但是却个个不同，才写完幻波池“艳尸”崔盈，又来一个小南极光明境的万载寒蚿，真是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妖女好似先未理会到他，神情别有所注。及见道童快要上身，忽把秀眉一扬，妖声喝道：“你怎还未走？你忙着求死，我偏要留你些时！去罢。”说到末句，纤手往外一扬，当胸打去。道童竟看去颇健壮，妖女人既美艳，手又纤柔，这一掌仿佛打情骂俏轻轻拍了一下，并无甚力。道童却似禁受不起，一声惨叫，打跌出老远！连衣服也顾不得穿，随手抓起，纵起一道蓝光就这样赤身飞去。

　　众人见他逃时手按前胸，好似受了重伤，脸上偏带着十分喜幸的神情，俱都不解。妖女逐走道童，又取镜子照了一下，微张樱口娇声呼了两句，音甚柔媚，也不知说些什么。平台对面群峰上便起了几处异声长啸与之相应，却不见有人来。又隔有半个盏茶时，妖女意似不耐，面带狞笑，一双媚目突露凶光，更不再以柔声娇唤，张口一喷，立有一股细如游丝的五色彩烟激射而出，一闪不见。跟着便听好几座峰上起了一片呼啸异声，随有七八道各色光华涌着一伙道装男子飞来，到了台前全部落向台下，一个个面如死灰，神情狼狈。

　　最奇怪的是这一班人看上法力颇高，身上也多不带邪气，对于妖女却奉命惟谨，不知为何那么害怕？妖女反如没事人一般，娇躯斜倚金榻之上，手扶榻栏，满脸媚笑，微唤了一个“龙”字。来人中有一身材高大长髯峨冠的老道人，闻声面色骤转惨厉，把牙一咬，随着腰间两个葫芦连同背上两枝长叉向空中一掷，由一片烟云簇拥往斜刺里天空中飞去。跟着飞身上台，在一幢紫光笼罩之下走到妖女面前厉声喝道：“我自知今日大劫将临，命送你手，我已拼作你口中之食，供你淫欲也只一次，无须作丑态，由你摆布便了！”当道人初上台时，妖女面有怒容，似要发作，及听对方厉声丑诋，反倒改了笑容，喜孜孜侧耳倾听，斜倚榻上，将一条右腿搭在左腿上微微上下摇动。玉肤如雪，粉光致致，瓠犀微露，皓齿嫣然，越显得淫情荡态，冶艳绝伦。

　　道人说完，妖女方始起身下榻，扭着纤腰玉股，微微颤动着雪也似白的柔肌，款步轻盈。道人好似早已知道对方心意，不等近前，双臂一振，衣冠尽脱，通体赤裸，现出一身紫色细鳞。妖女虽然心中毒恨对方，但是赋性奇淫，此时欲念正旺，一时疏忽，忘了戒备。

　　那道人本是毒龙修成，法力也颇高，自忖必死，早已准备拼命。妖女才一近身，道人身外那片紫光忽然电也似急当头罩下。此是毒龙所炼防身御敌之宝，但妖女功力甚高，口张处飞出一股绿气，迎着紫光微微一挡，便全吸进口去。媚笑道：“你想激我生气，没有那么便宜的事！”说时肚脐下猛射出一丝粉红色烟气，正中在道人脸上，一闪不见。经此一来，台上形势大变。妖女固是荡逸飞扬，媚态横生，道人也由咬牙切齿满脸悲忿变作了热情奔放，双方立即扭抱在一起，在那一片形若轻纱的邪烟之下纠缠不开。

　　众人看那道人相貌奇丑，身有逆鳞，也是水中精怪修成，功候并不寻常，来时明已悔悟，结局仍为邪法所迷。激于义忿，想要救他，又看不惯妖女丑态，正在传声商议。干神蛛比较知道底细，惟恐冒失，又不便开口说话，只得忙打手势。又用手指画字，告知众人说：“先在光明境牌坊下面，曾听妖邪私语，妖女乃是一个极厉害的妖邪。此外也都是小南极光明境这一带修炼数千年的精怪和一些左道妖邪。我们如在此地建立仙府，这么多妖邪，扫除费事，此时正好任其自相残杀，以暴制暴，有甚相干？”众人也看出妖女邪法高强，何况还有许多妖邪精怪，休说不胜，就被漏网，也是隐患，只得忍耐下去。

