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湖四灰狼

 

2024-10-06 11:39:48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武林员外郎毕竟不是奸雄人物，不忍为自己的企求而牺牲爱女的性命，故一听此言，不觉沉默下来了。
　　蛇翁司马鸣听不见武林员外郎回答，就知他已被自己的话打动，当下又笑道：“你已名成利就，何必再为他事涉险？现在老夫给你一些时间考虑考虑吧！”
　　武林员外郎仍沉默不语。
　　高华兰忙道：“爹，您不要替女儿担心，那件事情绝对不能放弃！”
　　武林员外郎轻叹一声道：“可是，显而易见的，他已在林中四周布下了『千毒蛇阵』……”
　　高华兰坚决地道：“爹即使投降屈服，他也不一定肯放咱们父女走，倒不如跟他们拼个生死合算一些。”
　　武林员外郎转对风流剑客问道：“左大侠，你的意思怎样？”
　　风流剑客把捡来的树枝放上火堆，使火堆燃烧得更为猛烈，一面答道：“在下没有意见，要拼要逃，悉听前辈之意。”
　　他目光一闪，接着笑道：“不过现在即使要逃，也已来不及了。”
　　武林员外郎父女都明白他这句话里的含意，因为此时已从四面八方传来了一片蟋蟋蟀蟀的声音。
　　那是群蛇窜行的声音。
　　高华兰有些惊慌道：“蛇来了！”
　　正在数丈外捡树枝的大福也惊慌的跳回火堆前，叫道：“来了！来了！”
　　俄顷，毒蛇已在他们四周出现。
　　那是一大群的百步蛇，在火光的照射下，牠们像波浪般粼粼而至，为数不下三百倏，在距离火堆约一丈七八尺处停止前进。
　　然后，一条一条昂首吐舌，似乎只等蛇翁司马鸣一声令下，便要发动攻击。
　　高华兰面如土色，颤声道：“怎……怎么有这么多呀？”
　　风流剑客拔剑出鞘，准备大开杀戒，含笑道：“这只不过是千毒蛇阵的第一拨，后面还有第二拨和第三拨呢！”
　　话声一落，林中又响起蛇翁司马鸣的声音：“高明山，你作何决定呀？”
　　武林员外郎没有回答，而向女儿低声道：“等下他发动攻击时，你可跳到树上去。”
　　高华兰道：“爹决定跟他们拼了？”
　　武林员外郎点点头，接着转对风流剑客道：“左大侠，今夜来的人，可能不只蛇翁和驼魔二人，等下双方动上手时，请以保护小女为先。”
　　风流剑客答道：“前辈放心，在下当尽力而为。”
　　高华兰听了却很不高兴，嘟嘟嘴道：“爹，女儿不需要人保护……”
　　武林员外郎瞪她一眼，神色严厉地道：“兰儿，目前已到生死关头，你别跟左大侠呕气！”
　　他正在教训女儿之际,，那藏身林内的蛇翁司马鸣又发怪笑道：“高明山，你连屁也不敢再放1个了？”
　　武林员外郎听了大怒，喝道：“司马鸣，你有甚么本事只管使出来，少在那里吠叫！”
　　蛇翁大笑道：“好，你试试老夫的千毒蛇阵。”
　　话落不久，随闻一片笛音悠悠吹起。
　　那群百步蛇登时一齐抬起了头，作出攻击的姿态。
　　风流剑客急道：“大福，动手！”
　　说着，用剑挑起一支烧得通红的树枝，抛了过去。
　　那段树枝横着落下，正好堵到十几条百步蛇的身上，登时烫得牠们打滚翻卷，乱成一团。
　　大福一见大喜，连忙用钢刀挑起火堆上的树枝，抛向另一边。
　　两人一连抛出七八支树枝，都堵在百步蛇身上，也刚好在四周布成一个火墙，刹那间烧伤了几十条百步蛇，而未被烧伤的也被炙热的火气吓得掉头急窜，于是第一拨百步蛇阵脚大乱，势如怒涛汹涌。
　　少数十几条百步蛇窜越过“火墙”，但也很快就被风流剑客和大福的刀剑斩为二截。
　　大福哈哈大笑道：.“司马鸣，你的千毒蛇阵看来也不过如此！”
　　林中的蛇翁司马鸣没有回嘴，而吹出了一阵急促的笛音，那些百步蛇听了笛音之后，立刻纷纷循着笛音游去，转眼只剩下几十条被炙伤而无法行动的“伤兵”。
　　风流剑客笑道：“他鸣金收兵了。”
　　大福笑道：“这法儿很管用，咱们快把树枝捡回来备用！”
　　说罢，走去拨回那些树枝。
　　武林员外郎忽然急叫道.：“大福？小心！”
