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帮会结仇龙争虎斗
2025-03-03 15:15:41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云中剑种祸柳叶镖 八臂郎误烧松阳观

  前回说到太极手王维扬和铁鹰子陆元华夜探盘山,偷进青帮大龙头卞金刚的府第里,听到传来木鱼音响,两人循声来到后楼,展开“燕子投林”小轻功,纵身到了二层楼上。
  他们乘月色举头一望,楼头一面红漆金字的扁额,写着“绝尘精舍”四个大字,一阵檀香气味,随风送来。
  两人走近楼栏,向里窥望,楼内是一间小佛阁,看到一个老婆子的背影,正敲着木鱼念经。
  两人心里知道这老婆子便是卞金刚的继母方氏,一时脚下踟蹰,未敢闯进。
  忽然楼里高声问道:“外面的是谁?爽脆的进来,不要鬼鬼崇崇的!”
  两人一时怔着。王维扬壮着胆子应道:“五台太极王家后辈王维扬和拜兄陆元华,有事来见师太。”
  楼里答道:“那么,进来罢!”
  两人一飘身走近楼门,推开便进,那老婆子已站起来,望去精神矍烁,两眼藏神,腰子还是挺直。
  两人上前一揖,说道:“后辈等蒙荆山一老金仲华修书,着来叩谒,日里恐惊动了令郎,因此乘夜到来骚扰,望师太恕罪!”
  老婆子略一欠身,指着面前椅子说道:“两位请坐!”
  她回头又喊了一声:“小环,客人来了。”便有个丫环出来递茶。
  那婆子的眼光向两人身上一瞥,便问王维扬道:“你便是太极王儿子叫云中剑的吗?这次你的来意我已猜中了八九,且把信拿来。”
  小丫头向王维扬接过信递上,老婆子看罢便说道:“也罢,你们远道到来,看在荆山一老的面上,老身不能不替你们想法子。不过那块玉石是在我儿子的手里,我要设法才取得来,你们明天这时候再来罢。”
  两人起身谢过了方太君,随说道:“晚辈等现在就先告辞,明晚再来打扰了。”
  那婆子点了点头,指着后楼说道:“这处屋后有一道溪流,明晚我着婢子亮着火光来接你们。”
  两人应了声是,一飘身出了楼头,看见屋后果然有条急激的溪水,便飞身越过,乘夜返回宜昌。
  第二天,王维扬、陆元华入黑便进盘山,扳藤附葛,到了溪边,找几根竹木扎成木筏,随流冲到卞金刚的屋后。
  一会楼上有灯光闪动,跟着抛下一根绳子来,两人缘着上到石台基,那婢子持着灯笼,带他两人走进楼下的一间客厢,卞金刚的母亲已候着,见了他们便道:“两位贤侄,老身幸不辱命,那块玉已取来了。可是将来我儿子如果知道,他决不会干休的,你们明早就要离开宜昌,切不可停留。”
  说罢从身畔取出一个布包,解开了便露出那皮套子,王维扬认得是原物,喜得心花怒放,立刻和陆元华跪下来叩谢。
  方太君把两人扶起,黯然的道:“老身早已劝我儿把玉石送回,无奈他听信那班狐群狗党的摆布,总不知悔改,因此老身也就索性不管他的事了。”说了吩咐两人早些离去。
  原来老婆子方太君,是蜀山一鹤卞云龙的继室,当初她和卞云龙比武定亲,江湖里成了佳话。她一家都是武术名手,两个弟弟就是名闻关中的“武当双燕”。
  大的叫“穿云燕方刚”,小的叫“铁翼燕方正”。
  提起这两人来,武林中人多不敢招惹的,因他们有一手腾空冲击的绝技叫“水波拳”,一向就未曾遇到敌手。
  王维扬和陆元华别了方太君,出到后院,黑暗里突闪出一人,手里一对梅花钢刀,拦在面前喝道:“奸贼走不得!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到来偷取玉石。”
  说罢梅花刀一摆,刀圈子哗啦的响着。两人一纵身分开,乘机拔剑在手,展开“老叟携琴”来护着身子。
  王维扬站前应道:“卞金刚,那玉石是我所有的,现在蒙太夫人交还,怎的说偷!”
