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神手红缨枪花青云
2025-03-03 15:15:06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龙虎争长江奇风云 鸳鸯盟金陵归故剑

  前回说到红灯教副领头燕于南中了长江青帮大龙头卞金刚的圈套,被囚在他的党羽凌向时的石室里,只听候京里派人前来提解。那时公文传递,都凭驿站传送,因此一来一往,动不动便要一两个月。那个退了官的凌道尹,自从干过这椿违背良心的勾当后,知道燕于南在红灯教里地位很高,武林中更有不少生死交的朋友,说不定会来把他抢走。虽然官里已加派了守卫到来,可是还放心不下。俗语所谓作贼心虚,凌向时愈看愈慌,最后便飞信到各地同僚武官和教场子去,请挑选一些武技名手给他聘用。
  过了月余,凌向时已从新组成了一队护院打手,都是挑选一班有武艺的人充当。那天卞金刚几兄弟又到来,凌向时迎到书房里来。
  卞金刚便问道:“凌大人,前些时我曾提过,要你打造一辆铁囚车,到起解时先把蒙药迷倒这厮,加上手脚镣,才移到囚车上去,这些你都准备好了吗?”
  凌向时答道:“大龙头,都预备好了,现时只等候京里来人一到,便要起解了。”
  这时有人轻叩室门,禀道:“凌大人,总督府有书来到。”
  凌向时说了声:“进来!”
  便有一个下人捧着漆匣子走进来,打着千儿递上。
  凌向时取过文书,打开一阅,便递到卞金刚面前,说道:“大龙头,好了,刑部派来善扑营亲兵二百人,后天便来宜都提犯了。”
  说毕,吩咐传护院李师傅来。一会,听见皮鞋子格格地响,进来了一个全身短褂,脚踏箭鞋的少年。
  生得眼若流星,面如傅粉,只是眉宇间柔里带着一股英刚之气。
  卞金刚初时以为护院的定是个威风凛凛的勇士,那知却是一个廿余岁的小伙子,因此看得出神。
  那少年给他看得不好意思,对着两人略一俯身,问道:“主人有什么吩咐?”
  凌向时从抽屉取出一包东西来,先喝退了左右侍从,才对少年吩咐道:“李芳,官兵后天便到这里来提解犯人了,你明天准备把这包蒙药放进食物里,将石室里的犯人迷倒之后,便立刻来报告!”
  少年把小包接过,应了两声:“是,是,”打了一躬便退出室外。
  卞金刚笑道:“凌大人,怪不得人家说你老尚风流,原来你连护院的也聘个狡媚像兔子的小伙子,难道你真的想换些儿口味吗?”
  凌向时面上露出尴尬之色,答道:“大龙头不要取笑,这小子的本领实在高强呢,连往日护院的一枝花也给他挫倒了。你忘了前次我说过那边沧州教场子的靶头吴七兄荐了个人来吗?不就是这小子。他初来时我也瞧不起呢,只管给个闲缺凑数便了。
  “那知有一天他说一枝花讨他的便宜,闹起来,我亲眼见他几下子便把一枝花扑跌开去。一枝花那厮跌羞了,拿刀要和人家拼,我为要看看他的武艺子,所以由他们斗下去。
  “只见这小子空手迎上,施的闪展腾挪巧妙招数。我还未有看得真切,他已经一脚把一枝花手里那柄鬼头刀踢开了,随势一贴身把一枝花举起来,如果不是给我喝住,一枝花定给他摔个半死呢。
  “后来我又着几个护院武师和他较量,都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所以才将他升充这个职位,现时底下也没有人不服气的。大龙头,如果你以貌取人,便会失之子羽呢。”
  卞金刚听了,半信半疑地道:“你说的有声有色,但闻名不如见面,迟些时待我试过这小子一两手,才真的相信你所说呢。”
  卡金刚说的不错,那凌向时表面上虽一派正气,骨子里是个老淫虫。
  原来往日士大夫阶级有一种最不良的风气,便是养兔子。
  一般达官贵人,家里养着三两个娈童是顶闲的事,还说这是名士风雅之举呢。
  凌向时自升了李芳任护院师傅以来,常在没人处斜起一双淫眼来, 扪手捏臂的,丑态毕露。
  无奈李芳总是故意避开,恨得凌向时心里痒痒地,仍是死心不息,以为日子久,给些恩宠,便终有弄到手的一天。
  凌向时和卡金刚谈了一会,便一同到囚禁燕于南的石室来。
  远远便看到李芳站在石室外面巡逻,凌向时领着卞金刚上到房顶,他们从窗穴望落,见燕于南蜷伏一角,匕首放在身旁。
  那石室三面是石垣,一面用五寸宽的钢板隔开,就算插翼也难飞出的。
  他们两人正在得意地微笑,突然室里一缕寒光冲上,卞金刚也有听风辨器的本领,忙一仰身子,跟着伸手想把凌向时拉开,无奈站处相隔过远,那度光已像流星一般飞到,眼看凌向时就要被刺中咽喉了,急忙里只有连喊“快闪!”
