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2024-07-18 20:32:55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只见进来这一伙人,全是青一色的穿着公门里的衣服,为首之人身材高瘦,两额骨高高耸起,唇上留着短胡,身着皂色长衫,步履之间显得十分矫健。
这人一现身,不由皱了一下眉道:“老周,这是怎么回事?又哭又叫的!”
那牢卒闻声忙由地上爬起来,冲着这为首之人一阵磕头,一面哭着用手一指易星杰道:“小的被这新来的犯人可要打死了,刘头儿,您得好好管管他,要不然往后,这个差事小的可真当不下去了!……”
易星杰不由冷笑着不发一语,那人闻言哦了一声,遂由一旁一人处接过了一盏灯,低头往那牢卒头上照了一照,不由吓了一跳。
就见那老周头上起了一个碗大的大包,又紫又赤,这人不由又“啊”了一声,遂把目光转向易星杰,冷冷地点了点头道:“相好的!好厉害,吃了官司还这么凶,真是凶性难改,你往后瞧吧!”
说着慢慢往星杰铁栅之边走来,易星杰此时儿乎气炸了肺,强忍着一腔愤怒,哼了一声:“这位仁兄,在下犯了什么罪?午夜把我关到这种地方来?”
那瘦高汉子哼了一声,点了点头道:“相好的!自己作的事自己知道,还装什么糊涂?告诉你,大老爷可升堂了。相好的,劳驾你给我走一趟吧!”
易星杰不由气得剑眉一挑,本想发作,可是转念一想,“好民不斗官”,自己好在问心无愧,就随他上堂去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把自己给判了罪吧。
他想到此,咬了咬牙,强忍着满腔的怒火,冷笑了一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我易星杰就不信真有屈死鬼,我就随你们走一趟就是了!”
这瘦高官人忽然哈哈一笑道:“不错!易星杰,就是这么个名字。小子,告诉你,这官司你是吃定了,走吧!”
说着往地上的老周看了一眼道:“给他开开门,请好朋友出来凉快凉快!”
那老周咧着嘴道:“大人,还是你老自己开吧!”
这瘦高汉子冷笑着接过了锁匙,走向了星杰面前,遂铁青着脸道:“易星杰,我告诉你,来到了衙门里,你可要放明白些,现在官司还没定规,说不定你是冤枉,等问清了没罪,就许把你给放了,你要是敢再胡闹,可就有理也说不清了。易星杰,你明不明白?”
星杰气得脸色铁青,闻言哼了一声道:“只要你心里明白,别太欺侮人,我就随你走一趟也没什么。”
说着话这瘦高汉子已把门锁开了,就着灯光他把易星杰上下打量了一眼,心中不由暗暗赞了声:“好俊的小伙子!”
此时他回头对着身后几名差役道了声:“小心地侍候着这位朋友,好走路!”
说着就走上了两名青衣差人,正要上前摻易星杰下来,星杰不由冷笑了声:“没关系,我还能对付着走!”
说着一长身,竟自带着脚镣子,“嗖!”一声已纵在了那几名差人身前,锁链子打在地上哗啦啦一阵响。
那瘦子心中暗暗吃惊,心想:“这小子好俊的一身功夫,居然带着这么重的双料刑具,还能如此施展,幸亏自己方才还没得罪他。”
想着不由立刻改了脸色,伪装成一付笑脸,点了点头道:“朋友!好俊的一身功夫!”
星杰苦笑了笑道:“相好的走吧,反正到了你们六扇门中有理也说不清!”
这长身瘦汉,姓乔名九,外号人称通臂猿,在这武昌地面,说起来还算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身任武昌府三班总捕头,很得官面上器重,大小案件,在他手上不知破了多少。
今夜他一见这少年人,已知这少年人身上定是有一身奇技,不由心中有数,他知道对付这种武功高强朋友,可不能像对付一般武林中人那么对付了,所以自始至终都显得很客气。
此时闻星杰言后,由身上取过一串锁匙,含笑道:“朋友!我乔九一生最敬仰的就是有功夫的好朋友,来!来!来!先把脚上的家伙卸下来,朋友你也好走路。不过上了堂,那是朝廷的规矩,还请好朋友看在下这一点薄面给戴上。”
说着弯下腰来,正想去为他把那脚镣打开,不想就见易星杰往后一坐,微笑道:“多谢朋友你的关怀,这么点小家伙还不劳费心,我自己拿下来就是了。”
通臂猿乔九不由大吃了一惊,暗忖:“你自己怎么拿下来?……”
一念未完,就见星杰双腿一伸,隐闻得咯咯一阵骨节响声,遂见他往回一抽双腿,竟把那一付脚镣子给卸了下来。
这种“缩骨卸筋”之法,不由把所有在场之人,给吓了个张口结舌,就连那通臂猿乔九,一生在刀尖子上玩命的,可是像这种身手的人,他还可真是没见过,当时吓得脸一阵青,暗忖:“我的娘!他能去脚上的,还不是照样能去手上的,看来人家还真心诚意想打这个官司,以求水落石出。否则的话,这小小的牢狱,又岂能把人家关得住?”
这么一想,这通臂猿乔九,可就丝毫盛气也没有了,只是惊愕地看着星杰,几乎忘了这是去干什么的了。
易星杰此时去了脚上的家伙,略为活了一下筋骨,微微冷笑了声道:“我们走!平日不作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倒要看看,是那位老爷恩典我,给我加上了这么一项红帽子!”
通臂猿乔九咽了口唾味,干笑了两声,点了点头道:“易星杰,有你这两句话,可知你就是个汉子。朋友!你要是想跑,那可就对不起好朋友了……”
星杰哈哈一笑,目射精光道:“你放心吧!我要是想跑,方才早就跑了,岂能还等到这会?走!别叫你们大老爷在堂上紧等……”
通臂猿乔九心中一个劲打鼓,可是事到如今,也只有请求这易星杰千万别在自己手底下跑了,否则这个罪名自己可担当不起。
可是自知对方武功太高,还不能在他手上用硬的,逼急了他真要一走,自己别瞧是轻功不弱,真要和这小伙子较量起来,恐怕还差得远!