  卞金刚也不再答话,一对梅花刀,闪电般直奔王维扬,这一记“落花待扫”,向咽喉点过来,势如奔马。
  王维扬急撩剑上提,护着面门,回头一变,使出太极剑的“翻身提斗”,剑随身进,只见青光一闪,和梅花刀碰出火花来。
  卞金刚的梅花刀端的神出鬼没,这时使个“败式”向后一纵,看看刀锋有没有缺口,才转身冲上。
  今番展出“大鹏展翼”,两柄梅花刀左右伸开,横戳过来,夹着一股刀风。
  王维扬叫了声“好刀!”连忙一记“分手云麾”,剑尖成九十度角向右一抹,向对方右臂削去;卞金刚双肩一幌,躲过剑锋,捏了一把汗。
  王维扬施的是太极十三势本门,一式一式的连绵接续,像游丝一般不断地密袭过去,卞金刚虽是名师传授下来的武当刀法,也占不到一丝儿上风。
  王维扬见他刀沉力猛,两柄刀好似五瓣梅花吐开,从上下左右中五路并进,但见金刃划空,身随刀走,知道一时不易把他挫倒。
  正在杀得难分难解,旁边一条乌龙似的兵器直擘在两人中间,王维扬定晴一看,原来是方太君把一根铁拐杖拦着。
  怪不得刚才来势如风,斜里一亮便到,使两人没法再接触,知道这老婆子的功夫实在不凡。
  这时方太君满面怒容,站在两人中间,气得有些颤抖。
  她把铁拐指着卞金刚骂道:“畜生!你在我面前还这样无礼!”这一喝,卞金刚果然敛手屏息起来。
  方太君边对王维扬和陆元华说道:“你们去罢!”王维扬和陆元华看到时机,乘势一拧身,衣襟一幌便上了高墙。
  卞金刚眼看他们窜走,提刀纵身想追,谁料给方太君一手抓着腰带,骂道:“你这忤逆畜牲!”
  她牲字还没脱口,卞金刚火性陡起,曲起手肘回转身子一撞,竟把老婆子撞倒地上,铁拐也抛开一旁。
  一刹那间,王维扬在墙头回身下望,当堂怒发冲冠,眼眦欲裂。立刻摸出他的柳叶镖来,向卞金刚射去,一发三镖。
  这柳叶镖比匕首短,两边锋利,镖身扁平,每边有三条陷线,是他们太极王家独有的。
  卞金刚听风知有暗器袭来,连忙一矮身子避过第一枚,右手一撩便把随后两枚镖接着。
  也亏他做得狠毒,只见他手上一扬,两枚镖前后一齐射出:一枚打向墙头,一枚却射向身后。
  王维扬见他把镖反射过来,侧身闪过;但倒在地上的方太君,这时刚给婢女小环出来把她扶起,料不到柳叶镖无声无息地打来,察一声射中了咽喉,那镖相隔太近,劲力又猛,方太君连喊也喊不出便断了气。
  这个慈祥英勇的女侠,就此丧在儿子的手里。
  王维扬和陆元华看到卞金刚施了毒手,不免切齿愤恨,但知道再留便会惹上一身是非,急飞身出外,乘夜爬山越岭,离开盘山。