　　隔了一会，忽听台上接连两声怒吼惨啸。众人因不愿见那淫秽之事，正向台下人丛中查看。见一道童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幼童并立一处，面带愁容。幼童生得粉妆玉琢，骨秀神清，决不是甚妖邪，不知怎会与群邪在一起？心方奇怪，闻声往台上一看，先见道人已仰跌地上，胸前连皮肉带鳞甲裂去了一大片，满地紫血淋漓。妖女正由榻上起身，目射凶光，手指着道人狞笑一声喝道：“你元阳虽失，内丹仍在，想要欺我，直似做梦！趁早现出，少受好些苦痛！”道人闭目未答，似已身死，妖女连问数声未应，张口一喷，一股绿气便将道人全身裹住，悬高两丈。那绿气往里紧束，道人身本长大，经此一来，便渐渐缩小，只听一片轧轧之声，跟着便听道人惨哼起来，妖女笑道：“你服了么？”随说绿气往回一收，道人坠落台上，周身肉鳞全被挤轧碎裂，肢骨皆断，成了一滩残缺不完的碎尸横倒在地上，血肉狼藉，溅得光明如镜的白玉平台染了大片污血，惨不忍睹！

　　妖女二次喝问，道人强提着气颤声答道：“我那两粒元珠么？方才自知今日必死，已用恩师尸毗老人所赐灵符连我法宝一同冲开你的禁网飞往神剑峰去了！但脑中一粒尚在，有恩师仙法禁制，你如不伤我的元神，我便指明地方奉送如何？”妖女不俟说完，厉声喝道：“我早知你存心诡诈，就肯献出，也非将你元神吸去不可！”道人好似无计可施，急得惨声乱骂。妖女也不理睬，伸手便往道人头顶上抓去。

　　众人见状俱都忿极，连金蝉也忍不住怒火上冲，正待发作，干神蛛连忙摇手阻止时，只听台上道人大喝道：“无知淫妖，你上当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妖女手刚打中在道人头上，猛见一朵血焰金花由道人头顶上飞起。中间裹着了尺许长的紫龙，比电还快刺空飞去！妖女一声怒吼，右手炸碎了半截。道人残尸在地，方始整个死去。妖女似知追赶不上，咬牙切齿暴跳乱吼了一声，忽然走向台前，望着台下众人作了一个媚笑，走回原榻坐定，张口一喷，全台便被一片绿气罩住，什么也看不见。

　　金蝉、石生能透视云雾，忙运慧目法眼定睛注视，才知妖女竟是一个极奇怪的妖物！体似蜗牛，具有六首九身、四十八足，头作如意形，当中两头特别大，头颈特长，一张平扁的大口宛如血盆，没有牙齿。全身长达数十丈，除当中两首三身盘踞在宝榻之上，下余散爬在地，玉台几被她占去大半。道人残尸已被吸向口边，六颗怪头将其环抱，长颈频频伸缩，不住吮吸，隐闻咀嚼之声，形态猛恶，从所未见！想不到一个千娇百媚，玉艳香温，冶荡风骚，柔媚入骨的尤物佳人一现原形竟是这等凶残丑恶的妖孽！

　　金、石二人正惊异间，那具残尸也被吃完，妖物身子渐渐缩小，在台上盘作一堆，状似睡眠。不一会，台上绿气忽敛，妖女又回了原状，仍是方才初见时那么浓艳淫荡神态，那只断手仍是玉指春葱，入握欲融。地上仍是晶莹若镜，休说残尸不见，半点血迹俱无。妖女柔肌如玉，斜倚金床，无限春情自然流露，正在媚目流波，昵声娇唤。台下众人一听娇呼，早有两人无奈飞身上去，各把衣服脱去。这次结束却是极快，总共不到刻许功夫，上去两人全都奄奄待毙，状若昏死，僵卧榻上。妖女把手一挥，便似拋球一般滚跌出去老远。跟着又唤了两声，似这样接连上去六人，情景大略相同。到了末次事完，前两人首先回醒，勉强爬起，乘着妖女前拥后抱正在酣畅之际想要溜走，刚纵遁光飞起，妖女把口一张，全台立被绿气布满！

