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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隐秘重重
 
2021-06-18 19:13:12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堡门洞开着,赵子原大踏步向前行去,踏上第三节桥面时,但见眼前黑影闪动,一人当着堡门而立,正是少女甄陵青。这会子,那杜姓大汉赶了上来,说道:“尊驾能跨越第二节桥面,足见功夫不弱,乃本堡年来仅见第二人。”
  赵子原心想自己在乱箭攻势下本已智穷力竭,有幸甄陵青及时出声喝止,否则岂不早已葬身脚下深渊,不觉隐隐感到这太昭堡建筑之险峻,防卫之森严,譬之龙潭虎穴亦不为过。
  他本待追问第一个能安然越过堡桥之险又是何人?但心中愤怒,忍不住哼了一哼,道:“这便是贵堡待客之道?”
  杜姓大汉面露腼腆之色,转朝甄陵青躬身一揖,道:“这位访客欲求见姑娘,时值深夜,属下……”
  甄陵青摆手打断道:“知道了,你退下去。”
  杜姓大汉期艾道:“要不要属下禀报顾总领?”
  甄陵青美目中陡地射出两道冷电,道:“杜克明,是谁将你提升为银衣十八护卫之一?”
  杜姓汉子微愕道:“是……是顾迁武总领。”
  甄陵青道:“所以你只听从顾总领之命,再也没将本姑娘放在眼里了,是也不是?”
  杜克明道:“属下不敢。”甄陵青道:“罚你自囚黑牢一年,期满后罢为堡门抱关——”
  杜克明情知她所谓抱关,乃是守门戍卒之意,身躯猛可颤一大颤,结结巴巴地道:“这个……这个……”
  甄陵青冷冷道:“罚你自囚两载!”
  杜克明一听她那斩钉截铁的口气,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多言反招致重罚,遂带着满面怨怒走了开去。
  赵子原冷眼旁观,忖道:“眼前这姑娘为人行事例与武冰歆有几分相似,同是雍颐指使,盛气凌人,难道说天下权势在握的大小姐都是如此骄矜么?”甄陵青转朝赵子原道:“姓赵的,我们又见面了。”
  赵子原略一抱拳,道:“赵某忘了祝贺姑娘安然无恙。”
  甄陵青一怔,旋即会意过来说:“哦,你是指顾总领与我为朝天庙迷魂大法所慑,致大去神智之事,我方听爹提及,他已将那捞什子法术解破了……”
  赵子原心念微动,暗道她父亲既能化解迷魂大法,能耐倒是不小,不知会不会是曾在麦十字枪庄院出现的玄缎老人?
  只听甄陵青又道:“喂,喂,你找我做什么?”
  赵子原胸有成竹,道:“区区来此目的,姑娘难道还不明白?”
  甄陵青瞠目无语,赵子原道:“时隔数日,不想姑娘便健忘如斯……”
  甄陵青道:“你喜欢兜圈儿说话的毛病仍是未改。”
  赵子原淡淡道:“姑娘应该记得犹负欠我八十两银子,区区此来便是为追索此账。”
  甄陵青晶瞳一转,想道:“这人来路不明,令人难测,若说他来此只为追讨八十两银子,那是绝无可能,哼,我务必好好盘盘他的海底……”
  当下道:“在去鬼镇的芦苇荡上,你无故拦住咱们,藉故惹事生非,咱们不欲与你翻脸,是以应允与你百两银子,那只是通权应变之法,焉可认真?”
  赵子原道:“姑娘言犹在耳,就要食言而肥了么?”
  甄陵青道:“八十两银子不过区区之数,但你若要收回此银,非得在堡里待上几天不可。”
  赵子原心中窃喜,对方此言正合自己之意,表面上,却阳阳不动任何声色,故意道:“为了什么?”
  甄陵青花容倏地一沉,道:“姑娘先且问你一句……”
  赵子原道:“但问不妨。”
  甄陵青寒声道:“你从何得知我是住在本堡?”
  赵子原干笑了一声,道:“姑娘忘了在芦苇荡上,顾兄曾无意透露你们来自太昭堡,区区适时便听得一清二楚……”
  甄陵青道:“这样说来,你倒是有心人了?”
