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2024-07-18 20:32:55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易星杰才一进入，鼻端已嗅到一股腐朽的潮湿之气，乍闻之下令人作呕。正门首列着一张公案，坐着一个枯瘦如柴的小官，通臂猿乔九走上前去，给他说了几句话，那小官儿用笔写了些什么，扭脸上上下下打量了易星杰一番，这才拿起桌上一铃，叮的摇了几声。
　　半天才看见由侧面一间石屋中，走出一个身材十分魁伟，赤着上身的汉子，他一只手拿着灯笼，一只手尚还搓揉着那一双尚未睡醒的眼睛。
　　那小官儿尖叫了声：“带九号特别室！”
　　这赤着上身的汉子，闻声似一怔，含糊地把手中灯笼举起来，冲着易星杰上下照了照，哼了一声道：“什么事于不了，他娘的犯罪！我看着你们这般家伙就他妈的有火，真想揍你们一顿！”
　　说着话，把手中灯笼往一旁一插，双手往易星杰身上由上到下摸了半天，没有任何铁器，这才拿起灯笼，又举手从墙上哗啦啦拿下了一大串锁匙，回头叫了声：“来！”
　　易星杰一阵心酸，差一点流下泪来。暗忖着自己平日叱咤风云，今竟想不到会有今天，连这种下三流牢卒的气还得受，不由长叹了一声。那通臂猿乔九此时见状赶上两步，附在那牢卒耳上说了几句，遂见那牢卒脸上马上变了副脸色。回过头来，又看了易星杰一阵，跟着走至一座深黑的铁门旁边，将门锁开开，立时一股阴霉之气由内传出，这牢卒回头笑了笑道：“请吧！”
　　易星杰正要伏身而入，通臂猿乔九道了声：“慢着！”遂由身上取下一串锁匙道：“进去了，还是把家伙取下来吧！”
　　说着为易星杰开了头上和手上两处锁镣，唯独还留着脚上那一付镣子不开，那牢卒猛然一声不哼的，双掌照着易星杰，用劲向内一推。
　　可是星杰只微微一闪身，这牢卒倒噗通一声，自己摔了进去，差一点摔了个鼻青脸肿。
　　易星杰哈哈一笑，只见他身形下塌，单手已抓着了这牢卒脚后跟，只轻轻向后一带，别看那牢卒又高又大的身材，被易星杰这么一带，真比四两棉花还轻，就像被抛球也似的给拉了出来。
　　这牢卒被易星杰这么一带之力，噗通一声，又坐了个屁股墩，直痛得龇牙咧嘴。易星杰冷笑了一声道：“我自己会进去，用不着你推我……”
　　说着已自钻入了那牢房之内，遂觉得一阵潮霉之气直冲鼻梁，跟着轰隆隆一阵大响，那牢房的大门，已被关上了。
　　隐隐听得那牢卒在外发狠道：“小子！你好好在里面呆着吧！有你的好日了过呢！”
　　星杰此时略为活动了一下筋骨，一打量这间石室，就知这房子果然是特别间了。
　　只见四周全是漆黑的石岩，当中几台之上，有一个破瓦罐，穿着一根灯捻子，燃着豆大的一点灯光，照得这间牢房之内碧光闪闪。
　　靠着墙边石壁，有一个竹床，大概是少了一个腿，勉强架在墙上，床上一床破草席子，还有一条毯子，毯子上满是尘垢，还被虫蛀了不少窟窿。
　　易星杰往床上一坐，再一打量四周情形，全室阴潮黑暗已极，只是室顶之上，开着一个尺许见方的天窗，却有核桃粗的铁杆拦着。
　　虽然是午夜，可是室外的月光，远比室内光亮，一线白光自那铁窗中倾泻而入，虽只是一窗之隔，室内和室外却是判若两个世界。
　　星杰定了一下心，暗想：“那告秘之人，到底是谁呢？……”
　　尤其奇怪的是，自己方才由茶房处接到小君子郝炳所托交的翡翠白菜，居然当晚就有人知道，这真是奇怪的一件事！
　　忽然他心中一动，心想莫非是那郝炳不成？他有意把那翡翠白菜交给自己，却一面前往告秘……借此好加害于我？
　　这么一想，易星杰不由一愣，愈觉所料不差，倘真如此，那自己这个牢坐得可真叫没有价值了，平白无故中了那郝炳的毒计，那一般派出的差人，又怎能是这小君子郝炳的对手？
　　这么一想，易星杰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激动情绪了，不由一阵热血上翻，怒令发指，狠声道：“郝炳呀！郝炳！我易星杰只要能出得此狱，如不杀你誓不为人了！”