当时一面前行着,一面双目和手下弟兄打着暗号,各自散开走着,真要是易星杰想跑,也好追他,他自己却暗暗扣好了两支瓦面透风镖,真要是他想跑,那可说不得用暗青子招呼他。
一行人有两名掌灯的差役在前导着,沙沙一阵鞋声,已穿越过这条甬道。
星杰有时边走边想:“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想不到好好的会惹上了这身麻烦,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想着目光前望,已看见前面大堂上灯火亮同白昼一般,正有四名青衣官差在门口眺望着,手持着银光闪闪的一套锁链。
易星杰方一行过,就听那乔九对四人道:“请回府台大人,易星杰押到!”
四人中一人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另一人一上步,口中厉喝了声:“伙计!戴上这个!”
跟着右手向外一抖,白光一闪,竟飞起一条锁链,直往易星杰头上锁了去。
通臂猿乔九,就在这名差官上前发话时,就心知要糟,正想出言阻止,不想话还未出口,那差人链子已往星杰头上罩了去,不由大急喊了声:“且慢!”
可是这链子已飞上了星杰头顶之上。易星杰不由剑眉一挑,依然是带着手铐子向上一扬,已把那差官飞来的链子抓在了手中,向前用劲一带。
那差官怎会料到这犯人还有这一手,不由被易星杰这么带,口中“啊唷”一声,手中链子也出了手,人更是摔了个狗吃屎。
这么一来,公堂门口立时大乱,只听见一差人大喝道:“反了!反了!兄弟把他给拿下来!”
立时就听得一阵刀鞘相磕之声,呼啦啦围上了一大群,星杰不由仰天一阵大笑,直如未睹也似。
那通臂猿乔九,此时见状,早已吓了个魂飞九天,只以为易星杰定要大闹法堂,此时见状,不由双手连摇道:“弟兄们,没事!没事……别难为好朋友,好朋友可是全看着兄弟我的面子才来的……”
一面却一个劲地对着为首的那位差官直施着眼色。心想: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要是跑了,这个责任可是你担当。
那官差见星杰只一翻腕,竟把自己兄弟给摔成了这样,当时也自吃惊,此时再看乔九对着自己这么一施眼色,大家都是官面上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挥手制止了那些围上来的兵卒。
此时通臂猿乔九却上前由星杰手上接过了那条锁链,放声长叹道:“小兄弟!要说你对老哥哥这么赏脸,这东西怎么也不该再给你加上……”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却是皱着眉又道:“可是……这是堂上的规矩,又不能不遵……你看这可怎么办?”
乔九说着话,还深锁着眉头,看样子倒还真像是那么回事似的。易星杰既来了,其实也并不在乎再加上这么一条链子,只是方才那差人那种狂态,太令他看不惯,所以才略施小技,惩治了他一番。
此时回心一想,自己前来本是来澄清自己罪名的,如此来,若传到了那位知府的耳中,难免有理也说不清,心中也不由感到后悔。
此时再一听通臂猿乔九的话,当时毫不考虑地冷笑了声道:“既如此,朋友给我戴上吧!以后只要贵兄弟口头上客气点,别这么狐假虎威的,要知道犯人也不见得都是好欺侮的……”
说着把头向下一低,通臂猿乔九跟着把锁链子给他套在了头上,“叭哒!”一声也给锁上了。
他把头凑近在易星杰的脸前,低笑了笑道:“小兄弟!还有这付家伙,你就帮帮忙再戴上吧!”
说着手上扬了扬方才星杰脱下的脚镣,星杰撩了一下眼皮,往地上一坐,双腿一伸,通臂猿乔九伏身“咯叭”一声,把脚镣子也给加上了。
易星杰不由一惊,只觉得双足踵上一阵奇痛,敢情这一次,那乔九竟给自己换了一付特制的奇小刑具,几乎深深的锁陷在自己腿肉之内,不由一抬头,却见乔九阴阴朝着自己龇牙一笑。
易星杰这才知道一时仁厚,竟上了这厮的当了,当时忙用“缩骨卸肌”之法,向外一抽双足,竟是抽他不出,不由朝那乔九望去。
通臂猿乔九嘻嘻一笑道:“那付脚铐子松了,这付大概还合适。”
易星杰冷笑了声,不发一语,当时随着这乔九进了大堂。易星杰此时一打量这堂上的阵势,也不由心惊肉跳,公案两侧,雁翅也似的排下两队差役们,俱都是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细一打量是二十名削刀手,全是一色的厚背鬼头刀,此时刀已出鞘。二十名弓箭手,全也是一色的黑漆箭壶,铁背弓胎,挽在右肩窝之下。二十名掌刑的,全是直竖着黑漆的鸭嘴棍。
易星杰才一走进,就听吆喝了一阵堂威,大堂上是二十盏气死风灯,高高的悬起,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易星杰此时面朝着那公案立着,抬头一看,公案桌上右面是典役捧着厚厚一本罪犯的记录名簿,左面是眯着眼的一位师爷,正中坐位上,尚还空着没有人。
这一阵堂威方一喝完之后,就见一青衣仆役自大花屏风后面闪出,一面口中叫了声:“府台大人到,小心侍候着犯人!”
通臂猿乔九答了声是,遂一拉易星杰头上链子低道:“小兄弟跪下吧,府台大人可来了!”
话犹未了,已由那锦屏之前,闪出了那位四品顶戴的知府大人。
易星杰一打量这位知府大人,见他好一付面相,赤红的脸堂,两道剑眉,鼻正口方,倒不失一团正气。此时匆匆往正面太师椅上一坐,回头低嘱了一句,就听那典役司高叫了声:“带易星杰!”
这一声方吼毕,两旁的众衙役又是一阵堂威,通臂猿乔九把易星杰向前一推低叱了声:“跪下!”
遂自己朝着这武昌府的正堂大人打了个揖道:“回府台大人,人犯易星杰已到,请大人开审!”
这位知府大人哼了一声,乔九遂即退下一边。再一看那易星杰,兀自挺直着双腿,这位府台大人不由“叭!”地一拍惊堂木叱道:“大胆易星杰,见了本大人为何不跪,莫非你还有什么功名不成?”
易星杰闻言双手带着那双料的大刑具,向着这位知府大人深深一拜道:“小民易星杰,向大人叩安,请示小民究竟身犯何罪?”