　　大福吃了一惊，急忙滑步闪开，就在此时，几支丧门钉“呼”的一声自他身边打过，他虽然闪避得快，仍被其中一支打中了右大腿。
　　丧门钉显然淬有剧毒，大福才想将它拔下，忽然就软倒地上，晕迷过去了。
　　风流剑客大怒道：“窦四，你这个卑鄙下流的东西，今天我非宰了你不可！”
　　从打来丧门钉的那一方向的林内，传来了矮鬼窦四的吃吃干笑，道：“左良彦，你不该淌这浑水，今天死的是你。”
　　风流剑客因昨夜中了他一支丧门钉，对他痛恨入骨，骂道：“矮冬瓜，你有种过来，我不把你切成一块一块才怪呢！”
　　矮鬼窦四尖声道：“今夜你若破得了司马前辈的千毒蛇阵，老子自然会出去跟你决个生死，你耐着性子等一等吧！”
　　这时，司马鸣的笛声又吹了起来？这次的笛音与先前不同，笛音由慢而快，由低而高，听来倒使人精神为之振奋，产生高昂的斗志。
　　武林员外郎面容一凝道：“第二拨毒蛇要来了，大家小心应付！”
　　他一面说，一面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大福的口中……
　　风流剑客和高华兰仗剑卫立于两边，准备再用烧红的树枝抵御毒蛇，但等着等着，却只听见一片“蟋蟋蟀蟀”的毒蛇爬行的声音，而不见一条毒蛇出现。
　　高华兰不禁迷惑地道：“怎么回事？”
　　武林员外郎和风流剑客均皱眉不语，他们也不知蛇翁司马鸣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过了片刻——
　　风流剑客突然吃惊的大叫道：“嗨！从树上来了！”
　　叫声中，长剑向上疾挥。
　　一条自树上挂下的毒蛇，应剑而断，掉了下来。
　　武林员外郎父女抬头一看，果然发现头上的树桠爬满了毒蛇，正一条一条的垂挂下来，这一惊非同小可，武林员外郎急忙抓起一支树枝向上挥打，高华兰虽然怕蛇，这时也不能不动手，慌忙挥剑扫斩，与毒蛇大战起来了。
　　起初，垂挂而下的毒蛇并不多，但后来就渐渐多了，像树须一样纷纷伸了下来，多得使老少三人大感应接不暇，武林员外郎一急之下，扔掉手中的树枝，改发掌风攻击，双掌连扬之间，劲风阵阵卷起，刹那间，毒蛇在他掌风猛扫之下，如带飞去，风流剑客看得豪气大发，长啸一声，纵身而起，手中长剑舞如飞虹，树上的毒蛇就在他剑下纷纷断头落下……
　　但是，毒蛇却如敢死斗士，前仆后继，死掉一批又来一批，这样大战了将近一刻时，地上的死蛇已多达两百条，而毒蛇仍然继续出现。
　　武林员外郎三人正感杀不胜杀之际，忽闻一阵“呼呼”声响，数支丧门钉和数颗飞蝗石又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打到——
　　风流剑客大叫一声：“小心暗器！”长剑交错猛挥，将迎面打到的几支丧门钉打飞。
　　武林员外郎双掌怒扬，也以雄浑无比的掌风将打到的飞蝗石击开。
　　然而，丧门钉和飞蝗石亦如毒蛇连续的攻到，这样一来，老少三人一面要应付毒蛇，一面要应付暗器，弄得更加狼狼不堪了。
　　风流剑客急道：“高前辈，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吧？”
　　武林员外郎一边发掌一边低声道：“你能不能带着大福飞上树梢？”
　　风流剑客道：“大概可以。”
　　武林员外郎道：“那么，咱们先冲出松林再说——你先走，老夫掩护你！”
　　说着，身形突如飞盘疾转，大发神威，双掌连续的推岀凌厉掌风，将窜下的毒蛇和打到的暗器盘飞。
　　风流剑客立时俯身揽起昏迷不醒的大福，双足运行全力一纵，“呼”的一声飞上两丈多高，到了树梢上面，他当然知道敌人必定会现身攻击，故一到树梢上，立即再一纵身，向林外疾飞过去。
　　果然，他才纵上树梢，便见从三丈开外的林下纵起了一条黑影，大叫道：“左良彦，你还想跑？”
　　身如飞矢，踏空疾追。
　　这人，正是矮鬼窦四。
　　他的身躯虽然矮胖、臃肿，但是轻功却极为不俗，他飞身一掠之下，就追到了风流剑客的身后。
　　风流剑客听他追近，长剑“呼”一的反手扫出，喝道：“照打！”