　　恨到极处，由不得顺手劈出了一掌，将石壁上沙石像雨也似的击了一地。
　　本来他胸怀坦直，自认为清白，只要静下心候下去，不愁不会把自己名誉洗刷清楚，可是此时自己一分判起来，却由不得暗暗惊心，甚至于开始感到害怕起来了。他感到深深的后悔，因为像小君子郝炳如此一个人，确实是难对付，只要一天捉他不到，自己就要在这地牢之中，多呆上一天。
　　易星杰就在这种深为沉痛的心情之下，渡过了这漫长的一夜。
　　第二天，消息已经到处传开了，整个武昌城，差不多都轰动了，传着那个大胆抢劫张大学士府第的贼人已经被捕入狱了。甚至于还有人，传说着那个大胆的贼人姓易，是一个年纪很青的人。
　　就在同一天的傍晚，太阳已经下山很久了，而黄鹤楼上，倚栏凭立着一个年少的佳人。只见她蛾眉微颦，玉齿呈娇，习习的冷风吹着她那一头的青丝，她用那像星星一样美的一双眸子注视着那大江点点归帆，心中却翻涌起无限的涟漪……她不停的在想着：“他怎么不来呢？……天已经这么晚了……”
　　忽然远处树林中，飞快的驰出一匹白马，马上端坐着一个锦衣少年，略一顾盼，这匹马直往这黄鹤楼边疾驰而来。
　　这少女见状不由喜得一跳，口中不自禁的叫了声：“易哥哥……”
　　不由得举手向着那匹白马招手，一刹那，那匹白马已电闪星而至，少女不由脸色一阵失望，那举起的手，也不自禁的垂了下来。
　　心中却恼丧地想着：“怎么会是他来了呢？”
　　那少年公子此时已驰马来至楼下，先抬头含笑地叫了声：“姑娘你好！”
　　少女黯然地点了点头，显然地，她的心深深陷在失望和忧伤之中，并不能因为这个少年人的介入，而稍得平息。
　　那少年把马系在了楼边树上，飞快地跑上了楼，那姑娘只是看了他一眼，怨声道：“你到这里来作什么？”
　　少年讷讷地道：“我想看你……却不知姑娘你还没走，这么晚了你在看什么呀？”
　　沛云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在等一个人，他还没有来……”
　　少年胸有成竹的趋前一笑道：“姑娘，你是等易星杰么？”
　　沛云脸色微微一红，她瞟了眼前这少年郝炳一眼，认为并没有隐瞒他的必要，于是点了点头反问道：“你看到他了么？……”
　　郝炳不由起了一股无名的妒火。但他是一个惯于心机的人，心中虽妒火中烧，可是表面上却永远罩着那层可爱的笑容，使你在任何时候，任何心情之下，也猜不透他脑中在想些什么。
　　小君子郝炳微微皱了一下眉，叹了一口气道：“姑娘，难道外面这么盛传着的风声，你还不知道么？”
　　秦沛云惊得一愣，忙问道：“什么风声，怎么我不知道呢？”
　　小君子郝炳不由干咳了一声，两弯剑眉微微一皱道：“这也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情，凭易星杰这种人品，居然会做这种事情……真……”
　　秦沛云不由大吃一惊，当时抖声问道：“他……他做了什么事？……你快说！”
　　小君子郝炳做了一个苦笑状，顿了顿才道：“姑娘，我们那颗翡翠白菜，不是被人偷了吗？”
　　秦沛云点了点，郝炳才叹了口气道：“你猜是谁偷的？”
　　沛云眨了眨眼皮，跟着摇了摇头。
　　小君子哼了一声道：“原来竟是易星杰偷的……”
　　沛云不由秀眉一扬道：“郝大哥，你可不要乱说，这事情可不能诬赖好人，易哥哥怎会做这种事情？……”
　　小君子郝炳心说你倒对他怪信任的，只是现在他是人赃并获，你就不信又有何法。
　　想着不由冷笑了声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姑娘你到街上去走走看，看看谁不知道这回事……”
　　话尚未完，秦沛云已由不得秀目圆睁，泪流满面道：“这……不可能……这太不可能了……”
　　郝炳叹了一口气，两手一摊道：“其实我又何尝相信呢？只是这是事实呀！现在他人已被官方给捉去了，听说已下了牢啦。”
　　秦沛云不由吓得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双目一昏，差一点坐倒就地。现在才想到，为什么今天星杰没有来，原来竟会出了这种事。
