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024-08-13 13:44:28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看到陆扣青回来的时候，阿秀的表情无疑很有趣。
　　陆扣青笑道：“你为我买的棺材在什么地方？”
　　阿秀道：“一个人如果死了。他是躺在棺材里还是在臭水沟里是不是都没有什么区别？”
　　陆扣青道：“是的。”
　　阿秀笑道：“所以我只要能为你收尸就算不错了，何况我也没有钱买棺材。”
　　陆扣青笑道：“现在我有一点相信那样一句话了。”
　　阿秀笑道：“这句话是不是关于女人的？”
　　陆扣青笑道：“是的。”
　　阿秀笑道：“那你就不用说了，因为我肯定知道。”
　　阿秀当然知道，这世上的每一个道理，每一个人都知道。
　　所以，一个人是不是有智慧，只看他是不是可以在做事的时候想起这些道理。
　　有人敲门。
　　阿秀走过去打开了门，她一下子就怔住了。
　　门中站着一个孩子，他的身材虽然是一个孩子，可是他的眼睛却绝不像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白衣郎。
　　白衣郎脸无表情地看了看阿秀，又看了看屋子里的陆扣青，忽然转身离去。
　　阿秀很想追出去，可是她的腿就像灌了铅一样重。
　　她把下唇咬得发白，跺足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陆扣青笑道：“他在吃醋。”
　　阿秀道：“他在吃醋？”
　　陆扣青笑道：“是的，吃醋并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也喜欢吃醋，尤其是一些小男人，小男人其实就和女人一样。”
　　阿秀道：“他在吃谁的醋？”
　　陆扣青笑道：“当然是我的醋，他除了吃我的醋还能吃谁的醋？”
　　阿秀又开始跺足，道：“我恨死你了。”
　　“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若不是我，你怎能看到他为你吃醋？”
　　他笑道：“所以你应该请我喝酒。”
　　阿秀道：“可是，可是……”
　　陆扣青笑道：“没有关系，只要从此以后你还是对他那么含情脉脉，他还是一样会喜欢你的。”
　　阿秀笑道：“谁对谁含情脉脉？”
　　陆扣青笑道：“反正不是我。”
　　陆扣青并没有真的要阿秀请他喝酒，他不想让白衣郎再吃醋。
　　虽然白衣郎和阿秀的关系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白衣郎并不是普通的孩子。
　　不平凡的人也同样会有不平凡的感情。
　　陆扣青认为这很正常。
　　躺到床上之后，陆扣青很快就睡着了，今天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总得来说还是让人愉快的事比较多。
　　陆扣青醒来时，并不是因为他睡足了，而是被热醒了。
　　非常非常热，就好像在火炉里一样。
　　陆扣青一睁开眼睛，真的看到了火。
　　很大的火。
　　整个屋子都变成了火海，如果他不想法出去，一定会变成一只烤全人。
　　陆扣青把被子蒙在头上，一下子把门撞开。
　　外面的火更大。
　　在没有火的地方站着很多人，都是陆扣青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这些人难道是青衣堂的人？
　　这些人身上的确穿着青衣，手中都拿着兵器。
　　陆扣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冲过去。
　　他首先想到的是阿秀。
　　他刚刚想到去救阿秀，却看到一条比电还快的人影从火海中窜出来。
　　这个人正是白衣郎，他的肩上还扛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是阿秀。
　　陆扣青看到阿秀并没有昏过去，她不但神志清醒，而且一点也没有受伤。
　　她居然还在冲着陆扣青笑。
　　陆扣青也不由笑了。
　　对于他而言，白衣堂是广厦千座，还是一片瓦砾，都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只要他所认识的一些把自己当做朋友，自己也可以把他们当做朋友的人没有事就好。
　　白衣郎对陆扣青叫道：“我们走！”陆扣青正好也不想留下，他们一起走，并没有人来追他们。
　　陆扣青并没有一直和白衣郎、阿秀在一起。
　　他知道这两个人一定有地方可去，也一定可以照顾自己。
　　他知道白衣郎虽然只不过是一个孩子，可是要比一般的江湖还要厉害。
　　他也不想再让白衣郎吃醋。
　　所以他来到了破庙。
　　破庙已没有人，地上却有一行用石灰写的字：“却枫叶林。”
　　陆扣青不由笑了，难道马瘤子早已知道白衣堂一定保不住？
　　看来他真的是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人，甚至还有一点未卜先知。
