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一回　攻鬼墟武林齐劫狱

2025-03-03 15:28:14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进水牢群雄履险地　破机关死囚出生天

　　且说满洲境内西南部的贝尔湖，滩上建有鬼墟，这就是第三集所说过黑狱地点。
　　管狱的是“铁马神功”史云程，他自从受到了康熙皇帝的赏识，十多年来便以“云迎”的名字做了满洲皇朝的一号特务头子。
　　那时江湖中人对官里的暗捕都称作“鹰爪”，所以云迎便是第一号鹰爪头子。
　　他选了黑龙江和外蒙古交界的贝尔湖建立了秘密黑狱，狱里筑有很多机关，由一所地下室操纵着，这个惨无人道的人间地狱，也就是后来集中营的前身。
　　那时史云程利用他的权威，把狱里一切防御造得非常科学化，各地官兵缉获到的所谓叛乱份子；都要押交史云程那里处置。
　　他向来抱着“宁枉毋纵”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宗旨，把所有抓来的人，不论有罪无罪，一到他手，便展出他平生“封闭穴道”的功夫，将人身主要的神经系统压制着，那个人便失去了知觉，只是残存着一丝呼吸，折磨至死。
　　转眼光阴，又是春去夏来，黑龙江哈尔哈河南岸的大草原，长得青青绿绿，虽然是初夏天气，但北地正是雨季时节，贝尔湖畔，仍带着一点凉意。
　　这时分距王春明兄弟夜探黑狱，已相隔数月光阴。
　　史云程本来打算入京一行的，可是发觉了有人闯进过黑狱，来者的本领又是那样了得，当晚他亲眼看到一个后生小伙子挟起两人，在浮冰上一飘一飘的滑走。
　　他从前陷进过湖里的流沙地带，所以不敢冒险追前，恐防又中了敌人引诱之计。
　　史云程返到黑狱，巡视一遍，知道通到围城外的隧道被人偷进，几个守卫的人受到突击毙命；又检查各处防御机关，发现铁闸铁网，都给利剑削毁。
　　当下史云程把专管工程的头目召来，命令要把狱里周围的防御增强，务须造到没人能够掩进；一面又密谕各地联络站头，限期查出这次前来偷探黑狱的叛徒抓来审问。
　　过了数月，康熙皇帝祭祀东岳回到京畿，立刻派出宫廷里十六武士，带了上谕，到黑龙江甘珠寺来见史云程。
　　甘珠寺离贝尔池只几十里，是史云程的秘密机关，他时常来这里召见部下。
　　史云程乘夜赶到接旨，上谕敕示要把狱里的死囚严密关防，并派出宫里一流武士十六名前来协助，听从指挥。
　　康熙在密札之后再加上几字，说已查出云迎是他的化名，姑念以往功劳，免予查究。
　　史云程跪下宣读，满头大汗，心想：“皇上怎知我就是史云程？这次突然加派十六个武士前来，难道给人偷进狱里的事，竟传到朝里知道？”
　　他问过了各人所练武技功夫，即日带返黑狱里来。
　　史云程把黑狱各处要隘，重新派武士把守，一面又在湖滨外围筑起监视哨，另将狱里地道机关布置一番，真正坚如铁桶，固苦金城。
　　那天甘珠寺外，有两骑游客从“大市集”前来，到庙参神。这两客人是一男一女，乘了大骆驼，女的蒙了面巾。
　　知客僧是史云程的手下，名叫“千崖”，把客人招呼到客堂，合什启问：“檀越高姓大名，难得远道到来增光。”
　　那男子打着一口云南土话，自称名叫“叶利”，从彝山到外蒙贩卖药材，路过此间。
　　千崖打量一番，心里生疑，待两人参过佛祖，便摆开斋筵，留他们在寺里歇息，一面飞报史云程。
　　那两个彝俗客人，歇过一刻，便想启程，千崖谦恭地留着道：“两位施主，小寺里设有静室，专供各地善信到来驻足，地方也颇幽静；这位女檀越另有精舍作下榻之所，不嫌贫僧简慢，就请屈驾一宵。”
　　这两个客人用彝俗方言商量片刻，便拿出一串珍珠献给佛祖，答应住下。
　　寺后一所大院子，建有亭台楼阁，绿窗纱橱，的确是一个养静的好去处。
　　那晚客人睡着了，厢里静悄悄的，只听到窗外风吹绿竹，虫声唧唧。
