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2024-08-13 13:59:43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柳亭侯还是没有变。
　　也许天变，地变，别人都在变，可是柳亭侯不会变。
　　他的样子还是像刚刚洗完澡，吃了一顿最可口的饭之后那种最有精神的样子。
　　他的衣服永远是一尘不染，他的手中也永远有一杯酒。
　　唯一例外的是，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女人。
　　看到陆扣青的时候，他的表情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好像他们昨天刚刚在一起吃过饭，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
　　陆扣青笑了一笑，道：“有一点我不得不佩服你。”
　　柳亭侯道：“哪一点？”
　　陆扣青道：“为什么我每一次看到你，你都像刚刚洗过澡的样子？”
　　柳亭侯笑道：“因为我刚才的确洗了一把澡。”
　　陆扣青笑道：“你一天洗几次？”
　　柳亭侯笑道：“一次，一个人一天洗一次，已算是足够多了。”
　　陆扣青端起了桌上的酒。
　　也许他可以拒绝柳亭侯这个人，可是他拒绝不了柳亭侯的酒。
　　“好酒！”陆扣青叹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天天喝到这样的酒？”
　　柳亭侯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天天都能喝到这样的酒，你也许就不会觉得它有多好了。”
　　陆扣青承认这一点，所以他笑道：“所以我幸亏没有天天喝。”
　　柳亭侯坐了下来，他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陆扣青叹道：“还有一点我不得不佩服你，为什么你什么事都知道？”
　　柳亭侯道：“因为我是柳亭侯。”
　　他这一句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这句话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陆扣青一定认为这个人是自大狂。
　　可是柳亭侯可以。
　　也只有他才有资格说出这种话来。
　　陆扣青道：“现在你想对我说什么？”
　　柳亭侯道：“说并不能说明问题，我今天叫你来，其实是让你看。”
　　陆扣青道：“看什么？”
　　柳亭侯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拍了拍手，就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是木先生。
　　看到木先生的时候，陆扣青就觉得自己的心在跳，他对这个人的确有一点点害怕。柳亭侯再可怕，可是柳亭侯却是一个人，陆扣青认为木先生并不是一个人。
　　他只是一台机器，一台杀人的机器。
　　木先生走了进来，道：“公子叫我来有什么事？”
　　柳亭侯并没有看他，他对陆扣青道：“我们这个组织并没有什么名字，因为名字并不重要。”
　　陆扣青道：“的确不重要，名字只不过是一种符号而已。”
　　柳亭侯道：“我也并不是这个组织的领袖。”
　　陆扣青道：“你不是？”
　　柳亭侯道：“我的确不是，我之所以有很高的地位，是因为我本人的努力。”
　　陆扣青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柳亭侯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们组织的三大领袖却对我并不满意！”
　　陆扣青道：“为什么？”
　　柳亭侯叹了一口气，道：“你一定听说过‘功高震主’这句话，一个属下的能力如果太强，他的领袖一定会不高兴的。”
　　陆扣青笑道：“这种事我只在故事里听说过。”
　　柳亭侯叹道：“可是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
　　陆扣青道：“既然你的领袖对你不满意，你的日子一定不会很好过。”
　　柳亭侯苦笑道：“岂止不好过，事实上，我每天都生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中。”
　　陆扣青道：“可是你并不是一个很容易死的人。”
　　柳亭侯道：“所以这一点更使领袖们不开心，所以他们派来了木先生。”
　　陆扣青看了看木先生，木先生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就好像这件事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陆扣青也没有再去看木先生，他道：“他们派来木先生的意思就是等待杀你的机会？”