这位府台大人乃是两榜进士出身,阅历见解具有独到之处,此时借着这数十盏灯光,向这年青人一打量,也不由惊得一怔,心说:“好一付英俊面容!”
尤其是这易星杰一脸书卷气息,哪里像是一个飞贼模样之人,要在平日,人犯要是不向自己下跪,早就先打他一顿杀威棍,可是这位正堂卢大人,却是由这第一眼中,就深深地赏识了这年青人。
见状扭脸低叱了声:“带刘捕快!”
侍候的差人喝了一声,一霎时,由侧门中带出一人。
易星杰此时冷眼一看这位刘头儿,不由一声冷笑,心说:“好小子!原来是你。”
原来这所带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店中,那个由门缝中,向自己偷看的人。这人单腿打扦喊了声:“卑职向大人问安!”
这位正堂卢大人由鼻中哼了一声道:“刘捕快,你再看看清楚,可是此人?”
这刘捕快侧目又看了易星杰几眼,重新打扦道:“回府台大人的话,正是此人。卑职亲自看见,一点也错不了!”
这位卢正堂闻言将手一挥,刘捕快请了一个安,退侍一旁。
此时易星杰朝着知府弯腰行礼道:“小民素为安善良民,请大人恩典!”
这位卢大人忽然一拍惊堂,厉叱道:“大胆易星杰,竟敢夜入民家,杀人不算,居然敢劫取钦赐御宝,你好大的胆!”
易星杰闻言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已想到,这可完了,定是那翡翠白菜,为自己惹来了麻烦,当时由不得双手往自己随身锦囊一摸,果然那小方匣已失,当时惊得啊了一声。
那知府见状,不由呵呵一阵大笑道:“看不出你一表人才,居然会作出此事,现在看你还有何话好说,来呀!”
这声“来呀”一喊毕,一旁已闪出了四名差役,有两名是手持鸭嘴棍的,卢大人手捻竹签向堂下一抛,喝了声:“先将这人犯给我重打四十,再听候审!”
这四名衙役齐答应了一声“嗻!”
一反身已扑至易星杰身前,其中一人探手已拉着易星杰颈上锁莲,向下一施劲,易星杰却是纹丝不动。那另一空手差人见状也帮着手齐拉着那星杰颈上锁链,两个人四只手,一阵用劲,俱都累得龇牙咧嘴,可是星杰兀自直挺挺的连腿都没弯一下。
这一来立刻惊动了大堂,那位知府卢大人,一看眼前这种情形,不由冷笑了一声道:“给我站着用刑!”
此令一发,那两个手抓锁链的人,疾忙闪向一边,跟着那两个手持鸭嘴棍的衙役,一左一右站在了易星杰左冇两边,各自一声吆喝,双双举起了鸭嘴棍,挟起一股劲风,直往易星杰两边大腿上打了去。
只听得“叭!叭!”一阵棍响,鸭嘴棍打在星杰双腿之上,就像是打在了石板之上一样的,震得那个衙役掌心发热,俱都心里有数。暗忖:这哪里是打人,简直是打自己嘛。
可是知府不喊停,他们又怎敢终止,一五一十的报着数儿,待四十大板打完,易星杰依然是连一声都没哼,那两个差人,反倒痛得双掌如焚,脸上的汗都下来了。彼此挟着棍,朝着府台大人单腿下跪,报了声:“用刑毕!”
卢大人为官将达二十年了,从来还没见过这种犯人,四十棍杀威棍打在任何人身上,也起码是皮开肉裂,叫痛连天了。
可是这年青人依然是直挺挺的站着,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这一惊不由吓得目瞪口呆,他知道再打也是白打,到这种情形之下,可真感扎手难办了。
这位正堂卢大人看到此,不由霍然由位上一站而起,目射奇光的喝叱道:“易星杰,我知道你是练过横练功夫,可是你要清楚点,这是公堂之上,可不是你练功夫的把式场子!易星杰,本大人特别恩典你,你却要小心的回我的话,再要有挺撞的地方……”
这位一脸正直的知府大人,说着话嘿嘿一阵冷笑道:“那可说不得本大人要用大刑侍候了……”
星杰闻言微微欠身道:“多谢大人恩典!只是小民为一介良民,究竟身犯何法,请大人赐告!”
这位知府卢大人闻言嘿嘿一阵冷笑,随手拿起桌上一个信封,向下一掷道:“易星杰,你自己看吧!”
星杰弯腰向看知府行了一礼,这才双手把信封拾了起来,只见信封上写着:“呈知府
卢大人亲展”
并未具名,星杰慌忙将信封打开,内中仅有四指宽的一张宣纸便笺。
易星杰展开,就着灯光一看,不由吓得脸色一阵发白,暗道:“我的老天,竟把这个帽子叩在我的头上了……”
这信笺上,一笔歪七斜八的字体,仿佛写信人有意写成如此怪样似的,只见其上写着:“字呈知府
卢大人,本地张大学士府第,前失窃翡翠白菜一案,悬缉已久,只因贼人武技过高,神龙见首不见尾,卒使各捕役劳而无功,诚然可叹!
小民现已确知此一贼人落足之处,请大人见函后速遣高手,夜入本地白鹤居,该贼人姓易名星杰,正怀御宝企图近日脱手,去时务请先施以闷香,方可成擒,否则该贼人武功过高,事机稍一不慎,定会打蛇惊草,慎之!慎之!小民旨在为民除害,不敢贪图酬金分毫,务请大人见信后速于缉捕,则苍生幸甚!
鸿安
小民拜草 ×月×日”
星杰读完这封信,不由暗忖:“我的老天爷……”
当时面如死灰的把这封信往身旁一丢,悲声道:“大人万请不要受骗,此定是有小人欲加害小民,故投此假信……”
不想话尚未完,那卢大人一拍惊堂木“叭!”地响了一声,这位卢大人双手一按桌沿,赫赫一阵大笑,突的一敛笑容,瞪目凝色道:“易星杰,你还想狡辩么?……本大人问你,你既是为人谎告,那颗御赐的翡翠白菜,却又怎会在你囊中呢?你倒说说这个理由看看!”