　　突然壁间那面大镜子慢慢地移动，露出一扇暗门，从这里走出两条黑影，前头的是个和尚，正是知客僧千崖；后面那人身材高大，蒙着黑面巾。
　　他们走进厢房后，就把客人的行囊翻检，幸好那个彝俗男子，未知是否路上行得太倦了，躺在榻上不时发出鼾声。
　　千崖僧和蒙面人搜查一会，果然在客人脱下来的腰带里检出一封密函，蒙面人在窗前照着朦胧月色，把书皮一看，面上似乎有点吃惊的神色。
　　这个蒙面人就是铁马神功史云程，他搜到了这封书函，原来是云南平西王吴三桂的密札，交往雅克山的。
　　他连忙回到方丈室剔开封皮一看。书里写道：“来札欣悉，足下眷念明室，共谋大举，殊堪嘉慰。本藩经将朝廷派来监军陆虹处死，以明心迹，阁下当信本藩兴兵复国之忠。
　　“兹派专使孟彪兄妹间关前来，会见各方志士，书到之日，即刻召集全体加盟豪杰到雅克山，商议启程。孟彪专使为孟叶哲嗣，可予重托，顺带上金珠两匣，聊充旅途之需。”
　　末署“平西王吴泐”几个字。盖上大印。
　　史云程看了，一惊非小。陆虹往日和他一起充当禁宫侍卫，后来才派到云南。
　　几个月前，听说陆虹在昆明遇害，朝廷已经派员前往密查，这番大概吴三桂图穷匕现，因而兴兵叛变。
　　史云程把书函重复封好，交千崖暗地放回客人的衣带里。
　　这晚他想了整宵，记起昔年自己下山，便把同门孟叶弄到终身残废，如今这两个投宿的客人，正是孟叶的儿女，要将他两人一刀了结，却是不难，但他们是吴三桂的专使，如果想将雅克山的叛党一网打尽，关键全在这两人身上，这样自己将来也可以建立一次无上的功勋。
　　他想到这里，不禁眉飞色舞，知客僧千崖推门进来，对他说在那少女的行囊里，搜出藏有两盒珍珠和金子，更证实书里说的不虚。
　　史云程当晚缮好一个奏本，第二朝飞马投递北京，密奏康熙知道，一面又札饬“齐齐哈尔”地方总兵依期出动，围捕雅克山乱党。
　　那天下午，两个彝族客人说要启程，千崖僧也不再挽留，却暗暗派了几个干捕沿途跟踪。
　　史云程等孟彪走后，便返到黑狱来，暗念雅克山听说是天池怪侠的巢穴，他的武功实在了得，况且黑山八俊以往和他有过联系，这次召集的定是武林名手，单靠官兵的力量，怕应付不来，万一给他们逃脱，将来皇上知道了，定责自己办事不力，想落非亲往一行不可。
　　计算已定，便着十六个武士和他手下的高级领班到密室来商议，吩咐他们怎样防守。
　　那十六个武士已熟悉了狱里情形，他们在史云程面前，表示愿意负起防卫的重责。
　　史云程当天便带了两位武士同行，留十四个驻守狱里。
　　史云程走了之后，黑狱里的武士分班巡视，第一天安然无事的过了。
　　狱里原有一个水牢，连贯着一条暗渠，直通到湖面，当日黄面客宗流曾由这处暗渠逃走。
　　那个管理水牢的领班叫钱能，是史云程从禁宫卫士当中挑选出来，初时派到狱里掌管地窖，那次因为走脱了一个未定罪的死囚，史云程要把他用血滴子处刑，幸得宗流在旁一言劝解，派到水牢看守，将功赎罪，自从宗流逃出后，钱能多年来一直掌管着水牢，并没调动。
　　水牢建筑在地下，像一面大水塘，另外有一道暗渠，这是史云程预备必要时逃走的一个秘密出口，如今渠道已建起两重水闸，和外间完全隔开。
　　这一天晚上，领班钱能在水牢上面的管制室当值，往常他会偷偷地带了一壶高粱酒，喝了便打盹儿，这两天因为管理总机关的查得紧，不时要回答讯号。
　　讯号台在水牢管制室的望楼，是个六七丈高的木架，有梯级通上。
　　望楼有两面红绿玻璃，反射到管制室来，在白色的反光板上现出。钱能见到讯号的闪动次数便知道说的是什么。
　　钱能坐在反光板前，等候讯号发来，忽然觉得背后有点悉索声音，人影晃动，忙回头一看，当堂吓的跳起来。
　　他定了一会神才望着那人道：“你……你不是呼和二爷吗？怎的！怎的进来？呀！是了，二爷回来帮大哥呢。”
　　各位看官，“呼和浩特”是当日黄面客宗流的化名，他和史云程曾结过盟，这事已在第四集里叙过，所以狱里的人都叫他作二爷。
　　宗流的样子永远是小帽褂子，十足一个学究模样，因此钱能一眼便认出。