　　一刹那，她感到羞辱、伤心和气馁。当然，这还是主要由于爱情使然，她为星杰的行为，感到羞辱，她为他的入狱而感到伤心。
　　然而不可否认，如果易星杰真是那种人，她会对他感到失望和气馁。
　　她就像丧失了灵魂似的，闻言后战抖成了一团。小君子郝炳不由抢前一步，关心地问：“姑娘你怎么啦？……”
　　秦沛云含着泪，抖声问道：“郝大哥，你方才说的是真的？”
　　郝炳苦笑了笑道：“我只是听外面人这么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说。”
　　秦沛云痴痴地流着泪道：“你可知道他是关在什么地方？”
　　郝炳怔了一怔道：“大概是被关在县府衙门里吧！”
　　秦沛云怔怔地点了点头，小君子郝炳眼见沛云失神落魄的样子，由不得心中怒火陡然上升，他暗暗地想着：“易星杰必须死……要很快地死！”
　　当下兴趣索然地向沛云道：“姑娘，不要再伤心了，天已晚了，我送姑娘回去吧！”
　　秦沛云擦了一下眼泪，微笑道：“不！还是我自己回去吧。”
　　说着移动莲足，直往楼下走去，小君子目视着她的倩影，渐渐在自己眼前消失，她连头也没有回一下，只是一路跃马而去。
　　他不由低叹了一口气，想到在易星杰未来之前，沛云对自己多少还有些情意，但自从这姓易的小子一来之后，她立刻就变了。
　　“为什么易星杰有这种力量呢？”郝炳不停的在想，尤其令他奇怪的是，易星杰并没有被处决斩首，这是什么道理呢？
　　难道说，如此大的罪状，杀了八九条人命，抢劫当今圣上御赐之宝，这种罪名，还不够砍头的罪么？
　　想着，小君子郝炳不由感到不大自然了，本来做这种事情，他的心已经很不安了，更何况再一想易星杰一旦出狱之后的严重性……郝炳立刻打了一个寒战，愈发认为芒刺在背，易星杰一天不死，他的心也将会一天不能安宁。
　　第二天的午后，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黄昏的时候了，这正是一般家庭在用晚餐的时候。
　　在市井大街的府衙门前，此时正自踱着一个仆装的少年。
　　这少年正是心怀不轨的小君子郝炳，他右手提着一个红木的提盒，内中放的是他正预备送给人吃的食物。
　　只是他为何会忽然改了装束，这真是令人想不通的一件事情。
　　最后他仗着胆子，洒开大步，就往那府衙里走去，门口的四名衙哨一齐往当中一站，其中一人喝了声：“什么人，你往里走干什么？”
　　小君子郝炳弯腰干笑道：“咳……咳……我是给犯人送饭的，老爷行个好，让我进去吧！”
　　这名门丁上下看了他几眼，低声喝道：“你等会，我去问问看。”
　　说着这门衙转身而入，少停，带出了一名瘦高个子的小官，这小官一出来就招了招手。
　　小君子郝炳三脚并两步的赶上前去，待走近那小官身前，弯了一下腰笑道：“老爷，小的是送饭的。”
　　这小官一瞪眼道：“胡说！你是给谁送饭的？”
　　郝炳干笑道：“是给一个新来的犯人易星杰送的。”
　　这小官吓得一怔，立刻头就像拨楞鼓一样的一阵连摇，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死囚的犯人，是一概不许送饭的么？不行！不行！你出去吧！”
　　小君子郝炳作了个揖，那小官方自一瞪眼，忽见小君子双手捧着一块黄光铮亮的东西，仔细一看，不由喜得心花怒放，那张本来预备喝叱的大嘴，竟自向空打了一个哈哈。就手像是给郝炳客气一番，口中笑道：“好说！好说！”却已把那块黄澄澄的东西接了过去，马上脸色就变了，四下看了一眼，却放低了嗓子道：“这事情交给我了，不过你可不能自己送去，我们这里规定的是，死囚不许见任何人的，何况这姓易的案情更是不得了，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带你去见他……”
　　说着他一只手摸着下巴，顿了顿才道：“这么吧，这事情你就交给我吧，你留下一个名字，我给你托人准把饭给你送到就是了！”
