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2024-11-14 22:23:41   作者:司马长虹   来源:司马长虹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阳光微曦中,君山益发地青绿可喜了!
  葱林含烟,露水成珠,飞瀑流泉,这景象直如世外桃源,然而,大峦峰顶的凶杀未了,另一傍壑山道上,又有两位炙手可热人物,展开了密谋。
  这两人一位是“追命道”道主!
  再一位就是始未露面的百花娘!
  濒临山道傍的一片野茶林内,传出他俩的话音!
  话音显得焦急,却充满着激动而欣喜意味!
  “百花娘,请耐心的等下去,相信两败俱伤后,定可将麒儿抓住!”
  “道主呀,奴家等了好几个更次了,夜露风餐,的确难熬,再说,你准知他们会两败俱伤的吗?”
  “绝不会走眼,因为女山主已然出了手。”
  “女山主是谁?”
  “阎王城主的师叔,功力高得不可想象,假使不出所料,二尺公、穷神爷、中原神剑等人,恐怕已经挨守不住!”
  “何以见得?”
  “女山主动手之时,俺还未离开,是以见到她扑袭麒儿时,二尺公与穷神爷、中原神剑,忙着抢救,但三个老不死的仅仅挨了两掌,已然窘态毕露!”
  “你又为何跑了出来的?”
  “第一、放心不下老相好呀!第二、那女山主挥动铁掌之际,竟而不分敌我,逢人就打,几如疯狂,所以本道主趁着混乱之际,赶来见妳。”
  “唔!你真算是位有心人了。”
  “嘻嘻!咱俩还用客气吗?我看娘子再委屈片刻,定可如愿以偿了!”
  “又叫人家穿上‘石头衣’装石头?”
  “穿起‘石头衣’自可以假乱真,别人以为是块傍山而立的巨石,嘿嘿!那里知道有位‘女煞星’虎视眈眈,等待着择人而噬!”
  “算了!算了!人家为了你,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彼此!彼此!捉住了麒儿我要‘千佛手’,妳呀……哈哈……本道绝不会‘吃醋’好了。”
  话音至此顿落,蓦见野茶林中闪出条青灰色影子,那影子在山道上一现,倏然失踪了,其实此人并未失踪,她的石头衣已与山石混合一起,肉眼难予分辨。
  无疑,百花娘借着水火兵不入的宝衣,要突施杀手,将麒儿攫人掌心之内了。

×      ×      ×

  大峦峰巅的“煮酒大会”会场上,已然到了魔长道消,生死间于毫芒之际。
  女山主自阎王城城主倾全城之力,攻袭二尺公等人,混乱局势已成,她也因而加入了战围。
  本来,她自见到麒儿后,就欲诛此胆大狂徒,替先师遗骨被毁雪耻!
  她之所以远离天丧门,赶来君山,原因就为了麒儿,但她因那耳中佛音,致而未能出手。
  但在麒儿说,却感到奇怪了!
  他自入大厅,就跟女山主相互凝视着!
  她的眼光是那样冷峻,而无感情。
  却为何怒目相视,不动手为敌?
  莫非她因见到麒儿,因而想起“猫儿来了”的四个怪字。
  这是不可能的事呀!
  因她没有理由宽恕自己的!
  他那里知道,如非女山主当时杀机已起,就被顿起的佛音消灭于无形,否则,情势演变,怎会令麒儿大展神威?
  是以麒儿的千佛手下,一波波的女弟子非伤即亡了,她犹若无睹,好像没有看到似的。
  不一会她完全变了!
  威棱电射,满面肃霜!
  望着麒儿几如隔世冤家!
  原来那佛音倏然终止了!
  敢情以佛音企图免去浩劫之背后奇士,顾此而失彼,他夺得了金刚药人,而又传音告知千岁翁等人,搭救小苹之时……
  此刻,女山主前后判若两人,脑子里涌满着替先师遗骨被毁雪恨之念,同时对麒儿这两个字有着种由心坎深处,增恶、厌恶之感!
  她依稀地记起一件事!
  她曾令“天丧门”门主凌晖留意着麒儿这个人,她曾有这样交待:“毁了麒儿可以,却不能杀之,因为总有一天,本山主要亲手将这孩子除掉!”
  脑中闪电一转!
  怒由心起,杀机火炽!
  嫡传而又失闻江湖的“血旡神功”,在一声凄厉长啸中,疯狂的进身出招!
  这当儿!