  那边卞金刚心里暗喜,但面上却摆出一副悲怆容色,把方太君抱到屋里施救,那时他的家人手下都来到后楼,先把柳叶镖拔出,伤口血如泉涌,身子已是僵直。
  他诈作伏尸痛哭,大骂王维扬两人下此毒手,皙与他不共戴天之仇。
  只有小环看在心里,但也不敢出声。卞金刚这毒计叫作移祸东吴,也可见他平日的阴险。
  后来他不只送了自己性命,还惹出武林中不少是是非非。
  且说王维扬和陆元华到了汉口,才松了一口气,因这处已离开了卞金刚的势力范围。
  两人来到鸿安栈拜会黑太岁沉仲强,知道一尘居士施亮已到了多日。
  施亮就是红灯教里的二头领,前回说他离开华盖庄打听王维扬等消息。
  他是走惯江湖的人,每到了一处码头,自然晓得拜会当地的帮会头领,何况青龙山在汉口地面没人不知。
  因此他会见了沉仲强,知道王维扬等已持着金仲华的信去宜昌,料他们不日便会返来,所以住下来等候。
  这时大家见面,知道已把那块白玉石取到了手,都替王维扬高兴;可是听到卞金刚怎样把方太君暗算,都切齿痛骂他灭绝天性,连畜生也不如。
  施亮忽然一拍桌子叫道:“王贤弟,你今番中了卞金刚借刀杀人之计了!他这样做法是想把杀死方太君的罪过推在你身上,我看以后还有麻烦。”
  沉仲强也点头道:“这柳叶镖是你们王家独有的暗器,而且当时没人看到,你便怎样水洗也难清的,我看你还是早些返回五台。金仲华那边待我写信告诉他,希望他能够相信便了。”
  王维扬听了,也觉得事情果是很糟,但一时又想不出补救的方法。
  到了翌日,王维扬和陆元华等别了沉仲强等,匆匆取道北返,施亮因要回去镇江见燕于南,所以各走一路。
  沉仲强待他们起程去后,才修了一封书告知金仲华,不料带信人到云梦时,金仲华已去了别处。暂且按下不表。
  施亮返到华盖庄,才知道燕于南偕同花尚武返金陵原籍居住。
  那时官方对通缉燕于南已渐寝息,神手红缨枪花青云便托施亮前往催速燕于南早日回来举行婚礼,于是施亮又赶至金陵。
  这时八臂郎君燕于南和花尚武住在金陵,正渡着甜蜜的日子,他们自见过师傅黄梅居士,过两天再去檀度庵,那掌庵的说黄梅刚走了。
  他们知道黄梅有着重任要干,便不再找他。
  这天一尘居士施亮来到,大家见面,知道师兄陆元华已随云中剑王维扬北返,已应了师傅说他们会成功的预言。
  便央施亮逗留几天,把金陵名胜都游遍了,大家才返镇江来。
  当他们三人回到华盖庄,那些庄丁迎出门来,露着惊惶神色,又见红枪会大小头目都聚在厅上,花尚武心里已料到有事发生。
  她和燕于南连忙走进花青云的卧室,见到花老头子卧在榻上,面色青白,背部裹上了伤带。
  花尚武一步抢前,叫声:“爹爹,你怎么样?”