  喊声未毕,蓦地一条白臂膀伸过来,把寒光一接,那动作快同闪电,正是接镖的上乘功夫,眼看一柄光闪闪的匕首已给李芳接在手里,凌向时这时已惊得面青唇白,动脚不得,李芳跟着一脚把穴口的铁门盖上,扶着凌向时走下石梯,回到书房里来;这时凌向时才回复神智。
  卞金刚便道:“这死囚方才的一着,来得很凶,如果不是李师傅接得手快,凌大人险些儿便送了性命呢。”
  李芳听了,只说:“那算什么,小可保护大人是份内的事呢。”说了面上又微泛红霞,闪身出了室门。
  ×  ×  ×
  且说燕于南被困在石室里,每天都是从屋顶那个穴口投进一些饮食来。
  室里昏昏暗暗,和置身地狱一般,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这天忽见食物里夹着一包东西,他打开一看,是一具火镰石,还有两根蜡烛蒂和一些纸煤茸。
  那时还没有火柴,生火便要敲击火镰石来燃着纸茸。
  燕于南心里觉得诧异,只管把火镰石燃起烛来,不料烛光照出包裹还附着一张字条,急拿到烛火下照着一看。
  纸上写着:“明日卯刻,救你出险。”纸下写了一朵花。
  燕于南看了不禁惊喜交集,他认得是师妹花尚武的笔迹,那花朵便是她的记号。
  但不知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还能够走近石室?他一时精神百倍。热血沸腾起来。
  那两根烛蒂很快便燃过了,又不知过了若干时刻,燕于南微微听到屋顶声响,那窗穴已打开了,上面有人投下一块石子来,看用意是告诉他起来准备。
  跟着便听到隆隆声响,地板慢慢向上移动,跟着他升高。
  他借着窗穴投下的光线,看到三面石墙缓缓向下消失,才知道所站的是铁地板,这时地板像升降机一般升起,瞬间已停止不动。
  他再看面前,那面铁壁也渐渐离地升高,这正是当日落下来把他和凌向时隔开的铁板。
  转眼间面前景物,豁然开朗,灯光明亮,已变回先日被困时那一间书室。
  燕于南在强烈灯光照射之下,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少年,全身黑衣,头上也缠了黑巾,手里一口利剑,满面杀机。
  他立刻认出是花尚武到来,一时喜得难以形容,正想说话,尚武忙打手势止着他,把剑向屋角一指。
  燕于南随眼望过去,凌向时已躺在血泊里,面目狰狞可怖,看情形正是刚才杀死的。
  燕于南走上前向尸体一蹴,那尸身翻了过去,他便从腰带里搜出一串锁匙来,走到屋角把那具铁柜打开,他翻检了一会,柜里哪里有什么白玉块,知道当日凌向时是故意赚他的。
  忽然外面有人叩门,花尚武忙把他一扯,站过一角,跟着她喝问:“谁个敲门!”