　　妖女突现原形，当中两身各用四五条怪爪紧紧搂抱着一个赤身妖人尚还未放，先前四人，已被那如意形的怪头吸向口边，一片吮啜咀嚼之声，先自连肉带骨吃个干净。后两人为邪法所迷，抱紧妖物下半身，尚自纠缠不舍。不知怎地触怒妖物，当中两个如意怪头一伸，张开血盆大口往下一搭，便将那两人，整个身子咬下半截。这两个人也是旁门中得道多年的散仙，此时为邪法所迷，明明搂着一个凶残丑恶的妖物，竟把它当作天仙美女，正在得趣当儿，连声都未出便送了命！这妖物便是盘踞光明境多年的前古妖物“万载寒蚿”，以前禁闭台前湖心地窍之中，近数百年二次出世，生性奇淫，凶毒无比，终年残杀左近方圆七千里内外的精怪生灵。

　　（注：本书中各种各样怪物极多，“万载寒蚿”是其中最特出的一个。蚿，据书载，就是“马陆”，马陆又叫“马蜒”，是和百足相类的一种节足爬虫，样子十分可怕，江南、粤、桂等地乡间多有。“万载寒蚿”有六头九身，又会变化美女，当真是天下怪物之最。）

　　当地乃紧附宙极下的一座天外神山，有极光太火、元磁真气阻隔，仙凡足迹之所不至。神峰翠嶂，不下千百。地质宛如晶玉，更有琪树琼花，灵药仙草，生物生此灵区仙境，得天独厚，渐渐飞腾变化，具有神通。本来与世隔绝，除了强存弱亡偶起争杀，或因一时多事，前往隔海侵扰，被不夜城主钱康诛杀收服而外，本可相安无事。不料妖蚿二次出世，大肆淫凶。始而只是幻身美女挑逗，使其互相残杀，于中取利。近年吞噬既多，神通越大，淫心食欲也更加盛，越发任性妄为，那为采灵药自行投到的散仙不知死了多少。照例交合之后，除却道力较深，元阳未失，还能保得暂时活命，去往妖蚿所建仙山楼阁中困居待死而外，多半交合之后便遭吞噬！

　　当地一带由上到下全有极严密的禁制，被擒人身上均中妖毒。就算侥幸逃脱，出境毒便发作，全身糜烂化为脓血而死。同时妖蚿也必赶来将元神吸去，连做鬼都无望。妖蚿又生具特性，纵欲之后非食肉饮血不可，吸血之后必要醉卧一会。所食如是人血，历时更久，先死六个倒有四个是人，吃完便自睡着。

　　台下还剩四人，见妖蚿一睡，两个首先往殿后偷偷绕去。剩下一个道者和那幼童，互相急匆匆打了一个手式，幼童便往众人立处的荷花前面赶来，道者拉他不听，紧随在后，神情似颇惶急，到了花前妖烟之外，幼童一晃不见，道者回向台上。

　　忽然人影一闪，幼童二次现身，手上却多了两尺来长一段藕尖，双方又打一手式，同往湖心中穿去，动作极快，一点声音都没有。众人见这一老一少仙风道骨，貌相清秀，幼童根骨更是少见，再看他盗藕情形，所习尽是太清仙法，那么坚厚晶玉地面能来往自如，胆更大得出奇。金、石二人首先喜爱，只不知二人入湖做甚？回顾石完不见，互一询问，说先前还在甄兑身后未见走动，不知怎的没有了踪影。看出妖物神通广大，身居危境，人忽不见，自是忧急！

　　遥望台上妖物酣睡若死。金、石二人暗忖：“眼前所见，分明妖物吸血之后定必醉眠，此时下手岂非最妙！”心方一动，未及与众商量，石完突由地底钻出，双手捧着一节大藕，喜叫道：“这藕好吃极了！”干神蛛闻言大惊，忙即阻止！底下话未出口，台上妖蚿忽醒，又将身子化为一个妖媚入骨的的赤身美女，缓缓欠身而起。