易星杰本未料到这位卢大人有此一问,一时不由被问得一怔,当时结巴道:“这是小民……一个朋友托小民交还失主的……”
他自己也发现,这种回答简直是太牵强,太不会令人相信了。可是事实又确是如此,他又怎么说呢?
果然那位卢正堂大人,话未听完又是一阵狂笑,手拍惊堂木道:“易星杰,你也太把本大人看得易于欺骗了,简直是满口鬼话,信嘴胡言。我也没这么多时间给你在此胡言乱语,你倒是招也不招?”
易星杰不由心中叫苦连天,当时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卢大人一拜道:“小民幼读诗书,岂能作出如此无耻之事?此事定是有人设计诬害小民,尚请大人明镜高悬,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则小民虽屈死狱中,死而无憾!”
这位知府卢大人闻言后冷哼了一声,然而当他眼见这年青人的诚挚表情之后,不由心中怦然而动,他一生阅人何止千万,可是当他目光接触在这年青人脸上时,那英俊的面容所暗示出的却是一团正气,决不似一般为非作歹的那种狡猾面容。
可是因这案子噪闹喧天,连省里全知道有这么回事了,巡抚大人亲下手令,务限这位卢知府于一月之内,将此案破获,并将失物追回。
此时他虽也怀疑,易星杰或是为人诬告,可是他却不敢也不能,就这么轻举草率地把易星杰给办了。好在上方里外所注目者,仅是那颗御赐翡翠白菜,此时这颗白菜既找了回来,也算是一件不幸之中的大幸了。至于正犯,倒可以拖缓些时候查察清楚,再正典刑。
所以这位卢大人有见于此,更由心眼里就很赏识这位年青人,此时闻得星杰这番言语之后,朗目凝视着星杰,半天才点了点头道:“易星杰,本大人看你也不像是为非作歹之人,只是如今你是人赃俱获罪无旁贷,为今之计,你也只有先候押在牢狱之中。关于此事的来龙去脉,本大人定会派人详细调查。易星杰,这是本大人特别恩惠于你,你可知道么?”
易星杰本以为按此种情形之下,自己已百口莫辩,少不了这位知府大人为取招供,定是要用毒刑侍候,那时候自己也说不得只有运出神功,砸开铁锁,先行逃出这公堂之外,再作计较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位知府卢大人,竟非但没有用毒刑向自己迫取招供,反而答允为自己详查正犯,代已申冤,这是真令人万万想不到的事情。
当时不由一时感动,眼泪都差一点流了出来。闻言后向着这位卢大人深深打了一躬,含悲道:“大人如此开恩,小民感激不尽,只求早日水落石出,小民即使多受些冤苦,也说不得了!”
知府卢大人闻言后,手捻短须点了点头道:“易星杰,你能好好与我们合作,我们也不会亏负于你……”
说着他忽然皱了一下眉道:“你再看看这封密告的信件,这手笔是你所熟悉之人的手笔么?”
星杰闻言又把那信展开,不由摇了摇头道:“此人狡猾万分,有意字不成体,小民确是认不出为何人所写。”
这位知府卢大人又微微皱了一下眉,遂命人由星杰手中把那封信接过,又问了问星杰可有在本地结仇之人,易星杰本想到那小君子郝炳,可是转念一想,对方既肯自动将劫物交上,可见已洗心革面,如果自己把他名字说出,少不得又令他吃上官司,何况事情还不敢肯定是他所为,还是不要妄加判断才好。
想到此,易星杰到口的话,又忍住了,知府问时,只是摇头无以为告。
最后这位卢大人挥了挥手,口中道了声:“来呀!”
堂下立刻有人“嗻”了一声,卢大人一见是通臂猿乔九,不由点了点头道:“本大人看这易星杰一案,却有不明之处,先行暂押,你酌量着先把他收押起来听审。”
说罢一拍惊堂木,就此退堂而去。
通臂猿乔九也出乎意料之外,知府大人审案,这么客气还真是第一次,当时含笑上前道:“小兄弟,走吧!这还真该恭喜你咧。”
易星杰苦笑了声道:“别开玩笑了,平白吃上了官司,还有什么好恭喜的?”
乔尢此时自差人处接过了一盏灯笼,扬脸对一旁衙役道:“来呀,侍候着差事!”
就由一旁答应着,一连来了四位,俱都是肋跨鬼头刀的劲服大汉,乔九把手中灯笼交给其中之一,随在星杰之后,小心戒备而出。
虽然这少年满身刑具,可是他知道,如果这少年人真要是想跑,并不见得这几件家伙,就能把他困住,所以掌中扣着暗器,心想你不跑则已,只要是想跑,我先就请你尝尝这暗器的滋味。
一行只闻唰唰的鞋底之声,再就是星杰身上的锁链之声,绕过了一排低矮的房子,来至一处四周围有极高铁丝网的地方。
易星杰看着眼前情景,知道自己将困身在这地方了。想起人生真是奇妙已极,祸福之与人,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自己临这武昌地面也不过才三天,谁又料到今日竟成了阶下之因?
他看着自己的刑具,不禁苦笑了一下,此时通臂猿乔九足步已停,正由内中一牢役在启开着门锁,星杰忽然想起一事惊道:“老大哥,我那把宝剑呢?”
通臂猿乔九回头一笑道:“你放心,库上已代你收着那,少不了!怎么着,你还带着这玩意进去不成?”
说着哈哈一阵大笑,易星杰并不在乎他的奚落,当时闻言心倒放了一半。
遂见大门启开,那四名差役却都留在了门外,只通臂猿乔九随着易星杰入内。
目光视处,一排石屋,俱都不见窗户,看来死气沉沉,阴暗异常,星杰已看清了这地方,并不是方才自己被囚禁的地方,心知是这乔九怕自己再图逃跑,所以换了这么一个地方。
当时心中不由暗自好笑,暗忖我易星杰只为将此事证明,又何曾想跑?否则你换什么地方也没用!
想着不由苦笑了笑,看着那乔九点了点头道:“还麻烦你换地方,这地方真好多了,关进去想跑也跑不了……”
通臂猿乔九脸色一红,看着星杰冷笑了一声道:“小老弟!这叫做公差不由己,好在你是明白人,也不用我多解释!”