  阎王城方面的实力已然全部瓦解,阎王城城主逼得参加了战斗,她再是了得,怎敌得过二尺公、穷神爷、中原神剑的连手夹击。
  女山主这一突的发难,情势完全转变过来,她掌起红光,有如庆云,举手投足间,何啻崩山溃海之势,立将二尺公等数大高手,以及麒儿的磅礴浑厚掌力,倒逼过去,宛似胸前上挨了一记闷钟,自食其果。
  她一掌收功!
  她益发形同疯狂了!
  “血旡神功”运至巅峰时,血光罩体,俨然变成了个血人。
  她双掌将二尺公等人逼之于一隅!
  她似是杀得性起,那无可名状的回环掌力,除了对敌之外,却也向自己人没命的击出。
  死的人愈来愈多了!
  活的人只有拼命的逃出大厅!
  大厅上仅剩下二尺公这方面人了。
  二尺公匆忙间向麒儿交待道:“速从后窗逃出,此女功力诡异绝伦,决非我等对付得了!”
  说罢与穷神爷、中原神剑并肩而立,三人劲飒结体,化成一股粗逾儿臂的白色劲飙,勉强抵挡住女山主狭雷霆万钧之势的血色狂飙。
  麒儿自是不肯听话!
  别说他认定女山主是杀父害母仇人,即使没有丝毫过节,也不会置旁人于不顾,全为自己。
  蓦地一声震撼屋宇的巨响!
  二尺公等人身躯暴退,颜色厉变,陷于危局。
  他等的内家罡气形色转薄了,逐渐,乃至于无影无形。
  而女山主的红色掌飙,血光再涨,将整个大厅染成了红色,益发声势浩荡,有增无减!
  麒儿见状不能不问,他拳头一伦,将心一横,一声怒喝道:“看这一下子。”
  他所说的这一下,乃是毕全身功力,集之于千佛手上,虽知不敌,也愿一拼了之。
  他在心脉震动下,晃起“烟云飘渺”式,跃过二尺公等人头顶,一招“寒潭取月”猛向女山主前胸折袭攻下。
  二尺公等见麒儿出手,自顾不暇,再想抢救已是不及,各自暗道声:“麒儿完了!”
  果然麒儿在血影重重下,虽是声势不凡,但一入“血光”劲罡之内,立时消灭,人跟着传来了声闷哼。
  错眼间,他被女山主滚滚红飙笼罩,功力尽失,人也被抓住了脖子,高高悬起,动弹不得。
  女山主发出一连串得意的笑声,笑声虽极轻脆,却使人掩耳不迭,感到心惊,不寒而栗。
  场中打斗经此巨变停止!
  那别具用心,趁混乱局势离开厅外的阎王城城主跟着也走了进来。
  此时,二尺公等人虽见麒儿受制,反而踌躇不前,他等心里明白,如真要动手抢救麒儿,说不定更使目透血光的女山主,及早置麒儿于死地。
  场中气氛紧肃的令人窒息!
  除掉女山主再次的高拔笑声,更显凌厉外,就连阎王城城主也噤若寒蝉了!
  麒儿唯身子悬空,功力难展,但说话仍不有碍!
  他的倔强傲气在危难时表现无遗了。
  尽管想起“猫儿来了”四个字或许能解除危机,排上用场,但他认定女山主是仇人,就不该向仇人屈膝,委曲求全。
  他心里暗骂道:“哼!死是死定了,只有作鬼报仇了!”
  他目中喷射着几使人融化的忿怒火焰,毫无怯意的,恨恨的盯视着女山主的一付充满着煞气的脸。
  女山主笑声一收,双方四目交射,有如电触。
  她不知为何机伶伶打个寒颤!
  她喃喃呓语道:“怪呀!这娃儿似曾相识,他……像那个人……”
  但旋而粉脸寒如秋水,精眸再射凶光,方才的转念,似是随着她凌厉的眼神,消逝于无形!
  她又而长笑了!
  这次笑声严肃而悲昂!
  听得二尺公等人心头一凛,齐声道:“不好,她要下毒手!”
  二尺公等人不约而同的闪电般欺身攻至!
  如何来得及?
  但见女山主长袖飞兜,有若出岫红云,泼剌剌将数大高手兜退七尺之外,犹然余劲未竭!
  她击退数老之后,不再怠慢,另一只玉手倏然一紧,饶是麒儿天生的百折不挠个性,也禁不住惨呼频频,热泪盈眶!
  他脖子宛如折断,痛入骨髓,豆大的汗珠与泪水混合一起,布满在惊恐而忿怒的脸颊上。
  他不是怕死,他此刻感到死得太不值得了。
  忽然一阵诵经之声,发自天外,那经声极为悦耳,但也肃穆至极!
  诵经声一入在场人耳中,说也奇怪,立使众人万念俱灰,顿生出尘之念。
  经声乃是佛门至高无上的金刚经!