　　不过陆扣青又何必管这么多的事，对于他自己一个人，他就觉得很头痛了。


　　枫叶林是一个有名的地方，它出名的原因还真的是因为枫叶。
　　不过现在去却看不到枫叶，现在正是春天，树叶还是绿的。
　　他把整个枫叶林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幸亏枫叶林中还有一个早已废弃的小亭子，小亭子上的石凳也还可以坐人。
　　他在石凳上坐了一会，还是没有看到任何值得看的东西。
　　陆扣青并不着急。
　　反正他早已是一无所有，现在只不过还是一无所有。
　　人只有想得开，才可以活得开心一点。
　　坐到快要天黑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
　　来的是一个老人，看起来比陆扣青还要落寞。
　　陆扣青最起码还不必去拾柴禾。
　　陆扣青本来不想和这个老人说话，老人却想和他说话。
　　也许每一个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说话，因为说话已成了他们发泄的唯一方式。
　　老人道：“你在等人？”
　　陆扣青道：“也可以算是。”
　　老人道：“在这里恐怕是等不到人的，没有人会到这里来。”
　　陆扣青道：“这附近有没有可以吃饭的地方？”
　　老人道：“当然有。”
　　他笑了一笑，道：“就是我家，这附近唯一可以吃饭的地方就是我家。”
　　陆扣青也不由笑了。
　　这个老人看来是一个人住，而这个地方看起来又这么荒凉。
　　一个人寂寞不寂寞并不在他的年纪大小。
　　正好陆扣青也是一个寂寞的人。
　　老人的家和陆扣青想象中几乎完全一样。
　　你不可能看到完整的桌子，也不可能看到完整的椅子。
　　幸亏还有一口锅和一个小炉子。
　　老人笑道：“你看我的家怎么样？”
　　他的家实在不怎么样，可是陆扣青却觉得很好。
　　“有家总比没有家好。”
　　老人笑道：“你的运气很好，因为十天前我刚刚捉了一只野兔，你不知道这兔子比狐狸还要精明。”
　　这种比喻陆扣青倒是第一次听说。
　　十天前打的兔子现在能不能吃还是一个问题，不过有兔子总比没有兔子好。
　　陆扣青绝不是一个挑剔的人。
　　兔子肉已变得有一点发臭，可是下水煮了一煮之后，吃起来味道居然还不错。
　　老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是在十年前，这种东西就算是喂我的狗，我的狗也不会吃的。”
　　每一个人都有一段快乐的日子，陆扣青以前也很风光。
　　可是这世上最不能永恒的就是快乐。
　　老人看来真的喜欢说话，他道：“你为什么会在那里等人？那个地方并不好。”
　　陆扣青道：“有什么不好？”
　　老人道：“一到了晚上，据说那个地方就开始闹鬼，我还曾亲眼看到过一次。”
　　陆扣青笑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老人道：“当然有，你如果不信，我就带你去看。”
　　陆扣青并不是很想去看，可是晚上吃过饭之后，又能做什么呢？
　　现在离睡觉的时间还早得很。
　　再一次进入枫叶林之后，感觉真的就不太一样了，林子里有一种无法说出的气息，总是让人觉得心里有一点发虚。
　　老人笑道：“年轻人总是怕鬼，你如果到了我这种年纪，你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陆扣青道：“为什么？”
　　老人笑道：“因为我们什么事情都经历过，就算是马上死了也值得了。”
　　陆扣青笑道：“不错，我真的有一点怕死。”
　　这时他们已到林子的深处，可是，陆扣青并没有看到鬼。
　　他笑道：“你说的鬼在什么地方？”
　　老人笑道：“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陆扣青果然看到了一团模糊的人影。
　　陆扣青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他大步向那团人影走了过去，他很想看一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老人在他身后叫道：“你不能去。”
　　这世上没有陆扣青不能去的地方，也没有陆扣青不能做的事。
　　陆扣青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接近那团东西，可是他无论走得多快，还是不能缩小和人影的差距。
　　他笑道：“如果你真的是一个鬼，为什么反而怕我这个人？”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脑后传来风声。
　　他的身后只有一个人，也就是那个老人。
　　他也从身后这个人的呼吸声听了出来。
　　他不懂这个老人为什么要偷袭自己。
　　他更不懂自己居然也没有避过这个偷袭。
　　所以陆扣青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