说着那牢房石门已为一差役用辘辘滚摇了起来,轰轰一阵响声,开了一个黑沉沉的大洞。
这人一现身,不由皱了一下眉道:“老周,这是怎么回事?又哭又叫的!”
那牢卒闻声忙由地上爬起来,冲着这为首之人一阵磕头,一面哭着用手一指易星杰道:“小的被这新来的犯人可要打死了,刘头儿,您得好好管管他,要不然往后,这个差事小的可真当不下去了!……”
易星杰不由冷笑着不发一语,那人闻言哦了一声,遂由一旁一人处接过了一盏灯,低头往那牢卒头上照了一照,不由吓了一跳。
就见那老周头上起了一个碗大的大包,又紫又赤,这人不由又“啊”了一声,遂把目光转向易星杰,冷冷地点了点头道:“相好的!好厉害,吃了官司还这么凶,真是凶性难改,你往后瞧吧!”
说着慢慢往星杰铁栅之边走来,易星杰此时儿乎气炸了肺,强忍着一腔愤怒,哼了一声:“这位仁兄,在下犯了什么罪?午夜把我关到这种地方来?”
那瘦高汉子哼了一声,点了点头道:“相好的!自己作的事自己知道,还装什么糊涂?告诉你,大老爷可升堂了。相好的,劳驾你给我走一趟吧!”
易星杰不由气得剑眉一挑,本想发作,可是转念一想,“好民不斗官”,自己好在问心无愧,就随他上堂去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把自己给判了罪吧。
他想到此,咬了咬牙,强忍着满腔的怒火,冷笑了一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我易星杰就不信真有屈死鬼,我就随你们走一趟就是了!”
这瘦高官人忽然哈哈一笑道:“不错!易星杰,就是这么个名字。小子,告诉你,这官司你是吃定了,走吧!”
说着往地上的老周看了一眼道:“给他开开门,请好朋友出来凉快凉快!”
那老周咧着嘴道:“大人,还是你老自己开吧!”
这瘦高汉子冷笑着接过了锁匙,走向了星杰面前,遂铁青着脸道:“易星杰,我告诉你,来到了衙门里,你可要放明白些,现在官司还没定规,说不定你是冤枉,等问清了没罪,就许把你给放了,你要是敢再胡闹,可就有理也说不清了。易星杰,你明不明白?”
星杰气得脸色铁青,闻言哼了一声道:“只要你心里明白,别太欺侮人,我就随你走一趟也没什么。”
说着话这瘦高汉子已把门锁开了,就着灯光他把易星杰上下打量了一眼,心中不由暗暗赞了声:“好俊的小伙子!”
此时他回头对着身后几名差役道了声:“小心地侍候着这位朋友,好走路!”
说着就走上了两名青衣差人,正要上前摻易星杰下来,星杰不由冷笑了声:“没关系,我还能对付着走!”
说着一长身,竟自带着脚镣子,“嗖!”一声已纵在了那几名差人身前,锁链子打在地上哗啦啦一阵响。
那瘦子心中暗暗吃惊,心想:“这小子好俊的一身功夫,居然带着这么重的双料刑具,还能如此施展,幸亏自己方才还没得罪他。”
想着不由立刻改了脸色,伪装成一付笑脸,点了点头道:“朋友!好俊的一身功夫!”
星杰苦笑了笑道:“相好的走吧,反正到了你们六扇门中有理也说不清!”
这长身瘦汉,姓乔名九,外号人称通臂猿,在这武昌地面,说起来还算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身任武昌府三班总捕头,很得官面上器重,大小案件,在他手上不知破了多少。
今夜他一见这少年人,已知这少年人身上定是有一身奇技,不由心中有数,他知道对付这种武功高强朋友,可不能像对付一般武林中人那么对付了,所以自始至终都显得很客气。
此时闻星杰言后,由身上取过一串锁匙,含笑道:“朋友!我乔九一生最敬仰的就是有功夫的好朋友,来!来!来!先把脚上的家伙卸下来,朋友你也好走路。不过上了堂,那是朝廷的规矩,还请好朋友看在下这一点薄面给戴上。”
说着弯下腰来,正想去为他把那脚镣打开,不想就见易星杰往后一坐,微笑道:“多谢朋友你的关怀,这么点小家伙还不劳费心,我自己拿下来就是了。”
通臂猿乔九不由大吃了一惊,暗忖:“你自己怎么拿下来?……”
一念未完,就见星杰双腿一伸,隐闻得咯咯一阵骨节响声,遂见他往回一抽双腿,竟把那一付脚镣子给卸了下来。
这种“缩骨卸筋”之法,不由把所有在场之人,给吓了个张口结舌,就连那通臂猿乔九,一生在刀尖子上玩命的,可是像这种身手的人,他还可真是没见过,当时吓得脸一阵青,暗忖:“我的娘!他能去脚上的,还不是照样能去手上的,看来人家还真心诚意想打这个官司,以求水落石出。否则的话,这小小的牢狱,又岂能把人家关得住?”
这么一想,这通臂猿乔九,可就丝毫盛气也没有了,只是惊愕地看着星杰,几乎忘了这是去干什么的了。
易星杰此时去了脚上的家伙,略为活了一下筋骨,微微冷笑了声道:“我们走!平日不作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倒要看看,是那位老爷恩典我,给我加上了这么一项红帽子!”
通臂猿乔九咽了口唾味,干笑了两声,点了点头道:“易星杰,有你这两句话,可知你就是个汉子。朋友!你要是想跑,那可就对不起好朋友了……”
星杰哈哈一笑,目射精光道:“你放心吧!我要是想跑,方才早就跑了,岂能还等到这会?走!别叫你们大老爷在堂上紧等……”
通臂猿乔九心中一个劲打鼓,可是事到如今,也只有请求这易星杰千万别在自己手底下跑了,否则这个罪名自己可担当不起。
可是自知对方武功太高,还不能在他手上用硬的,逼急了他真要一走,自己别瞧是轻功不弱,真要和这小伙子较量起来,恐怕还差得远!