　　小君子郝炳不由大喜，心说要是叫我自己送去，那才糟呢！
　　当时连连答应着，由身上拿了一个小条子，往那食盒上一夹，这小官把那条子翻起一看，龇牙道：“这秦沛云是谁呀？”
　　小君子郝炳弯腰笑道：“那是我们小姐，小姐差我送来的。”
　　这名小官往大腿上拍了一下，咧口道：“他娘的，我们真他妈的白干了，你看人家，关在牢里，还有大姑娘送饭。咱这身号褂子一穿上，他奶奶！别说是大姑娘了，连他妈的母狗也不看咱一眼。”
　　这小官口音是齐鲁一带，这一发牢骚，腔味更是十足，听令人忍俊不住。
　　小君子郝炳又再三拜托了好几遍，这门官是满口承应了下来，最后送他到了门口，告诉他明天来拿食盒，小君子这才含笑而出。
　　他走到一个拐弯的地方，把身上的那身伪装的仆人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了绿花的锦衣缎服。
　　他嘴角重新带上了微笑，心中却暗暗地想：“易星杰呀！这一次你可是死定了……除非是你不吃，只要你吃上一点，这种‘蜈蚣涎奇毒’，就可把你送命归阴！”
　　他这里含笑归家，牢房之中，只在这一霎那，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门官儿，提着这盒食物一直找到了后面石牢，管牢房的刘大个子，和他平日交情不错，心想叫他出来，卖个人情，把饭送去总没有什么问题。
　　他提着食盒一直进了牢房，远远看见那刘大个正在推着个小车，车上是一大桶干饭，还有一大桶菜汤，他挨个推到每间牢房门之前，送进几碗饭和汤进去。那门官远远给他招了下手道：“来，大个子，我托你点事情。”
　　刘大个子放下手中车子，看了看这门官，咧着口笑道：“他妈的！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一找我，准是有事。”
　　说着笑嘻嘻的过来，在那门官背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把这小官打得向前一冲，忙皱着眉毛道：“别闹！别闹！我问你，有一个叫易星杰的犯人，是不是关在你这牢里面？”
　　刘大个子一听，气得脸一阵青，哼了一声道：“不错！这小子给我耍横，我饿他一顿，看看谁斗得过谁？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在我面前咬牙的！”
　　这门官闻言干笑了声道：“那可真巧，我来的还真是时候。”
　　说着把手中食盒往上举了举道：“得！你帮兄弟我个忙，把这盒东西给送进去，就说是一位秦小姐差人送来的。”
　　那刘大个子一听，“啐”了一口道：“奶奶你是作梦，我还预备要饿他两顿呢，你还给他送好的吃！不行！”
　　说着还一个劲摇头，最后这小门官无奈，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两碎银子，这还是存了多久没舍得化的，一股脑往刘大个子手里一塞，笑道：“得！不看兄弟我面子，看在这钱的面子上，你就给送去吧，那位秦小姐亲自送来，哭得怪可怜的。”
　　刘大个子手中掂这两碎银子，心想还够个把月的酒钱，当时龇牙一笑道：“赫！真难得，你里外黑，居然还会可怜起人来啦！我看不定那小妞又跟你有一腿。”
　　这门官干笑了笑道：“你这小子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我这份德性谁看得上？谁要我，还倒贴！”
　　那刘大个子把那一两银子揣起来，笑了笑道：“就这么点事不是？”
　　那门官耸了一下肩，道：“这么点事，这么点事还要看你老哥的脸色呢。”
　　刘大个子哈哈一阵大笑，举起蒲扇大的手，又要往那门官背后拍去，这是他每逢乐极之后必有的现象，这门官还真怕他这一手。当时忙使了一个“鹞子翻身”的招式，闪在了一旁，干笑了声道：“大个子，这小事交给你了，你要是自己吃了，那可他娘的是兔蛋！”
　　刘大个子嘿嘿傻笑了一阵，口中连道：“你放心吧，晚上来拿食盒。”
