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关外的黑狱行尸

2025-03-03 15:19:29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铁马神功设黑狱　天池怪侠救枭雄

　　话说山西五台太极手王家的两个兄弟：王春明与王崇明，那晚在五台山上白鹿苑禅林，给几个关外口音的汉子诱他们追出长城岭外，落了敌人所布的陷阱。
　　他们堕下去的岩穴，四围都是峭壁，那是往日守长城的戌卒，设这些地穴来引诱蒙古骑兵的，就算是有一身本领的人，也不容易走得出。
　　到了深夜，春明兄弟听到上面有点簌簌的声音，穴口出现了一个怪人，身上穿的是兽皮衣，他把一根绳子套在岩石上，飞身便过。
　　他们兄弟以为这个怪人定是敌人的同党，只有提剑在手，着意戒备。
　　一会，崖顶忽然垂下一根绳子来，又看到先前那个怪人站在上面招手，他们审度那人没有恶意，春明便抓着了绳子，用力扯了一扯，觉得套得牢了，他便先攀缘上去。
　　到了穴口，才把手一招，崇明跟着也缘了上来。
　　这里暂作交代，书里说过王春明兄弟都是会高来高去，飞檐走壁的侠士，怎么一个十丈来深的地穴便会将他们困着呢？
　　原来华北各地的民房，都是建得很低的，没有南方屋宇那么高大，往往屋檐用手一扳便到。
　　至于所谓壁虎游墙等轻功，也要有多少置足的地方，像城墙的野树枯藤，高楼大厦的水槽桁角之类，才能够藉着攀缘上落，有些轻功超卓的人，把身体练得轻灵了，纵起来也特别高，但他们身上仍然时常带备了一束绳子和两把铁钩子，这就是准备必要时使用的。
　　且说王春明兄弟出了陷井，借着迷朦月色，细看那救援他们出险的人，竟是个老汉。
　　他戴上一顶狐皮风帽，裹着两颊，但一部份银白的须却露了出来。
　　那老汉双目炯炯，腰间插着一柄解腕尖刀，看他刚才在绳子上走动，身体轻如无物，便知道是个怀着绝顶功夫的人。
　　正想走上前去拜谢，那老汉把他们拦着，用手指向崖边，并不说话。
　　春明兄弟随所指处一望，原来有两个人被缚在地上，衣襟撕去了一幅，给人用布塞了口，看清楚时，就是昨宵走进白鹿苑那三人中的两个。
　　他们兄弟这时心里明白，定是给那老翁制服后捆上的，但那老者为什么会把自己救援出险，这点好生思疑。
　　那老汉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虑，他一面把绳子收起来，一面把声音放低，对着春明兄弟说道:“快随我离开此地！”
　　他两人为着好奇心的驱使，立刻跟着老翁走出山隘。老人的脚步真快，春明兄弟施展起急行功夫，才能随在老翁身后。
　　他们向北走了几十里，天色渐渐微明，面前蜿蜒着的长城，一似永无穷尽地跨山越岭的伸展下去。
　　他们转过一处山谷，那里有一条小河，春明审度一下地形，知道是滹沱河的支流。
　　那时他们兄弟走得有点累了，肚子也饿得很，老人家忽然回过头来说道：“两位公子，前面就是寒舍了。”
　　王春明兄弟放眼一望，山坡下一带树林，掩着两间土屋，门外围着荆棘像是藩篱一般，面前一片菜畦，长得青青绿绿。
　　他们走近，屋外伏着的一头黄毛犬子，见了老翁，吠出一声，摇头摆尾的奔过来，土屋的矮门打开了，走出一个小姑娘，穿了羊皮袄子，口里喊着：“爷爷，我一早就起来等你返来，稀饭也早炊好呢。”
　　老人含笑应了一声，招呼春明兄弟进屋，他把兽皮脱下来，直引春明兄弟进到里间歇息。
　　王崇明一眼看到，神座上供着一个牌位，写着：“大明督师前锋右都督副经略洪……”
　　座前又插了两面青龙会的令旗，心里一怔，他的哥哥春明也觉着了。
　　那老翁看到他们都愕住，便走到王崇明跟前，行了一个青龙会兄弟的见面礼，说道：“老汉洪成栋，参见少舵主。”
　　就要跪下，崇明连忙把他拖着，说道：“老伯请勿，这里不是行礼的地方，原来你也是帮里‘香主’，几时请得令旗的，恕在下见面不识英雄。”
　　当下也把青龙见面时的“手式”和几句“切语”说了。