当时一面前行着,一面双目和手下弟兄打着暗号,各自散开走着,真要是易星杰想跑,也好追他,他自己却暗暗扣好了两支瓦面透风镖,真要是他想跑,那可说不得用暗青子招呼他。
一行人有两名掌灯的差役在前导着,沙沙一阵鞋声,已穿越过这条甬道。
星杰有时边走边想:“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想不到好好的会惹上了这身麻烦,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想着目光前望,已看见前面大堂上灯火亮同白昼一般,正有四名青衣官差在门口眺望着,手持着银光闪闪的一套锁链。
易星杰方一行过,就听那乔九对四人道:“请回府台大人,易星杰押到!”
四人中一人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另一人一上步,口中厉喝了声:“伙计!戴上这个!”
跟着右手向外一抖,白光一闪,竟飞起一条锁链,直往易星杰头上锁了去。
通臂猿乔九,就在这名差官上前发话时,就心知要糟,正想出言阻止,不想话还未出口,那差人链子已往星杰头上罩了去,不由大急喊了声:“且慢!”
可是这链子已飞上了星杰头顶之上。易星杰不由剑眉一挑,依然是带着手铐子向上一扬,已把那差官飞来的链子抓在了手中,向前用劲一带。
那差官怎会料到这犯人还有这一手,不由被易星杰这么带,口中“啊唷”一声,手中链子也出了手,人更是摔了个狗吃屎。
这么一来,公堂门口立时大乱,只听见一差人大喝道:“反了!反了!兄弟把他给拿下来!”
立时就听得一阵刀鞘相磕之声,呼啦啦围上了一大群,星杰不由仰天一阵大笑,直如未睹也似。
那通臂猿乔九,此时见状,早已吓了个魂飞九天,只以为易星杰定要大闹法堂,此时见状,不由双手连摇道:“弟兄们,没事!没事……别难为好朋友,好朋友可是全看着兄弟我的面子才来的……”
一面却一个劲地对着为首的那位差官直施着眼色。心想: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要是跑了,这个责任可是你担当。
那官差见星杰只一翻腕,竟把自己兄弟给摔成了这样,当时也自吃惊,此时再看乔九对着自己这么一施眼色,大家都是官面上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挥手制止了那些围上来的兵卒。
此时通臂猿乔九却上前由星杰手上接过了那条锁链,放声长叹道:“小兄弟!要说你对老哥哥这么赏脸,这东西怎么也不该再给你加上……”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却是皱着眉又道:“可是……这是堂上的规矩,又不能不遵……你看这可怎么办?”
乔九说着话,还深锁着眉头,看样子倒还真像是那么回事似的。易星杰既来了,其实也并不在乎再加上这么一条链子,只是方才那差人那种狂态,太令他看不惯,所以才略施小技,惩治了他一番。
此时回心一想,自己前来本是来澄清自己罪名的,如此来,若传到了那位知府的耳中,难免有理也说不清,心中也不由感到后悔。
此时再一听通臂猿乔九的话,当时毫不考虑地冷笑了声道:“既如此,朋友给我戴上吧!以后只要贵兄弟口头上客气点,别这么狐假虎威的,要知道犯人也不见得都是好欺侮的……”
说着把头向下一低,通臂猿乔九跟着把锁链子给他套在了头上,“叭哒!”一声也给锁上了。
他把头凑近在易星杰的脸前,低笑了笑道:“小兄弟!还有这付家伙,你就帮帮忙再戴上吧!”
说着手上扬了扬方才星杰脱下的脚镣,星杰撩了一下眼皮,往地上一坐,双腿一伸,通臂猿乔九伏身“咯叭”一声,把脚镣子也给加上了。
易星杰不由一惊,只觉得双足踵上一阵奇痛,敢情这一次,那乔九竟给自己换了一付特制的奇小刑具,几乎深深的锁陷在自己腿肉之内,不由一抬头,却见乔九阴阴朝着自己龇牙一笑。
易星杰这才知道一时仁厚,竟上了这厮的当了,当时忙用“缩骨卸肌”之法,向外一抽双足,竟是抽他不出,不由朝那乔九望去。
通臂猿乔九嘻嘻一笑道:“那付脚铐子松了,这付大概还合适。”
易星杰冷笑了声,不发一语,当时随着这乔九进了大堂。易星杰此时一打量这堂上的阵势,也不由心惊肉跳,公案两侧,雁翅也似的排下两队差役们,俱都是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细一打量是二十名削刀手,全是一色的厚背鬼头刀,此时刀已出鞘。二十名弓箭手,全也是一色的黑漆箭壶,铁背弓胎,挽在右肩窝之下。二十名掌刑的,全是直竖着黑漆的鸭嘴棍。
易星杰才一走进,就听吆喝了一阵堂威,大堂上是二十盏气死风灯,高高的悬起,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易星杰此时面朝着那公案立着,抬头一看,公案桌上右面是典役捧着厚厚一本罪犯的记录名簿,左面是眯着眼的一位师爷,正中坐位上,尚还空着没有人。
这一阵堂威方一喝完之后,就见一青衣仆役自大花屏风后面闪出,一面口中叫了声:“府台大人到,小心侍候着犯人!”
通臂猿乔九答了声是,遂一拉易星杰头上链子低道:“小兄弟跪下吧,府台大人可来了!”
话犹未了,已由那锦屏之前,闪出了那位四品顶戴的知府大人。
易星杰一打量这位知府大人,见他好一付面相,赤红的脸堂,两道剑眉,鼻正口方,倒不失一团正气。此时匆匆往正面太师椅上一坐,回头低嘱了一句,就听那典役司高叫了声:“带易星杰!”
这一声方吼毕,两旁的众衙役又是一阵堂威,通臂猿乔九把易星杰向前一推低叱了声:“跪下!”
遂自己朝着这武昌府的正堂大人打了个揖道:“回府台大人,人犯易星杰已到,请大人开审!”
这位知府大人哼了一声,乔九遂即退下一边。再一看那易星杰,兀自挺直着双腿,这位府台大人不由“叭!”地一拍惊堂木叱道:“大胆易星杰,见了本大人为何不跪,莫非你还有什么功名不成?”
易星杰闻言双手带着那双料的大刑具,向着这位知府大人深深一拜道:“小民易星杰,向大人叩安,请示小民究竟身犯何罪?”