　　他一直看着那外号叫里外黑的门官走远了，这才擦了一下嘴，心想：“这里面都送些什么？怪沉的！”
　　当时坐下来，把那食盒弄开了，一开盖子，先就一股香喷喷的味儿直透鼻梁。
　　刘大个子擦了一下要流出来的口水，再往那提盒中一看，心说：“喝！活该今天晚上我走运，他娘的，捞着吃喝还不说，里外黑还给我弄来一两银子买酒喝。”
　　提盒中一共是四个格儿，第一层是“火腿”“酱鸡”“熏鱼”“肉脯”，四色下酒的菜。再揭开第二层往里面一看，刘大个子禁不住“唏！”的一声，长鲸吸水也似的把流出的馋液又给吸了回去。
　　那第二格里面又是四色热炒，“干贝荀片”“烧鹅掌”“黄焖栗子鸡”“火腿白菜”，无不酥晕腾芳，热腾腾的冒着香味儿。
　　刘大个子再把这第二层拿下来，第三层中却是一碟炸春卷儿，一盘松油饼，一罐大米饭，一付精致的牙筷。
　　刘大个子咽了一口唾沫，心说：“还是大姑娘手艺巧，活该我大个子有口福！”
　　说着又把第三格拿下，第四层却是分为两格，一格是清炖浓鸡汁，黄黄的，香香的。另一格却是一格儿小米精粥，面上还浮着挺厚的一层白沫子，用口一吹，才现出了稀稀的粘粘的粥面儿来。
　　刘大个子嘿嘿傻笑了几声，又把这些东西一层层装上，先放在一边，这才又过去，给犯人送饭，最后把那小车子推到后面厨房，这才哼着调子又回来。
　　他晃着身子，先走到易星杰那间特别牢房门口，往里看了看。
　　易星杰只抬了一下眼皮看了看他，依然靠墙坐着不动，刘大个子嘻嘻一笑道：“小伙子，饿了吧？”
　　易星杰理也不理他，刘大个子见他这样冷笑了一声道：“易星杰，这可是我给你说话，你不理我，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易星杰猛然一挑双眉叱道：“你给我滚，你爱怎么就怎么，我不怕你。”
　　刘大个子被骂得脸一阵红，忽然哈哈一阵大笑，连连点头道：“好！好！你厉害！你厉害！”
　　他说着话回头走了，过了一会手中却提了一个红色食盒，离着易星杰牢门远远的拉了个位子坐下，又拉了一张凳子把那食盒放在上面。
　　这才一步三摇的又走近了几步笑道：“有一个姓秦的小姐，派人给你送吃的来啦，我好心给你拿进来，你不要，那我有什么办法？”
　　易星杰不由一惊，当时一翻身站起来，忙问道：“姓秦的小姐？……她在那？什么时候？”
　　刘大个子嘻嘻一笑道：“你现在急了，小子！已经晚了。他娘的，平常与你说一句话，跟欠你一千两银子似的，那股爱理不理的劲可大了……嘿嘿！现在……”
　　他说着把食盒一层层打开，摊在椅子上，又对着易星杰笑了笑道：“现在，对不起！请看着我吃吧！”
　　说着作出了一付深呼吸的样子，长吁了一口气道：“真香！黄焖栗子鸡，这玩意老爷还真有好几年没吃过呢。”
　　说着手持筷，挟起了一截鸡腿，往口中一送，一阵大嚼，“啐！”的一口，吐出鸡骨，叭嗒了几下嘴，连道：“真香！”
　　说着又看了星杰一眼，一展秃眉道：“怎么样？来一块吧！哈哈！你别慌，等老爷我吃完了，你舐舐盘子吧。”
　　说着又是一大口菜送入了口中，易星杰此时眼见如此，真是气炸了肺，当时重新往那张破竹床上一躺，心中却暗暗赌气想着：“有一天我要出了这牢房，第一件事，先把这小子狗腿打断！”
　　他耳中听到刘大个子风卷残云也似地吃着，不时还啧喷赞着，那般怒火真是上冲脑门。
　　当他转念想到，那秦沛云居然还来为自己送饭，心中不由泛起了一线安慰，虽然那些美食，正在为世上一个最丑陋的人在享用着，可是，易星杰此时内心的感受，却是无限的安慰和欣喜。
　　正当他在想着这些心事的时候，忽然听见那刘大个子口中“啊唷”了一声。
　　易星杰忙一回头，却见那刘大个子，此时面色苍白，汗如雨下，一只手按着肚子，口中连气“啊唷”着，左手一松，那小瓷碗“叭！”一声摔了个粉碎。
　　他人也跟着摔在了地下，只听他口中连叫道：“毒！……饭里有毒！他娘的！里外黑这个小舅子可……可害死……我了！”
　　可叹这刘大个子，只为贪图一时口福，却误送了一条命，最可叹是他临死还不知是死在谁手，还只以为是死在那小门官的手里呢。