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少女怀春引龙回

 

2022-05-02 10:00:31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天刚破晓，一个大家闺秀打扮的美丽少女，低首匆匆忙忙的走进距嵩山约仅五十里的偃师县城。
　　也许是她走得太急，没注意对面的情况，刚走过城门就和迎面而来的一个中年文士撞了个满怀！
　　“啊呀！”
　　那中年文士惊呼一声，脚步踉踉跄跄的倒退五六步，差点没有跌倒。
　　少女神色一愕，定睛一瞧，忽然脱口惊诧道：“咦，你不是昨天在少林寺的那个酸丁么！”
　　原来，这中年文士正是一剑震武林卫涛，他听了对方的话，故意把脸一沉，怒声道：“丫头，你撞了人又骂人，做甚么？”
　　这少女也正是昨夜在少林寺被一愚大师擒获的菁儿，她似乎无心与“酸丁”纠缠，眼睛一溜转，玉脸立现笑容，敛衽一福道：“好，本姑娘向你道歉，这可以了吧？”
　　一剑震武林卫涛面容略松，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菁儿没等他说完，娇躯一扭，由他身边闪过，急急忙忙向对面的大街走去。
　　一剑震武林卫涛转身拔步疾追，一面喊道：“姑娘慢走，在下还有话要说！”
　　菁儿充耳不闻，一味住前疾走。
　　一剑震武林卫涛仍紧追不舍，又道：“姑娘，在下有要事奉告，你停一停如何？”
　　菁儿依然不理，脚下加紧前进，好像恨不得赶快走出偃师县城，然后施展轻功“逃命”似的。
　　也就因为她不敢在大街上施展轻功飞行术，因此一剑震武林卫涛仍敢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又喊了几次，见她始终不理眯，于是不再开口，默默的跟随着，表现出一股“书呆子”的蛮劲——你不理我，我就一直跟着你走，看你怎么办！
　　因是大清早，街上人不多，他们“女逃男追”的怪异行动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不消一盏茶工夫，两人便由北城门走出来了！
　　出了偃师城，路上行人更少，菁儿又向前走出数百步，见四下无人，于是倏地转身，戟指一剑震武林卫涛瞪眼怒叱道：“酸丁，你老是跟着本姑娘干么？”
　　一剑震武林卫涛停步长长一揖道：“在下昨日在少林寺言语孟浪，今特向姑娘致歉！”
　　菁儿见他“酸”得讨人喜欢，不禁噗嗤一笑道：“这就是你要‘奉告’的‘要事’么？”
　　一剑震武林卫涛搓搓手道：“要是姑娘对在下已不存嗔怪，在下……在下有个请求……”
　　菁儿笑道：“别吞吞吐吐，有话快说出来！”
　　一剑震武林卫涛拼命搓手，涎脸笑道：“姑娘你知道，咳咳，在下出身书香之家，年十岁，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就已读得滚瓜烂，十五岁进了学校，连去乡试九次，每次总是荐卷，但是文章无灵，造物忌才，尽管房官把我的考卷浓圈密点的荐给主考，主考总是瞧我不中，咳咳，这叫做‘文章自古无凭据，惟愿朱衣暗点头’——”
　　菁儿跺足叫道：“这干我甚么事，你噜苏一大套！”
　　一剑震武林卫涛连连打躬作揖道：“姑娘是贾御史大人的千金，也许令尊大人需要一个幕僚或文牍，要是姑娘肯替在下向令尊大人说几句话，在下愿终生服侍姑娘，赴汤蹈火绝不敢辞！”
　　菁儿“唔！”的娇笑起来，举起纤纤玉手，轻轻在他额上戳了一下，道：“你这又酸又呆的大傻瓜，你当真以为本姑娘是贾御史的女儿么？”