　　钱能说了，只见宗流的手从背后移过来，握着了一柄光闪闪的锋利短剑。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钱能，你猜的不对，我这番回来是要把那残酷凶狠的大哥除掉，我有本领进来，你定明白我说得到就做得到。
　　“你不要动！勿怪我手里利剑无情。当年你救过我逃出这里，所以我今番也前来救你，否则你便要和大哥同归于尽了。”
　　钱能像受晴天霹雳，呆了许久，才答道：“二爷，你要认真考虑才好，现时狱里不同往日，防御机关增加不少，还有宫廷派来十六个武士，二爷要反抗大哥，无异灯蛾扑火，那时连我也会丢掉了性命。”
　　宗流听了笑出一声，说道：“钱能，你真是坐井观天，我老实对你说，这番所有南北第一流的武林名手都来了，他们定要把这个第一号鹰爪头子除掉，救出无数的囚徒，恢复人身自由。你参加不参加，大丈夫一言决断！”
　　说时，把剑锋有意无意地在靴底揩了两揩。钱能当堂失色，口里沉吟。
　　宗流突把短剑在桌子上一插，说道：“钱能，你还顾虑什么？难道你一生要屈处在这个鬼墟，整天眼看着这灭绝人性的残暴行为，没有一点动心吗？”
　　钱能在宗流劝诱威迫之下，卒答允了参加行动。宗流把前来攻黑狱的侠士姓名约略说出，钱能才稍感放心。
　　当下问宗流道：“二爷，你是从暗渠里进来的吗？这处水道密布机关，水底还有两重转动着的刀轮，如果从水底潜进，定会身首分开，渠道原有两度石拱水闸阻着，触到铁网时，总机关立刻晓得有人偷进，难道你都能躲过了偷进来？”
　　宗流笑道：“来者不善，我那会轻易踏进机关。现时渠道里已布好了悬空飞索，可以来往无阻。
　　“当我进入渠道时，先背上一袋木板子，一路投进水面，展出八步赶蝉轻功，借着浮在水面的木板子飞渡。
　　我腰里又缚了一根小绳，当滑到石拱门时，渠道外有人接应着，把另一根铁索从绳子带进来。系牢石隙上。外间的人便可以缘着铁索飞渡水面，来到石拱门，这处有几块伸出的三角石坝可以置足。
　　“我这几个同伴都有一身神力，他们携带了铁撬子和铁椎，费了一番功夫，把石拱门的石块撬松了，我运起内劲，把石块碎开，小心地逐片移出，这样便空开一个穴口，透进第二重水道，不必和石拱下的铁网接触。
　　“我扒过了石拱，又再引着板子在水面飞渡，到了第二度石拱门，仍是照先前一般弄开缺口，好容易才来到大水牢下面。”
　　钱能听了，大感佩服，又问道：“二爷，从水牢扒上来也不易的，你怎么把暗门弄开呢？”
　　宗流道：“钱能，你忘了吗，当日你曾打开过水牢顶上的暗门，投下羊皮囊给我，我记得那暗门是推动的。
　　“因此我今次也带了两张缝密的羊皮囊来，到水牢时把羊皮囊吹了气，我们几个人跨上之后，便迭起罗汉来，只须两个人接上便摸到牢顶，终给我把暗门找着了。
　　“那暗门是块大铁板，用轳辘推动，所以钳得不牢，只须略施功夫便把枢轴毁了，如今不是打开了吗？”
　　说了一指室外。钱能看时，果然地上整块铁板给他弄开了。
　　宗流在旁监视着钱能接讯号，钱能道：“我值班只是八个时辰，明早午间便有别个人到来接替了。二爷怎么办？”
　　宗流道：“我们要尽量利用时光，天明前便要动手。现时我的同伴还在水牢里布置着绳桥，以便外间各人安全进入，一会儿他们都会上来的。”
　　说还未罢，水牢暗门下面响了口哨，宗流回答一声，立刻窜上几个汉子来。
　　行前的是个满面黄须子的大汉，后面两个后生小子，生得英俊非凡，都背了镖囊，全身裹扎，腰里宝剑生光。
　　宗流介绍认识，钱能才晓得黄胡子的就是黄须侠陈兴明，那两个少年人是太极手王春明兄弟。
　　水牢的大门，是近城墙下的石拱，有两扇铁门把出口关着。
　　管制室另有通道，可以走到地下总机关去，是工作人员每天交接值班的出入道路，宗流向钱能一一问过了，又着钱能把开闭机关的方法说出，宗流都记在心里。
　　钱能先前还忐忑不安，现时见宗流准备得这样周到，同时又见大哥离开了黑狱，最快也要三几天才能赶回，心里便勇气百倍。
　　当下他把一张狱里的机关地图拿出，献给宗流，又把狱里的情形和各武士把守地点都指出，宗流大喜过望。