  她一语双关,暗示赵子原来到此堡必然另有目的,赵子原那里听不出她弦外之音,却故作不解道:“有道是‘贪夫徇财’,在下向来视财如命,为了钱财宁可不要性命,岂能轻易失去获得八十两银子的机会。”
  说到此地,陡闻“蹬蹬”足步声起,赵子原循声望去,见来人身着一袭青衫,正是顾迁武。
  顾迁武人犹未到,已先冲着甄陵青高声道:“姑娘,堡内发生了什么事?”
  甄陵青不语,顾迁武复道:“方才我在东楼碰见银衣队杜克明,得悉姑娘罚他自囚黑牢……”
  他边说边走上前来,这才发觉立在甄陵青身旁的赵子原,似是有所警觉,忙住口不语。
  赵子原暗忖道:“日前他们两人虽然自认是表兄妹,但我打自第一眼起便疑他是冒充为甄陵青的表兄,单瞧他一个劲儿姑娘姑娘的叫,便知我的猜测不差了。”
  甄陵青何等机敏,早已察觉顾迁武这一称呼所生的漏洞,当下狠狠瞅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如此处置杜克明,你敢是不服?”
  顾迁武道:“杜克明既然冲犯了姑娘,便是咎由自取,在下那有不服之理。”
  甄陵青自鼻孔中重重一哼,道:“谅你不敢。”
  顾迁武面上并无任何不愉之色,回过头来望着赵子原道:“赵兄何时来到鄙堡?”
  赵子原爽朗一笑,道:“兄弟才到。”
  顾迁武唔了一声,道:“可不会是为了八十两银子始劳动赵兄大驾吧?”
  赵子原笑笑不语,顾迁武复道:“犹记咱们首次见面时,赵兄一口咬定甄姑娘与我相率私奔,日下这误会也该澄清了……”
  甄陵青插口道:“迁武你少说几句行不行。”
  赵子原道:“在下自知理屈,但兄台与甄姑娘允诺在先,那八十两银子是非要不可。”
  顾迁武道:“听怕赵兄志不在……”
  他本想说“只怕赵兄志不在银两”,但方说出一半,倏然一道念头闪过脑际,遂戛然中止。甄陵青伸手指着赵子原道:“他要在本堡逗留数日,迁武你领他到上房小憩。”
  顾迁武将甄陵青拉到一旁,低声道:“此子来意颇费人猜疑,姑娘何以竟要将他留下?”他虽然已将嗓音压低,但一旁的赵子原却仍听得清晰非常,不禁暗自感到奇怪,忖道:“姓顾的分明有意让我听到这句话,难不成藉此对我暗示警告?但他乃是堡内之人,这又说不通啊……”
  甄陵青不耐道:“我自有安排,你领他去吧……”
  顾迁武朝赵子原招了招手,两人举步向堡内行去。
  步过一片白石铺成的旷场,便见到东西相对的两座楼阁,楼外摆置着一对石狮,东楼门楣上嵌着一面横匾,镌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太昭堡”
  赵子原忍不住驻足细瞧,但见匾木已呈黑灰色,镌字上墨渍残缺剥落,显见年代之久远。
  他正为横匾题字所吸引,迎面又走来一队身披银氅的劲装汉子,人数约莫有十二三之谱。
  赵子原乍见他们身上的银笔,便猜知其身分,心道:“想来这便是甄陵青口中提过的银衣队了,瞧他们个个眼神精湛,步履沉稳,足见内力已有相当造诣,江湖上一等高手也不过如是,不知堡主如何网罗调练出这批人物?……”
  银衣队在西楼石狮前驻足,为首一名面色阴沉大汉望也不望赵子原一眼,迳朝顾迁武执礼道:“属下等巡徼到此,总领可有何吩咐?”
  顾迁武摆手道:“没有,你们继续巡逻四周,这几日必须格外警觉了。”
  那名面色阴沉大汉诺应一声,带领银衣队错身过去。
  顾迁武继续前行,赵子原亦步亦趋跟随其后,说道:“区区犹未拜谒贵堡主人,顾兄可否引见?”
  顾迁武道:“堡主今夜有客人来访……”
  赵子原心中一动,道:“真巧极了,那么区区便候待明日再行拜谒。”
  顾迁武用着仅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赵兄若无它事,堡主还是不见的好,而且顾某要奉劝一句……”
  赵子原惑道:“什么?”