　　坐起之后，由身后取出那面金镜，笑孜孜正在搔首弄姿，做出许多媚态。接着，突现怒容，目射凶光，手朝外一扬，那台前湖水突然涌起，直上数十百丈，成了一个撑天晶柱。湖水立时由浅而涸，一会便见水中涌出两人，正是先见道者、幼童，身陷水柱之内，挣扎冲突，周身光华乱闪。无奈身被困住，和盘中之鱼一样，只管在水内驾着遁光上下飞行，竟不能冲出水外！

　　众人见妖蚿禁法如此，也自心惊。料定老少二人凶多吉少，激于义忿，跃跃欲试。妖蚿怒容已敛，只把一双馋眼注定水中两人看了又看，满面俱是喜容。倏地把口一张，绿气重又喷出。这次却不散开，初喷出时粗才寸许，一直射向高空，到了水柱顶上方始展为一蓬伞盖笼罩水上。那水柱立即由顶弯倒下来，被那绿气裹紧，由大而小往妖蚿口内投进，势甚迅速。

　　绿气到了妖蚿口边反卷而下，重又布满全台，妖蚿现出原形，那水柱上半弯倒，缩成五六尺粗细，一股往绿气之中冲入，下半仍有数十丈高，亩许粗细一段。水中二人几次随水被吸近台前，又被挣脱窜向下层。看意思似知四外无望，待要往湖底钻去！无奈妖蚿力大，那么大的湖水竟被吸起十之八九，已然见底。妖蚿突将六首齐昂，张口一呼，水中二人立似两条人箭直往台上射去，眼看就要投入绿气之中为妖物所杀！总算命不该绝，下面十人见此情形，除干神蛛外，倒有九人动手！

　　金、石、阿童三人一着急，把飞剑、法宝、佛光先飞出去，余人也相继出手。金蝉霹雳双剑红紫两道光华与石生所发的一溜银光合在一起，霹雳连声，加上阿童一道佛光，已是惊人！又双双扬手把“太乙神雷”连珠打去，数十百丈金光雷火一起向上，爆雷之声惊天动地，震得满殿台金庭玉柱一起摇撼！再加上易氏兄弟的“太皓钩”、“火龙钗”，南海双童下山时所得的“五雷神锋”、灵奇的寒碧剑光、石完的墨绿色剑光和别的法宝飞剑，数十道各色宝光金霞虹飞电舞，交织如梭，连那大片连珠雷火同时夹攻上去！

　　妖蚿先前只知来了一伙隐形敌人潜伏在侧，心骄自恃，以为网中之鱼，必是手到擒来。正用前古宝镜，照查踪影，本拟将二人吞吃下去，再寻敌人晦气。万未料到来势如此厉害！骤不及防，护身丹气几被震散，妖气一松，水柱先为佛光神雷击散，道者首先破空遁去，幼童本也随同飞走，刚飞出不远，重又飞回，与众会合，先把剑光放出随同夹攻，这原是瞬息间事，金蝉等刚一出手，便听干神蛛急喊：“我非妖孽之敌，又有一层顾虑，只好暂退，诸位道友须要联合一起，小心应敌，不可分散，暂时只好失陪了！”

　　众人知他舍众独退，必有原因，绝非怯敌胆小。金蝉、二甄首有戒心，方喝众人留意，一眼瞥见幼童身剑合一，在一道青光护身之下，右手发出五股毫光正向绿气猛射，眼望自己这面，大有忻羡之色，恐其误遭毒手，忙把手一招。

　　幼童一见金蝉招手，石生也在含笑点头，忙赶过来。未及说话，邪法已自发动。众人明见那么多的法宝、飞剑、佛光、雷火夹攻上去，满台绿气不过震荡了一下便散而复聚，反更较前浓密，所有剑光、宝光全被挡住，奈何不得。金、石二人正待将两套“修罗刀”放将出去，一股膻香刺鼻，紧跟着眼前一暗，众人猛觉心神一荡，周身发热，起了一种从来未有的奇异感觉！

　　阿童心灵大震，知道不妙，不禁大吃一惊！忙用传声告知众人，已中邪法暗算，务须先逃出罗网再作计较。众人闻言正自惶急，那暗影已然失去，重现光明。猛听身后石完惊呼，回头一看，面前不远出现六个与先前妖人同样幻化的赤身妖女，在一片粉红色轻纱笼罩之下，做出许多淫情荡意，手指众人，秋波送媚，巧笑不已。