　　天交二鼓，水牢下又钻上几个人来，书里恕不逐个描述，这几人就是双剑凤孟嫦，老尼静因，和天池怪侠王云龙，他们一到，双剑凤立刻展开地图看个详细，派出王春明、王崇明、陈兴明三人掩到外面行事。
　　他们早已穿了全身黑衣，钱能开了水牢的大门机掣，三人从水牢下面去了。
　　宗流道：“他三人干的是最危险和最艰巨的工作，成败都在这一趟。”
　　钱能管着机关，心里暗暗替他三人着急。
　　这里说到黑狱里的广场，几百个“行尸”每天日出前便开始工作，直到夜里交了二鼓，地下室发出了响号，管狱的人便打开三个牢门；那些行尸站成一列，一个跟随一个走回“鬼仓”去，躺在地下。
　　这时仓里灯火立即熄灭，如果熄灯之后，那些“行尸”有站起来的，灯光照射，弩箭便向它射过来。
　　狱里的几百个“行尸”都不会说话，也没有思想。
　　它们每天起来便排队出广场干苦工，经过一处路口，便张开了口接在一格竹管上面，粥水呷过几口，一天两三次，这样算作充饥。
　　它们已经连身体的构造也改变了，简直是变成一个幽灵，就算有顶强健的体魄，不上五年便会自动的死亡。
　　本书从前提到这些“行尸”没人率领着和监督着，它们也能够自动地工作，不敢偷懒。
　　原来每一“鬼仓”监禁着一百名“行尸”，其中有两个是史云程的手下混充，扮相和其他“行尸”一模一样。
　　他们被派到仓里，做个领队，每人监视五十名“行尸”，一切动作由他们领头，其他的“行尸”因为失了常性，像那些患了神经病的人一样，只要前头的人怎样举动，他们便一个一个地跟着去做，要停便停，要走便走。
　　晚上，每个鬼仓里由两个领队暗中监视，倘若有些行尸精神抵抗较强的，有时会恢复一些常性，突然起来捣乱，这两个监视的人便用讯号通知管仓人，将行尸射杀。
　　每仓两个领队都睡在近门处，他们有一条毡子享受，身旁有个暗键，遇到有事发生，一按键门，管仓人便发出灯光照射。
　　这就是黑狱里的一些秘密。管水牢领班钱能从前是掌管过地窖的，他跟随史云程日久，所以知得清楚，因此便把内幕都告诉了宗流。
　　王春明兄弟和陈兴明三人，好容易才走出水牢，到了围城下面，趁着广场上暗淡的灯光，他们像一头野狸，蛇行鼠伏，到达广场。
　　他们闪身一角，看那些“行尸”拖着锁链来往干着苦工，真是见者伤心。
　　那时一列扛木头的缓缓地走近来，崇明伏在一边，等最后的一个走到，他把飞索抛出，活结套着那行尸向墙角一拉，拖了过来。
　　他迅速把行尸脚上的铁链折断，那行尸只用一只眼瞪着他，没有丝毫抵抗。
　　崇明一瞬间把行尸身上的兽皮脱去，又把颈项的铜牌取过来悬在自己项上。
　　一会，崇明已裸着了身体，戴上假发，面上涂了乌烟，扮成一个行尸模样，骤看也难分出。
　　王春明、陈兴明匿在另一角，也照着崇明的举动，拖进了两具行尸，放到墙角僻处，都化了装。这时第二次休班响号发出，轮到第二仓进监去。
　　仓门有一处活动木栏，有人走进便转动一次，管仓的人从仓顶的碉堡看到点名无误，便按动键门，鬼仓的铁门隆隆地关上，一仓昏暗起来。
　　崇明已混进第二鬼仓去了，他晓到哥哥春明和陈兴明都得手混进第三仓。
　　崇明躺在近门那一边，放开夜视，细察仓里环境。
　　左边是一度石墙，离地两丈处有一面窗子，不时启闭；看看睡在仓门的两个奸细，他们不时抬起头来注视着四周动静，可是仓里的囚徒躺着像沙丁鱼一般，挤得密密地，全没一点声息。
　　静了一会，崇明在人丛里蠕动，渐渐扒近两个奸细身旁，一翻身把两人压着，一手握着一个的咽喉，那边一剑插去另一个身上，把剑在肚里一搅，料无生理，这时被叉着喉咙的奸细，拚命地在处转动，崇明很快把剑收回来，向他的脖子一划，连这个奸细也送往真的地狱去了。
　　崇明把身上血污略一揩抹，不敢稍延，一纵到了左边石墙，展起“壁虎游墙”小轻功，踏着石墙上岩梭处扒上，到了窗口，向里一探，是一所碉堡形的楼阁，有两人守着。
　　其中一个倚在墙角打盹，一个守在碉堡的通风穴口，看情形似是和围城上的通讯号的。