  外面有人应道:“李师傅,是小的吕全,请禀告大人,现在已将近辰刻,请大人准备。”
  花尚武把室门拉开一线,应道:“知道了,你们在外间伺候罢。”
  她立刻拿出一套夜行衣给燕于南换上,然后走近屋角,向壁间一捺,那铁柜立刻移动,露出一扇小门来。
  她回身拿了烛擎,一手牵燕于南走进小门里,下了十几级,原来是一条隧道。两人一路走前,看到面前透进鱼肚白的天色,已到了隧道外面。
  花尚武领着他展开急行身法,瞬即便到了江边,那里泊着一艘风帆,满引待发。两人刚踏上船,那船便立刻驶开,刚好顺风顺流,如箭般向下游驶去。
  燕于南随着花尚武进到船舱里,听到一种很熟识的雄壮说话声音,神手红缨枪花青云已经迎出来了。
  书中交代,自从日前花青云飞信往各路江湖人马,营救燕于南。
  那时河南有一个江湖人物叫六合手李全,是花青云的拜弟,他正来了安徽六安地面组“稔会”。
  在接到红枪会的信,自然放在心里。刚巧底下巡哨兄弟捉获了一个陌生人,审问之下,知道是沧州教场子荐往凌向时那里去的,还有教场子靶头吴七的亲笔信。
  教场子便是后来的武馆,不过在当时就是一所武官训练所,教出来的武士多数充当皇宫侍卫和王侯护院的。
  六合手李全看到这人和凌向时有关,便立刻把他交到红枪会花青云手里。
  这时花青云两父女正在焦急无策,便把那人询问一番,是姓李名芳,刚巧是金坛人。
  花尚武在旁听了,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
  当下她便把要冒认做李芳,化装往见凌向时的计划对父亲说出。花青云觉得这一行动有些冒险,可是禁不得女儿坚要前往,他只有暗中跟随,躲在船里等候接应。
  花青云父女救了燕于南出险,不日已安抵镇江华盖庄。
  他们离开差不多已两月,这期间来了三个人:一个是大师兄陆元华;一个是青龙帮北五省把舵太极手王维扬;另一个是红灯教第二头领一尘居士施亮。
  原来陆元华这时在青龙帮里,跟着掌印盘龙剑侠,在江湖里已闯出个名堂来,大家都叫他作“铁鹰子”。
  他和王维扬是拜把兄弟,所以一度同来。至于施亮这次赶来,是奉了红灯教总头领朱藩的命令,因他是教里文武兼全的人物。
  他们三个人先后来到华盖庄,知道花青云父女已去了宜都,陆元华和王维扬心里急着要早日把燕于南救出,便留下施亮等候消息,他两人乘了上水船起程,算起日期来刚和花青云父女等碰头。
  燕于南听见师兄和王维扬因自己那样出力,心里感激难安,便要赶前去会面。
  施亮拦着道:“燕贤弟,你去不得,虽知花小姐这次把你救出,现在两湖地面定然闹得震天价响,你断不能再露脸的。何况陆兄等去已多日,行踪也不可知,还是让小弟替你前去一遭,暗中打探他两人行踪,你在此等候消息罢。”
  施亮去了之后,过了几天,刚好是花青云六十寿辰。那天红枪会底下各路头目和远近到来的江湖人物,由朝到晚,前来贺寿的络绎道上。
  华盖庄外,张灯结彩,堂里红帐高悬,鼓乐声响。大堂正中高挂着红缎金字寿帐,花青云端坐堂上,花尚武站在一旁替父亲招待客人。
  原来花青云妻子去世多时,至今还未续弦。燕于南不好露面,只躲在后堂里饮酒。
  这天贺客里面,有些连花青云也不认得的,因他是一个帮会的总头目,那些慕名到来结交,藉这好日子来递个门贴的,也所常有。
  还好厅上轮流设席,一些客人已散去。剩下来的都是红枪会大小头目,一直聚宴到了晚上,内中也有一些远道客人,混在里面。