　　老人请他们到火盆边坐下来，才把身世说出，他道：“少舵主不知，先父就是大明督师辅臣史阁部前锋都督洪经武，自从扬州陷后，先父自刎不死，给部将救出重围，后来把创伤治好了，先父便走到关外热河绥远等处，和一班旧部落草，暗里干着反清复明的行动，那时就结交了青龙会的几个创始人：盘龙剑侠、黄梅居士等。”
　　后来又加了盟，请得令旗，回到‘喜峰口’外去，把帮会势力逐渐扩大，手下兄弟已有几千人，但禁不得清兵来了几次围捕，最后家父也殉了国。”
　　洪成栋说到这里，声音顿时咽住，他望着父亲神位，面上显得阴沉。
　　随又说道：“老汉后来才迁到这里隐居起来，仍然和青龙会联系着，就是令师凌空长老，从前在沧州盘龙掌印那里也见过几次面。其后老汉跟着天池怪侠，在黑龙江混了二十多年，才和青龙会失去了联络。
　　前年老汉为着一点事，回到这里来，就此住下。先日刚接到信息，说少舵主到了金陵，已接受了华北五省把舵的职掌，老汉正在欣慰我们青龙会有了继承人，不料跟着又探悉关外三英要和少舵主为难，因此跟踪相救。”
　　那时小姑娘把早餐开出来，洪成栋便道：“两位且请用过早点，老汉还有很多话要说的。”
　　王春明兄弟正在饥肠辘辘，见桌上除了稀饭之外，还有一大盘馒头，一窝咸菜冻肉。
　　两人已经整天没吃东西了，这才放量地吃个饱。
　　洪老人等他们吃罢，自己拿起旱烟管慢慢地吸着，又向两人说道：“两位贤侄，你们昨天遇到的，不是别人，就是有名的‘金刀羧猊孟英’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绿林人叫他们做‘关外三英龙虎凤’的。
　　孟英已死了几年，他们兄妹三人比他爹还强，大哥叫独角龙孟刚，二哥叫剪尾虎孟强，妹妹叫双剑凤孟嫦。
　　他们多年来随着父亲在江湖上闯，孟刚智勇兼全，敢作敢为，见识也多，他的弟弟孟强性烈如火，有着正义感，嫉恶若仇，只是鲁莽一点，独有孟嫦这女孩子，生就一身能干，沉潜机智，遇到两个哥哥有事不能解决的当儿，就常常靠她当机立断的。
　　这几年间就干过了几件出色的事儿，但对江湖中人，向来不会下毒手……”
　　洪成栋还未说完这句话，王春明已忍耐不住，截着问道：“洪老丈，那么他们这番赚我两兄弟出来，又是什么意思？”
　　洪成栋略不迟疑，答道：“事情说来很复杂呢，不过他们对你兄弟是没有恶意的。就是少舵主师傅凌空长老的死因，他们也知清楚了是谁干的，将来或者可以帮你们一臂，把杀你师傅的仇人除棹。”
　　这时王家两兄弟愈听愈摸不着头脑，崇明忙开口问道：“老丈，我们住在山西，和他们河水不犯井水，为什么要派他的手下到白鹿苑来惹我们？”
　　洪成栋立刻道：“两位且听我说下去，这次是你们白鹿苑的人不好，勾结了外道人，要偷取五台山下藏宝的秘密，当少舵主未去金陵之前，祸根早已伏下了，那时关外三英还没有加进来。
　　你两位该知道，金刀羧猊孟英是高丽人，往日他曾加入‘黑山八俊’起义，要把满州人势力逐出鸭绿江，后来失败了，很多部下给满州人抓了去，放到一个很秘密的地点充当苦工，永世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孟英昔日也曾一度落在满洲人的手里，几乎做了‘行尸’，后来幸得天池怪侠把他设法救出来，此后他便纠集了一班豪杰，定要寻到满洲人囚禁过他的秘密地点，把黑狱里全部变了‘行尸’的奴隶解救出来。
　　可是他费了不少时间精神，都没有成功。到了他临死的时候，便把这个未完成的责任付托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吩咐他们联同他的结义兄弟继续去干。
　　孟家兄妹自父亲死后，初次领着父亲在日那班江湖人马，时刻把父亲遗命记着，随处打听，终给他们寻得黑狱的一些线索……”
　　洪成栋说到这里停下来，他从火盆上面把茶壶取出，斟了两杯递给春明兄弟。
　　王崇明是个精细的人，他听到刚才老人提过，满洲人有个把俘虏关禁一生的秘密机关，又说过受囚禁的人叫作“行尸”这名儿好生奇怪。
　　当下便问洪成栋道：“老丈，请再说清楚一点，满洲人怎样设立秘密机关来拘禁俘虏，孟氏兄妹怎样打听出一些端倪来？”