  顾迁武欲言又止,赵子原不禁更感迷惑,道:“兄台但请说出。”
  方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忽然发觉前行的顾迁武神色数变,瞬又恢复正常。
  只听顾迁武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不要说话也不要回头,后面有人……”
  赵子原暗暗奇怪对方的神色何以会突然间变得如斯紧张,顾迁武那故作神秘的语气,反勾动他的好奇之念。当下忍不住别首往后一瞧,隐隐瞥见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袭玄色缎袍的老人,一动也不动地停立着,在淡淡月色下便似幽灵鬼魅一般。
  那人两道如炬的目光也自投注赵子原身上,赵子原不觉竟身体发毛,忙转过头来,心中忖道:“此人不知是不是堡主?顾迁武缘何害怕到如此模样?……”
  顾迁武足不停步,步人拐角一幢漆成红色的房舍,赵子原注意到大门敞开着,宽可容二马同时出入。
  绕过一道回廊,顾迁武指着墙角一间房子道:“兄台便暂且睡在这里,待会儿有仆役过来,赵兄若有事尽管招呼他们。”
  言罢转身足步一顿,赵子原续道:“适才顾兄似有话欲开导区区,便请明言。”
  顾迁武一言不发,走到房中倒了一杯热茶,手指沾水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赵子原凑近一瞧,见他写着:“尽速离开本堡,否则性命堪虑。”
  赵子原正自沉吟间,顾迁武已快步离开上房去了。
  赵子原放眼四下打量,只见屋内雕梁画栋,陈设齐全,装饰得甚是华丽,倒有几分像是达官贵人的宅第。
  须臾,门口出现了一个仆役模样的老人,进房将床上被褥叠好,一句话也没说便躬身施礼退下。
  赵子原纳闷十分,脑际不断寻思顾迁武在案上所写那两句话的意义,还有他为什么警告自己?是善意还是另有存心!
  他心中想:“我好不容易才得混进此堡,为的便是要访察昔年那一段公案,岂有因此便轻易离开的道理……”
  他猛一抬头,偶然发觉头上似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
  赵子原装作没有瞧见,负手在房内漫步一匝,一面留意打量墙壁与天花板,却不曾发现任何缝隙。
  他心中疑云重重,忖道:“分明有人躲在暗处伺察我的举止动静,但我却瞧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这房间之设计建造必有古怪。”
  想到这里,便故意出声自语道:“奔波了这么一阵子,我也该休息休息啦。”
  他隐隐约约觉得黑暗中那一对犀利的眸子依然目不转睛的盯住自己,遂索性背过身子,上床拉上一条被子躺下,暗暗将体内真气运集全身,准备应付任何突如其来的袭击或变故。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没有什么事故发生,赵子原反而感到意外。
  待得他再次仰起头时,黑暗中那对眼睛已经消失了,赵子原一翻身从床上跃下地来。
  他轻步走到门边,正待启门出去,这一忽里,他陡然听见一阵沉重的足步声自东面廊上传至!
  渐渐那足步声来得近了,间而夹杂着低沉的人语声:“我说章二哥,咱们就这样东来西往在堡内巡逻了老半夜,却连鬼影也没见到一个,难道咱们还要继续摸一整夜?”
  另一道沙哑的声音道:“那就是罗,嘿嘿,堡主业已放明了话头,你耳风没刮着么?”
  那低沉的声音道:“到底堡主说什么来着?”
  那沙哑的声音道:“我是听银衣队何三爷转达的,要咱们近几天内多卖力戒防,万一出了纰漏那就是……”
  语声顿了一顿,倏然压低嗓子道:“黑牢里百般酷刑你们是见过啦,若是堡内有了事故,那么你我都得遍尝各种刑具的滋味,然后就是一个死字,老三,你还打算休歇么?”
  那“老三”颤声道:“二哥,此话……此话当真?”那“章二哥”道:“咱家几时打过诳语?”
  另一道粗哑的嗓子插嘴进来:“二哥并没有唬人,你没瞧见银衣队的杜克明被堡主收进黑牢了么?”
  那“二哥”轻咳一声,道:“老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杜克明其实是得罪了甄姑娘,被谕令收押的,据说是为了甄姑娘一名年轻的客人……”
  语声渐亮,那一伙人显然来得近了,赵子原连忙又缩身回来,附耳在门板上聆听。
  “说到客人,堡主今夜不是也有客来访么?眼下正在宣武楼接待那两位来客……”
  “老三”道:“可是傍晚入堡的两人?我瞧见了,其中一个老的行动好生古怪,一直就坐在一只轮椅上,由另一名中年人把他推着走动,我到现在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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