　　因是黑夜，视界不清，矮鬼窦四还以为他打出了暗器，慌忙在空中一翻身，往旁飞开。
　　风流剑客卖再全力一纵，就到了松林边，安全的跳落树下。
　　矮鬼窦四随后追下，双手十指曲张如爪，朝着风流剑客的背心猛抓而出，怪叫道：“小子纳命来吧！”
　　风流剑客忽然一个踉跄仆倒在地。
　　矮鬼窦四一见大喜，攻出的双掌聋向下一沉，继续抓向他背心。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他的十指即将抓中风流剑客的背心之际——务然，剑光如电一闪。
　　“啊唷！”
　　矮鬼窦四惨叫了一声，仰身纵退数丈，双脚落地时，已然无力站住，跌了个四脚朝天。
　　原来，他的肚子上已深深插着一柄长剑。
　　这柄长剑当然是风流剑客发出的，他为了想要速战速决，决定行险求胜，便假装脚下绊着石头，容得矮鬼双掌攻近之际，使出了“孤注一掷”的绝招。
　　矮鬼窦四万万料不到他会来这一手，一时闪避不及，肚子上就被长剑掷个正着，登时腹破肠断，看看是活不成了。
　　风流剑客不敢怠慢，立即抢步欺上，一脚踩上了他的胸腹，用力的踩了下去。
　　矮鬼窦四又惨叫一声，登时了帐。
　　“杀得好！”
　　被风流剑客揽在手上的大福忽然开声喝采，风流剑客低头一看，见他已苏醒，不禁哑然道：“你醒了啊！”
　　大福咧嘴一笑道：“刚刚复活！”
　　风流剑客问道：“觉得怎样？”
　　大福道：“浑身无力。”
　　风流剑客将他放下，急道：“你快找个地方躲一躲，我去助你家老爷退敌！”
　　说着，拔出插在矮鬼肚上的长剑，飞身再向松林扑去。刚刚扑到林边，忽闻右方传来打斗之声，他疾然转向右方纵去，一眼瞥见右方林边，正有四个人捉对儿打成一团。
　　那正是武林员外郎父女在迎战蛇翁司马鸣和驼魔申屠风两人，他们父女俩也已冲出千毒蛇阵。
　　看情形，他们父女刚自千毒蛇阵脱险而出就遭遇蛇翁和驼魔的截击，后二者以逸待劳，故一上来就已占尽优势。
　　而更使风流剑客看了心惊的是：在那树林边还站着两个人——二狼闵骧和三狼闵鵰。
　　他们就像两只饿狼，正对着武林员外郎父女眈眈而视，随时准备动手。
　　风流剑客看到这种情形，眉头不由得深深打结，因为他知道高华兰绝对不是驼魔申屠风的敌手，而自己要同时对付二狼三狼也无胜算，一旦动上手，自己如何能负起“护花”的任务？
　　但形势虽然不利，不打却更糟糕，当即一个飞身疾扑过去，对着二狼三狼振剑便攻。
　　为求速战速决，他使出了两招险招，于扑近二狼跟前之际，先发一剑直刺二狼闵骧，紧接着就地滚倒，长剑顺势一抡，转向三狼闵鵰的双脚猛扫，两招剑法发出虽有先后，却是在一瞬间完成。
　　这种打法完全只攻不守，稍一运用不当，即有“授人以柄”之虑。
　　果然，二狼三狼均非弱者，两兄弟一见他仗剑扑来，早就有了准备，继见他奋不顾身的要行险求胜，两兄弟一齐口发怪笑，一齐纵身跳起，一齐挥棒疾砸而下。
　　两支狼牙棒一左一右，一个砸头一个砸脚，这一袭击若是得逞，风流剑客非当场变成肉酱不可。
　　好个风流剑客，不愧是目前最具威力的名剑客，但见他双脚突扬，就在仰躺的姿式下飞起了双脚，而且竟然后发先至——
　　“砰！”
　　“砰！”
　　双脚正中两支狼牙棒的柄部，把二狼三狼踢得往后颠出三步。
　　左良彦身子再在地上一盘，顿如一股龙卷风飞腾而起，长剑一连绕身环扫，耀眼的剑光势如火圈飞转、扩大。
　　二狼三狼一时被他如疯如狂的气势所慑，疾忙分向左右掠开，不敢攫其锋芒。
　　左良彦毫不放须，身形如风跟着飘出，直追二狼闵骧，剑如闪电连续劈出。
　　但就在此时，忽听武林员外郎叫道：“左老弟，老夫蛇毒将发，请尽力保护小女！”
　　话声甫落，一声如击败革的掌声响起。
　　蛇翁司马鸣乘着武林员外郎说话分神之际，一掌拍中了武林员外郎的左肩膀。
　　这一举所蓄含的力道显然极强，但武林员外郎挨了这一掌后，身子竟然仍稳若泰山的站着，而且就乘并对方的手掌落到自己肩膀的那一刹那间，突然裂帛般大吼一声，右肘猛然往后倒撞出去1
　　“蓬”然一声巨响，右肘结结实实的撞中蛇翁司马鸣的胸下肋骨。