　　洪成栋呷了一盏茶，才慢慢地答道：“这话说来就长了，你两位出自武术名门，在江湖里的日子也不少了，相信定听过‘铁马神功’这个名字。
　　他是峨嵋派数一数二的人物，本来名字叫史云程，是峨嵋山升宵道人的大弟子，这个老道功夫，当时武林里推作第一人的，他最厉害的一手‘穿云掌’，暗藏着打穴拂穴的隐劲，此外创出一套‘行龙卧虎拳’。
　　史云程跟他学技十几年，把升宵道人的绝技都学上了手。他离开峨嵋之后，初次出来闯，便把几个有名的高手击败了，当时最有名的几个一流剑侠，都不敢去会他，这十几年来，他简直未逢过敌手。
　　他的内家拳技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现时内外家称做‘行龙’和‘卧虎’两派的功夫、只有史云程一个人把它全学到了，因此武林人给他一个外号叫‘铁马神功’。
　　这个人在武林里本来是很受人敬仰的，但二十年前忽然不见了踪迹，有人说他已遁迹到名山隐居，也有说他给清廷鹰犬害了，总之，后来便没有人再见过他，渐渐也被人忘记了。
　　“那时是满清入关之后几十年，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尚可喜和耿精忠等藩王先后叛变，都给魔王荡平了。
　　“以后更几次掀起了文字狱，把国内一些怀有民族思想的智识份子，斩杀的斩杀，囚禁的囚禁，连吕留良生前著过了一本书，魔王也认为是教人造反，所以要把吕留良死后戮尸，还诛了一族，这些冤狱一宗一宗的兴起，那些能人侠士就不断的暗地里干起反清复明的壮举。
　　“这时魔王学乖了，他收罗一班热中功名富贵的武术中人，把潜伏各地的反叛份子抓来，集中一起囚禁。
　　“有些人常常一夜失踪，以后便不知下落。听说那些秘密黑狱有数处之多，有些设在青海境内，有些远在琼州。
　　“只要是平日行动上和言谈上有多少可疑的，都认为是反叛‘爱新觉罗氏王朝’的举动，列进黑名单里面，不久便都遭受到同一的命运了。”
　　王春明兄弟听说，面上渐渐变色起来，洪成栋说下去道：“那些秘密黑狱，都有一些武功很好的人主持着，手下耳目众多，罗识得非常广泛，甚至酒楼妓院，也有黑狱的‘干捕’潜身混进，他们的任务除作狩猎鹰犬之外，还物色一些黑道人物作引线。
　　“自从金刀羧猊孟英给他们抓去后，他的结义兄弟走遍了关外，都查不到他的下落，这才疑心到关外也有秘密黑狱的设着。
　　“不过当时武林同道都在想：‘像金刀羧猊那样的好身手，武艺子比他更强的没有几个人，就算能和他较量的也多数是他的武林至交。’
　　“后来一般人疑心是天池怪侠作了清廷鹰犬所干的勾当，因为长城以外，天池怪侠是尽人皆知的一流武术高手，只有他才可以把孟英挫倒。可是天池怪侠的行纵，一向就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法可以寻到的。”
　　“那时老汉正随着天池怪侠，在黑龙江内兴安岭雅克山那里栖身。有一天，怪侠突然回来对我说：‘成栋，现在有一宗很重要的事情，要你随我一行，这番不定会说遇到了极大的危险，你把十六柄“朝阳飞刀”和软索带在身上，还要准备几天粮食。’
　　第二天，我们飞马登程向着西南奔跑了两天，抵达甘珠寺，那地正是和外蒙古的交界地方，哈尔哈河在两地边境流着。
　　“天池怪客带了飞刀软索，教我在甘珠寺等候，直到第二天深宵，才见他回来，另一匹马上驮着一个人，面目憔悴，瘦得不类人形。
　　“天池怪侠露出很疲倦的样子，似乎是经过了一番剧斗的，他的一袭皮外套都裂开了片片，臂膊受了创伤，看来似乎十分重要。
　　“他一进门便把驮回来的人抱进室里救治，又遣我到屋外把风，看他的神色，从来都未有遇这样严重的。
　　“我在雪地里守了一宵，第二朝天刚破晓，他便带着那人上马向着辽宁方面直驰，我一路护送过了索伦，他才着我返回雅克山等候，临行叮嘱我切不可把此行经过对任何人说出。
　　“过了几个月，天池怪侠才回到内兴安岭雅克山来，他把内里情形略略提及，原来他救出来的人就是金刀羧猊孟英，他说一生中所遇到的劲敌，还算这次是最危险，差不多是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一般。