　　“是的。”柳亭侯笑了一笑，道：“可是我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一个机会。”
　　在柳亭侯这种人面前，任何人都没有机会。
　　柳亭侯这时才面对木先生，道：“你现在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木先生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他用一种冷得像冰的口气道：“我只想说一句话。”
　　柳亭侯笑道：“你说。”
　　木先生道：“你去死吧！”
　　陆扣青知道木先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他却从来没有见过柳亭侯动过手。
　　现在柳亭侯和木先生靠得很近，如果木先生一动手，没有人能救得了柳亭侯。
　　那么柳亭侯为什么要这么冒险？
　　邵飞楼曾说过，柳亭侯虽然绝顶聪明，可是他的武功并不高。
　　事实真是这样吗？
　　陆扣青很快就看到了事实。
　　他看到木先生像闪电一样冲到了柳亭侯的面前，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柳亭侯的脸上尽是笑意。
　　他对陆扣青道：“我的武功并不高。”
　　陆扣青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他只知道武功极高的木先生现在竟死在柳亭侯的手上。
　　可是柳亭侯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杀死了他？
　　柳亭侯道：“我既然早已知道他想杀我，我当然不会坐着等他来杀。”
　　陆扣青道：“不错，你一定早有安排。”
　　柳亭侯道：“所以我在他的食物里每天都下一种毒药，可是这种毒药又不能下得太多。”
　　陆扣青道：“木先生是一个非常小心的人，如果下得太多，他一定可以知道。”
　　柳亭侯道：“我之所以没有对他动手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必须等到他毫无还手之力的那一天。”
　　陆扣青道：“今天就是？”
　　柳亭侯道：“的确是，今天我又在他的食物里下了一种和以前的毒药完全相反的毒，这两种毒相生相克，如果木先生不动用真气，他可以长命百岁。”
　　陆扣青笑道：“所以他一旦想要杀你，死的就是他自己。”
　　“是的。”柳亭侯微笑道，“我一直认为，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并不仅仅是武功而已。”
　　陆扣青道：“你虽然杀了木先生，但你的领袖们更不会放过你。”
　　柳亭侯道：“我知道，所以我准备在这个江湖上消失。”
　　陆扣青道：“消失？”
　　柳亭侯道：“我也知道，如果他们没有看到我的尸体，他们当然不会放过我。”
　　陆扣青道：“所以你准备死？”
　　柳亭侯道：“是的，我必须死。”
　　陆扣青道：“那么你准备怎样去死？”
　　柳亭侯道：“有两种方法可以死，一种是找一个替身，就像昔年的孙济城，可是这种方法并不太好。”
　　陆扣青道：“我听说过有一种武功，可是让人暂时死去，就算是最有名的名医，也查不出来。”
　　柳亭侯道：“这种方法也并不太好，因为大家早已知道。”
　　陆扣青道：“那么你准备用什么方法？”
　　柳亭侯笑了一笑，道：“最简单的方法。”
　　陆扣青道：“最简单的方法？”
　　柳亭侯笑道：“是的，这世上最简单的死法就是被人一剑刺中心脏。”
　　陆扣青道：“这种方法的确是最简单的方法，可是问题是，这样一来，你岂非真的死了？”
　　柳亭侯微微地笑了一笑，道：“不会，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一个杀不死的人，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我。”
　　陆扣青道：“除了这种方法之外，你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柳亭侯笑道：“这是最好的，更重要的是，我是死在你的剑下，这样一来，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陆扣青道：“我？”
　　柳亭侯道：“是的，谁都知道，我和你是誓不两立的对手，如果由你来杀死我岂不是最好的？”
　　陆扣青道：“可是我怎么能这样做？”
　　柳亭侯道：“你必须这样做，因为你只有这样做，才可以救我的命。”
　　陆扣青道：“可是被一剑刺中心脏，真的可以不死？”
　　柳亭侯笑道：“我绝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他道：“用不了几天，就一定会有人来杀我，他们都是我们这个组织里最高级的杀手，所以你必须在他们面前，在他们没有将我杀死之前，一剑刺中我的心脏。”
　　陆扣青叹了一口气，道：“真的要这样做吗？”
　　柳亭侯的回答很肯定，他道：“绝对是。”