　　这时妖蚿元神幻化分身出现，阿童又在二次催逃，把佛光照向众人身上。正待一同飞遁，猛瞥见灵奇俊脸通红，眼里似要冒出火来，竟然飞出光外朝妖女扑去，神态甚是难堪。金、石、阿童三人知道灵奇中了邪法，心中一急，更不怠慢，纷纷各纵宝光冲将上去！金、石二人各把玉虎金牌发出百丈金霞、千重灵雨祥光上前抢救。“太乙神雷”密如雨雹纷纷打上前去。阿童佛光更快，随手指处便将灵奇围住拦了回来。

　　众人见灵奇被佛光圈住强行夺回，人仍和疯了一般不住在佛光中左冲右突，拼命想朝前扑去。同时宝光雷光夹攻之下，妖蚿元神已受重伤，一片血雨飞洒中，几声怒吼，六个妖女一齐不见，满空血雨犹自纷飞。

　　众人趁机一声招呼，立时电掣遁走。逃时，盗藕幼童杂在人群之中，阿童见他只是面带惊疑，并未中邪，心中奇怪。恐他遁光追赶不上，落后遇害，一指佛光，连他裹定。余人也是同样心思，便连他一齐护了带走。这原是转念瞬息之事，刚刚飞出不远，便听台上妖蚿厉声喝道：“无知小儿，已为我仙法所困，一出光明境便化脓血而死，还想逃么？速往东北方顺数第九峰白玉楼中候命处置，等我法体复原，自会挨个寻你快活！”

　　众人不去理她，本意是往回路逃走，冲出光明境再打主意。不料妖蚿邪法到处埋伏，眼看飞离光明境玉牌坊不远，忽见四外白烟蓬勃而起，晃眼弥漫开来，上下一片迷茫，什么也看不见。众人便把“太乙神雷”向前打去，一片惊天动地的大霹雷连串响过，妖烟尽退，突然大放光明。再看前面，光明境牌坊仍是相隔不远。当时也未理会，照旧前飞，满拟晃眼即可飞过，哪知飞行了一阵，牌坊依然在望，不曾飞到！方知道陷入埋伏，忙各止住，聚在一起，在法宝飞剑四外防护之下商计。

　　石完道：“上面不好走，我们不会由地下穿地出去么？”一句话把众人提醒。易氏兄弟忙把神梭取出，正用传声商计如何穿地而出，眼前忽又一暗。等到重视光明，一看人已落在一所极高大的白玉楼中。众人方知妖蚿用邪法挪移引来此地，已被困住。先还当神梭可以脱身，及至易氏兄弟将梭化成一条金舟，前面七叶风车一齐转动，金光电旋，行法一试，哪知地比精钢还坚百倍，一任用尽心力，竟冲不破！

　　石完与那幼童全不服气，连用家传穿山行石之法，也未穿动。见那玉楼共只内外两间，孤悬翠峰之上，约有三四十丈宽大，内里陈设皆是精金美玉。三面轩窗看是空的，无奈冲不出去。恐有万一，便把所有法宝飞剑一齐施展出来，凌空结成一个极大的光幕将众人全体护住。再看灵奇已是如醉如痴，身热如火，忙把一粒灵丹，塞向口中。石生又发现他身畔法宝囊内有一六角金鼎，中贮黑色粉末，方自传观，幼童在旁一直满面喜容望着众人，依在金、石二人身侧，几次想要开口，因众人正忙，欲言又止，这时忽然惊咦了一声。灵奇已渐毒解明白过来，满面惭惶跪在七矮面前，意似求恕，羞于出口。金蝉命起，笑道：“此事怎能怪你哪！”