　　“我当时问他遇到的是什么人，因为关外的武林人物，不论绿林豪杰或是湖海枭雄，我都知得一清二楚，没有几多人是他的对手。
　　“那知天池怪侠说出的，竟是‘铁马神功史云程’，这教我如何不吃惊。
　　“天池怪侠还有这样说，如果他到达时不是史云程外出，那么，他定和其他‘行尸’一般，成了肉身的鬼物，幸亏他这次带了飞刀软索，把黑狱的防御网割开，才能够用飞索把孟英救出来。
　　“但刚走出黑狱的时候，史云程已经返到来了，这个巨憝从来未会过天池怪侠的，仍把头巾扯下来掩着半面，这一瞥间已给怪侠认出了史云程的庐山面目。
　　“两人在黑狱外交手，斗了十几回合，怪侠出尽平生之技，终脱出了史云程的魔手。
　　“天池怪侠又说：他把十六张朝阳飞刀一起掷出，才能脱身上马。史云程因为空着双手和他的剑拆招，所以占不到上风，后来又奔着来追赶他的马，到了湖边，怪侠早就跳下羊皮小筏驶开，大概史云程不谙水性，才得脱险。
　　“若在平时，恐怕斗不过那厮的一手行龙卧虎派拳宗呢。天池说了后，又再三吩咐不能泄露一些儿风声，否则危险立刻便到。
　　“他说：不是怕死在史云程的手里，而是怕做了黑狱里的‘行尸’，那就比进到地狱里还惨了。
　　“以后天池怪侠一直避开金刀狻猊孟英，不愿和他见面，怪侠是避免孟英苦苦要追问那黑狱的地点，怕孟英去招惹史云程，再给抓去变成‘行尸’，那就无法再把他救出来了。
　　“因此孟英直到临死之日，还寻不出那黑狱的地点。”
　　洪氏老人说了大半天，已到了日午，小姑娘把中饭开出来，鸡儿青菜，夹着热的馍馍，充分映出田家风味。
　　王春明兄弟刚听到出神，那老人说的又充满了神秘气氛，他们如何肯放下。
　　崇明首先追问道：“老丈，铁马神功史云程这个武林名宿，从前多有听过他的武术功夫。不过小侄有点还未明白的，就是孟氏三英这番前来招惹我们和他也有关系的吗？”
　　洪成栋答道：“少舵主，先前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事的起因，皆由你们白鹿苑的人不好，俗语有说：‘物必先腐，然后虫生’。这就是一个好例子。你试想想，白鹿苑同门兄弟之中谁个热中名利，耐不得金钱的引诱？”
　　王崇明不假思索，答道：“这还有谁，我也猜想是班加这小子，师傅在日已说过他和关外绿林的黑道朋友来往，叫我提防。不料他竟然勾结到魔王手下的腾爪头子，这番我回去定把这厮了结，省得留下祸根。”
　　那知洪成栋听了，立刻摇手抑止了他的话头，说道：“少舵主，这个万万使不得，须知这事关系非轻，举动还得十分谨慎。两位且听我把内情说下去，便知牵连众多。
　　“原来你的师弟班加一向就好挥霍，他往日瞒着令师，常到外间去饮酒赌钱，嫖私窝子，结果负了一身钱债，便给史云程派出来引线的手下看中了，渐渐和他打起交道，供给金钱任他挥霍，到后来便引他和史云程会面，威迫利诱，他便落在人家的圈套里了，听说史云程每次收罗一个新人，总要他饮过一杯毒酒，声明在指定的日期里，如果不回来服过解药的话逾期定必毒发身死，班加第一件任务，便是要设法探得青龙会历向保管的一片宝藏图记玉块的下落。
　　“因为这宗财富早就惹起了不少外间人的觊觎，只是没人清楚那图记玉石交给谁个保管罢了。
　　“班加这小子怎样去查探，这个我不大清楚，总之他定然是乘少舵主去了金陵的时候落手的，
　　“恰在那时，班加和官里鹰爪勾搭上的行动，给关外三英的手下探到了，当时孟家兄妹还料不到鹰爪头子竟是铁马神功的史云程，他们的消息也很灵通，一猜便猜中班加要出卖青龙会那件宝藏图记。
　　“孟家兄妹便潜踪到关内来，着着监视班加的行动，这回的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一天晚上，班加带着一条黑影，在五台山白鹿苑的丛林里，鬼魂祟祟地。那知后面早就伏着独角龙孟刚和他妹子双剑凤孟嫦。
　　“一会，班加走回白鹿苑里去了。半夜时份，白鹿苑阁上灯光一闪，丛林里那条黑影如风的窜出来。
　　“孟氏兄妹看那人的轻功，真是超卓得从未见过，知道这个人武功相当高强。他们只得小心翼翼地老远的暗暗跟随，那黑影像幽灵一般只一闪便进了白鹿苑。