这位府台大人乃是两榜进士出身,阅历见解具有独到之处,此时借着这数十盏灯光,向这年青人一打量,也不由惊得一怔,心说:“好一付英俊面容!”
尤其是这易星杰一脸书卷气息,哪里像是一个飞贼模样之人,要在平日,人犯要是不向自己下跪,早就先打他一顿杀威棍,可是这位正堂卢大人,却是由这第一眼中,就深深地赏识了这年青人。
见状扭脸低叱了声:“带刘捕快!”
侍候的差人喝了一声,一霎时,由侧门中带出一人。
易星杰此时冷眼一看这位刘头儿,不由一声冷笑,心说:“好小子!原来是你。”
原来这所带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店中,那个由门缝中,向自己偷看的人。这人单腿打扦喊了声:“卑职向大人问安!”
这位正堂卢大人由鼻中哼了一声道:“刘捕快,你再看看清楚,可是此人?”
这刘捕快侧目又看了易星杰几眼,重新打扦道:“回府台大人的话,正是此人。卑职亲自看见,一点也错不了!”
这位卢正堂闻言将手一挥,刘捕快请了一个安,退侍一旁。
此时易星杰朝着知府弯腰行礼道:“小民素为安善良民,请大人恩典!”
这位卢大人忽然一拍惊堂,厉叱道:“大胆易星杰,竟敢夜入民家,杀人不算,居然敢劫取钦赐御宝,你好大的胆!”
易星杰闻言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已想到,这可完了,定是那翡翠白菜,为自己惹来了麻烦,当时由不得双手往自己随身锦囊一摸,果然那小方匣已失,当时惊得啊了一声。
那知府见状,不由呵呵一阵大笑道:“看不出你一表人才,居然会作出此事,现在看你还有何话好说,来呀!”
这声“来呀”一喊毕,一旁已闪出了四名差役,有两名是手持鸭嘴棍的,卢大人手捻竹签向堂下一抛,喝了声:“先将这人犯给我重打四十,再听候审!”
这四名衙役齐答应了一声“嗻!”
一反身已扑至易星杰身前,其中一人探手已拉着易星杰颈上锁莲,向下一施劲,易星杰却是纹丝不动。那另一空手差人见状也帮着手齐拉着那星杰颈上锁链,两个人四只手,一阵用劲,俱都累得龇牙咧嘴,可是星杰兀自直挺挺的连腿都没弯一下。
这一来立刻惊动了大堂,那位知府卢大人,一看眼前这种情形,不由冷笑了一声道:“给我站着用刑!”
此令一发,那两个手抓锁链的人,疾忙闪向一边,跟着那两个手持鸭嘴棍的衙役,一左一右站在了易星杰左冇两边,各自一声吆喝,双双举起了鸭嘴棍,挟起一股劲风,直往易星杰两边大腿上打了去。
只听得“叭!叭!”一阵棍响,鸭嘴棍打在星杰双腿之上,就像是打在了石板之上一样的,震得那个衙役掌心发热,俱都心里有数。暗忖:这哪里是打人,简直是打自己嘛。
可是知府不喊停,他们又怎敢终止,一五一十的报着数儿,待四十大板打完,易星杰依然是连一声都没哼,那两个差人,反倒痛得双掌如焚,脸上的汗都下来了。彼此挟着棍,朝着府台大人单腿下跪,报了声:“用刑毕!”
卢大人为官将达二十年了,从来还没见过这种犯人,四十棍杀威棍打在任何人身上,也起码是皮开肉裂,叫痛连天了。
可是这年青人依然是直挺挺的站着,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这一惊不由吓得目瞪口呆,他知道再打也是白打,到这种情形之下,可真感扎手难办了。
这位正堂卢大人看到此,不由霍然由位上一站而起,目射奇光的喝叱道:“易星杰,我知道你是练过横练功夫,可是你要清楚点,这是公堂之上,可不是你练功夫的把式场子!易星杰,本大人特别恩典你,你却要小心的回我的话,再要有挺撞的地方……”
这位一脸正直的知府大人,说着话嘿嘿一阵冷笑道:“那可说不得本大人要用大刑侍候了……”
星杰闻言微微欠身道:“多谢大人恩典!只是小民为一介良民,究竟身犯何法,请大人赐告!”
这位知府卢大人闻言嘿嘿一阵冷笑,随手拿起桌上一个信封,向下一掷道:“易星杰,你自己看吧!”
星杰弯腰向看知府行了一礼,这才双手把信封拾了起来,只见信封上写着:“呈知府
卢大人亲展”
并未具名,星杰慌忙将信封打开,内中仅有四指宽的一张宣纸便笺。
易星杰展开,就着灯光一看,不由吓得脸色一阵发白,暗道:“我的老天,竟把这个帽子叩在我的头上了……”
这信笺上,一笔歪七斜八的字体,仿佛写信人有意写成如此怪样似的,只见其上写着:“字呈知府
卢大人,本地张大学士府第,前失窃翡翠白菜一案,悬缉已久,只因贼人武技过高,神龙见首不见尾,卒使各捕役劳而无功,诚然可叹!
小民现已确知此一贼人落足之处,请大人见函后速遣高手,夜入本地白鹤居,该贼人姓易名星杰,正怀御宝企图近日脱手,去时务请先施以闷香,方可成擒,否则该贼人武功过高,事机稍一不慎,定会打蛇惊草,慎之!慎之!小民旨在为民除害,不敢贪图酬金分毫,务请大人见信后速于缉捕,则苍生幸甚!
鸿安
小民拜草 ×月×日”
星杰读完这封信,不由暗忖:“我的老天爷……”
当时面如死灰的把这封信往身旁一丢,悲声道:“大人万请不要受骗,此定是有小人欲加害小民,故投此假信……”
不想话尚未完,那卢大人一拍惊堂木“叭!”地响了一声,这位卢大人双手一按桌沿,赫赫一阵大笑,突的一敛笑容,瞪目凝色道:“易星杰,你还想狡辩么?……本大人问你,你既是为人谎告,那颗御赐的翡翠白菜,却又怎会在你囊中呢?你倒说说这个理由看看!”
易星杰本未料到这位卢大人有此一问,一时不由被问得一怔,当时结巴道:“这是小民……一个朋友托小民交还失主的……”
他自己也发现,这种回答简直是太牵强,太不会令人相信了。可是事实又确是如此,他又怎么说呢?