　　那小光明境天外神山盘踞的万载寒蚿，乃是天地间第一妖物，已然修炼九千余年。身具六首九身，神通广大，变化神奇。尤其所炼内丹最厉害。因秉宇宙间邪毒之气而生，生性奇淫，凶残无比，又具纯阴极寒之性，为天地间所罕见之妖物。众人被困在白玉楼中，一时之间，妖蚿并未来犯，众人还在商议，金蝉想起铜椰岛分手时，“神驼”乙休曾赐了一面信符法牌，说是元磁真金所炼，阴阳两面，用以传声，无论相隔数十万里，当时便能达到，立即将牌放出。原来方今女散仙中只有“神驼”乙休之妻韩仙子法宝最多，又均各具妙用。此宝乃乙休向其要求转赐金蝉，看去黑铁也似，并不起眼，约寸许宽、两寸来长，两头椭圆，中腰特细，仿佛大小两枚枣核连成一串。当中太极图上各有一线银丝，细如牛毛，针锋相对，时隐时现，背面一头有一六角形的星纽微微凸出。

　　用时按照所传法诀，用中指紧按背后星纽，再以传声之法，先朝正面大的一头喷出一口真气，如法通诚，对方那面阴牌立时发出信号，所说的话无论相隔多远，全被听去。阴阳两牌，一发一收，用以求救实是再妙没有。金蝉说时，两头银丝线各射精芒，话才说了一半，小的一头银丝转成红色，不住闪动。料知乙休已接信号，虽因宇宙磁光阻隔相去数十万里，不知能否即时来援，但这一位父执至交法力极高，人甚仗义，又最钟爱自己这几个后辈，必不袖手！想到这里，心情稍宽。

　　这时众人所救幼童已朝众人恭身为礼，金蝉见那幼童生得长眉星目，粉面朱唇，两耳垂珠，鼻似琼瑶，头绾双髻；穿着一身淡黄色短装衣裤，非丝非帛，质似鲛绡；露出半截手臂和下面一双小腿，赤足不袜，又白又嫩。看去玉人也似，竟和石生一样俊美，宛如瑜亮并生，难分高下。这一近看，越发喜爱。又见他稚气天真，面上常挂笑容，看去不过十来岁光景，料是海外散仙之子，先把自己来历告知，问他师父何人，怎会被妖蚿困住？幼童闻言大喜，当时拜倒说道：“弟子钱莱，家父不夜城主钱康。不夜城岛就在此处附近不远，因为贪玩，误陷妖蚿罗网。今因祸得福，如蒙收录，得拜在齐仙师门下，感恩不尽！”说罢，又拜了下去，跪伏不起。众人见他一双俊目仰望金蝉，满脸企盼之容，金蝉连拉他几次，均吃赖在地上不肯起，好似金蝉不答应收他便不起来神气。

　　石完最是天真莽撞，不等金蝉开口答应，先在旁急喊道：“你拜齐师伯为师再好没有，我也得一个好师弟！师伯不收，你便跪在地上不要起来。非拜师不可。当初师父不肯收我，我就是那么样死皮赖脸跟定不走，师父才答应的，这个法子最好，包你成功！”众人本想说话，见他摇头晃脑连比带说，貌既丑怪，憨态可掬，由不得一阵大笑。

　　石生笑道：“蝉哥哥你收他吧！这小孩根骨心性也好。”金蝉略一沉吟，答道：“他乃不夜城主之子，行辈相差，且等事完见他父亲再定如何？”石完本已被二甄兄弟止住站向一旁，闻言忍不住又急喊道：“钱师弟快拜师父，还是说定的好！”

　　钱莱跪地不起，连声求告，力言乃父与师祖共只一面之缘，谈不到什行辈。如知弟子拜在师父门下，只有喜欢，断无话说。阿童、石生、甄、易诸人相继劝说，金蝉只得答应收徒。钱莱大喜，又向师长同门分别礼拜，起立一旁。钱莱天生异秉，看似幼童，其实功力甚深，见石完对他如此诚恳，也甚高兴。

　　这时金蝉运用慧目法眼远望平台之上，妖蚿正现原形在彼大嚼海中鱼蚧生灵。这些水族均由台前湖水中飞出，一出水面便被那四十八条妖足利爪抓紧，六首齐伸，争先乱咬。遇见那生得长大的鱼类，便将那九条蜗牛也似的长身伸将出去，左右上下中只一搭便即缠紧，只见六个血盆大口，九条带着许多利爪的长身此起彼伏上下伸动，一阵乱飞乱舞，不论多长多大的吞舟巨鱼海鲛介贝，不消片刻全都连身吞吃干净。因这一次内丹毒气并未放出，看得逼真，端的凶残猛恶已极！