　　一剑震武林卫涛故作一怔，张目诧异道：“哦，难道你不是？”
　　菁儿点首笑道：“不错，本姑娘姓艾名菁，跟贾御史沾不上关系！”
　　一剑震武林卫涛满脸错愕，失声道：“但是昨天那位御史夫人——”
　　艾菁打岔道：“她也不是甚么御史夫人，也不是我娘，老实告诉你，我们是跟少林和尚开玩笑的！”
　　一剑震武林卫涛装出一副“满头雾水”的样子，又惊又疑地道：“我的天！你们怎会跟少林和尚开那么大的玩笑？”
　　艾菁眼睛一转，笑道：“少林和尚个个势利眼，去年我樊阿姨去少林寺烧香，那些和尚看她衣着平平，就不大肯招待她，今年她便邀我冒充贾御史的妻女上山，好瞧瞧他们那副德性！”
　　一剑震武林卫涛长长“喔”了一声，哑然失笑道：“原来如此，但你们该知道少林和尚个个都练有武功，不是好惹的呀！”
　　艾菁扬眉一哼道：“没甚么了不起，结果还不是被我们闹得天翻地覆！”
　　一剑震武林卫涛故作惊喜道：“啊，你们也会武功？”
　　艾菁点头道：“不错，我和樊阿姨的武功并不比那些和尚弱，可是结果我们却打了败仗！”
　　一剑震武林卫涛一呆道：“那是怎么搞的？”
　　艾菁恨声道：“他们以多取胜呀，起先是一对一，我和樊阿姨一连打倒了他们六个，那些臭和尚一看不能胜，就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结果樊阿姨不敌而逃，我却失手遭擒……”
　　一剑震武林卫涛心中暗笑，却流露出无限同情和关怀之色，道：“后来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艾菁一歪嘴，得意地道：“他们把我绑在一张椅子里，只派一个和尚看守，其余的都去睡觉，我等了一会，看见那个和尚在打瞌睡，就乘机挣断了索子逃了出来！”
　　一剑震武林卫涛喜道：“要得，要是我，只怕只有等死的份儿！”
　　艾菁横眸一笑道：“你不懂武功，自然不成！”
　　一剑震武林卫涛又开始搓手，叹道：“唉，我以为你真是御史大人的千金，这样说来，我的希望落空啦！”
　　艾菁注目把他打量了一阵，似乎愈看愈有好感，不禁发问道：“你说你叫卫甚么？”
　　一剑震武林卫涛道：“卫中明！”
　　艾菁一哦，又问道：“几岁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佯装发窘，低头道：“三……三十七了！”
　　艾菁笑道：“你这个年龄应该有儿子抱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一颗头垂得更低，道：“功不成名不就，在下不敢言家……”
　　艾菁道：“瞧你仪表非凡，不像个落魄人呀！”
　　一剑震武林卫涛黯然道：“姑娘莫取笑，咳咳，其实人人都说我卫中明只是一时怀才不遇，日后必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去年一位相士也说我今年会时来运转，立春之后必遇贵人提携，可是而今眼看春季要过去了，那位贵人却不知还躲在何处……”
　　愈说愈伤心，眼中含满凄怆的泪光！
　　艾菁忍不住笑道：“喂，你一个大男人怎好掉眼泪？”
　　一剑震武林卫涛举袖拭泪，道：“对不起，在下一时说得忘形了。”
　　艾菁笑望他半晌，突然踏上一步，一拳向他肚子捣去，一剑震武林卫涛“啊哟！”叫了一声，痛得抱腹蹲下，呐喊道：“姑娘，你怎么打我啊？”
　　艾菁笑道：“我怕你骗我，所以试你一下。”
　　一剑震武林卫涛抬脸望她发怔道：“我会骗你甚么？”
　　艾菁笑道：“我怕你是我们的敌人，假扮书生来接近我！”
　　一剑震武林卫涛绝然不悦道：“岂有此理，我怎么会是你的敌人？我为甚么要假扮书生来接近你？你给我说出道理来！”