  花青云双眼瞪视着她,淌下了泪来,软弱地说道:“你爹给人暗算了。”
  花尚武一听,哇一声哭出来。这时红枪会里一个小头目走过来,对花尚武说道:“总头领中了毒镖,现在疮口迸发,这里所有大夫都说没有这种解药,昨天已派人到金陵催你们回来了。”
  这里暂作交代:花青云自从施亮离开后,有一晚,还未睡着,听见窗外像风吹落叶的声音,他是内行人,自然分辨出有夜行人来到。
  他从床头拿起七星刀,绕身出室,刚想飞身上瓦,院子里便有一团黑影窜落,迎面一剑剐来。
  花青云提刀一拨,退后两步,喝道:“那路的朋友,我花青云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先说个明白。”
  哪料屋上又有一个全身穿白的人跃下,一双鹅棱锉直扑过来,说时迟,花青云早已来一势“天师递简”,把鹅棱锉撩开。
  那人开口便骂道:“你这老忘八,我们青帮和你素来河水不犯井水,为什么要勾结红灯教贼党到来和我们作对,你这老狗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罢便和先前持剑的人一起过来夹攻。花青云有点生气,他平生身经百战,那曾有过人这样骂他。
  忙一挥七星刀,施展白猿刀法,连窜带跳,“迎风扫尘”,双腿配合刀锋连环踢出。
  左手空出随势伸展,乘空擒攫,两个刺客杀得满头大汗,斗了五六回合,花青云向白衣的一刀连札带洗,把鹅棱锉贴着,翻手一圈,那根铁锉已飞到半空,左手向这人腰里一抓,挟了过来,但他那柄七星刀并未停顿,一直风一般卷向其他一个的面上,那人一仰身子避过,乘势翻个跟斗上了墙垣。
  花青云那肯放过,急把挟着的人脑穴一摸,定了穴道,摔在地下,跟住双足一点,一鹤冲天,凭空越过墙垣,上到屋脊。
  就在他飞身的当儿,索索索三声,从左侧飞来三点白光,他熟练地侧首一避,七星刀又把两根拨在瓦上,知道是连环三角镖。
  看前面时,刚才的人已不见了,四处一望,不见影迹。
  忽然一阵像是蝉儿振翼的微响,前面侧面一连点点白光射来,他知道屋上四处都伏了人,不敢怠慢,手里刀一挡,叮叮当当几声,把几根沉重的钢镖挡落,但右侧射来的只有跃高避过,两根从鞋底擦去了,左边又飞蝗般一连三发飞到,他提起左手一接,就在这时,他觉得最后接着那一枝镖一阵声响,便感到肩上针刺一般麻痛;暗叫“不好!”
  原来接在手里的几根镖,最后射来的一枚是子母镖,这种镖是空膛子的,装了弹簧,外边连着关键,射出来的地方就在镖身三角地方,开了三个孔,透到空膛子里,当敌人接镖时,定然接触到关键,弹簧一松,三根像钉子大小的毒镖便射出,因为三个暗孔射出方向都不同,不论对方怎样站着,也会射中的,所以谁也防不了。
  这种子母镖制作特殊,武林中只有几路人使用。
  花青云站在屋上稍一迟疑,便听到两丈开外有人纵笑起来,说道:“老家伙,你这番还不挂彩,眼看你活得几时。”
  倏忽看到四条黑影,消失在暗里。花青云不知道贼人的数目,也不穷追。
  夜风一吹,肩上骤觉有点麻痹,急飞身下到院子,一看先前点了穴倒下的刺客也不见了,他立刻鸣钟叫来守夜的和庄丁,四处找了一遍,都不见踪迹,知道他上了屋时,另有人下来救去了,看情形到来的敌人至少有六个。
  他回到屋里把衣襟解开,先把肩上两根毒镖拔出,看去只粗针大小,拿银针把伤口刮去了血污,挤出毒液来,然后敷了金疮药,以为没事了。
  又把刚才接在手里那根子母镖细看,外面是三角镔铁打的,沉甸甸足十两左右,那三个出口管子仅有骨簪大小,花青云便放到抽屉去。
  不料第二天疮口肿起,一根红气贯到胸口,感到胀闷。庄丁把专医金疮的大夫请来,看了都摇首,据说是一种毒液注入,如果当时能把伤口抓去,还可救治,现在已迟了。
  两天来花青云发着高热,时昏时醒,脑袋已受了毒侵,解救更不容易。
  燕于南看到花尚武哭得像泪人一般,便劝道:“这不是哭的时候了,快请施二哥入来商量一下罢。”
  花尚武这才记得施亮留在外堂,忙使人请进。
  施亮在红灯教里素来就是智囊,在江湖上阅历较多,他讨当晚的镖一看,见镖身印着两个燕子,当下大惊,说道:“原来是武当双燕的镖,怪不得这样沉重。”
  施亮说的武当双燕,就是卞金刚继母的两个弟弟,穿云燕方刚和铁翼燕方正。
  燕于南听了便道:“我看这事是大师兄和王维扬这次往宜昌招惹出来的,但现在救人要紧,施头领你看该怎样办?”