　　当地不分日夜，仅以天空星辰隐现和圆月清影分别朝暮，只钱莱居此多年能够辨别，偏又忘了说出。众人全是少年心性，说笑欢乐，浑不为忧，也不知经过多少时辰，金蝉目光到处，前面玉平台上突然飞起一片绿气，将妖蚿连台一起罩住。料知事变将临，刚喝得一声：“我们留意！”随听楼外媚声媚气的笑道：“你们哪一个跟我快活去？趁早出来，否则我有通天彻地之能，神鬼莫测之机，更炼就千劫不死之身，我本纯阴之体，如能以你们的纯阳补我纯阴，彼此融会交易，不特两有补益，我也由此将原身脱去化成六个美女，与你们结为夫妇，永住在这等灵山福地，与天同寿，长生不老，岂非两全其美！”

　　众人一见妖蚿来犯，忙按九宫八卦方位坐定在法宝飞剑结成的光幕之中。妖蚿把话说完，一声媚笑，便环绕光幕走了一转。每过一宫，一片绿色烟光闪变，跟着分化出一个淫艳无比的赤身妖女站在当地，朝那一宫的人施展邪媚起来。似这样途经六宫，连本身共是六个赤身妖女环绕光幕之外。那六个赤身美女都是粉铸脂凝，生香活色，始而只是媚目流波，娇声巧笑，淫词艳语，向众引逗。后见众人神仪内莹，英华外吐，宛如宝玉明珠，无隙可乘，于是笑吟吟一个媚眼抛过，各把藕臂连摇，玉腿齐飞，就在外面舞蹈起来。

　　阿童见众人警戒庄严，如临大敌。连钱莱、石完也是如此，各把目光垂帘返视，直如平日打坐入定神气一样。暗忖：“师父常说目为六贼之首，在外行道遇见‘九子母天魔’、‘十二都天神煞’、魔教中‘阿修罗五妖神魔’、‘姹女吸阳’等魇法，只要闭目内视，便可无害，妖蚿虽厉害，邪法也不外如此！”阿童一面转念，一面看见六个赤身美女已然舞剑到妙处，粉弯雪股，玉乳酥胸，凉粉也似上下一齐颤动。口中更是曼声艳歌，杂以娇呻，淫情荡意，笔所莫宣。心想：“原来妖邪伎俩不过如此，有何可惧！”

　　妖蚿表面淫声艳舞，作尽丑态，心却忿恨已极。本对金蝉志在必得，经时一久，看出金蝉道心坚定，不易摇动。宝光之内还有一圈佛光，对方十人，非有一个受了摇惑，必定无隙可乘！方始变计，想就众人择出一人运用邪法愚弄诱敌，只要稍现一丝空隙，立可化整为零，以诸天幻相愚弄挨个享受过去。

　　主意打定，厉声怒吼道：“无知小鬼，不识好歹！你仙后得道万年，杀你们易如反掌，连人和法宝一起吞入腹内，不消三十六时辰便为我太阴真气炼化，比起顺我心意结为夫妇永享仙福，相去天渊。再不降顺，我一张口，你们就悔之无及了！”说罢，只阿童仍在注视动静，余人早料邪媚无功必还另有凶谋，闻言各自加意戒备，置若罔闻！

　　妖蚿大怒，震天价一声厉吼，四山“轰轰”回应，立起洪响。那座数十丈高大的玉宇琼楼一起震撼，连整座翠峰也似摇摇欲倒！同时眼前一暗，六女齐隐，妖蚿立现原身，竟比先前所见加大十倍！六个怪头九条巨身连同四十八条利爪一齐挥动。身上软腻腻、绿黝黝的腥涎流溢，形态丑恶可怖，凌空飞舞，天也被遮黑了大半边！这次现身，当中两头特大。才一照面，十二条前爪往前一抓，一片鸣玉之声过处，整座琼楼连顶带门窗户壁全被揭去，只剩下大片平崖楼基。