  金刚经震撼着在场人的心弦,尤其是女山主的感应,较他人更加为烈!
  首先,她的目光由凛肃转为慈祥!
  继而,他放掉了麒儿!
  跟着,“蓬!”那是麒儿落地后,运足全身功力的一击!
  他要替父母报仇!
  他要洗雪被人挟制的耻辱!
  在女山主听经分神顷尔,这一掌如何不打个结实?
  女山主未能及防,一声惨哼,跌倒地下!
  血由她口中像喷箭般的射了出来。
  麒儿只知报复,已失理智,已经忘掉追问女山主父亲的下落了。
  一晃身!一举步!
  猛的一脚向喘息不安的女山主酥胸上踏去。
  如果这一脚真的踩中了女山主,别说她身受重伤,功力打了折扣,即使她功力犹在,也无法承受得麒儿贯足全力的一脚之威!
  眼看女山主就要香消玉殒了!
  蓦地佛号传来:“阿——弥——陀——佛!”
  在场人都已听到,但看不到口宣佛号之人。
  麒儿赫的一惊,他已听出口宣佛号之人,正是那位连番示警的高僧。
  他受佛号感应,心念一动,脚下不觉一慢,这当儿,二尺公飞快地抓起他后腰,带后三步,抱入了怀中。
  麒儿无暇思索高僧何以在自己报仇之时,传诵佛号,变相地救了仇人?
  他此刻只有忿恨,小脸绷的铁紧,向着二尺公道:“伯伯,为什么拦住人家?”
  二尺公目光凛肃地道:“老人家自有原因……”
  敢情他也听到高僧的诵经传音了!
  他江湖老练,已然揣测出麒儿与女山主或有渊源了。
  情况演变至此!
  无疑的,阎王城城主处心积虑,造成的“煮酒大会”一败涂地。
  穷神爷感叹的看了看地下横七竖八的死尸,又打量了眼呆若木鸡的阎王城城主,然后向二尺公道:“矮老哥,我看哥们该走了吧!”
  二尺公点了点头,朝着阎王城城主道:“只为一时意气,使大好山林,凭添近百冤鬼,尊驾再不觉悟,恐怕未来下场,难堪设想了!”
  说罢幽然一叹,缓缓地道:“善恶系于一念,放下屠刀未始不能成佛,贵城主,妳自己斟酌吧!”
  穷神爷、中原神剑与“富丐”钱铎、“良心秤”度量公洒然跟了上来,此刻太阳正在当头,已然是午牌时光了。
  老少等沿着下山道走着,却未说话!
  一场大劫后,每人的心情毫无疑问的都很沉重了!
  到达东码头之后,众人解开了一只渔舟,齐自回首瞻望,乃与血腥未干的君山,依依告别了。
  船在激流中如箭疾驰!
  另一只船也在奔涛滚滚中遥遥跟随下去。
  后面的船上人正是“追命道”道主与百花娘!
  他俩因二尺公等人在旁,未敢向麒儿下手,但人心不足,他俩还希望觑个机会,各取所需,将麒儿挟制于掌握之下。
  二尺公的渔舟在落日时分,抵达了岳阳。
  中原神剑、“良心秤”度量公先行告辞了。
  麒儿见二老走远,这才提出天涯海角,也要设法找到“鬼医”巫信,搭救小苹。
  二尺公与穷神爷关心另一件大事,知道拦阻只是空话,乃嘱咐数语,答应麒儿小心访察了。
  于是,麒儿踏上了征途!
  他走的方向乃是经往大洪山区的山途!
  他显然已忖知小苹定是被“鬼医”巫信掳往了幽冥宫,因为只有“天丧门”门主的幽冥宫才是“鬼医”巫信有恃无恐的所在。
  麒儿有了一这念头,怎还顾得身子疲劳?
  他昼夜间驰,恨不得胁生双翅,一下子飞到幽冥宫搭救小苹。
  他自然也体会到幽冥宫是何等地方?天丧门门主是何许人?但人存死念,麒儿已无法,也不能考虑后果了。
  这一天,他到了座名叫“街西市”的小镇!
  “街西市”在湖北南部,濒临长江,镇面不大,却极为繁华。
  因天色垂暮,跨长江北上的船只已无,逼得麒儿在街西镇独一无二的小客栈住上一晚了。
  此际,他脑中虽关心着小苹的安危!
  可是却也忘怀不掉铁铮强、“生死鸳鸯”等人的下落,以及笑姑、坠儿跟千岁翁去了那里?尤其凤儿截至目前,仍无一点消息。
  他是个性情中的大孩子!