　　“大客栈”是一个客栈的名字，可是大客栈一点也不大。
　　可是客栈的老板老徐说：“我们这个客栈一定可以成为大客栈，一定可以成为江湖中最大的客栈。”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一个人有了理想，才会认真去做。
　　所以大客栈虽然是一个很小的客栈，可是客栈的服务却是一流的。
　　老板老徐道：“只有这样做，我们的这个客栈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大客栈。”
　　老徐对他的伙计这样吩咐：“绝不能干涉客人的生活，绝不能对客人有一丝无礼，绝不能不经吩咐就走进客人的房间。”
　　他的理论是：“客人永远都是正确的。”
　　“就算客人把盘子盖到你的脸上，你都要笑出来。”
　　不过老徐的这种话，也只能对一个人说，这个人就是他的儿子，小徐。
　　今天客栈里来了一个新客，在客栈的注册簿上，叫做李正。
　　他是不是叫李正并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很大方的客人，他一抬手给的小费就是一两银子。
　　小徐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客人的怪异。
　　小徐每一次去送饭的时候，总发现上一次送的饭几乎根本没有动。
　　他也发现，这个客人永远都喝白开水。
　　小徐也很快知道了客人每天都在吃什么。
　　他虽然每天都花钱买客栈的饭菜，可是他每一次吃的东西，却是自己带来的鸡蛋。
　　他不知带了多少鸡蛋。
　　一个人喜欢吃鸡蛋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鸡蛋有许多种吃法，每一种吃法都很好吃。
　　可是这人只用一种方法吃鸡蛋，那就是白水煮蛋。
　　小徐后来实在忍不住，就对他的老板兼父亲老徐说了这件事。
　　老徐道：“你一定忘了我说的话，这种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徐知道自己错了。
　　老徐道：“以后无论有什么人向你问起，你什么都不能说。”
　　小徐道：“我知道，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他并不认为有什么人会对这个古怪的客人感兴趣。
　　可是很快真的有人向小徐打听那个客人的事。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女人道：“小哥哥，你们这里是不是来了一个新客人？”
　　小徐笑道：“我们这里当然总有新客人，否则我们岂不要被饿死？”
　　女人道：“他叫什么名字？”
　　小徐道：“他叫李正。”
　　女人叹了一口气，道：“果然是他。”
　　小徐虽然被父亲教训过很多次，可是他毕竟还是有好奇心，他道：“他是谁？”
　　女人叹道：“他当然是我的男人，如果他不是我的男人，我为什么要来找他？”
　　小徐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男人是一个怪物？”
　　女人笑道：“他是不是只喝白开水，只吃白水煮的鸡蛋？”
　　小徐道：“是的，像这种客人，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他的后脑勺就遭了重重的一击。
　　从这一招的熟练程度来看，这必然是老徐下的手。
　　老徐狠狠地看着小徐道：“你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小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他想回头对那位漂亮的女人做一个鬼脸。
　　可是等到他回过头来时，发现女人已不见了。


　　李正。
　　男，三十六岁。
　　流浪杀手，以杀人为业，江湖上三大杀手之一。
　　要价十万两。
　　无失败记录。


　　“这是关于李正以前的资料，现在李正早已不是流浪杀手。”
　　青松子看着桌子上的卷宗，对温玉川道。
　　温玉川道：“现在他是什么人？”
　　青松子道：“现在他属于柳亭侯的那个组织，江湖上的三大杀手，现在都在这个组织里。”
　　温玉川道：“江湖的三大杀手除李正之外，是不是还有方方、小柔？”
　　青松子道：“是的，这三个人中，只有小柔是一个女人，可是这三个人中最危险的人物，也就是她。”
　　温玉川道：“他们三个人是不是都来了？”
　　青松子道：“是的，李正是第一个来的，用不了几天，另外两个人也要来了。”
　　温玉川道：“他们三个人都是杀手，所以他们当然是来杀人的，问题是，他们要杀的人是谁？”
　　青松子道：“能够让他们三个人一起出手的人并不多，所以他们要杀的人也许就是我。”
　　温玉川道：“这非常有可能，所以在他们还没有动手之前，我们必须先杀了他们。”
　　青松子道：“是的，无论他们是来做什么的，这一次，我都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