　　“孟氏兄妹纵身上到瓦面时，已不见了踪迹。他两人蛇行鼠伏，展出轻功从前殿寻到后殿，见一处微微露出灯光，独角龙孟刚着他的妹子把风，他缘到廊脊向下张望，只见班加这小子站在一间房舍面前四围张望，面上带着惊惶的神色；那房舍像是方丈室门扇关上了。
　　“孟刚心知有异，他便绕到屋后，见方丈室后面有一扇窗门，刚好打开，外面是个院子。
　　“孟刚不敢走近去，只有在院外的墙头挂着身子，遥向窗里窥望。
　　“他运起夜目来看个真切，原来方丈室里站着一个人蒙上面巾，就是刚才那条黑影子，这时蒙面人站在榻前，伸出双掌，对着榻上的一个老和尚施劲，他一双掌离老和尚一尺多远，那和尚瞪着了他，几番想起来，都给他的掌风按回下去。
　　“看情形正在施出暗劲来，和尚怎样抵抗也没法坐起。孟刚看到那人的内劲竟是这般厉害，不由得暗暗吃惊。
　　“只一会儿，那和尚睡在榻上，双目愈是瞪得凶，渐渐地似乎呼吸停止了，一霎间便丧在那人手上。
　　“这时黑影忙把自己头发拔出几根来，放到和尚鼻子上去，大概看和尚已断了气，他才微微一笑，把室里的东西乱翻一通，举动来得很迅速；跟着又见他伏在地上，像是要找寻一些东西似的。
　　“一会才轻轻敲门，班加把他接出门外来。孟刚在墙头看到前殿冲起一阵黑烟，那人已经走了，他才乘着那一忽儿，从窗口窜到室里，看到榻上的和尚死得双目睁开，榻前地上一块青石，留下两个足印，陷进半寸多。
　　“忽然外面有人喊道：‘师傅圆寂了！’孟刚立刻穿窗上瓦，和他的妹子一口气奔离五台山。”
　　王崇明听洪成栋讲述他的师傅凌空长老被害时的情形，真是热血沸腾，及听到那人竟有这一种毒手，不禁冒出冷汗来。
　　他知道师傅凌空长老虽在病中，但断不致轻轻地便丧在那人暗劲底下，一定是具有了不起的内家功夫。
　　于是哽咽着声音，问洪成栋道：“老丈，请你说下去罢。”
　　洪老人倒满了各人面前的酒杯，请两人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后来孟氏兄妹回去，聚起来把这事的真相推寻，还是双剑凤孟嫦见识多，她猜测像那人的掌劲那样超绝，除了‘穿云掌’之外，没有别的掌法可以造得到的。
　　“那穿云掌只有史云程一个人练得，余外并没第二人，她那晚跟在黑影身后，见到的身形像轻烟似的，这样好轻功，武林里孟也没几个人，所以断定这人是铁马神功史云程，孟氏三英当下研究出那人身份，立刻记起父亲临终时的嘱托。
　　“他们定下第一步计划，便是把班加架来。这一行动在他们三人来说，是轻而易举的，这里我也无须多说了。
　　“龙虎凤三英把班加架到，一轮下马威，不由得班加这小子不招出来。孟氏兄妹把班加见到的鹰爪头子相貌和举动细加研究，更证实是史云程无疑。
　　“原来班加直到这时还不晓到他的主子的真姓名，说起来便觉他可怜可笑了。孟氏三英第二步计划，是想班加说出史云程暗设那黑狱的地点，可是班加确不晓得。
　　“他们只有进行第三步计划，问清楚了班加对那宝藏图记玉块的收藏地点已否查得，那小子也直供出来，说没法找到那块玉石的藏处，也不知道师傅放在那里，所以他还是甘作小人。”
　　洪成栋说到这里，他望着王崇明，严肃地道：“少舵主，你是青龙会华北五省把舵的继承人，自然会晓到那块宝藏图记玉石的下落，而且也是你的责任，老汉也不多说了。
　　“总之，孟氏三英已猜中了由你保管着，因为他们智囊双剑凤孟嫦，料事如神，算得是女中诸葛。因此，这番才会牵连到少舵主身上去呢。”
　　王崇明这时挺直了腰子，聚精会神的听下去。那老汉又道：“这说他们好意也得，因为三英的敌人是史云程，他们要设法阻止那宝藏玉石落在史云程手里。
　　“若果明白找到你当面说，你或者会疑心他们不怀好意，更恐打草惊蛇，把事情弄坏了。
　　“他们惟有对班加又施出威迫利诱的手段，要他等候你从金陵回来，便立刻向他们报知，还要他誓愿不把玉石的消息和你的行踪向史云程透露，如果办妥了，答应给他双倍的金子，这才将他放走。
　　“此后，班加果然把少舵主的行踪，随时向孟氏三英报告，他们也在这里附近设了机关，暗中对你保护着，防史云程这厮会对你下毒手。”