　　崇明从窗口窜进，仿如飞鸟投林，人随剑到，那守望的翻身便倒；墙角的人闻声正想起来，崇明那会等他站起，飞身扑去，按在壁间。
　　那人举足蹴过来，崇明闪电般提起膝盖向着他的胯下顶去，当堂痛得眼泪水标出。
　　崇明也握着他的咽喉，握得他呼吸窒息，双目凸出，两片嘴唇一动一动地像喊饶命。
　　崇明这才把他提到穴口，压低嗓子喝道：“想要命的快把这处机关键门说出！”
　　那人实在辛苦得很，便指着穴口前一张桌子，喘着道：“这……这……里……”
　　崇明一看桌上没有什么东西，便把那人提近，双手又是一紧，那人急伸手在桌下一按，桌面弹开，却是双层的。
　　底下有一个键门，旁边刻上开合记号；其他的键门，是讯号灯光，和防御武器的发动枢纽。
　　崇明也没暇细看，一剑从背后插去，说道：“饶你不得！”眼看那人脑袋一垂，便一命呜呼了。
　　崇明惦念着去第三仓里的哥哥春明，这时是否得手。
　　他向来是个聪明的精细的人，他在桌上翻动搜索，果然在夹层里找到了一幅狱里的图则，各处通道都有划上指针，这里第二仓有一度天桥，可以通到隔邻第一仓和第三仓的。
　　他研究了一下开启键门的方法，看到是个拉手，接着一根铁杆子，直透到堡外。
　　他照着图里的记号，把键门出力一拉，碉堡的地板立刻移动，露出了洞口，有石级透到外面。
　　崇明壮着胆子，拿着利剑，落了十几级，眼前露出星光，已在碉堡之外。那里建有悬空天桥，通到相隔两三丈远的第三仓碉堡。
　　崇明飞身到了第三仓，双脚钩着墙头，从通风穴口向里一望，当堂大吃一惊。
　　原来王春明在碉堡里给一面铁栏困着，陈兴明正在鬼仓的窗口爬上，刚伸进半截身子，也给一度铁闸拦腰落下，幸他用双手支撑着，一时还未夹到身上。
　　说时迟，堡里有两个人走出，伸手扳动键门，崇明在通风穴外，连忙把手里一柄利剑飞进，其中一人唷一声倒下了。
　　另一个想由天桥逃走，崇明待那人一窜出，拦腰一抓，挟得那人的肋骨沥沥作响，想喊出声时，早已给崇明掩着口，抓进第三碉堡里。
　　王春明见崇明到来救援，喜的道：“好兄弟，幸你来得及时，我们爬上来时便给那狗子发觉了，几乎误了大事。”
　　崇明隔着了铁栏说道：“哥哥，你快替兴明把铁铡支着，让他脱身出来！”
　　春明才想起陈兴明还死命撑着一面铁铡，连忙过去用力顶着，陈兴明这才松手脱出。说道：“好险！”
　　这时敌人在利剑威胁下，只得把机关按着，堡里一度隔离铁栏立刻级缓地升起。
　　他们把那人击晕后，缚了手足，放在一旁。
　　陈兴明道：“我们把第二三仓的看守人都解决了，要迅速行事。”
　　崇明道：“我们先找出班加这小子，看看是否在这个仓里！”
　　三个人分头进仓，拿烛火照着，许久才在一角里认出一个是师弟班加，头发已长得十分难看。
　　王春明把宗流传授给他的解穴道功夫施出，先将班加身上三十六穴解开，使血脉流通，然后按摩全身，把神经中枢震动一番，使他回复记忆。
　　班加像做了一场大梦，眼见师兄王崇明站在面前，全身感到异常疲倦。
　　他究竟是有武功根底的人，很快回复了知觉。
　　崇明把史云程陷害他的经过约略说了，又从假发里掏出一枚丸药来，给他服下，一会神智更觉清醒，气力增加。
　　崇明见解穴方法生效，跟着四个人在狱里行尸当中，挑选那些年壮的，扶起合力施救。
　　约莫过了一个更次，救起的已有二十多人，大都是反叛满清的各地英雄志士。
　　崇明又从堡里找到了铁铲铁锄，分给众人，带领其他的囚犯，听命行动。
　　且说天池怪侠王云龙和双剑凤孟嫦，在水牢上面的管制室，接应了一众英雄，他们都从暗渠里的悬空飞索进来，只留拉娜在外间把风。
　　双剑凤把钱能献出那张地图，教各人看了把危险地带紧记心头，便分配行动。
　　她料到王崇明得手后，狱里的总机关在两个时辰内定必发觉，她请宗流亲自出马，从围城上的暗门摸进隧道，遇到有人前往鬼仓察看，便把来人截击。
　　又着她的两个哥哥孟刚、孟强到外间监视哨扫荡敌人，得手后一看到水牢的瞭望台发出火箭讯号，即与宗流往攻取黑狱的吊桥。