  一尘居士施亮答道:“这镖虽然是双燕的物件,但我看这次不会是他们兄弟到来。因为两人一向都是兄弟拍档,从来未偕同别人一致行动的。双燕这手子母镖只金仲华那里有药可解,如果过了七天便没命了。现时只有上云梦走一趟,如今不过是第三天,倘我们能够在四五天里取药回来,还是来得及挽救的。”
  花尚武听了,立刻便要往云梦求药。施亮又道:“花小姐,不是我爱说扫兴的话,金仲华和卞金刚的父亲蜀山一鹤卞云龙,武当穿云燕方刚等同称长江三剑侠,卞云龙的继母方太君就是双燕的姊姊,今次卞金刚杀了方太君,诬在云中剑身上,金仲华定以为王陆两兄恩将仇报,这样他未必肯把解药给我们的,我看……”
  说到这里,燕于南截住道:“这样我们到时如果软取不到,就是硬取也要到手。”
  施亮叹了一声,说下去道:“这番想不惹事也难了,我和你同往走一遭罢,现在刚是上游水涨,我们去时乘马,回来乘船,四天内大概可以赶得及回来的。”
  燕于南施亮两人星夜起程,从勾容直往当涂,沿巢湖岸边转入湖北,日夜走一千五百里,第二天晚上便到了云梦。
  看云梦山时,半被云封,松林如海,幸而月色微明,他们穿了夜行衣,爬到山上,松阳观已在目前。
  施亮说道:“燕头领,那荆山一老不是好惹的,我们还是先侦察一番,看情形下手。”
  两人展开轻功,穿林越涧,从观后窜上墙头,向吕仙阁扒进。
  两人看到阁下有些灯光,忙飘身落到阁后,伏在窗棂窥视,见两个十四五岁的道童,背着短剑,伏在坛前说话。
  一个说道:“我看祖师爷明天可返来了,这几天来他们都去了,剩下我们两个人来,晚上总觉得心惊哩。”
  另一个答道:“我看还有几天呢,听说祖师爷和那姓卞的还要上武当山,这下子可苦了我们守夜了。”
  两人在窗外听了,知道这两个道童是金仲华的徒孙。
  这时刚才那个道童又说道:“那么,祖师爷和师父们不是同一度去的吗?为什么都一起出去的呢。”
  便听答道:“师弟,你来到日子浅了,今次师叔们是祖师爷叫去镇江的,我看是要和人家动手呢。那晚赵师叔叫我打整了半天武器,擦得我的手腕也痛了。”
  这时那个先说话的已频打呵欠,说道:“我要瞌一会了,师兄,你关照……”未说话便伏在几上睡去了。
  燕于南一拉施亮袖子,走到阁后,是几间整洁房子,看进去都没有人。再进便是一些杂工香火的睡房。
  两人又转到前殿来,看到长廊一度月门,两人轻轻把它拉开,是一所别院,一座小楼,假山绿竹围着,十分雅致。
  楼下是纱橱,望进去有两个道童,和衣睡在炕几上。
  施亮一招手,两人一纵身到了阁下,室里檀香燃起,寂无一人。燕于南弄开了窗门,蹑足进去,施亮把火石敲起,燃上烛来。
  看到五供架后有一檀木箱子,他们是内行人,对于暗器收藏的箱柜特别触目,燕于南伸手便想揭开箱盖,施亮在旁把他手腕一扫,说道:“且慢,这使不得!”