  燕于南在后厢里饮得半酣,到了掌灯时分,忽见院子里人影一闪,以为是外面宾客偶然撞了入来。
  一会又觉树影摇动,便听到瓦上的厉响声,这番燕于南觉得奇怪。
  急一纵身到了院子,脚下一点便上了屋顶,立刻见到前面有两条黑影,一瞬间便没入前面天阶里。
  他本想追前去看个究竟,但心想:“使不得,外面正在宾客满堂,他们一混身便找不到了。”
  于是回到后厢,走近大堂屏风,向外一望。厅上摆了几十桌酒席,正在杯盏交投。
  他伏了一会,想走返后厢。忽听到门外一声炮响,厅下两廊,立刻跃出几十人来,手里都执着明晃晃利刀,奔上堂来。
  大门外也是喊声震天,一队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两个大汉,挥动大刀盾牌,把那些庄客追得东倒西歪。
  燕于南知道有了伏兵,急返身回到厢里抓回软剑,又把架上两根镔铁红缨枪拿起,飞步出到堂前。
  那时花青云已一脚踢翻了桌子,拿起椅子来挡着扑前来的几个人;宾客中一些是红枪会的人马,急忙中没有兵器在手,都抓起椅桌来自卫,但那些凶徒只奔向花青云父女。
  只见尚武一手飞出锡酒壶向那盏洋灯打去,乒乓一声,灯火灭了,剩下廊外透进的烛光。
  燕于南乘时跃出厅外,剑光一匝,迎风展开,把围着花青云父女的几个人横截过去,当堂人头飞起,断剑折刀,倒了一半,但随后的又一哄围上来,燕于南忙把两根镔铁红缨枪抛到花青云手里,顿时如虎添翼。
  花青云展开双枪,挑挪戳刺,十几个冲前的人纷纷散开,瞬已有一半中了枪。
  这时花尚武已窜到燕于南身畔,从凶徒手里抢过来一柄刀,挡着门外进来的一股人。燕于南看那些凶徒,像波浪一般袭过来,前仆后继。
  他看到厅里混乱非常,分不清谁是敌人,乘着花青云双枪一举,把那些人逼向后退,他忙挥起软剑,纵身跃起,把一堂红帐横截一剑,裂下一幅来把那堆人迎头盖着,蠢蠢乱动。
  燕于南喝出一声:“合字兄弟们都走过来。”
  一瞥间红枪会方面的人跟着走近花青云身畔来,那些不懂得武技的也退到一隅躲着,即时敌我分清。
  燕于南站在堂前挡着冲上来的凶徒,剑风过处,都像倒地葫芦般滚在阶上。
  他举眼看时,大厅里已剩下十来个凶徒,但门前杀进的还有几十个人,领头的两个大汉正敌往花尚武,那两个人的刀法也相当紧逼。
  他猛喝一声,飞身庭前,展开“雁落平沙”剑锋横扫,那些凶徒,见前面的头颅飞起,便退近大门,燕于南运剑如飞,东奔西逐,只见凶徒们自相践踏。
  这时耳畔听到惨叫一声,花尚武已一刀剐进一个大汉的胁里,另一个心里一慌,燕于南已剑随人到,将他一只臂膀削下来,倒身阶上。
  厅上花青云两根红缨枪左右回旋,看不到人影,余下来的只几个人,见形势不对,想退出厅外,刚巧花尚武回身到来,一刀一个,切瓜一般。
  大门外给燕于南追杀的人,逃过剑锋,早已一溜烟跑出了大门,只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逃命去了。
  这次来袭华盖庄的匪徒,死伤的共五十多人,花青云方面,庄汉也有十来个死伤。花尚武看到捕获那个断了臂的大汉,十分面善,一时便想到他是凌向时手下卫士之一。
  那人也直认是卞金刚派来的,其中还有宜昌县的捕快。