　　第二个号令，派洪成栋、袁无愁从围城上攻取史云程居住的高阁，那处暗门的梯子都在地图里绘得清楚，得手后在楼上纵起一把火，回来帮同各人进攻地下总机关。
　　其余天池怪侠、静因老尼、纤云、花自芳、连她自己共五个人，负责向总机关的地下室进袭。
　　十四个人都已派定工作，还有孟彪和丽娜，因假扮带信人赚史云程到黑山，所以没有同来黑狱行动。
　　这里抽空一述黑狱里的情形，全狱的指挥都由总机关操纵着，这处是狱里神经中枢，建在地下，是一所地窖机关，有隧道通到围城上和各处管理室。
　　至于史云程私人办事的密室，则是一所三层高阁，有暗梯直达，还有一道秘门可以通进地下机关。
　　其余全个黑狱有城墙围着，叫作围城子，城基上有通道，周围有几座碉堡，都派人驻守。
　　鬼仓设在城里一角的广场，有三四座石牢，上面设有碉堡关防着。
　　黑狱正门是一座城门的建筑，有吊桥悬空渡过一条城壕，用轳辘开启。
　　那时虽在夜里，狱里值班的人，除了七个值夜的武士外，还有地下室工作人员，狱里每个时辰一动一静都有讯号，各个工作人员看守着狱里机关的键门，一共有百名以上分班当值。
　　这时联络鬼仓的人，在一个时辰里还没见第二三号仓有讯号发出，便打着灯光询问，仍没答复，以为管仓的人一时偷懒睡着了，便登记起来。
　　再过一个时辰，仍是联络不到，看第二号仓的灯光，还是亮着，只是没有发来讯号。
　　于是报告了领班，那领班是史云程的左右手，他一按键门，守卫地下室的武士便来到，领班派两人立刻赶到第二三号仓察看，一面通知休班的七个武士起来增加各处守望，以防有变。
　　两个武士携了武器风灯，从暗门直趋地道，赶往鬼仓的碉堡去。
　　走了一半，那处是隧道的转角，突然一阵风吹来，风灯的罩子给一块东西打中，顿时熄灭了。
　　行前的忙叫道：“老丁，身上带有火种吗？”
　　说还未了，听见后面老丁喊了一声，跟着像栽倒地上。
　　这个武士虽然有几手武功，可是未练过夜眼，看不到东西，心里一惊，忙提刀乱舞一通，不料手腕上一阵刺痛，不知什么东西打来，一忽儿臂上也给打中了，像利刃刺进一般，不由得把刀扔下，回身想走，衣领给人抓着了，张开喉咙想喊时，脑子又受了一下重重的打击，当堂晕去。
　　伏在隧道的便是黄面客宗流，他把枣核镖打出，先射熄了风灯，跟着飞出套索，将那叫“老丁”的武士绊倒，一刀了结；那走在前头的武士，又中了两枚枣核镖，贯穿手腕，跟着给宗流抓起来，拿石块在他脑袋上一击，晕过去了，宗流拿绳子捆起，口里说道：“脓包的东西，中看不中吃。”
　　地下总机关的领班，见两个武士去了一会，还没回来，便发讯号到各处瞭望哨询问。
　　水牢管理室的钱能，收到讯号，便告诉双剑凤诸人，说总机关已发现到有事发生，叫各部份加紧防备。
　　双剑凤教钱能回答灯号，说水牢这边没事。她看看时候不早，立即拔出火箭来，走上瞭望台，向空放出，一阵火光，冲天而起。
　　狱里各处都见到了火箭冲起，四围一片喧声，第二号仓和第三号仓里的数百个行尸冲出来，有些扛着大木椿，有些拿了铁锹铁铲，疯狂地进攻第一仓。
　　其余的几十个行尸分开十几队，爬登围城，冲进城上各处碉堡；有些把围墙推倒，狱里当堂乱成一片。
　　这时地下室总机关的正副领班，见叛变突如其来，忙按动机关，开动火药掣，一号囚仓前的雷轰起，把撞门的十几个囚犯轰倒了。
　　通讯站发出援救讯号，着各武士赶到广场上镇压，又调回几个到总机关来担任保护。
　　洪成栋和袁无愁，从城墙飞身而下，杀向史云程办事的楼房，刚爬到城跟，守卫楼前的武士已飞身过来挡着，袁无愁提刀接战，两个在围城下交手。
　　忽然城墙上罩落一张大网，把两人裹在网里。
　　洪成栋一急，只见碉楼上一阵流星射来，火光直冲进网里，劈拍一声，爆炸起来，闪出黄光，那面大网片刻间裂开。
　　洪成栋举头一望，原来黄面客宗流已攻陷城上一个碉堡，放出流星弹来。
　　洪成栋胆子顿壮，不敢拖延，他施出十六张朝阳飞刀，直扑面前的武士，一阵刀光，那武士已身首分开。
　　袁无愁大吼一声，把他在彝山时练到的飞索抛出，搭着楼顶，和洪成栋攀缘便上。