　　蛇翁司马鸣做梦也想不到他在中了自己一掌后，会乘机来这一招，口中闷哼一声，面色一阵苍白。
　　敢情这一撞，已撞断了他几支肋骨，而且显然伤及内脏，只见他一连颠出数步后，一缕血水自嘴角溢出。
　　武林员外郎整个人似已疯了，突又发出一声震天价响的厉吼，身形一转，如电也似的横飘而出，倏忽欺近蛇翁司马鸣跟前，一掌猛劈而下。
　　一声骨碎和一声惨叫同时响起，便见蛇翁司马鸣的头额下陷，慢慢倒了下去。这种急转直下的情形，顿时震惭住了鸵魔及二狼三狼三人，本已占尽上风的驼魔申屠风，就在看见蛇翁司马鸣惨死而一呆之下，右腿也被高华兰一剑剌中。
　　他“哎呀”痛叫一声，仰身疾退，那知在心情慌张之下，竟然倒纵到风流剑客身边，风流剑客左良彦当然不肯放弃这飞来的便宜货，于是手起剑落，驼魔申屠风登时身首异处，鲜血四下飞溅。
　　二狼三狼一看蛇翁司马鸣和驼魔申屠风竟于胜算在握的情况下遭此意外，不觉为之胆寒，哪敢再事恋战，两兄弟一声呼啸，疾遁而去了。
　　风流剑客没有追出，因为这时他已发现武林员外郎神色不对，连忙跳上前扶住他，问道：“高前辈，您觉得如何？”
　　武林员外郎没有回答，慢慢的坐下地，垂下了头。
　　高华兰骇然失色，趋前急问道：“爹！爹！您怎么了？”
　　武林员外郎又慢慢抬起头，苦笑道：“兰儿，爹不行了……”
　　高华兰颤声道：“不！爹，您不会有事的，您不会有事的！”
　　武林员外郎微一摇头，叹道：“爹刚才带你脱出千毒蛇阵时，脚上被毒蛇咬了一口……现在毒已攻入体内……而且又……又中了蛇翁一掌……”
　　他胸部开始剧烈的起伏着，面上也泛起一片紫黑色，确实中毒已深，内伤亦重。
　　风流剑客急道：“高姑娘，快搜一搜蛇翁的身上，他身上说不定带有解药！”
　　高华兰惶然一哦，急急忙忙转去蛇翁的身边蹲下，伸手入他怀中掏摸。但找遍其全身，却没发现任何药物。
　　风流剑客问道：“有没有？”
　　高华兰摇摇头，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
　　她心里明白得很，没有解毒之药，父亲是绝对活不成了，是以忍不住伤心泪落。
　　武林员外郎喘着气道：“兰儿，你……你过来，爹……有话对你说……”
　　高华兰掩面饮泣，转回父亲面前。
　　武林员外郎“呼呼”的喘了一会，才鼓起力气说道：“爹去了后，你不要太伤心，你和左良彦……把我掩埋后，即刻动……动身赶去赴约……”
　　高华兰一听此言，更加悲痛不已，忍不住哭叫起来：“不！爹，您不要死！您不能离开女儿啊！”
　　武林员外郎伸手入怀，摸出一卷羊皮交到她手上，又道：“这东西你……拿着，或者交……交给左良彦保管亦可。左……良彦是一位……一位君子，你可以放心……信任他，把一切吿诉他好了。”
　　高华兰悲哭不止。
　　这时，那大福已能行动，跛着一脚赶了过来，他看见主人情况不对，大吃一惊道：“老爷，您怎么啦？”
　　武林员外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断断续续的说道：“大福，你跟随老夫遨么多年……老夫原打算此事……办成之后，替你娶.……娶一门妻子，现在只好……只好由兰儿来办了。”
　　大福发呆道：“老爷，您可是受了重伤？”
　　风流剑客代答道：“你家主人被毒蛇咬伤，又中了蛇翁一掌……”
　　大福急问道：“服了解药没有？”
　　风流剑客道：“没有解药。”
　　大福诧异道：“老爷身上不是带着解毒丹么？”
　　武林员外郎似已支撑不住了，全身微微发抖，说道：“那……那不能解蛇毒……左……左老弟！”
　　风流剑客忙答道：“前辈有何吩咐？”
　　武林员外郎抖着嘴唇道：“请……请尽力保护小女，好么？”
　　风流剑客道：“前辈放心，在下当尽力而为！”
　　武林员外郎视线转同到女儿脸上，长叹一声道：“兰儿，好好保重自己，爹去了！”
　　语毕，头一歪，气绝身死。
　　高华兰悲喊一声，登时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