　　艾菁道：“别生气，我打算做你盼望中的那人，所以必须试探你的真假！”
　　一剑震武林卫涛皱眉道：“别开玩笑，你怎么会是我卫中明的贵人？”
　　艾菁柳眉一扬，神气十足地道：“要是你对‘文牍’一职感兴趣，本姑娘便是你的贵人！”
　　一剑震武林卫涛喜道：“真的？”
　　艾菁点首道：“不假！”
　　一剑震武林卫涛惊疑道：“你既非贾御史的千金，怎能引荐在下为文牍？”
　　艾菁微笑道：“并非做官的才能聘请文牍，对不？”
　　一剑震武林卫涛恍然而欣喜道：“姑娘要聘在下为府上文牍？”
　　艾菁点首道：“正是，你干不干？”
　　一剑震武林卫涛沉吟道：“唔，但不知姑娘府上在做何生意？”
　　艾菁道：“我爹爹在洛阳有一规模宏大的茶庄，他老人家需要一位文牍！”
　　一剑震武林卫涛抿抿嘴道：“替商贾做文牍，不可能有多大前途……”
　　艾菁冷笑道：“哼，没毛鸡也摆架子，做一位商贾的文牍，总比你现在到处流浪强！”
　　一剑震武林卫涛寻思片刻，点点头道：“这倒也是，那么在下就随姑娘去府上试试吧。”
　　艾菁转嗔为喜，竟伸手拉起他说道：“走，咱们走快一点，明天就可到家了！”
　　于是，两人手牵手向前赶路，敢情一剑震武林卫涛还是头一回接触到少女的纤纤玉腕，因而心中真个动荡起来，他一边赶路一边发痴的想到：“这丫头不错，行为虽放荡，却不失为天真无邪……”
　　晌午时分，两人赶到孟津，在一家酒楼吃中饭时，一剑震武林卫涛决心速战速决，因此要来两斤酒，大喝特喝起来，艾菁瞧他酒到杯干，不由颦眉道：“喂，这是中午，你不能喝太多！”
　　一剑震武林卫涛若无其事地道：“不妨，在下酒量还有一点，何况在下今天遇见姑娘，又蒙姑娘援手提拔，心中着实兴奋，非喝个痛快不可！”
　　艾菁笑道：“醉了我可不管！”
　　一剑震武林卫涛摇头道：“不会不会，再来两斤也不会醉！”
　　艾菁道：“不成，姑娘要赶路，不能陪你喝太多的酒！”
　　一剑震武林卫涛忙道：“那么，就这两斤喝完为止，好么？”
　　艾菁又恼又笑道：“你大概可以和我爹爹臭味相投，他老人家也嗜好杯中物！”
　　一剑震武林卫涛大喜道：“妙哉——令尊大名如何称呼？”
　　艾菁含笑道：“艾北村，你以后要称呼他老东家！”
　　一剑震武林卫涛把最后一杯酒仰干，起身笑道：“是，东家小姐，我们可以走啦！”
　　两人会账下楼出了西城门，继续赶路，可是离城未几，一剑震武林卫涛的身子开始摇晃起来了，同时嘴里也混浊不清的乱唱：“大江东去，长安西去，为功名走遍天涯路……”
　　歌未毕，脚下一个踉跄，登时扑地跌倒！
　　艾菁忙的一把将他拉起，埋怨道：“你原说不会醉，如今怎么啦？”
　　一剑震武林卫涛别脸冲她凄然一笑，道：“我没有醉，我现在脑子清醒得很，只是……呃……只是……”停顿半晌，摇摇头，继道：“奇怪得很，今天这两斤酒，好像特别厉害！”
　　艾菁白了他一眼道：“明明是不胜酒力，还嘴硬！”
　　一剑震武林卫涛摇头幌脑道：“不！不！我知道有个原因……”
　　艾菁不禁追问道：“甚么原因！”
　　一剑震武林卫涛苦笑道：“一个人心中有事，就不能喝太多的酒，这就是所谓‘举杯消愁愁更愁’的道理……”
　　艾菁微诧道：“你心中有甚么事？”
　　一剑震武林卫涛黯然神伤，垂头道：“这是我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艾菁见他不说，不觉好奇之心大起，摇撼他的手道：“我最喜欢知道人家的秘密，你告诉我好不？”
　　一剑震武林卫涛摇头道：“不行，我若说出来，一定会吓得你一大跳！”