  燕于南还未明白,施亮已把窗帘的绳子扯下来,一端缚上箱盖挽子上去,一端执在手里,一牵燕于南同跃到架顶站着,然后把绳子一拉,只听到拍拍几声,那五供架放着暗器的格子里射出几枝箭子来,察的钉在对壁上去,燕于南伸了一下舌子,两人才跳下来,看箱里时,贮了几枚三角子母镖,旁边有两瓶红白药粉。
  那红色的写着外敷,白的写上内服等字样。
  燕于南忙的抓起揣在怀里,施亮也顺手取了两枝镖,两人一抽身出了暖阁,不料一时心里欢喜过度,忘记把蜡烛吹熄,当他们离开之后,窗门未关,北风吹进,刚巧施亮把帘幔的绳子解去,那布帘便吹到烛火上,燃着起来,火随风势,不可收拾,因此把松阳观别院烧个精光,还好未波及到正殿。燕于南等闯下这个大祸来,他两人还没知道。
  且说神手红缨枪花青云得到了解药之后,搽服兼施,果然两天后便渐渐痊愈起来,可是受毒日子太深,从此他的一条臂膀便瘫痪无力,变了独臂神枪手。
  过了几天,燕于南和花尚武草草行过婚礼,也没有通知外人,只在红枪会里饮宴了几天,燕于南急于返回山东红灯教去。
  花青云本来不舍得女儿离开,但燕于南不是入赘他家,而且前程事业要紧。
  因此他便把一部金银细软给女儿作为妆奁,叮嘱一番,燕于南新婚夫妇便离开华盖庄,偕同一尘居士施亮起程北上。
  且说陆元华王维扬回到直隶,他们先往沧州谒见青龙会掌印盘龙剑侠,把经过的情形详细述说。
  盘龙听到卞金刚杀了方太君,也皱了眉头,说道:“王贤侄,你这番中了卞金刚的毒计了,你知道方太君的两个弟弟武当双燕,何等厉害!这番定要青龙会替你出头,不过我还未想出善法,你们且住几天再说。”
  王维扬住在盘龙的庄院里,每天五更时分,便听到有人在后园里练武,不时传来叱喝的声音,心里觉得奇怪。
  一天他特意起早,到后园散步,果然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在草地上练功夫,打的一套是六合拳,桥手也颇有度,只是脚步虚浮一点。
  他心里暗想:“这是我们黄梅师傅从六合掌改成的拳法,给初习技的人作入手功夫的,怎的这孩子也是这一门路?”
  他也不想去惊动小童,这天见了盘龙,便问原委。盘龙剑侠道:“这孩子吗?他是黄梅居士送来这里的,今后要交给你和元华两人保护至长大成人,不许有丝毫损伤。这里有黄梅的信,是给你们的,你拿去看过便知底细了。”
  王维扬接书在手,展开一阅,才知道这小童是东莞袁崇焕的曾孙,叫袁无愁。
  他的父亲一向由黄梅手下一班侠士迥护着,寄身闽侯镖局里,随身有两个侠士跟着,一个叫十五弹子林玉,一个叫铁沙掌乐如松,都是武艺了得的武林高手。
  那林玉也就是檀度庵掌香火林得胜的侄子。那时姓袁的已改名杜致远,闽侯镖局里只有三几个人晓到这个秘密。
  那时杜致远已经娶妻生子,他的妻子也不晓到他本身姓袁,所以儿子也改作杜无愁。
  杜致远习过几手武艺,不过他终是文墨中人,只作为旁身武技便了。
  杜致远一家,便住在镖局隔邻,十几年来,算得神不知鬼不觉。
  那时镇远镖局的业务,蒸蒸日上,局里镖师都是武林有名人物,历来押运货物都未试过失手。
  但林玉和乐如松两人,不论哪一次押镖,必留下一人座镇局里,暗地保护着杜致远。
  有一年,闽侯镖局接到一家很贵重的镖,是总督府贺广东平南王尚可喜五十大寿的礼物,除了种种玩物之物,还有十箱红货,都是些珠宝珍玩。
  那天到了黄岗地界,忽然竹林里响箭三发,冲出三骑人马来。
  林玉立刻吩咐两个副镖师监护着红货车辆,着其他载货的车马环绕着,自己一骑迎上。
  那边来骑已喊道:“留下红货来,放你们过去!”