　　两人方才离地，脚下机关纷纷张开，陷成地穴，幸他两人都已抓着绳子，身子离地。
　　一霎间楼上弩箭飞蝗般袭来，洪成栋一面攀缘，一面把十六张朝阳飞刀，龙蛇飞舞，保护着两人身躯，把箭矢挡落地上。
　　两人将攀到第三层高阁，上面出现了守卫的人，拿大刀向绳子斩落，袁无愁眼明手快，一柄匕首飞去，那人刀还未下已翻身跌落。
　　两人飞身突入，几个守卫手忙脚乱地上前抵挡，但怎样敌得过两头猛虎？不几回合，都给洪成栋的飞刀杀伤了。
　　袁无愁拿出火种燃着帐幔等引火的东西，一时烈焰冲天，火随风势，照得整个鬼墟通红。
　　一笔难叙两头，孟刚、孟强兄弟奉命爬到围城外，把湖滩的几个瞭望哨攻占，他们避开危险地带，又是在夜间乘虚攻入，那些守卫的人措手不及，像风卷残云一般，不久已全部扫荡。
　　他两人从暗渠回到城内，爬上围城，见黄面客宗流正在城上伏着，伺机攻取城楼。
　　这时城楼上有两个武士指挥着守卒，把三门大炮移向广场。
　　宗流一见，连忙冲上，把铁伞张开，手握伞柄，竖起身躯，风一般向城楼滚去。
　　手起剑落，斩倒几个守卒，那两个武士一双画戟，从两边刺来。
　　宗流志在速战速决，他旋风似的把铁伞转动，两枝画戟立刻折开几段：那两个武士向来足不出宫门，那里会见过这种奇特的武器？
　　一瞬间宗流的铁伞迎面戳来，四条臂膀当堂折开，两武士当堂呻吟倒地。
　　宗流也顾不得杀人，忙把吊桥的铁索斩断，隆隆声响，吊桥放下。
　　隔十余丈碉楼的守卫走过来，给孟刚、孟强两人截着，抛出城外，真是快刀斩乱麻一般。
　　广场上王春明、崇明领着一队囚犯攻取第一仓，给地雷轰倒十多人，崇明兄弟纵开得快，幸没受伤。
　　那时围城上矢如雨下，不少囚犯中箭倒下。
　　王春明立刻指挥各囚犯躲开，免致伤亡太重。
　　看看还没得手，那边有五个武士领了一队人到来镇压，逢人便杀，横冲直撞。
　　忽然天崩地裂声响，城楼上发炮过来，把五个武士和带来的守卒都炸倒地上，炮弹装满了铁链子和铁片，连续一发一发的射出，连围城上面放下来的飞网一齐轰毁了。
　　王崇明指挥着囚徒，乘时杀上，把守卒杀得叫苦连天；原来狱里的行尸，大部还未恢复常性，只要有人带头做去，他们便跟着一齐动手。
　　黄面怪客宗流占据了城楼，把三尊大炮燃起，轰倒一队人马，见第一号仓还没打开，便指挥着孟刚、孟强，把炮口对准仓门，燃起火药轰去，一时火烟冲出，震耳欲聋，一号仓的铁门给轰开一洞，仅可容身。
　　班加纵身上前，一势燕子穿云，从洞口跃进。
　　停了一会，一号仓门打开，班加手里提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走出，正是一号仓的监仓人，他们给王崇明等关闭起隧道的门，逃脱不得，给班加冲进来杀了。
　　一号仓整百的囚犯，都是没人性的行尸，也跟着班加冲出来，脸上鬼气森森，使人骇怕。
　　这时围墙给二三号仓的囚犯打开了一个缺口，众囚徒爬上城基，把四边碉楼的守卫追杀，当时情形十分混乱。
　　这里回叙到老尼静因和天池怪侠等人，自双剑风放了火箭后，即由钱能引路攻向地下室。
　　这里周围有很多机关布着，他们躲过了一部份。
　　沿途受到了铁闸阻挡，都给天池一口宝剑削开了；道上也受到了滚木挡石的袭击，但他们个个能够听风辨器，暗器发出便知射来方向，早已抵御。
　　钱能走在前头，老尼一根禅杖保护着他，避过地雷陷坑，瞬已冲到了地下室门前。
　　这处总机关的入口是一度石拱门，两面大铁闸，由一条石砌的斜道通进。
　　静因见铁门紧闭，抡起禅杖打去，动不得分毫。
　　天池怪侠飞身上前，运出平生外功，一掌劈去，只听那扇铁门里历历声响，铁门的枢轴都断开了，天池再加上一脚，一扇门立即打开。
　　机关里还剩下四个武士保卫着，还有史云程的手下几十人，都懂得两下武技的，纷纷持刀剑抵挡。
　　当时一班侠士，各展功夫，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四个武士给静因一枝禅杖打得喘不过气来。