　　艾菁听了更为心动，急道：“我不会，你只管说出来好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又摇头道：“不行，说不定你听了后，还会打我耳光！”
　　艾菁着急道：“我保证不打你便是，你快些说吧！”
　　一剑震武林卫涛突然挣脱她的手腕，疯狂一般向前奔去，大声道：“不！不！不！”
　　最后的一个“不”字，是带着哭声吐出来的！
　　他奔出道路，拼命向附近一片树林冲过去，好像想在一下间远离艾菁似的，艾菁吃了一惊，连忙发足追去，娇喊道：“喂！喂！你发甚么神经，快回来！”
　　追入树林中，艾菁才把他抓住，她用力把他按在一株树身上道：“坐下来，我看你是醉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挣扎着道：“不！我没有醉，我……我……我要离开你！”
　　艾菁一怔，讶然道：“你要离开我？”
　　一剑震武林卫涛声泪俱下，哭泣道：“是的，你使我痛苦，我要离开你，独自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艾菁以为他在说醉话，不由微笑道：“好，你倒说说看，我那一点使你痛苦？”
　　一剑震武林卫涛掩面痛哭道：“你对我太好！你使我感触太多！我受不了！”
　　艾菁一笑道：“甚么话？——”
　　一言未毕，她已被一剑震武林卫涛一把拥入怀中，一张樱唇也同时被“封”住了！
　　艾菁本有一身惊人的武功，可是在这一刹那间，她竟然浑身皆醉，有心想挣开，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她只觉得天地在旋转，旋转，旋转……
　　很久之后，一剑震武林卫涛松开搂住她娇躯的双臂，瘫痪地跌坐树下，垂头哽咽道：“艾姑娘，你杀了我吧！”
　　艾菁没有回答，她樱唇半张，两眼圆瞪，傻愣愣的呆立着，恍似灵魂已飞到天外去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哭道：“艾姑娘，我该死，我愿意死在你的手下，请你动手吧！”
　　艾菁双颊开始泛起红霞，但仍呆立不语。
　　一剑震武林卫涛见她不言不动，霍地站起，掉头便走道：“好，你不杀我，我也要死给你看！”
　　说罢，一头便欲向对面一株树身撞去！
　　“回来！”
　　声音娇娇嫩嫩，还带着喜悦！
　　一剑震武林卫涛适时勒住冲势，慢慢转头望去，只见艾菁含情脉脉的凝睇着自己，一脸娇羞喜悦之色，心中大喜，却故作惊惑道：“你——不怪我么？”
　　艾菁余味无穷的抿一抿嘴唇，忽地一步跳到他面前，仰脸喜问道：“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
　　一剑震武林卫涛点点头，继又低头道：“我知道我不配……”
　　艾菁伸手紧握他双腕笑道：“谁说你不配？”
　　一剑震武林卫涛赧然道：“你身怀武功，又有个富有的家庭，而我却手无缚鸡之力，又甚么都没有！”
　　艾菁笑叫道：“你有！你有一股穷酸的模样！我就喜欢你这股蛮劲！”
　　一剑震武林卫涛装作又惊又喜之态，颤声问道：“真的！”
　　艾菁把玉脸贴上他胸膛，闭目笑道：“真的，打从昨天在少林寺见到你，我就觉你这个人有意思！”
　　一剑震武林卫涛露出将信将疑之色，又问道：“你不以为我的年龄大了些么？”
　　艾菁道：“不，我喜欢你！”
　　一剑震武林卫涛高兴得直想打滚，笑道：“好极了，我们甚么时候成亲？”
　　艾菁道：“等我爹爹点头的时候！”
　　一剑震武林卫涛拉着她便走，道：“快！咱们今晚不要投店，一口气赶到你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