  林玉知道遇了劫镖,他便先发制人,一响弹弓,十五枚连珠弹子一连串的射出,空间发出呜呜的响声来。
  那料对面为首的一骑人,从鞍上举起一具东西来,看去像个捞鱼子的网袋,迎风一挡,弹子都被吸进袋里。
  跟着又听见弓弦响处,那人身后两骑连环弩箭发射过来,飞蝗般穿空便到。
  林玉忙把弹弓左右拨去,弩箭纷纷坠地。他拔剑在手,双腿一夹马肚,直冲那三骑人。
  那边连环弩一刻不停地射出,看看临近,霍地一声他的坐骑中了弩箭,当堂把林玉掀下马来。
  三骑贼人瞬已冲到,手里执着长矛向他戳来,林玉一拧身平地纵起,“白鹤冲霄”,三根长矛刚好从脚底划过,转瞬间已越过林玉向载了红货的车辆扑去。
  林玉没了坐骑,只有展开轻功追上,眼看两个副镖师和一班镖手出来抵挡,都给三个贼人长矛挑刺,纷纷倒下,那两个副镖师战不两合,也给伤了。
  贼人跃到红货车辆上,举矛一拍马背,便冲出车马群,余下的膛子手拦也拦不住。
  林玉一急,抽开弹弓,把弹子一连发射,不料又给走在后头的一个贼人拿起那古怪东西来,收摄进去。
  林玉既追不上,心里暗说:“不妙!这番老子却倒在几个无名之辈手里!”
  正在傍徨无策,前面尘头起处,一骑白骏马风驰电掣一般迎头奔来,马上一个中年黑汉子,飞舞着一对九齿练子锤,风卷残云一般,冲到三个贼人的车辆前,练子锤盘旋打圈,几根长矛纷纷折断。
  那人又再抛转马头,从后冲上,这番练子锤在贼人头上打转,那三个贼人把头一低,忙拔出腰刀斩断了货车牵手,抱着马颈,死命前奔,三辆载了红货的车便溜下来。
  那个黑汉子仍挥起练子锤追上,但先前贼人的马给锤挥动,都惊起狂奔。
  那汉子只顾赶去,林玉已在后叫道:“好汉!车辆未失,不要追了!”那人才回马过来和林玉见面。
  林玉觉得这次挽回闽侯镖局的声誉,得回红货,都全凭得那汉子相助,于是便拜问姓名。
  那人说姓万名刚,是峨嵋派专练兵器的名手,这次想投奔广东一个亲戚找个武职。
  林玉道谢一番,便请他一道同行。他们两人在路上谈得很是投机,又见万刚的武艺出色,等到押货点交完毕,便请万刚同返闽候镖局。
  林玉将路上情形向总镖头铁面猴赵无畏细说一番,从此镖局里便多了万刚一个镖师,他虽然年纪在四十开外,但对人圆滑,因此镖局的人对他的感情不错。
  这样过了半年,镖局生意日盛一日,万刚又写信到沧州请了他的师弟“金枪白鹏”到来,这个人年纪未到三十,使得一手好枪,总镖头赵无畏见了,自然表示乐得聘用。
  他们师兄弟两人和林玉交情特别相好,渐渐竟称兄道弟起来,十分亲热。
  且说和林玉负责暗中保护杜致远的镖师铁沙掌乐如松,有一次押镖经过庐山,回程顺道往见黄梅居士。
  他们都是青龙帮的人,每年见一两次面,交换一些消息。
  那次黄梅居士叮嘱他道:“你回去记着告诉林玉,我们青龙会河北省兄弟,探到魔王派了四个宫里高手出来,跟踪袁爷。盘龙掌印手下有一个探子叫“草上飞”的,探到鹰爪已混进福建一家镖局里,但未知是不是你们的一家,你们两人不要一刻疏忽,那姓袁的更不可外出了。”
  乐如松记在心里,回来告诉林玉。自此林玉和乐如松便停止出外押镖,掩护杜致远更严密。
  那时镖局有一宗货物要押往济南,本来是万刚领队的,不料起程前一天,万刚病倒了,请人叫林玉到他房里,央请代他一行。
  林玉见却不过,便答应下来。
  林玉去了几天,有一晚,乐如松睡在镖局楼上,夜里微微听到窗外扣了三声,他一跃下床,见到窗外人影,举高手来打了几个手势。
  乐如松认得是自己一派人的手语。当下拿剑鞘在桌上继续地敲了几声,作为回答讯号。
  随即打开窗来,那人影穿窗而入来,正是黄梅居士。
  他还未开言,黄梅已把他一拉窜出窗外,越上屋脊,才细声问道:“那两个自认是峨嵋派的镖师住在哪间房子?”