　　王春明兄弟听到这里，方才明白关外三英对他兄弟两人的确没怀着恶意的，当堂舒了一口气，先前脑子里的阴影都抛开了。
　　作书人这里也暂交代一笔：各位看官，你们以为洪成栋老人和关外三英是否站在一起的呢？
　　否则他为什么会知道其中的经过一清二楚；倘如是同党的话，他为什么又要把守陷阱的人缚倒了，才把王家兄弟救出？
　　这种种内幕，恕作书人暂时不提，让读者去猜猜，好在将来总有个交代的。
　　他们这时已吃过了中饭，洪成栋便道：“今夜就请两位在处屈驾一宵，我们还得商量一些大事，想两位定不见却。”
　　王春明兄弟这时对洪成栋已有了信念，也不推却，应承过了。
　　王崇明便又问道：“老丈人，班加前天说过有事要到外间歇几天，这时怕还没回到白鹿苑呢，难道他是留在孟氏兄弟那里吗？”
　　洪成栋还没答话，他的哥哥春明忽地“啊”的一声，答过来道：“是了，前天我赶往白鹿苑时到过李二的酒铺里，偷听到那三个白衣汉子说：‘班加这小子刚离开这里。’跟着又说什么‘龙虎大哥吩咐过不要信那小子的话。’现在看来，班加未必会在孟氏兄弟那里的。”
　　洪成栋在旁听了，向两人回道：“大丈夫作事得恩怨分明，关外三英这番把你们赚出来，并没和班加合干，而且不会让这小子知道。
　　“他们这样做法，是想暂时把你两人软禁起来，免给班加把你们行动报告给史云程，恐怕他们会里合外应地来暗算你们。因为孟氏兄妹预料史云程拿不到那玉块时，决不会就此罢手的。”
　　王春明应道：“这点我们兄弟现时明白了，且不去说它；可不知孟氏兄弟发觉我们逃了，他们下一步计划又是怎样？”
　　洪老人给他一问，一时愕住了，但立刻把声音放低，凑近春明耳边说道：“这点两位无须考虑，我晓到他们目前正在急于去查明那黑狱的地点，因为那里还有他父亲的结义兄弟被关着，‘变了没灵魂的行尸’。
　　“不久就要和铁马神功史云程作一次生死斗，他们顾虑到的只是功夫斗不过史云程把性命牺牲无益。”
　　洪成栋停了一停，望着王崇明，叹了一口气道：“唏！我想令师的惨死，此仇今生都没有报复的曰子了。”
　　王崇明当下把桌子一拍，拔出龙吟宝剑来，面筋暴涨，说道：“我王崇明若不把史云程这个老奸除掉，誓不为人！”
　　洪成栋忙起来拱手道：“少舵主这番义烈行为，定得青龙会里全帮兄弟支持，也不愧是我们的把舵。盘龙剑侠和凌空长老地下有知，定当含笑九泉了。”
　　王春明见他弟弟如此气慨，也誓言道：“我们兄弟一起去干吧，誓要达到目的为止。”
　　列位看官：洪成栋刚才的一激，就是要把王家兄弟激起来，和关外三英合力去破黑狱，除巨憝。
　　这晚他们便留在洪成栋家里，大家商量计策。
　　洪成栋究竟是将门之后，他献出一个计策来，名叫“十面埋伏”，这是一次聚集所有武林一流侠客，攻取黑狱的总行动，将来本书里就要展开了。
　　这计划听得王家兄弟不停地拍掌叫好，不过要联络各地名手，非三几个月进行不得。
　　洪成栋和他们兄弟说定了，便拿出酒来，敬王春明兄弟满饮一杯。
　　第二天，王春明兄弟告别洪成栋，出到门外，早已备好两匹马，他们赶程至夜，才返到五台山白鹿苑禅林。
　　方丈邯昙和尚正忧愁他们走了没消息，当下欢喜非常。
　　王崇明只说把三个贼人追赶了半天，失了踪迹，他们便乘机到长城口外去游览一番，到现在才归来。
　　邯昙和尚和各僧众听了。都替他们欣慰。
　　王崇明又问及班加，邯昙说至今还没见返来，崇明兄弟不禁疑上心头，只得暂时放下不去追问。
　　王春明兄弟在白鹿苑住过一宵，便回到城内王家庄去，对人说是他们在兄弟久别重逢要欢聚一番。
　　过几天，他们又轻骑来到白鹿苑，对邯昙和尚说要往江南一带游玩些时，见见武林朋友，此行或者要三数月回来未定。
　　邯昙和尚听了，劝告师兄沿途小心，送至山门外。王家兄弟即日乘马到城里，第二朝兄弟果然束装就道。
　　光阴迅速，瞬又是冬去春来，积雪未溶。关外朔风，仍是晨昏怒号，气候在零点下二十度。那时在满洲黑龙江西南部，沿着哈尔哈河的草原上，有三骑人马冒着塞外烈风，向着外蒙古交界地方的贝尔湖疾驰。
　　三人都是全身缠上了皮大衣，黑靴子，头戴了风帽，只露出了两眼，后面拖着一匹没人乘坐的驮骡。