  因为卞金刚查出了燕于南是红枪会救出的,便想禀请官兵前来围捕,但又畏惧红枪会的势力,如果拿不到燕于南,那时便会受到诬告反坐的罪名,所以逼得出此下策,乘花青云寿辰宾客云集,便混身到庄里来突然袭击。
  花青云听到了,怒不可遏,愤愤的道:“我花青云在这码头站了几十年,没人敢这样来塌我面子的。卞金刚这个江湖败类,竟敢惹到老夫身上来,我终有一天把他弄到手上,教他尝尝我两根红缨枪的滋味。”
  他又吩咐掌牍师爷,把匪党明火执杖,乘他寿辰打劫华盖庄的事详报了镇江府。
  燕于南看到诸事皆由自己惹出,心里很是不安。他不想累了老英雄父女,知道在华盖庄住不下去。
  但大师兄陆元华,云中剑王维扬,和一尘居士施亮等人都为着自己的事去了湖北,怎可以不等候他们消息。
  这晚他便把心事告诉了花尚武;她本来极不愿燕于南离开,何况经过了这次冒险相救,燕于南对她更是感恩知己,言语间对她表示着永远忠诚相待,这个小姑娘的心,正在浸在爱河里,甜蜜蜜的,那舍得他又离开自己。
  当下她便把心事吐出,无论今次燕于南去什么地方,她定要跟随,这令到燕于南没法推搪。
  第二天,花尚武把心事禀告父亲,花青云也早已看出了女儿意志,便对燕于南道:“小女早年就失去了母爱,依着老夫长大,迟早也要择一门人家的,燕头领既然不嫌小女丑陋,就此一言为定。”
  燕于南立刻跪下来叩拜未来丈人,这样便算定了亲,择日再举行婚礼。
  燕于南携着花尚武,这一对未婚夫妇,不日回到金陵。燕于南虽然家在金陵,但自从别过黄梅师傅下山,至今才是初次回到家里。
  他的父母兄嫂见了,自然喜出望外,又见未婚儿媳同回,更是安慰。燕于南吩咐家人不必对外间说他回到家来,防着官府知道。
  他每天都同花尚武游山玩水,到处遣兴。这天来到玄武湖,两人忽然想起,当日黄梅师傅遣他们下山时,曾到檀度庵的石洞来发过誓。
  当下便信步行来,到了檀度庵,那掌香火的老人,也是昔年随过史可法的武弁,叫做林得胜。
  见了他们便道:“难得燕公子和花小姐旧地重来,且进后山洞里谒过灵,再到来喝点雨前茶罢。”
  这一说,触起两人回忆,便走到山洞来。那时还未建有山神庙来掩蔽着洞口,只是杂竹乱石,遮盖了岩穴。
  两人一找便见到洞口,俯身进入,石隙射入光线,看到洞里石岩下有人打坐,细看却是师傅黄梅居士。
  两人心里也不知是惊是喜,忙上前叩见。黄梅微微开目,说道:“你两人来得正好,我有点事要交托你们的。”
  燕于南应道:“师傅有什么吩咐,弟子没有不奉行的,弟子来到金陵多日,不知师傅就住在这里,请恕我两人来迟。”
  黄梅道:“你的事我全都知道了,你和尚武小姐订了婚,我应该向你们道喜,不过……”
  说到这里,他望着花尚武,微微露出一点惋惜,可是两人察看不出。
  花尚武便问道:“师傅,不过什么呢?”
  黄梅答道:“不过十年之后,你记着回来此处见我。”
  燕于南又把这次落在卞金刚手里经过,和现在大师兄陆元华等还未知道下落等事禀告一遍。
  黄梅便道:“过往我都知道,这次陆元华和王维扬定会成功的,可是将来会招惹江湖间一番误会。你们不必担心。”
  两人知道黄梅精于大六壬神算,凡事都卜得八九,心里一时宽下来。
  黄梅又吩咐道:“你们见了大师兄和王维扬,记得代我传语,说这次我保护那姓袁的不力,终给鹰爪子暗算了。他的遗孤袁无愁,我已遣人送到五台王家里藏着,教他们保护到袁无愁长大了为止,今后担子便落到他两人身上,不要像我那般失策。这番话就是我要你们替我传达的,你们记得吗?”