  乐如松向后楼一指,黄梅直奔前去。
  那处一连三幢楼房品字排开,乐如松抢先一步,向左侧那房子望进,但见两张床子都垂下帐子,床前放一对棉睡鞋。
  黄梅在檐角倒身挂着,看到窗户张开,他燕子般飞进室里,手里短剑挑开帐子,床上棉被只是假装有人睡着。
  他喊出一声:“来迟了!你快引我到袁爷处去。”
  乐如松急抽身跃出,两人飞檐过脊,来到镖局墙外一幢房子。那座小楼全没有窗子,就是屋顶也不建水窗。
  乐如松带着黄梅跃到屋后院子里,把井盖揭开,伸手一挽,隐隐听到隆隆声响,壁上那幅泥塑山水画慢慢移动,露出了一扇暗门。
  两人便走进去,走了几步便是梯级,上面是一房一厅,全无通路,四壁钳了铁板。
  乐如松踏入房里,当堂后退,口里喊出呀的一声。
  黄梅已看到杜致远夫妇倒在地上,一抚鼻子已没气息,体上找不到伤痕。
  黄梅见桌上油灯还未熄灭,便说道:“他们干了不久,看看有没有救。”
  乐如松忙跑回镖局找救药。剩下黄梅,他把油灯移到地上,细检一番,看到杜致远夫妇的天灵盖都有一个小穴,但没有血流出,他便暗暗摇头叫苦。
  这时乐如松已把药拿到,黄梅便道:“救不来了,他们是被‘铁念珠’贯穿脑子的。魔王手下有个顶厉害的‘铁指禅陆虹’,来的定是他。这人是天山派无尘道人的弟子,宫里算得一流侠士,这样,那万刚便是他的化名了。”
  黄梅又着乐如松到梯级照视,果然看到了另有两颗足印。
  乐如松道:“那么,他们连机关也先探到了?”
  黄梅便道:“可不是吗!他们混迹镖局将近一年,什么查究不出,只怪你和林玉失察便了!”
  乐如松这时省觉已迟,便领着黄梅走到屋前叩门,原来杜致远住的房子,下层是虚设的,和楼上并不通连。
  一会,有个老妈子睡眼惺忪地出来开门,乐如松一见便问道:“楼上出事了,无愁小官人去了哪里,你快说来!”
  老妈子惊惶着答道:“小官人前天出了麻疹,人家说不好同父母一床睡觉,因此带了他到外婆家里。”
  黄梅听了,忙吩咐乐如松道:“事不宜迟,你立刻取到了无愁公子,交到沧州盘龙掌印那里。”
  他说了就在屋里修了两封书,一封写给盘龙,一封交王维扬和陆元华,着他两人今后负起保护袁无愁的责任。
  乐如松不敢怠慢,即晚问明了老妈子地址,把袁无愁这孩子取出,化装北上。
  正是:忠肝义胆 蹈火不辞
  以后便是武当双燕出头,惹出青龙会中人和武当派火迸,花尚武千里报夫仇,后来太极手王崇明,回到了五台,干出了许多惊天动地的事业,都在下集里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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