　　一阵北风卷过，草原上茂草都偃伏下来，古诗所说的：“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时景色恰是相似，不过那处人烟稀少，草低处没有牛羊便了。
　　那三骑一路向西行进，面前远远看到一片汪洋，原来是个内陆湖泊，此地在黑龙江和外蒙的交界点，名叫贝尔湖，面积要比整个九龙半岛还大。
　　那三骑人默计一下路程，还有几十里，他们便折过一带矮林子那方面去，林子下炊烟升起，是一条小村落，有几十户人家。
　　三个人入到村里，居民都是那地的满洲族老乡，住的是盖上麦秆的土房子。
　　老乡们见生客来到，都纷纷出来接过马缰，牵去料理；随把三个客人延进屋里，在炕上歇息。
　　这是那处地方款待客人的风气，不必细表。
　　这三个不速之客，就是洪成栋和王春明兄弟了。
　　他们进到土房子里，鼻子里嗅到烧马粪的气味，熏得满屋子都是烟，土炕铺了禾草也还温暖。
　　洪成栋拿出三吊钱交给一个老乡，他们便喜得裂开嘴唇，一会把酥茶和黑馒头捧上，聚得一屋子都是人，原来是邻舍到来打听客人在路上有什么新见闻的。
　　洪成栋和王家兄弟只说是贩羊皮的商人，路过此地，问起老乡们的生活来，他们个个愁眉苦脸。
　　原来他们先日都是湖里的打渔人，靠贝尔湖来生活的。
　　十年前湖里的一片沙洲，出了些神怪事迹，从那时起，村民便不敢再到湖里去打渔，年中替人家放羊，因此不得温饱。
　　王春明看到屋角还放着一些旧渔具，便问那屋的主人道：“老伯今年贵庚？住在这里恐怕不只一代了，那湖里的神怪究是什么东西，从前有过这样的事吗？”
　　那老翁答道：“世代居处湖滨，今年七十多岁了。贝尔湖向是个产鱼的好地方，一年间只有秋冬两季结冰时，下不得网。
　　“十年前湖里的小滩出现了鬼怪，后来愈闹愈凶，有时半夜里响着雷声，电光闪闪中看到鬼影幢幢。从那时起，渔民便不敢再驶近小滩。
　　“第二年，有一个老道士来到附近渔村，说是龙虎山张天师派他前来收妖的，村民半信半疑，翌天他果然独个儿驾着小舟到小滩去；到夜里村民都听到喊杀连天，一连三夜，老道回来了。
　　“他说湖里的妖怪已给他收服了，但要建一所地窖才能把鬼怪永远禁着。他拿出重金来，雇用渔民到滩上工作。有些胆子大的随老道去了，从此便不见再回来，那老道也没有露过面。
　　“那时，还有一些渔民冒险到湖里去打渔的，见到了滩上盖了不少房子，可是不久，那些打渔的人屡屡无故失踪，只剩下渔舟在水面漂流着，渐渐便没有人敢再到湖上打渔了。”
　　王春明便问道：“这年来有人到过小滩去吗？究竟老道士是否仍在那里的？”
　　旁边一个老大娘插嘴答道：“有呢，那可使人见了吓得半死。有一次，我的侄儿把麦秆子运到湖西李家杆去，给旋风卷到滩上去。
　　“他亲眼看到小滩上都是鬼物，有些背着石块有些推磨旋，个个都是目定口呆，不会说话的；脚上锁着链子，来往干个不停。那些鬼物的形容，我侄儿一想起来便几晚睡不着了。”
　　王春明听了便道：“那些可能是人干的也未定呢，光天白日，那会有鬼物出现的。”
　　那主人立刻答道：“客人们不可不信，有时在隆冬的夜里，湖上结了冰，常常听到铁锁链星星的声音，原来鬼物在湖里冰块上走动，有一次竟来到村前斩伐树木，扛回小滩去，这不单只老汉一人见到的。因此我们都叫小滩作鬼滩，更没有人敢走近去了。”
　　老汉说罢，一个老乡又道：“还有活无常鬼出现呢，每逢湖上结冰时，夜里便有穿上白衣的无常鬼来往岸上走动，他们行起来像飞一般快的。”
　　那些村民在处谈虎色变，洪成栋等一一记在心里，又问过老乡们附近的地形，这晚便在土屋里睡过一夜。
　　第二天，他们三人故意说因事要在处逗留三几天，又给了屋主人一些碎银子，那一家人自是巴不得多招待一些时。
　　他们睡的土房子，和其他屋舍隔开，王春明看看正好便于行事。
　　这晚他们睡不久，便偷偷起来，结束停当。原来北方下雪时日多，所以黑路人马所穿的夜行衣也是白色的。
　　洪成栋带着王春明兄弟，虚掩了屋门，直向湖上奔去。
　　不一刻已到了湖滨，结冰未解，平滑如镜。他们展起轻功在冰上滑行，转瞬间已来到了小滩。
　　那处是天然的湖心沙洲，四边长满了灌木丛，把小滩隐蔽着，滩上港岔纷歧，真是个设秘密机关的好所在。