  正因如此,他受着超乎常人数倍以上的感情折磨。
  人往往在感情无处发泄之时,藉酒浇愁,麒儿自也不能例外,于是叫店小二弄了壶烧酒,几样小菜,对窗自饮自酌起来。
  心本愁绪万端,滴滴可醉,不一会,他有些熏熏然了!
  时光尚早,还未到亥刻,座中来往客商,显得闹哄哄的,他一身燥热,本能地推开了面窗,打算凉爽一下,恰于此时,店小二带着位土头土脑的大脑袋老人,寻找客房。
  他见那大脑袋老人长相极为奇特,脑袋几占身子三分之一,实属人间罕见,再多上三根羊头毛扎了个“冲天杵”小辫,一身齐膝蓝布褂,腰系碗大旱烟管,怎不令麒儿加望上两眼。
  那大脑袋老人说话有点结巴,人一急更显得语无伦次,向着店小二翻着白眼道:“每个房间都有‘臭虫’,叫……叫俺老迷糊怎的住得下?”
  店小二无可奈何地道:“爷台,开店的虽不敢保险没有‘臭虫’,可是咱这店里三日一扫,二日一理,清洁异常,你老既没见到‘臭虫’,硬说房子里有‘臭虫’,叫小的有什么办法?”
  大脑袋老人道:“你……你可知道我是谁?”
  店小二一楞道:“素不相识,谁知道客官的大名?”
  “告诉你,过去咱叫‘迷糊’,今日却叫‘明白’了!”
  “您明白?唉!只有算咱胡涂了,尊驾倒是住不住?”
  “街西市只你们一家客栈,不住也不行!”
  “那只好委曲您老人家一晚!”
  “委曲是委曲定了,但得替俺老迷糊烧上一壶大大的开水!”
  “干什么?”
  “烫臭虫!”
  “好!好!好!”
  店小二连连答应了三个“好”字,显然已经赌上了气。
  自称老迷糊的大脑袋老人似是高兴已极道:“好兔崽子,算你的造化,等会儿水烧了,一两个铜钱是赏定了。”
  店小二忿忿地道:“我看老人家最好留下来好了。”
  麒儿听得心里一乐,暗道:“这位老人家吝啬到家了,一两个铜钱仅仅买个烧饼。”
  老迷糊又是咧嘴笑道:“真想不到小地方,小小二,却极够大方,既然不要赏钱,落得老人家多买一壶酒了!”
  店小二手一拱道:“爷台,小的要照护别的客人了,您老就住在这间房吧!”
  老迷糊回身看了看房间,想了想道:“只好如此了!”
  店小二方待转身离去,老迷糊大着嗓门叫道:“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咱是花定了。”
  店小二不解地道:“不必花了,最好是省一点。”
  老迷糊道:“不花能行吗?谁甘心替老人家打更?”
  店小二一愕道:“怎么?您还要打更?”
  “在咱窗前找个打更之人,一更敲一下,五更敲五下,因为俺老迷糊要五更赶路。”
  “用不着打更了,咱小二会喊你。”
  “不花钱的事不放心,俺发狠了,这下给你们四个铜板,相信会答应了。”
  店小二无可奈何地道:“您老先请入房中,等小的跟店上商量,商量!”
  老迷糊哈哈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见钱不眼开呢……去吧……喂!还有一壶开水……”
  说罢走入麒儿对面的一间客房。
  麒儿究竟童心未泯,感到这位老人家定是位未见过世面的乡巴老,又见店小二临去之时,神态不对,不禁关心起这位自称老迷糊的怪老人。
  他如果没有酒兴,也许不愿管闲事,这会三杯下肚,烧得难过,索性到账房去看个究竟,好歹也要帮老人家一个忙。
  一到账房,只见账房先生吹胡子瞪眼睛道:“我说刘三呀,开店的每天受气挨骂,无非为了吃穿,我看那老不死的德行,十成十是装羊,千万别上当!”
  店小二刘三道:“账房先生,您老方才叫他先给店钱,可是咱们店家的规定,客人不走,不能算账的。”
  账房冷冷道:“那老不死的找个打更的只开四个铜钱,咱们这个店住一夜要三分银子,大上十数倍,他舍得出吗?再说,他压根儿就囊空如洗,一文不明!”
  店小二吞吞吐吐道:“您叫小的怎么办?”
  账房三角眼一翻道:“开水打去,即刻要钱,有钱留下,没钱滚蛋!”
  店小二迟疑了一阵道:“只好如此……”
  麒儿在柜台前听到这里,童心一动,忖道:“先看热闹吧,必要时,替老人家给钱,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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