　　伏在碉楼上的弓箭手忙把连环弩箭射出，作最后挣扎，双剑风孟嫦见到，飞身跃前，剑光起处，弓弩手东倒西歪。
　　袁纤云、花自芳乘混战当中，先冲进地下室，把那些操纵着铁门的人一剑一个，转眼间狱里的机关失去了控制，当堂不动。
　　地下室两个头目领班还想把毒烟施放，作两败俱伤，幸袁纤云来快一步，一手把键门拉紧，飞起一脚将那领班踢倒，外边四个武士见大势已去，想飞身逃脱，刚巧洪成栋和袁无愁纵火后回来接应，截着去路，十六张飞刀一同杀出，四个武士张惶失色，扔了刀大呼“饶命！”
　　天池怪侠也不想杀得太惨，站起来一挥宝剑，喝道：“降的免死！”
　　那些史云程手下如奉大赦一般，立刻放下刀枪，跪地请降。
　　天池忙下令投降的人站过一旁，一点人数，连受伤的还有七十多人，着洪成栋监视着。
　　双剑凤见攻下总机关，即从靴子里抽出响箭，向空发出，这番是发音的讯号，呜呜声远近传闻，围城上一众英雄，听到了一齐举剑欢呼。
　　天池怪侠和双剑风赶到城楼上，捧剑发令：派宗流、孟刚、孟强、袁无愁到外间会同拉娜，扫荡湖滩上残存着的监视哨。
　　又令花自芳从速收集起滩边羊皮筏候用。
　　又命令王春明督率着班加等把未恢复人性的数百囚徒带返各仓去，免致骚动、陈兴明协同春明行动。
　　又请老尼静因和王崇明着钱能引导，对狱里各仓库检点粮食衣服，搜出史云程机关的珠宝，等候把各囚犯穴道解开时，便要遣散应用，都限半个时辰里回来复命。
　　又令袁纤云前往通知洪成栋把投降的武士和守兵带到广场来。
　　各人见双剑凤指挥调度，井井有条，不禁暗暗佩服。
　　一会，洪成栋把各投降人等带到，双剑凤即挑选了十名，着洪成栋带领往刚才燃烧的楼房，把余烬救熄，其余的降卒立刻上了脚镣，监禁在碉堡上面，派王崇明、袁纤云两人看守。
　　过了不久，黄面客宗流回报，外面各守哨大多逃走了，余下的都已扫荡一过。
　　双剑凤听了，即着孟刚、孟强守着吊桥，然后请天池、宗流、袁无愁和她同往监仓去，把狱里变成行尸的囚犯，逐个带出来，由天池、宗流两人施出启开穴道手法，恢复血脉和知觉。
　　连同昨夜已给崇明救起的，都已经可以帮同工作，把囚犯救醒后给予一些药物服下。
　　各人一直忙到中午，才把狱里的囚犯救回一半。
　　这一次攻陷黑狱，看来似乎势如破竹，其实是双剑凤计策的成功。
　　第一是史云程给赚倒离开了黑狱，留下的十四个武士，论武技绝对不是这班一流侠士的对手；其次是得到钱能作内应，有水牢的管制室掩蔽，更获得了狱里的地图，钱能又指出狱里危险地带，才不致蹈进机关。
　　事后一点各仓囚犯，伤死的共有三十多人，这些算今次的不幸者。
　　一直忙到晚上，狱里所有往日已做了行尸的囚犯都救回了，这些都是反抗满清的志士。
　　当时天池、宗流、静因已是干得筋疲力竭；王崇明替各志士登记姓名，其中还有六十多岁的黑山八俊“飞天神手陆炳”，“铁琵琶李成”等，此外都是各地英雄，和失了踪的民族志士，天池教把衣服发给他们穿上，煮起热粥，待他们吃过充饥，一面把投降的守卒关到原日的监仓里。
　　这晚，双剑凤又派王春明、袁无愁、洪成栋、孟刚、陈兴明五人，乘马到甘珠寺去，把寺占据，一面着王崇明、袁纤云孟强随后接应放火将甘珠寺焚毁，限天明前回来复命。
　　狱里救出的三百几名志士，其中一些受伤和在狱里折磨得半死的，都先送往湖滩对岸的渔村里休养，派花自芳、拉娜、同往调护。各人部署停当，便把各志士编成几队，分派在围城内外巡哨守卫。
　　狱里的机关，静因都一一摧毁了，原来史云程利用湖上一处水坝，推动巨轮，作为各机关的动力，大家都佩服他的精巧。
　　各人忙了两天，王春明等都回来了，甘珠寺的僧人已走了一半，他们已纵起一把火，看看将成灰烬，才联同回来。这时，双剑风预计史云程就要回来了，便召集各人商议应付之策。
　　正是：安排香饵　钓取金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