　　三个人在灌木丛中静伏了一会，远望滩上，一带都是高墙，每隔十丈左右，墙头便筑有小望楼，围墙高有七八丈，外面绕着一条深沟，再开便是铁丝网。
　　他们看见建筑得这样严密，知道望楼上定有人巡逻，不敢造次。
　　洪成栋领先，沿滩边蛇行，不久便看到一处通道。
　　那处铁丝网外，又筑起两重木栅，中间一扇大闸门，用轳辘启开；护城河设了吊桥，高高架起；前面碉楼上两盏射灯，不时向围墙外照射。
　　围城内静得一点声息都没有，只听到一些铁链息索声响和磨房的木轮咿哑在转动。
　　三个人不敢趋向大门，转过一处围墙，走近铁丝网去。
　　洪成栋把王崇明那口宝剑取过来，在地面上横戳了几遍。
　　原来那一段地面满布着铁疾藜，植在土里，如果踏上时定给崭倒。
　　王春明兄弟跟着走近铁丝网，洪成栋着两人用力把着铁网一边，免牵动了铃子响，这才用剑把铁网削开。
　　面前便是深沟，那知洪成栋刚踏足沿沟的石上，两边石隙突然弹出了两把铁锹子，把洪成栋一夹，像螃蟹的螯一般，正夹在腹部。
　　洪成栋也忒机警，他立刻把肚子一收，缩成一寸的薄小，虽然伤不到，但皮外衣已戳穿了，两边肋骨阻着，一时脱不得身。
　　王春明兄弟在旁看得急了，两人用力想把铁锹子拉开，那料铁柄连在石缝里，像生了根一般，休想动得分毫。
　　洪成栋想了一想，说道：“不要拉了，恐防下面还连着机关：再拉便会惊动了他们。”
　　崇明猛然想起刚才他的剑削开了铁网，毫不费力，急忙从洪成栋手里取过龙吟剑来，轻轻地向那锹子的尖端削落，果然宝剑削铁如泥，几下手便将那铁尖子削落了，洪成栋才脱了开来。他们这番不敢再行前，知道越过濠沟还有很多危险，只得蛇行退开，伏在一处草丛里躲着。
　　过了一会，远远看见一团东西行前来，渐渐走近，原来是个满身披着禾草的人，头上帽子也盖满了芦草，手执长矛，缓缓行过。
　　他们三人立刻跟在那人后面，走了一程，便到了一个土丘，丘上长满了杂树乱草。
　　那人前后望了一望，然后把长矛在地面撞击了三下，草丛下面似有人问话出来，那人回答了一句：“月黑风高”。
　　突然土丘的草丛一动，露出一个穴口来，似乎穴内有石级透进，那人一俯身便下去了。
　　王春明等看得真切，知道刚才那人答的是个暗号。
　　片刻，前面又有一个人走来，装束和先前那个一般。
　　崇明等他走近，一窜便出，闪电一般，用臂箍紧那人的咽喉，龙吟剑插进肚子里，那人一声不响便倒了。
　　崇明忙把尸体拖过一边，把衣服脱下来，自己换上了，提了长矛，便行向土坡，洪成栋和王春明蹑足跟在后面。
　　崇明照先前那人做法，把长矛撞击地下三下，草丛里立刻有人问道：“今夕何夕？”
　　崇明把声调放沉，应道：“月黑风高”。面前立刻露出一个地洞来。崇明缓步下去，见石级下两边各守着一人，提着明晃晃的大刀。
　　崇明早有准备，一出手便把龙吟剑插向右边一人，同时伸臂向左边守卫的脖子一箍，飞出脚来把刀踢落。
　　这一刹间，王春明和洪成栋已飞身下来，匕首在那人咽喉上刺进，都解决了。三个人把尸体拖过一旁掩蔽着。
　　洪成栋，王春明又把守卫的衣服脱开披上，看看地形，原来是一条隧道，一直向下走。
　　他们一路行前，渐渐露出火光，已到了围城之内。
　　幸而出路的四边都没遇到人，他们择了一处墙角，洪成栋拿出飞索，扳上了碉楼，一点声息都没有。
　　碉楼里的守卫，刚倚着戟打瞌睡，洪成栋跃进去，一下子便将守卫刺毙了，向下一招手，春明兄弟跟着扒上。
　　三个人伏在碉楼向下一望，真是看得心惊胆落：在微弱的灯光下，几百个“行尸”正在下面干着苦工，那些“行尸”须发拂面，似多年未修剃一般，双眼没神，裸着身体，下部围了一块兽皮，脚上拖着大锁链，来往推着大磨旋，扛石子，牵铁辘辘，没个停息。
　　旁边也不见有人看管着，一片阴沉惨淡空气，巨磨旋转咿哑起来，铁链声音愈增加了恐怖气氛。
　　那些“行尸”比鬼魂还可怖，个个怔着了不会转动的红眼睛，拖着生硬的脚步，绝不似生人的走动。他们除了会动之外，看去简直是个僵尸，成群的蠕动着。
　　正是：行尸走肉　鬼气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