  两人忙应说:“谨记师傅吩咐。”
  黄梅又道:“今天你们先回去罢,将来有机会再见。”
  两人又拜了一拜才起身,又到史阁部肉身前上过香,叩了三叩,才向黄梅告辞。
  燕于南走出洞,黄梅又呼他回来,双眼瞪着他欲言又止。燕于南以为师傅还有什么的要吩咐。
  只见黄梅黯然抚着他的肩膊,说道:“孩子,没有事了,你去罢!”两人这才离开石洞。
  按下燕于南慢表,且说云中剑王维扬和铁鹰子陆元华离开华盖庄,他们还未知道燕于南已经脱险回到镇江。
  那云中剑是太极手掌门人,昔年他的父亲太极王,和盘龙大侠,黄梅居士,沧州神弹子李元,蜀山一鹤卞云龙等五个人,创立青龙会,推举盘龙大侠做会里的掌印,作为青龙会的总舵。
  后来太极王,李元,卞云龙都先后身故,华北五省的把舵便由王维扬继承下去,仍受盘龙大侠的指挥。
  刚巧陆元华奉了黄梅的命令下山,带着龙吟剑来见盘龙大侠,因此结交了王维扬,两人一见如故。
  本来陆元华习的是少林派正宗武技,王维扬却是武当掌门,派别不同,可是盘龙大侠见到陆元华人品老成,武艺子不错,便留他跟在身前,又着王维扬和他结成异姓兄弟。
  当王维扬未结交陆元华之前,他从父亲手里传下来一块玉石,那石用牛皮套着,刻上了圆形,是一宗宝物埋藏地点的暗记,但历来都没人猜得内里的玄妙。
  王维扬只知道另有一块同样的玉石收藏在别处,如果找到了,便可把宝藏取得。
  有一年,卞金刚派了亲信人到五台见王维扬,说他们帮里兄弟得到一块玉石,和王维扬手里的一般无异。
  所以特地请他前往汉口会面,大家拿出玉块来比拚一下,如果符合,将来得到了宝藏,他们只要回三分之一便算了。
  王维扬不疑有他,也恃着自己一身本领,只带了几个随从,携了玉石前往。
  那料这是卞金刚布定了的圈套,他晓得王维扬到了汉水,在仙桃镇要转船,他便派了一个帮里头目叫水獭子的,预先雇定一艘船,把舱房造得十分稠密,却将衣橱的板壁开了一扇暗门,通到舱底。
  王维扬到了仙桃镇,果然着两个亲随往外间包一艘大船到宜昌。
  他的亲随一找便找到水獭子布定那艘船,只有它最是宽敞,于是便定下了。
  王维扬下了船,看到舱房门扇也颇牢固,可是他仍放心不下,把那块玉放在怀里。
  到了晚上,水獭子从舱底开了衣橱的暗门,翻检衣箱,都找不到那块玉。
  第二晚上他便开出硬功,把闷香燃起,透进舱里,王维扬便像服了安眠药一般酣睡。
  水獭子偷进房里,把王维扬腰里的玉解下,盗到手里,乘夜泅水登岸去了。
  到了王维扬发觉,搜遍全船,都不见那块玉的影子,明知被盗,但船主一口咬定,说舱房是下了锁的,没人走得进去。
  王维扬追寻两天没下落,想报官时,又没证据,心里知道是卞金刚使的诡计,可是探不出他们怎样盗走的。遣人往问他时,卞金刚却推得一干二净。又说王维扬借故抵赖,想把宝藏吞没了。
  弄得云中剑哑口无言,他一气便返回五台,从此记恨心里,没有一刻不想报仇。
  这次他和陆元华南来,除了协助营救燕于南之外,也一心想趁这机会把那块玉石弄回手里。
  他两人到了汉口,住的是一家最大的客店,名叫鸿安栈。
  汉口是青红两帮势力的交界地方,而且还有别的帮会在这码头上设立,可说得三山五岳,龙蛇混集,就是要探查宜昌消息时也较为容易。
  有一天他们在铺面看到两个汉子匆匆走进来,其中的一个甚是面善。
  这两人和账房说了几句话,返身便走。王维扬听他们说的都是江湖唇典,顿时省得那人是河南分帮里的兄弟。