　　紧跟着由口中喷出两股绿气将光幕一起裹住，张开血渊一般大口往里便吸！阿童先听说是要将人和法宝一起吞噬，还未深信。及见一现形便喷绿气，那许多法宝飞剑结成的光幕竟被裹定往口中投入，同时又觉压力暴增，光幕被其束紧，好似无力挣脱神气，不禁大惊！晃眼光幕吸向妖蚿左边怪头口前，右边怪头似想争夺美食，奋力一吸，又被吸了过去。左头也似不服，照样猛吸相争，两头怪口齐张，互相争吸不已。急得彼此怒吼连连，厉声交哄。余下四头也齐张口发威，势更猛恶，震耳欲聋。

　　此际各人全都连看也不看，根本将身外发生的一切，全置之度外，不闻不问。只有阿童，因存了轻视之意，目光所注，哪知邪法厉害，不知不觉之中，已然中计。见到连那么强烈的宝光也敢强行吞噬，照此情势，被吸进口去，岂不更糟！情急之下，意欲运用佛光试一下，随运玄功将手一指，将佛光飞向光层外。

　　怎知佛光才一飞出，忽然四外一片混茫，先前所见仙山楼阁，翠峰琼树，以及对面妖蚿所居之所，全都不知去向。仅看出连人带光幕落在一座极大的山顶之上，同伴九个人相隔均在十丈以外，仍按九宫方位趺坐，每人身前神香多已点燃。细查人数，只有钱莱不知去向。正自惊疑，忽听金蝉用传声急呼道：“小神僧适才已为所愚，我们此时身入危境，形势比前更加凶险，多半自顾不暇，小神僧处境更是艰难。陷空老祖所赠‘毒龙香’专制这类前古精怪。只要不为幻象所迷，便可度此难关！”

　　阿童闻言大惊，当时醒悟过来。因听金蝉说到末两句时似颇惊慌，料他为了自己受累，回问已无应声。危机四伏，如何还敢大意！忙把佛光收转，把全身护定，忽然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知道不妙，忙即按照师传运用禅功。而妖蚿一丝丹元真气已在阿童先前收发佛光宝光之际乘隙侵入，附向身上。不特阿童本人，连众人也被幻相所隔。道心稍不坚定，立即飞出光幕之外自投陷阱，连元神也休想保全！

　　阿童此际，一面收敛心神，再试往外一看，先前所见同伴一个不在，跟着现出奇异微妙景象，不是眼前珠茵绣榻，美女横陈，玉软香温，柔情艳态，秋波送媚，来相引逗，便是赤身玉立，轻歌曼舞，皓体流辉，妙相毕呈。舞着舞着，忽然轻盈盈一个大旋转，宛如玉燕投怀来相昵就，随闻一缕极甜柔的肉香沁入鼻端。那又凉又滑的玉肌更是着体欲融，荡人心魄，面红体热，心旌摇摇，几难自制！阿童这时已知身入危境，一切见闻身受全是幻景，稍一镇压不住七情，立为所算！只得任其偎倚不理。不料对方得寸进尺，竟把丁香款吐度进口来，立觉细嫩甘腴不可言状，香津入口，又起遐思！心神一荡，抗既不可，守又不能！没奈何只得听其自然，只把心灵守住，运用玄功勉强压制心情，不为所动。

　　妖蚿神通广大，诡诈百出，所用邪法变化无方。女色不能迷惑，又生别的幻相，罡风刺体，吹人欲化，七窍五官皆被堵塞。跟着又是骇浪滔天，海水群飞，身陷汪洋万顷之中，压力绝大，身子几被压扁。海水如百万钢针一般满身钻刺，奇痛无比！刚刚忍耐过去，又是千百火球当头打到，互相一撞，纷纷爆炸如雷，化成一片火海，人陷其内毛发皆焦，周身皮肉烧得油膏四流，焦臭难闻，痛苦更不必说！

　　阿童已然醒悟俱是幻相，索性拼受诸般苦痛，千灾百难认作当然，只把本身元灵牢牢守定，一毫不去理会。每经一次苦难，无形中道力随以加增。妖蚿见阿童小小年纪，连经邪法侵害，毫不为动。到了后来元灵忽然出窍，由命门中往上升起，被一股祥霞之气冉冉托住，趺坐其上，离头只有尺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