果然那位卢正堂大人,话未听完又是一阵狂笑,手拍惊堂木道:“易星杰,你也太把本大人看得易于欺骗了,简直是满口鬼话,信嘴胡言。我也没这么多时间给你在此胡言乱语,你倒是招也不招?”
易星杰不由心中叫苦连天,当时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卢大人一拜道:“小民幼读诗书,岂能作出如此无耻之事?此事定是有人设计诬害小民,尚请大人明镜高悬,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则小民虽屈死狱中,死而无憾!”
这位知府卢大人闻言后冷哼了一声,然而当他眼见这年青人的诚挚表情之后,不由心中怦然而动,他一生阅人何止千万,可是当他目光接触在这年青人脸上时,那英俊的面容所暗示出的却是一团正气,决不似一般为非作歹的那种狡猾面容。
可是因这案子噪闹喧天,连省里全知道有这么回事了,巡抚大人亲下手令,务限这位卢知府于一月之内,将此案破获,并将失物追回。
此时他虽也怀疑,易星杰或是为人诬告,可是他却不敢也不能,就这么轻举草率地把易星杰给办了。好在上方里外所注目者,仅是那颗御赐翡翠白菜,此时这颗白菜既找了回来,也算是一件不幸之中的大幸了。至于正犯,倒可以拖缓些时候查察清楚,再正典刑。
所以这位卢大人有见于此,更由心眼里就很赏识这位年青人,此时闻得星杰这番言语之后,朗目凝视着星杰,半天才点了点头道:“易星杰,本大人看你也不像是为非作歹之人,只是如今你是人赃俱获罪无旁贷,为今之计,你也只有先候押在牢狱之中。关于此事的来龙去脉,本大人定会派人详细调查。易星杰,这是本大人特别恩惠于你,你可知道么?”
易星杰本以为按此种情形之下,自己已百口莫辩,少不了这位知府大人为取招供,定是要用毒刑侍候,那时候自己也说不得只有运出神功,砸开铁锁,先行逃出这公堂之外,再作计较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位知府卢大人,竟非但没有用毒刑向自己迫取招供,反而答允为自己详查正犯,代已申冤,这是真令人万万想不到的事情。
当时不由一时感动,眼泪都差一点流了出来。闻言后向着这位卢大人深深打了一躬,含悲道:“大人如此开恩,小民感激不尽,只求早日水落石出,小民即使多受些冤苦,也说不得了!”
知府卢大人闻言后,手捻短须点了点头道:“易星杰,你能好好与我们合作,我们也不会亏负于你……”
说着他忽然皱了一下眉道:“你再看看这封密告的信件,这手笔是你所熟悉之人的手笔么?”
星杰闻言又把那信展开,不由摇了摇头道:“此人狡猾万分,有意字不成体,小民确是认不出为何人所写。”
这位知府卢大人又微微皱了一下眉,遂命人由星杰手中把那封信接过,又问了问星杰可有在本地结仇之人,易星杰本想到那小君子郝炳,可是转念一想,对方既肯自动将劫物交上,可见已洗心革面,如果自己把他名字说出,少不得又令他吃上官司,何况事情还不敢肯定是他所为,还是不要妄加判断才好。
想到此,易星杰到口的话,又忍住了,知府问时,只是摇头无以为告。
最后这位卢大人挥了挥手,口中道了声:“来呀!”
堂下立刻有人“嗻”了一声,卢大人一见是通臂猿乔九,不由点了点头道:“本大人看这易星杰一案,却有不明之处,先行暂押,你酌量着先把他收押起来听审。”
说罢一拍惊堂木,就此退堂而去。
通臂猿乔九也出乎意料之外,知府大人审案,这么客气还真是第一次,当时含笑上前道:“小兄弟,走吧!这还真该恭喜你咧。”
易星杰苦笑了声道:“别开玩笑了,平白吃上了官司,还有什么好恭喜的?”
乔尢此时自差人处接过了一盏灯笼,扬脸对一旁衙役道:“来呀,侍候着差事!”
就由一旁答应着,一连来了四位,俱都是肋跨鬼头刀的劲服大汉,乔九把手中灯笼交给其中之一,随在星杰之后,小心戒备而出。
虽然这少年满身刑具,可是他知道,如果这少年人真要是想跑,并不见得这几件家伙,就能把他困住,所以掌中扣着暗器,心想你不跑则已,只要是想跑,我先就请你尝尝这暗器的滋味。
一行只闻唰唰的鞋底之声,再就是星杰身上的锁链之声,绕过了一排低矮的房子,来至一处四周围有极高铁丝网的地方。
易星杰看着眼前情景,知道自己将困身在这地方了。想起人生真是奇妙已极,祸福之与人,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自己临这武昌地面也不过才三天,谁又料到今日竟成了阶下之因?
他看着自己的刑具,不禁苦笑了一下,此时通臂猿乔九足步已停,正由内中一牢役在启开着门锁,星杰忽然想起一事惊道:“老大哥,我那把宝剑呢?”
通臂猿乔九回头一笑道:“你放心,库上已代你收着那,少不了!怎么着,你还带着这玩意进去不成?”
说着哈哈一阵大笑,易星杰并不在乎他的奚落,当时闻言心倒放了一半。
遂见大门启开,那四名差役却都留在了门外,只通臂猿乔九随着易星杰入内。
目光视处,一排石屋,俱都不见窗户,看来死气沉沉,阴暗异常,星杰已看清了这地方,并不是方才自己被囚禁的地方,心知是这乔九怕自己再图逃跑,所以换了这么一个地方。
当时心中不由暗自好笑,暗忖我易星杰只为将此事证明,又何曾想跑?否则你换什么地方也没用!
想着不由苦笑了笑,看着那乔九点了点头道:“还麻烦你换地方,这地方真好多了,关进去想跑也跑不了……”
通臂猿乔九脸色一红,看着星杰冷笑了一声道:“小老弟!这叫做公差不由己,好在你是明白人,也不用我多解释!”
说着那牢房石门已为一差役用辘辘滚摇了起来,轰轰一阵响声,开了一个黑沉沉的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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