  他们立刻向账房打听,那账房道:“客官,你问青龙帮则个?如果你是帮里兄弟,来到这码头,难道不晓得拜会青龙山!我们大哥黑太岁沉仲强,顶好结交朋友,那处江湖人物路经此地,不上门来递个贴子的。”
  王维扬这时记起青龙会湖北分帮有个沉仲强,是个仗义疏财的好汉,只是未曾会过面,今次忙乱间连这人也忘掉了。
  便向账房的说道:“我们都是华北地面合字兄弟,烦老兄通报一声,说五台王维扬要拜会沉大哥。”
  当下递进贴子,一会便有人请进阁上去,只见沉仲强迎了出来,大家亮过照子,依会里规矩打着见面手势。
  王维扬在武林里辈数虽低,但他是华北的把舵;而沉仲强是湖北分帮舵主,地位比王维扬略低,可是在礼数上大家都是一帮的头领,因此大家便以平辈兄弟相称。
  王维扬和陆元华把这番来湖北的任务说出,沉仲强便道:“两位不必再前去宜昌了,燕兄在几日前已给人救了出险,刚才兄弟正接得报告,就是镇江神手红缨枪的女儿设计劫取的,还把凌向时杀了。目下官方,正严密追缉呢。”
  两人听到了,还是半信半疑,沉仲强又道:“两兄不必思疑,这里的消息,比什么都清楚,两兄且安心在此住下,等兄弟得个机会来尽些地主之谊,迟日再回去镇江未晚。”
  王维扬听了,眉头一皱,便把此番定要进入盘山把玉石取回的意思向沉仲强说出,并道:“燕兄脱出险地,固然心里的一块石丢开,可是卞金刚几年前给陷洞子过兄弟蹈过,怎能就此罢手呢。”
  沉仲强答道:“盘山地面十分险要,随处都是卞金刚的耳目,我想两兄不是这样容易可以入得手的。现在兄弟心目里有一个人,如果两兄求得他的帮忙,便有几分成功的希望了。”
  原来沉仲强说的人,便是长江三剑侠之一,名叫荆山一老,这人早已隐居云梦多时。
  昔日他和卞金刚的父亲卞云龙,武当山穿云燕方刚,同称三剑侠。
  当下沉仲强修了一封书,又备了两乘骏马,第二天王维扬和陆元华便起程赶往云梦,见到了荆山一老金仲华,道达来意。
  那时金仲华结庐云梦山深处,不问世事,见了沉仲强来信,叹了一声,说道:“我和卞金刚的父亲是结义兄弟,本不想置身是非圈里,无奈卞金刚所作所为,太对武林中的朋友不起。也罢,你们到盘山时,如此如此,便可不至动武,得回那块玉石,但也要看你们是否求得这个老婆子的答允,你们只管碰碰运道罢。”
  说罢便写了一封书函交给他们两人,即日下山。
  王维扬和陆元华回到汉口,立刻乘船往宜昌,扮作商贩装束,混进盘山去。
  盘山是鄂北一处盘地,四面高山,只有东西两道山隘可通,此外便是一条急激溪流,从山谷流出。
  卞金刚住的地方,是一所依山建筑的石厦,崇楼杰阁,园林围绕,到处建起望楼,守卫得十分严密。
  屋后一度溪流,十分湍急。
  这天初更后有两条黑影,越过了高墙,飘忽像狐狸一般,瞬已窜上了菩提棚架上,这个长满了密叶的菩提架直透到楼外,作为蔽荫长廊。
  两个黑影蛇行鼠伏,无声无息,扒到了楼前。
  他们仗着轻身功夫,越过几层楼房,窥看楼里都是一些客厢睡室,不见卞金刚的影子。忽然一阵木鱼声响,从后楼传来。
  正是:身进虎狼穴 何来梵宇声

相关热词搜索:游侠英雄传

上一篇:第二回 青龙会武术源流
下一篇:第四回 帮会结仇龙争虎斗 云中剑种祸柳叶镖 八臂郎误烧松阳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